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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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陶淵明先生
先前寫一封信給陶淵明先生,敬道仰慕之忱,幾年過去了,有如石沉大海,最近幸獲回音,讓我喜不自勝。靖節先生說,千載以下無人寫信給他,突然接到我的信,忻忭之情,不可言宣,馬上浮一大白。 他說最近門庭冷落,讀詩作文的人少了,特別感到孤寂:柴門雖設而常關,野巷車轍苦無痕。因此,希望我過訪一晤,煮酒論文,抵掌談詩。 我大喜過望,趕緊束裝前往,是繼漁人之後有此殊榮的。好不容易找到桃花源,是在無何有之鄉無何有之村桃源路一號,果然屋旁種了五棵柳樹,靖節先生真是信士,不會騙人。 我叩門許久,才有一童子應門,問我意欲何為?我說我從很遠的地方來,專程來拜訪陶淵明先生,請幫我通報一下。「先生還在睡覺,您請稍候一下。」 我乘便看一看陶先生的住居,幾間茅草屋,屋內空空如也,所謂環堵蕭然,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喔。屋外有魚池竹樹。先生也真的苦,苦中不失其樂,才是高人一等。先生後來起來了,說昨夜喝多了。 「前次的信收到了,虧你有心不遠千里而來,確實不易;多少人想來來不了,我們可說是有緣人。」 「素養先生風骨,今日得見,三生有幸,須些薄禮還請笑納。」我拿出金門高粱:「這是最好的白酒,先生可以品嘗品嘗。」 他一看到酒,眼睛馬上一亮,拿碗來斟上,這時看他穿著衣不蔽體,袖到肘褲到膝,所謂短褐穿結原是這等模樣。「此酒醇厚而性烈,先生淺酌為宜不可過飲。」我怕他身體不好,一下子就醉酒。 「現在是甚麼時代了呢?我孤陋寡聞得很,可還天下太平,大家日子好過?不像我們那個時代。」他喝了一口酒:「這酒真個好,比王弘送我的好得多,叫甚麼來著?」 「金門高粱,先生喜歡,再快遞給您。」我注視著他,一臉皺紋,但怡然自得,「現下的處境跟您當時差不多,不晉不宋,有怎樣的祖先,就會有怎樣的子孫,災難是會遺傳的,怎可能會好?」 「災難會遺傳?那不是太悲哀了嗎?子孫的命運豈不由祖宗所決定。」 「可不,靖節先生,這是真正悲哀的地方,病在骨髓裡面。所以我上次才勸您移民,為了子孫的幸福起見,難捨得捨吧!不要為了千載聲名,猶豫不決。」 人生逍遙似神仙, 百歲能有幾多年; 生死興亡隨他去, 菰蒲月中自蹁躚。 陶淵明即席寫一首菰蒲月以明志。我說:「素仰靖節先生高賢,詩文截雲霓,驚世發奇聲,這首詩恐怕也不是先生的本懷吧!先生是熱腸熱骨的人,不是這樣消極退縮的吧!」我隨即回贈一首: 蕭條異代世紛綸, 艱苦百嘗是此身; 扁舟買得浮海去, 從此羲皇出洋人。 這就是千年盛會,與陶淵明先生酬唱,作為時代輓歌,今古同聲一嘆了。陶淵明說:「你上次來信勸我移民加拿大,我思量許久,終於痛下決心,為了怕災苦戰禍遺傳下去,忍將子孫常作夷狄之人。」 異史氏說:「一封信能撼動千年歷史,顛覆桃花源世界主人,此古今所未有,天下之奇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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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本思源去進香
自然界有一些讓人無法解釋的現象,至今還沒有完整的答案。譬如因為天災人禍,使渺小無助的人心生恐懼,想像著這一切是神靈在看管、駕馭,由敬畏的心產生對神明的崇拜,進而衍生了信仰。閩南文化泛靈崇拜的神明觀,源自於「敬天畏威」的思想,所謂「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說明人們以虔敬之心祭拜先人和奉祀神明,就像看到祖先和神明一般。而「割香」則是神明出巡,信眾祭拜奉祀,祈求保境安民、庇佑黎庶,形成了「進香」的傳統民俗活動。 日前,隨家父返回祖籍地─泉州市安溪縣龍門鎮光孝村,參加吾宗先賢「華堂府」進香的盛會。「華堂府」是供奉宋朝時曾任十三省巡按施府大人的廟宇,座落於龍門鎮山美村,依山傍水氣勢宏偉,於二○○五年冬列為縣級文物保護。從廟內左右兩側牆面上之聯句「大宋我身受敕封,眼看吾侄亦同宗」、「代天巡狩察善惡,河南衍派支河東」,點出了王爺與當地施姓族裔的淵源。 農曆二月間「施府王爺」遶境進香是「華堂府」一年當中最大而且最重要的活動。據吾宗耆宿回憶,進香活動曾因抗日、內戰及中共建政後政治運動之影響而暫停辦理;大陸改革開放以後,中共頒布「宗教事務條例」,認可宗教活動「親善、博愛、團結、發展」的宗旨,才於一九九○年代初期恢復進香活動,至於辦理進香的時日,概依王爺指示來籌辦。 這趟進香盛會為期三天,從農曆二月初九日開始,香客由山美、光孝、梧蔭、侯榜、溪西、庫邊等六村之信眾及散居大陸各地族裔與僑親返鄉者共同組成。當日清晨,「華堂府」前擠滿了恭送各路王爺起駕以及隨香的人潮,進香團以車運至西坪鎮祖居,在大廳進行祭祀「請火」儀式,隨即展開進香行程,由繡旗隊、香槍隊前導,神轎近二十頂、乩童、鼓音隊居中,隨香信眾數以千計,有步行、乘機車、轎車、貨車,綿延於市街大道或鄉間小路,民眾莫不駐足圍觀,鳴炮相迎,讚嘆此為附近鄉鎮所罕見熱鬧莊嚴,規模最大之壯盛陣容;遶境數個村社後,當晚駐駕於虎邱鎮的金榜。 次日,繼續遶境進香行程,沿官橋鎮山邊村、赤嶺山區各村落,信眾於空曠地集中備妥香案、祭品,謂之「敬」,進香團則以誦經、獻疏文為所在地信眾舉行祈福儀式,兩天遶境計二十餘「敬」,傍晚時分神轎回駕「華堂府」。整個進香活動最感人的畫面,是信眾中數位古稀之年的長者,以虔誠祈福之心,雖已步履蹣跚,仍然堅持步行走完全程,這份虔敬而堅定的心,實在讓人動容。 進香活動的最高潮,是第三天清晨的「過火」儀式,法師誦經讀疏,祈求神明庇佑眾生添福添壽添富貴,神轎、乩童、信眾先後過火計三回,在炭灰煙霧瀰漫中,信眾虔誠敬神之心拱到最高點。隨後的安座典禮,恭請王爺安座,降賜禎祥,為整個活動畫上完美的句點。 舉辦一次遶境進香的花費不貲,顯示該地區這幾年的經濟條件與生活水平已經提高,另一層意義則是風調雨順、物阜民豐及「崇德報恩」的展現。再就宗教信仰言,「正信」、「迷信」往往只是一線之隔,若不是親身經歷,對神明顯靈之說,科學是很難解釋的;以我返鄉三次進香所見,歷年來進香日之前都是春雨綿綿的日子,一到進香日天氣就放晴,信眾莫不嘆服,也昇華了眾生對「華堂府」信仰的堅定信心,如此靈驗,是否屬於「正信」,就由讀者諸君自己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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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生活實境中體悟智慧
每個人的聰明才智都相差不多,差別就在於智慧的累積,一個有智慧的人,才容易獲得真正的快樂。所謂「擁地千頃,夜眠七尺」,「家財萬貫,三餐飽飯」,告訴世人不必為貪更多的家產,拚命去爭取,而傷害自己的身體或親情,結果得不償失的道裡,這就是智慧的啟示。 報載一位博士班的女研究生,收到一家公司廣告傳單,刮到傳單上的一百五十萬獎金,她打電話去查詢,對方告知須繳百分之十五所得稅,並要求匯入某個帳戶,這位研究生匯款後,對方電話停用了,始發現上當受騙,為什麼唸到博士班,還會上當受騙,是貪得?或是缺少智慧?我們在人生道路上,許多事情不能圓滿處理,甚至失敗,就是因為我們沒有智慧,不能怨天尤人。 智慧必須從生活中多方面學習來獲得,從生活實境中體悟。一個人的思想模式,不能只是單向的直線,要從前後、左右、上下、正反多方面思慮,換個角度看問題,往往就會轉圜出新機,這就是智慧。人生在世,所謂「智慧周旋常遍轉」,不論遇到如何境地,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人不轉, 境轉;境不轉,心轉。心一轉,宇宙人生,窮通禍福,一派瀟瀟洒洒,任運自然。 一位外出經商的富翁,因思念家人,要回家探親,想為太太買一件禮物,可是他走了很多地方,覺得沒有什麼東西,值得他買回家,就在這時候,他看到市集中有一個小攤位,攤位後坐了一位老先生,並沒有看到他販售什麼東西,他好奇地走近,問老先生:「你在販售什麼東西?怎麼沒有看到東西?」老先生微笑回答:「我在賣智慧。」「智慧?智慧是什麼東西?智慧要怎麼賣?賣多少錢?」老先生說:「賣十兩黃金。」「啊?賣十兩黃金?」哇!真的好貴!他想,錢不是問題,能買好東西才重要!老先生給他一個信封,告訴他要時才打開來看。富翁回家,打開房門,發現幽暗的床帳下,擺著兩雙鞋子,他一看,不禁怒火中燒,心想:「怎麼我一出遠門,床下會出現別人的一雙鞋呢?」他愈想愈氣,便拿起腰間的利刃,準備把床上通姦的兩人刺死!不過,剎那間,他想起為太太所買的那一件「智慧」禮物,拿出來打開看看,上面寫著:「前走三步,後退三步,凡事多思惟,切勿率瞋怒 。」他就在房裡,前走三步,後退三步地唸著,結果把床上睡覺的太太驚醒,她很高興地說:「因為太想念你,把為你新製的鞋,放在床下,你回家就可穿上。」 這時,富翁不禁喃喃自語說:「便宜,太便宜了!十兩黃金買了智慧,才沒有釀成悲劇,買回這智慧不是太便宜了?」作家戴晨志博士曾說:智慧也是廉價的,我們隨時隨地都可以學習,只要我們有心去汲取。如果我們每天只忙著無謂的交際應酬,忙著吃喝玩樂,不求進步,不吸取新知,則我們的智慧會愈來愈少!人類的智慧,需要薪傳,而薪傳的方法,不能只靠師徒傳授,成為人子者之繼志承烈,還應包含古文獻之現代詮釋。佛教是個智信的宗教,旨在開啟眾生的智慧,以解決眾生的煩惱與痛苦,所以星雲大師的人間佛教,提倡「書香生活」,鼓勵大家要閱藏讀經,聽經聞法,以體悟人生的般若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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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風雲
初春,和資深的副刊編輯人弦先生有過結識的機遇,之前,他是我仰慕的文化聞人,年輕時就拜讀過他的一些吟遊風格的浪漫詩作。此後就算偶有藝文活 動的場合,也僅是禮貌性的點頭寒暄,沒有深談的機會。長久以來,我認真的扮演一位設計人的角色,工作之需,時常得參與一些文化活動,雖然對於文學的 熱忱始終沒改變,卻僅止於偶爾接受邀約,羞澀的寫過幾則小品。從涉入藝文界以來,周遭接觸的都是一些文化界的前輩或知名作家,我始終覺得以一個設計 師的角度參與活動,感覺要自適怡然。 緣於詩人顏艾琳的推介,替弦先生的詩集負責美術設計,為求精確與出版質感,數次前去他位於羅斯福路的臨時住處溝通討論,雖然彼此年紀有些差距。但 我深切的感受到一位資深文化人的親切與執著的風範,在文化界這方領域,除了創作才華能夠受人欽羨,擁有寬闊的胸襟與開懷的氣度更足以持續受人敬仰。公職掌聯合副刊多年,並且首創國內第一本純文學屬性的︽聯合文學月刊︾,在藝文界自有其崇高的地位。溝通討論過程裡,公誇讚我認真負責,文筆也精彩,說是相見恨晚、希望當個忘年之交……。 我暗自慚愧,只是盡心於職責,並不敢踰越份際,在詩人面前談論文字風采,我猜大概是艾琳的推波助瀾吧。 一九七九年甫出校園,應設計老師王士朝之邀,就職於他主持的︿設計家文化公司﹀;期間,也兼任台北縣救國團的︽青年世紀︾期刊的美術設計,偶爾順手 發表一些小文章及插圖,賺取一些零用,並且滿足那時的創作狂熱。初入江湖,我珍惜每一次可以奮進的機遇。有一次接獲時任︿中國時報人間副刊﹀設計主任的插畫名家林崇漢來電,問我進入時報系的意願,但先決條件是得通過總編輯高信疆先生的面試。我徵詢過王老師的同意,準備了自己認為可以面見的設計、插畫作品前去面談。出乎意料的是高先生沒有花太多時間觀看我的作品,反而慎重的問我:「關於台灣文學的領域了解多少?你所認知的作家、詩人和作品有哪些?你的欣賞角度和見解?」他告訴我要勝任當時國內第一大報副刊的美術編輯,不僅止於設計方面的才華而已,更重要的是對於文化方面的認識及興趣,那才是他所需要的。我想我是幸運的,順利通過高先生的面試,取代了原任的美術編輯。後來林崇漢私下告訴我,原來的美編也是他引進的;是他的親侄兒。 我同時領略到幾位讓人敬重的前輩;開放胸襟、允許我向上攀爬的王老師;摒棄私情、唯才是用的林崇漢大師以及馳騁於文化疆域、歷十餘載而不衰的紙上風 雲第一人││高信疆先生的宏觀視野。 親身經歷過兩大報副刊八○年代風雲論戰、競相比較激戰時代,是我一直引以為傲的經歷。彼時雖然只是一位美術編輯,擔任著副刊的版面設計工作,奉獻 我的專長與熱情。在那個資訊嚴受緊密管制的大時代裡,一方小小的副刊版面,卻深深吸引著超過百萬讀者關懷的目光,以及眾聲喧譁的冀盼與焦點。高先生 掌領著編輯大旗,首開先風,推出︿人間副刊版面設計大展﹀,結合了當代作家的文筆、藝術家的繪畫創作、書法家的刊頭題字以及眾多設計師的視覺規劃; 一舉打破歷來副刊擁擠、制式的傳統版面。接著首開︿副刊文學獎﹀之先例,以重金大賞拔昇了眾多文學創作新人,引領了後來國內各種大小的文學獎項之開 辦。高先生並且開拓了文學領域的新書寫形式││報導文學﹀,並且正式納入文學獎項,鼓勵年輕的創作者回首省視身處的時代與環境之變遷,結合文字及攝影報導,深入關懷。 不同風格屬性的兩位文化前輩,各自擁有一方經營的天地,在風雲際遇的那些輝煌年代裡,開創了他們各自的風采與身影。並且,都不遺餘力拉拔、挖掘優秀 的文壇新人,開啟了文化領域的一扇天窗,豐富了我們繽紛多姿的八○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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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的紅領巾
孩子,上星期你們老師表揚你,誇你是班上的「數學小狀元」,媽媽和我高興了老半天,老爺說你現在對數學科特別感興趣,每天放學,都會主動先做一兩張奧林匹克數學的練習題;孩子,前些天媽媽跟我說,你的阿斯頓英語C3級測驗成績已經揭曉,老師對你的會話能力頗為滿意,晉級C4肯定沒有問題,這讓我又想起了那些陪你哼唱「row- row- row your boat」及「sweetly sings the donkey」等歌謠的日子;孩子,大前天姥姥竟然說對你的語文科有些擔心,之前在金門學的注音經常讓你和拼音搞混,還有一些繁簡字也打擊了你。媽媽跟姥姥說:「別急,別急,我對疼疼有信心」。孩子,爸爸跟媽媽一樣,對你有信心! 孩子,學期會考結束,媽媽帶著你和阿弟上街,問你想要什麼禮物?你說,先別買吧!媽媽問原因?你說萬一語文考不好。媽媽說,沒關係,盡力了就好。你才開心的和阿弟奔向書店入口處,拿起成套的「奧特曼」漫畫書。那一日,老爺參加了學校的家長會,回來,問你想不想知道學期成績?你卻捂著耳朵、嘴裡不停發出咿呀咿啞的干擾噪音。孩子,你對成績如此在意,這讓我有一點點擔心。 孩子,在你唸幼兒園時,老喜歡和阿弟扮演「小小解放軍」,而我總是情不自禁的皺起眉頭。有一回到學校接你,你問為什麼有的小朋友脖子上有一條「紅領巾」?我心想對著一個孩子解釋「中華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不同未免太過誇張,於是,只淡淡的回了句:「脖子上綁了條紅領巾,難看死了」。但,你欣慕的眼神卻已透露,並不滿意我那直截了當的批評。幾天後,你有了標準答案。你鄭重其事的告訴我,只有優秀的「少先隊員」才能佩帶紅領巾,那是至高無上的「榮譽」! 孩子,本來我還想針對「榮譽」做點解釋,後來想了想,就說:「沒錯,只要你好好表現、認真學習,也可以佩戴紅領巾。」可是呀,爸爸卻想起了小時候,有一次早上睡晚了,從賢聚家裡拚了命往賢庵國小跑,剛跑到藥井時,就聽見了國旗歌演奏的聲音,我毫不遲疑的原地「立正」、「敬禮」,自己一個人站在菅芒花盛開的路邊,虔誠得像西安大清真寺裡面那些朝著麥加方向祈禱的回民! 孩子,當媽媽和我商量帶你和阿弟再回西安唸書時,爸爸內心充滿了掙扎與猶豫!除了這樣那樣的各種理由,那些我認定是「愚民把戲」的「愛國教育」也是讓我踟躕的原因! 孩子,昨天的網路特別塞,Skype撥了幾次都斷線,好不容易連上了,卻傳來你們模模糊糊的身影!你劈頭就問我知不知道「神舟五號」?知不知道誰是楊利偉、聶海勝和費俊龍?我支支吾吾、想說點關於火箭什麼之類的,阿弟已經興沖沖的跑來對著視訊鏡頭給我上了一課!瞧他有板有眼的解釋神舟五號是什麼樣的航天飛機、航天員如何在軌道上以21小時繞行地球14 圈後再返回地面,我呆了半晌;當你再考問我姚明在NBA的某一場比賽得了幾分?呵呵!我只能胡亂猜個數字,然後再靜靜聽著你和阿弟所做的轉述與分析。 孩子,今晚的網路特別順暢。才一連通,就傳來你和阿弟嘻嘻哈哈的聲音。你嘴角掛著微笑、對著視頻鏡頭,向我展示最新的戰果││你脖子上鮮艷的「紅領巾」!孩子,你們的身體裡汩汩流淌著屬於這座「東南島嶼」和「西北長安」相戀相愛的血液。我不知道將來的你們,會不會變成爸爸口中經常鼓吹的「新金門人」?會不會還像爸爸一樣不可救藥地眷念這座令人感傷的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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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調歌頭初按拍
─珠山人薛殘白見證郁達夫一段情事 洪博士談戀愛了!從︿路長情更長﹀、︿夢中的婚禮﹀,到昨天(星期二)那篇︿又起風了,我想妳﹀,連續三周,友朋間的話題不離洪博士的菊島之戀,還有人等不及,直接跳過文字去打探最新劇情發展;春花朵朵,大大刺激了重新上路的︽浯江夜話︾的「閱讀率」!再平笑說,︽浯江夜話︾快變作「浯江情話」,不過,情真意切,扣人心弦,實在好看! 「我們要把洪博士留在澎湖!」乙酉歲末與黃克全等文友陪同詩人鄭愁予到菊島進行「三角形的波浪」演講,澎湖文化局長曾慧香對一票來自金門的訪者說。似乎已透露了一些玄機。台大歷史博士洪進業,當過大學講師、助理教授,寫過三種電腦應用書、二百萬字︽後漢書紀傳今註︾、一本詩集︽離開或者回來︾,得過聯合報文學獎新詩獎等十一座文學獎,去年四十初度,捨高考參加普考,獲文化行政狀元,高雄有缺、台南有缺,他竟往人煙稀少的澎湖走去,當時包括賴峰偉縣長在內僅兩位博士的澎湖縣政府,又多了位金門來的博士,這位才子博士,委身文化局的委任三職等辦事員,轟動澎湖島!博士在澎湖的情事,再騷動回金門島。島與島,透過博士之吻,終於巧妙地纏綿、融合。 我相信洪博士生命中有比情愛更重要的事。我正在挖三○年代中國重要作家郁達夫與南洋金門人的故事,上周寫他與水頭人蔡清竹發生在南洋的一段「古代緣」,今天就來到洪博士母親薛明治的祖村珠山吧!他母親的族人薛殘白(一九一一──二○○二),參與了郁達夫的南洋風雲,也見證了他生命中的一段情事。 珠山校友會發行的︽顯影月刊︾,一九三六年五月號發了則短訊;「本刊駐星記者前璧,回國考察新聞事業::迨本月忽由星洲乘輪返國,十八日始抵珠山,聞係負某種使命,回鄉辦理::。」薛前璧就是薛殘白,今珠山村六十七、六十八號的「三蓋廊」清末建築其祖屋。少年離鄉赴廈門同文書院,十七歲轉往南洋。先後任職︽南洋商報︾、︽總匯報︾、︽星洲日報︾和吉隆報︽馬華日報︾記者、採訪主任、編輯主任、副刊編輯,也主編過︽星期六周刊︾,寫新詩、也寫散文,是星洲的重要報人、作家。離開或者回來,一生中,就那麼一次回來家鄉。 一九三八年,郁達夫由中國抵新加坡,接受︽星洲日報︾聘請為︽晨星副刊︾編輯,一九四○年與杭州四大美女王映霞離婚。一九四二年正月,日軍進攻星洲;二月四日這一天,一艘搭載十九人的小船,航向荷屬蘇門答臘,這群人中有郁達夫、王任叔、胡愈之,同一時刻,郁達夫的金門友人薛殘白和洪絲絲(洪永安)也在逃難隊伍中。因為沒簽證,郁達夫一行人被荷屬官員遣送到孟加麗島,幸運的是,他們遇到經營渡輪公司的金門移民陳仲培,熱心協助他們脫困,二月十六日並派了艘摩多舢舨把他們送到巴東島的巴東村;在這裡住了一個半月,郁達夫寫了二首︿亂離雜詩﹀贈別陳仲培。轉往巴爺公務後,又認識荷屬政府封為「甲必丹」的金門水頭人蔡清竹,郁達夫在蔡清竹幫忙下,辦理戶口登記,取得合法居民身分,通日語的郁達夫一度擔任蔡清竹的助理,負責蔡與日軍交涉華僑事務的翻譯;交往日深,後來蔡成了郁的遺囑執行人。 「把郁達夫留在巴東島!」浪漫多情,與王映霞婚變的郁達夫,又逢亂世情字這條路走得辛苦,巴東的華人,熱切地要留住郁達夫,牽出四十八歲的他與二十歲的華僑姑娘何麗有的情緣;語言不通,郁與何第一次照會,是在文學好友薛殘白的帶路下前往。一九四三年九月十五日,郁何在巴東聯姻,郁達夫有詩「水調歌頭初按拍,摩訶池上卻逢君」。 一九九六年四月,到新加坡出席國際電影節的空檔,寒川兄帶路,我見到了時年八五的殘白先生,聽他回憶郁達夫與金門人的南洋故事,老人傷心在逃難中散失所有文稿,卻得意一件事,「郁達夫與何麗有的第一次約會,我在場!」 洪博士與郁達夫的時空、情事毫不相干。奇妙的是,都是文學人,都有金門人的音符在樂中跳躍。曼妙幻麗的夢中婚禮,祝福洪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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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起風了,我想妳!
妳載我到「山水海灘」看夕陽!那是一個難得風和日麗的星期六下午,海灘上已開始有人在游泳戲水了,三三兩兩的情侶,漫步細長的沙灘上,深深的足印,彷彿預告澎湖的東北季風已接近了尾聲。春天真的降臨了,我想起康明斯(e.e.cummings)的一首好詩: <春天像一隻也許的手>,那一隻也許的手,不僅使沈寂了一整個冬天的澎湖,開始回魂返魄;也讓我滿懷激情地想去碰觸妳身上所有的禁地。 這是我來澎湖將近半年、難得一見的好天氣。夕陽落下,月亮昇起,整個沙灘上只賸下我們兩個,還有一座沈靜、神秘的黑色玄武岩,遠遠望去,那磊磊的山石,自然地蝕刻出幾處可供並肩談心的雅座,可是,我並不想走到那麼遠的地方。這一輩子,我已經走過太多直線的人生,現在,我只想轉個身,把整個澎南水道拋在腦後,繞到妳的身前,直面著妳誘人的胴體,用我一雙也許是春天的手,貪婪地從妳的香肩,開始愛撫,直到柔情的歡樂歎息,像悠揚的小步舞曲,在妳頎長的、嫩滑的腿上肌膚畫下暫時的休止符。 是的,我已經無法停止愛妳了。從山水海灘回來的那一個晚上,我興奮又悲傷地,像一個夢遊者,無止無盡地啜吮著妳留在我身上的乳香,想起臨別的時候,你躺在我的臂膀上,像一個後仰式的泳者,把妳的手伸向我的額頭,妳細細地撫弄我剛去「曼都」找AMY整理過的頭髮,仰頭對我盈盈地笑著:「進業,今晚可以寫一首詩了吧!」在狂喜的瞬間,我忽然有些兒惶恐了。 啊,我多麼不忍心告訴妳:其實,我什麼都不想寫了。在盛情難卻的情況下,當我答應寫這個專欄時,有許多朋友好心建議我寫作的方向和素材,像是許多人都有切身經驗的「不要再『內定』了」、採自吳稚暉雋語的「油鍋學堂、麵筋學生」以及「學術公關化」等等題目,然而,我預感這輩子我是沒希望了,我又何苦再去啄人家的清夢呢! 也許,妳從側面打聽到了一些不實的消息,一直以為我無論如何也得回到故鄉去,回去幹一番什麼樣的事業?或者,多領幾千塊的外島加給也好?然而,我已學會狠心將鄉賢許獬的話束諸高閣、只差沒踩在腳下罷了。當我還是個金中的學生時,「幹天下第一等事,做天下第一等人」的豪語,何嘗不是像燈塔一樣照引著我前行呢?可是,現實是殘酷的。愛人啊,原諒我,我的家鄉人才濟濟,今後我只想多愛自己一點。用我餘生所有的精力,全部拿來愛妳都不夠了,妳又何苦奢望我能為這、或為那「白癡治下的家國」(葉慈的詩句,楊牧的譯文)奉獻些什麼呢? 妳曾經問我,為什麼愛妳?沒錯,妳的正義感,的確是我愛妳的一個理由,我也曾目睹妳像俠女一般勇敢地挑戰龐大的惡勢力,那氣勢真叫我自嘆弗如、而甘心拜倒在妳裙下。但是,就像我曾寫過的一句詩:「奉獻只是一則古老的謠言」。不管是否有一天,我的鬥志,會不會再度被妳所燃起?此刻,回到我們相聚的回憶裡,我只想傳個簡訊告訴妳:又起風了,我想妳!我想採擷妳曼妙、抖顫、絜?的身體,在山水海灘,春風過處,我將風平浪靜地細數妳乳上我輕輕螫過的愛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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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士仁傳奇
富燒香,窮算命,這是中華文化的特色,大家耳熟能詳。然而,晚近又時興姓名學,聽說一個人達不達,跟姓名很有關係。那大家得拜託父母親,多花一點心思,取一個又富又貴的名字,不僅祖宗積德,而且三生有幸了。 說起姓名那真是有趣。有些名字想記都記不起來,有些名字想忘卻忘不了,這就是取名字的學問了。三十年前在金門認識一個戰鬥營的女孩──葉晶,面貌姣好,人很豐腴,知書達禮,是一位很可親的人,男孩一看到她即使思無邪,可是她的名字美中透露一種怪,這種怪是世俗強加上去的。如果你一天葉晶長葉晶短,或者問葉晶今天來不來?多少總是要引起誤會的。 其次多年前有一國中生殷道生,受不了他的名字被同學取笑,因而自殺。道生很好,可是跟殷姓就犯了忌,連起來就得商量。人除了剖腹產,那一個不是陰道生,但是知之可也,不必名之,這都是諧音的錯。 因此,姓名學是要講究的,倒不一定都為了大富大貴,有時而與生存有關了。如今李連杰主演的霍元甲如火如荼上演,令我想起一個姓霍的記者朋友──霍士仁。 有一天接到他父親霍不臣往生的訃聞,我致電慰唁,他要我為他父親寫一副輓聯。我想不臣這名字按照古人的說法:不臣天子,不友諸侯,是高尚其志的君子,但是時代不同了,無法下筆。我問有無遺願,他說沒有,不過彌留之時好像不停囁嚅自語。 「他講甚麼?」我寫不出輓聯,有點急切,趕緊問。 「好像是說快樂、希望、拚經濟。」士仁說。 我聽到之後為之一震,孫中山先生彌留之際說「和平、奮鬥、救中國」。霍不臣已活不成的時候,還惦記著子孫生存的問題,跟中山先生同屬愛國志士,於是援筆立就,寫成一副輓聯: 快樂往生,人間糞壤非極樂; 希望回來,天上淨土何所望? 橫額是「拚死拚活拚經濟」。(註) 這件事之後許久沒聯絡,我也就漸漸忘記霍士仁了,然而景氣不見好轉,社會風氣更加糜爛,報社一家家經營不下去關掉了,霍士仁中年失業,高不成低不就,又沒有第二專長,身子骨又硬,等閒事做不來,因此賦閒在家。他有房貸也有卡債,要養家又失業,男人一失業政經人脈就斷了,尤其是記者。 他漸漸不出門,不出門債主又上門,去無可去,躲無可躲,每天無所事事在家裡,他來電訴苦:「我霍士仁現在變成名副其實的活死人了。」我聽了很是悲哀,但又無可為力,想到他父親已活不成了,他又變成活死人,兒子怎麼辦呢?我致電表示關切。 「你問我兒子嗎?他的命不好,有我這個父親只有自認倒楣吧!」 「怎麼說呢?士仁,天無絕人之路。」我聽得想掉淚,安慰他說。 他說雖然天無絕人之路,但人有絕人之情啊!他現在沒工作,坐吃山空,兒子霍該營養午餐的費用都繳不出來。他為孩子擔心,沒錢讀書,就沒有競爭力,將來只有在社會底層打混,是要沒出息的,霍該是活該要受苦的。 講到後來他很氣憤:「有權的貪贓枉法,有錢的吃香喝辣,沒錢的排隊等著燒炭自殺,可能是霍該將來的命運了。」他大聲疾呼:「請救救霍該吧!」 註:仿古人自注,生怕後世的人不了解微言大義,所以特加說明這副輓聯的意思:快樂往生,達不到;希望回來,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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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烏納穆諾、憨山到海森堡
西班牙近代大哲烏納穆諾在其︽生命的悲劇意識︾一書裡說,他無從想像一個人居然會想捨棄自己,而變成另外某人。譬如說,我想變成那擁有權力的誰,變成那英俊美麗的誰云云。在他看來,人要失去自我意識,是不可思議,也是不可能的事,依烏代推理心識,他勢必不可能了解佛教的「涅槃寂靜」或「寂滅為樂」在講些什麼?因為佛教此處的寂滅或寂靜,正是意識的摒棄及消除。 「寂滅為樂」可依理解,可依事證。憨山大師曾有一番親身證會。有一年,他遊山西雁門,雁門兵使請他賦詩,他才一構思,頓覺詩句爭相逼湧,全身是口,他驚覺到這是心魔作祟,趕緊靜坐下來。一坐五晝夜,兵使搖他都搖不醒,在他身旁鳴鼓敲鐘,這才使他從禪坐中出定,他此刻有如死中復生,其樂無法形容。 阿根廷文學巨匠包赫士有一短篇小說「阿列夫」。阿列夫是什麼?阿列夫超越了世俗理性法則,它只有尺寸大,但故事中的主角卻能清楚睹見宇宙中所有事物,所有的時空都包含其中。「他看見地球在阿列夫裡,阿列夫也在地球裡。」日後我讀佛經,不禁大感驚異,佛經中類似的意象不勝枚舉,可說俯拾皆是,莫非包赫士讀過佛經,或竟是此心同此理同?譬如在︽地藏十輪經︾裡就有這種景致:「:::復從一一如意珠中,放諸光明;因光明故,一一有情,皆見十方殑伽沙等諸佛世界。又因光明,見諸佛土,一一尊無量眾會恭敬圍遶。」在︽華嚴玄義︾裡有「十玄門」一說,十玄門就是華嚴宗標榜的「事事無礙法界」。︿阿列夫﹀小說裡描述的,可以歸納到這個法界。十玄門中的第二門:「廣狹自在無礙門」,如一尺之鏡,能現十里影。第十門:「主伴圓明具德門」如淨空明月,近遠炳現等等,無一不是事事不相妨礙,就像阿列夫僅方寸之物,卻能齊現無限時空那般殊妙。在︽大方便佛報恩經︾裡,佛陀也以自身示現說法,向四方菩薩演呈事事無礙法界:「如來即從座起,升華臺上,結跏趺坐,即現淨身,於其身中,現五趣身,一一趣身,有萬八千種形類,一一形類,現百千種身,一一身中復有無量恆河沙等身。於四恆河沙等一一身中,復現四天下大地微塵等身,於一微塵身中,復現三千大千世界微塵等身,於一塵身中,復現於千方一一方面各百千億諸佛世界微塵等數身,乃至虛空法界不思議眾生等身。」 海森堡石破天驚地發現「測不準原理」,從根基瓦解了千百年來科學被視為絕對、客觀真理的堡壘。「測不準原理」隱含了另一項事實真象:心和物彼此之間並沒有一條可截然判分的界線。詩人這時候便走在科學家之前了。如杜甫便說:「感時花濺淚。」看來這是事實,而非只是擬人化的修辭格。生物、無生物,有情、無情的界線,在近代量子力學的鏡照下,一步步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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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範街12號─懷念風衣先生
後浦城明鄭訓練陸師內校場遺址,一九二四年縣商會會長傅錫琪發起建造聯拱式建築,長七十五公尺店厝街,取名「模範街」。 一九三八年,日據島鄉的第二年,島民為「走日本」,紛紛南逃;這一年一位在吉隆坡出生的顏氏男丁,襁褓中隨母逆流而行,返鄉定居模範街。一九四二年,父親去世,五歲的他再隨母暫徙瓊林社,農耕渡日,流離於戰火中的那人就是顏伯忠先生(一九三八─一九九二),以「風衣」之名立德立言,行走於軍管環境、新聞場域,幾近三十春秋。一九六三年,風衣先生入︽正氣中華報︾(︽金門日報︾前身),歷任發行、廣告、校對、記者、編輯、採訪主任、編輯主任、代理總編輯,總計二十九年四個月整。一九七五年七月至一九九二年二月,他以「風衣」、「龍吟」、「伯忠」、「賢厝居士」、「敬文」等筆名撰寫︽浯江夜話︾、︽生活走筆︾方塊,斷斷續續,一寫十八載。一九九二年二月二十四日,直腸癌末期的病痛中,仍坐鎮編輯檯,︽浯江夜話︾刊出他的人︿痛苦有其必然意義﹀:「痛苦瀰漫於人生的每個階段,滲透人生的每個層次。人生有其必然的意義,痛苦也一定有其必然的意義;當痛苦消失時,痛苦對激勵人生的積極意義便顯露出來。」同年十月十六日,距離金門解嚴就差二十三天,未能熬到歷史性的時刻,風衣先生這一天在台北榮總走完五十四載人生。 風衣先生走後,每次返鄉,路過模範街,我總會習慣性尋找門牌十二號的宅第,然後目光投視向二樓的門窗,這裡是他長期蟄居的角落,也是他寫︽浯江夜話︾的城堡。少年時代的城中歲月,我是模範街十二號的常客;一九七八年,風衣先生心血來潮寫了篇︿我的書房﹀:「我的小書房,少容得下客人,有幾次,楊樹清擠進來找舊報紙,(舊書報都在牆腳邊),蹲下腰都很艱苦::。」他就是在那間忽明忽暗狹窄書房,讀書、思考,寫出方塊︽浯江夜話︾:︿砲彈還在打﹀、︿血絲蟲絕跡﹀、︿浯江溪是應加強養護﹀、︿話說城中門前的排水溝﹀、︿徐國禎神父的頭髮﹀、︿高粱脫粒,舊話重提﹀、︿造橋,不要築牆﹀、︿羅寶田神父的『見證』、︿一票難求,金錢也有無能的時候!﹀、︿台北不是我的家﹀、︿聽聽不同的聲音﹀、︿升官發財‧人間俗事﹀、︿酒品人品都是品﹀、︽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我的心,不生病﹀::,或把酒桑麻,或議論政事,在那個軍管威權時局,槍桿子逼視著筆桿子,風衣先生竟有著風衣裡的不懼寒、骨子裡的不畏言,「話中有話」,擅於以隱喻又不失寬厚的筆觸顯影眾生相、浮現民間疾苦,又因人品與文品一以貫之可供檢驗,致軍管當局很難抓其「小辮子」。一九八○年八月二十六日他那篇︿坐船很好‧候船難受﹀,以切身之痛道盡金門人乘軍艦折騰於台金間的苦,這篇文章竟「闖禍」了!「此文被指以『洩密』,記過一次,時間都過去將近一月,而且船期不定、時間不定,算是『洩密』嗎?」向來溫厚的風衣先生在剪報旁加上一筆!他放棄「風衣」,改用「龍吟」,不料「龍吟」之名被視為「不健康」開筆文︿舉起鎯頭敲石頭﹀,遭指涉「鼓動暴力」::。偶然機緣,讀到風衣先生生前親自整理、眉批的方塊剪貼,久久不能自己;今日島鄉的自由空氣,多少人爭取來的,他竟是走在最前行。風衣先生,您受寒受苦了! 模範街十二號!斯人已遠。︽浯江夜話︾筆陣再起,飲水思源,懷念風衣先生,謝謝您為我們發聲記載,保存下那麼多珍貴的歷史現場記憶。報人風骨,向風衣先生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