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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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湖光山色
這天,當早起的鳥兒,晨曦初現就特地起個大早,為了陪伴憨厚的老父登山攝影。 父女仨人邁著輕快的步伐,沿著步道上山,好不容易暫別紛亂繁雜的市區,與生俱來的感官像重生般執行著天賦,分分秒秒摘錄著沿途美妙的景致,那開在路邊的小花,那落在地上的小葉,那停在枝枒的小鳥,每一個小小的生物都吸引著我們的目光,就這樣一路上走走停停,把握每一回與萬物生命的相遇,靜靜的感受那分新奇與自在,或許正因為微渺,而分外珍惜。 費了一番力氣,好不容易登上山頭,眼前這一大片翠綠使人震懾,山頭的風兒一吹,才猛然驚覺炎熱的季節已悄然消逝,微涼的仲秋降臨,大地經過前夜毛毛細雨的洗禮,使這隱藏在山頭的秘境更顯得清新。青山、綠樹、碧湖連成一款相互承接的華錦,還有複印在湖面上的粼粼倒影,或淺或深,是幅再自然不過的潑墨畫。 湖的盡頭立著一座小橋,在廣闊的湖面襯托下顯得獨特。一隻紅蜻蜓駐足在雜草上頭休憩,綠與紅的相對,化身為今日最醒目的嬌客,讓人不禁想起那首幼時的歌。灰濛濛的天際透著一絲光亮,隱喻著生命的陰暗總會有無與倫比的出口,置身大自然中,總能予人許多啟示。 回程是下坡的路,縱使腳步有點急促,不過沒忘記拾起一片葉籤做留念,欲抓住秋的尾巴。 與老父相伴,溫暖湧現,充電完畢回到市區繼續前行。生活,是不斷在創造回憶,生活,也因為回憶而更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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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 茶
當外力注入靜止的現狀, 舊秩序瞬間被破壞, 新秩序即將建立起來! 天旋地轉-- 你我亦受到試煉, 在群聚型態的空間裡, 領受新的激盪; 趁此質變了自身內涵-- 坦然且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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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將來長大後如果局勢改變,首要之務就是回金門修葺古厝、祭拜祖宗;然後,我們就印尼、金門兩邊住。妳說說看,我這樣做對不對?」 「想不到你考慮得那麼週到,我還以為你要把孩子帶回金門,留我這個老太婆在印尼,如果這樣就太沒良心了。」 「我們相處已經十幾年了,假若妳不信任我,妳也不會把處女之身獻給我,也不會兩人赤裸裸地倒在院子裡親密。」 「說真的,印尼男人也不少,即使你已結過婚,但看來看去還是你最好,所以才會心甘情願地和你親密。」 「人是有感情的,雖然之前我曾想過,要是能和妳在一起不知有多好。可是繼而一想,我已是一個結過婚的男人,而妳則是一個黃花閨女,怎麼配得上妳。所以只能把自己的想法放在心裡。」(一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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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聞暗夜哭聲?八二三戰役 臺籍征屬血淚
面對遺孤的悲痛陳詞,政府應該回歸正義的起點,重新啟動823戰亡遺族賠償議題,別讓823聖戰成歷史之恥,成為遺族世世代代無法擺脫之冤情啊。竹南鎮大營路遺孀陳黃阿春女士,提及丈夫陳盛乾戰死金門,政府卻不當回事,幾度淚崩,無法訴說痛楚。 ‧傾聽桃園觀音草漯村,遺孀許秀蘭 這一家6口蟄居海邊小鎮,馬不停蹄的生存奔波。寡母帶著3女2男,爭取柴米油鹽。她不識字,但深信,一個囝一款命,生他們必須養他們,這是不可逃避的天職。盡管先生戰死823,國防部未派員關心,反正「冷處理」,也是一種處理,不是嗎?遺孀許秀蘭每天割稻、砍柴,每日早出晚歸,頭髮似一盤稻草雜亂,像是蕃婆鬼。與公婆、兄嫂同住,大家庭生活,別人有先生做主,寡母及5個小孩是弱勢團體,無權利喊累啊。 幾次媒人婆上門提親,嫁個中壢老兵,三頓吃饅頭,生活有依靠,寡母回:「敢生就敢養,我放不下孩子。」這位大地之母,最後搬離,她說:「大家庭人多話雜,尤其政府所有撫恤、補助,皆由公公領走,我們拿不到分文。」家裡無田產,她去山崙旁,租草埔地開墾;這種地種稻,灌溉水取得不易,要比一般水田付出雙倍辛勞。但只要有水有地,她一定要養活一家6口。 天猶朦朦底亮,就趕到防風林撿柴,如木麻黃、海邊漂流木,回家煮飯和燒開水。筆者不解:「歐巴桑,撿乾柴為何起大早?」 「當時農林場巡山員抓很嚴,所以趁早撿比較安全。同時要巡田水,免得水被別人接走,又白忙一場。」在60年代,生命和大地是綁在一起,山崙仔土地貧瘠、砂質多,施肥容易流失,這種耕地非城鄉水利設施良善之水田可比。 種種時空交錯,當我們走過狹長防風林,在日昇月落中看海面跌宕,彷彿遇見昔日婦人花巾覆臉,任海風為生命造型的吹拂,所謂「雞啼三更床巷起,忙碌到暗不心焦」,一位823遺孀靠自力救濟養活5小孩,真是一件艱難之事。 她們看不到政府在那裡?國防部也忍令一批英靈後代,於極端痛苦邊緣討生活,竟未加探視、輔導、協助,改善其惡劣環境。她們住桃園觀音鄉,離龍岡陸軍總部、士校很近,是陸軍大本營。軍方對昔日英勇保衛台澎金門戰士,成823英靈,竟連3節探視、慰問,皆付之闕如,未免冷血。 陸總部很放心,國防部更「淡定」,照一般縣市社會局標準,她們一家稱得上「高危險群」,須經常性輔導、探視,已不可免,而政府系統失靈視同陌路,如此事不關己,對得起在碉堡前中彈的夥伴?坐在一旁二女李宜倫說「大家有父我沒有,一雙塑膠鞋買不起,8歲就得洗衣、煮飯,一大早到觀音鄉海邊撿木麻黃。」只是8歲小女孩,卻須凌晨3、4點到山崙仔撿柴,說不怕是騙人的,常常被大小蛇嚇得又跑又哭,只能學媽媽祈求:「天公伯仔!做好心,把蛇趕走,阮是歹命囝,不要嚇我們。不曉得是否『心誠則靈』?大蛇們快速離去,沒為難我。」辛苦撿回乾柴,披在屋外曬乾,常常被偷。讓我們痛心。國中升高中時,李宜倫說:「讓我升學好嗎?」母親脫口而出:「沒錢還要考試?(意思是要錢補習才可能考上)」聽得淚眼相隨。下雨天,蓋了40幾年土角厝,因屋瓦斑駁、破裂,加上地上沿用早年泥地,一窪一窪、便成小池塘。外面下雨,屋內也下雨,父親不在,屋子年久失修,連吃飯,都找不到雨水不漏之地……。 女兒憶起:當我們生活吃緊之際,幸虧住附近阿姨嫁外省人,經常送麵粉給我們,讓媽做包子、饅頭,填補生活之貧乏。而媽照常到山崙仔拔花生、換工插秧、還到建築工地挑磚、翻水泥等粗重工作;裝滿稻穀麻布袋,扛出田埂,像大力士。「一袋稻穀上百斤重,一骨碌扛起來,相當吃重啊。母親比男人還要男人,除了母愛的續航力,最重要她想把握工作機會,賺取『雨來糧』,不叫人看不起呀。」小時參與割稻的宜倫,回憶母親超量負荷像泰山哦。 三女李秀娥抱住媽說:「我媽從年輕做到老,宛如一頭台灣水牛;我爸為國犧牲,政府只給一點錢結案,我媽已80多歲,政府應讓母親晚年好過一點。」多麼卑微心願,秀娥自小目睹母親一人當三人用,無早無晚、而且無論到大園、楊梅、新屋做工,不管路途有多遠,都是走路去,無錢搭車。一生操勞過度,如果父親尚在,她就不用做牛做馬了。 三女兒天真的表示:「很盼望蔡總統能看我們遺族悲慘一面,照顧台灣子弟,別老繞著823退伍協會榮民,眉飛色舞的敲和平鐘,更該關照那群823戰役,魂斷前線的英靈眷屬,讓殘留半世紀的創傷,得到安頓。」 ‧八德鄉烈士陳錦茂,女兒陳秀貞口述 當役政單位通知:父親戰死金門,阿美族母親林阿妹,無能力教養一子一女,改嫁。濃眉大眼、說話粗獷、直率的秀貞小姐,臉孔被陽光折曬成古銅色,像國慶時海龍蛙兵。她寬闊臉龐、黑色深瞳、是那種走在原野/讓微風吹拂的野百合/貼向她臉頰。對於這樣黑膚之美,讓筆者瞬間翻轉對美的印象,來自生活的磨難,她的肌膚濕潤、汗光閃耀,活潑地映射出白晝光亮,那是內心彩虹,一種不畏逆境的優容。 秀貞自承:「自父親戰死,命運就急轉直下,總統府來函:政府將安排你們到烈士子女教養院就讀。哥哥陳恆仁跟我在育幼院長大,後來他讀空軍通訊學校,長得挺拔、帥氣,將成家立業時,有次在大溪游泳,救溺中不幸死去,大好前途隨波流去,只剩下孤單的妹妹。 眼看別人一家和樂,而自己卻只能躲在歷史風雨中,輕聲呼喚爸爸,唯一胞兄又死於意外,親情淪喪,兄妹之情只能靠回憶支撐,人生的不堪,我都遇到了。有時,覺得自己身處夢中,是眼前光景缺乏真實性嗎?還是感覺麻木?或許,悲慘超過極限時,就會迷離失真吧。」秀貞長長的傾訴,顯見烈士陳錦茂死於823,距今已55年了,孤女秀貞並不打算用時間,治癒自己傷口;當傷口結痂時,剝掉傷疤,讓它繼續流血,她說:「成了中華民國烈士,政府撫卹不到百萬,導致遺族如此疼痛啊!」 從小在育幼院長大,想起師大畢業的老爸,內心感傷也帶著驕傲,尤其到金門戰史館,父親姓名刻在上面─陳錦茂,除此,什麼都沒有。自古英雄多寂寞,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823戰役過去那麼久了,我在充滿歧路的童年,等不到父親的擁抱,只有哭,呼喚體內最原始的感情,見不到家父是一輩子痛啊。」秀貞喃喃細語…近乎歇斯底里;政府說一定優遇我們,每當提出,就無下文。秀貞激動表示:「這是父親血汗錢,以生命去搏取,國家可坐視不管嗎?」自媽改嫁後,自己去幫傭,跟外勞一樣,是記憶中最辛苦經驗。 「父親唯一的大頭照,母親藏起來,兩人感情非常好。如爸不死,一定是國、高中校長,媽就是老師娘了,而我這一生最大心願──跟爸爸腮乃一下,明知是癡人說夢,來世會有機會嗎?」傾訴雖有些失焦、失序,唯話語是誠摯的。帶著濃濃傷痛……由於陳秀貞受教育不高,結婚後皆以工地為家,挑擔磚瓦、水泥、鷹架爬行、冒險賺生活費,假如父親不死,這一連串的苦難,就不會像土石流沖刷她們兄妹啊! 莊林省如此不疼惜,但她仍得與莊乾定3個蔡姓兄弟,每人輪流供養90歲的婆婆,直到往生。 「自活」精神令人欽佩,唯貧窮讓孩子受盡苦楚。家屬感慨:「我們國家對賠償228事件,一出手6百萬,總統還每年道歉、致哀。歷次演習意外死亡,也都7百萬以上,卻沒有對823苦命遺孀,較合理賠償,蒼天、國法、人情何在?」 ‧戰死之台籍國軍,對金門無功嗎? 823戰歿遺族約215家戶,國防部應有完整資料,有案可稽。由於遺族社會地位差、經濟力薄弱、請不起律師、動員不了媒體使專案性法案之通過,欠缺立委遊說能力。有人說「823戰役陣亡烈士遺族勵進會,形同一片散沙」。 對於以上指責,筆者多半認同,但也不同意,因為國捐軀、獻身戰地,本是一介軍人天職,唯戰後國家不見了,任憑民進黨立委,擋下陣亡官兵遺屬,領取一次三百萬元補償金;他們秉持理由:「823官兵照顧條例草案,未來若同意核發補償,人數統計必有困難,財政負擔龐大,將成為錢坑法案」。(見自由時報95年12月29日A3版) 關於歷史轉型正義,已故前立委蔡同榮於他的《顧台灣》一書提及:2000年6月27日,我搭陳總統飛機南下,告訴他:「過去退撫福利都是由老芋仔享受,金門砲戰士兵都是我們台灣人,他們只有這機會,請總統支持。陳水扁總統回答:「如放行金門戰士福利,以後還有反共義勇軍、北伐抗戰,這些錢坑法案,會導致政府破產。」不知陳總統是甚麼邏輯?後來「八二三參戰榮民晚年生活特別照顧條例」通過,卻分割了照顧台籍國軍遺族之路。 遺族秉持兩蔣總統慰問函、立法院陳情書、陸軍司令部、民進黨前主席蔡英文核定「極具參考研議可行策略」。唯最後的答案告訴他們:「一切都回到原點。」823戰役,金門成為捍衛亞太民主的燈塔,也讓金門陷入更深軍管噩夢。誰言:「族群操弄是政黨的戰旗,八二三淹沒於歷史記憶裡」,當筆者一場一場傾聽、一幕幕的重複她們傷口灑鹽,一聲聲同體大悲,每一種歷史記憶都是個別的,而雷同的悲傷情緒,在命運的雙重剝削中,皆迫使遺屬生命經驗變得遲鈍、滯緩、拘束、哀傷、自卑,她們被時代拋棄,只留下蒼涼與悔恨了。 國防部對歷次演習意外死亡,皆謂「視同作戰死亡」優恤,試問國防部視同作戰死亡的基準,是指抗日?國共內戰?還是1958年8月23日金門戰役? 如果以台灣為主體性,以中華民國遷台為歷史關鍵點,那823戰役應是較具代表性的台海保衛戰,可是問遍所有遺屬,她們沒領受國防部百萬以上優遇,其賠償的嚴重懸殊、不合理,也是遺屬至今,仍在黑暗角落哀哀無告,投訴無門,無法走出苦難底創傷啊。(5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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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何陋之有?
大學畢業後,經歷一番打探尋訪,結果都石沉大海的緣故,便開始在自家經營的清潔公司幫忙,主要是清洗大樓水塔和除塵等粗重的工作。而後因自我期許且得到家人的鼓勵,一邊工作一邊自習,終於有幸獲得了國內某知名企業的面試門票。 記得面試當時,面試人員詢問了許多問題,從學歷與工作經驗都有,雖然情緒難免緊張不安,但整體上算是應對得宜。而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題,是有位面試人員問到了:「你現在從事的是清潔公司的工作,你會覺得這是份低下的工作嗎?」 由於有事先準備,便回答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只要肯用心下工夫去做,不論是什麼工作,哪怕會沒有成就呢?而且我也舉孔子為例,相傳孔子三歲時便喪父,僅能由母親單獨撫養長大,因此他很早便挑起了家裡的重擔,故孔子後來便嘗自述:「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即使是至聖先師,年少時為了養家活口仍須從事許多雜役粗活,那我又有何好嫌棄抱怨的呢? 仔細想想,社會就如同一部大型機器,其中有大零件亦有小齒輪,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否則整部機器便將失靈而無法運轉。例如街道的清道夫、工地的工人和俗稱黑手的修車師傅等等,或許他們的職業並不起眼,甚至被某些人所嫌惡,但若少了這群人,不僅自身生活,就連整個社會都將可能陷入非常不便的境地。 然而這些老生常談的道理,有些人依然難脫心中偏見,甚至對此嗤之以鼻,或許人們得等到真真正正地親身經歷過後,才能確切地了解到每個職業的貴重之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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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 錄
孩子: 以前為求好工作,孩子積極離鄉成家;現代因應高房價,孩子只好三代同堂。 狡兔三窟新解: 第一窟自住、第二窟出租、第三窟高價轉賣過戶。 要往: 以前為功成名就,古代文人要往「高處」爬;現代為工作機會,兩岸民眾要往「北部」走。 恐嚇: 以前家長恐嚇孩子:你不乖,叫警察抓你喔;現代孩子恐嚇家長:對我壞,叫社工找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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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其實我們印尼一些農家,因為不懂得節育,又加上晚上沒什麼娛樂,只好早早上床睡覺。誰知道一上床就是親密,親密的結果是年頭一個、年尾一個,甚至一個接一個生,生十幾個的也大有人在。但既然生、就要養,而養一個小孩要花費多少心神啊!所以孩子生太多並不是福氣,而是一輩子要為兒辛苦為兒忙。你可得考慮清楚?」 「我已經考慮過了,只要妳生、我就養,絕對不會讓他們挨餓;甚至也會讓他們讀書、受教育。(一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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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聞暗夜哭聲?八二三戰役 臺籍征屬血淚
當時擎天部隊93師,屬重裝師,我們士兵日夜挖壕溝、防空洞、散兵坑。吃飯就在幾十公尺深的壕溝內,風在草地上吹著,糙米夾雜米蟲、塵土、飛沙、實在難以下嚥。空餘敲碎石頭,作防禦工程,長官訓勉「保存戰力於地下,發揚火力於地上」是金門坑道存在價值。回顧較知名的馬山、瓊林、金城、成功、盤山以及小金門的四維坑道外,還有更多潛藏於大小金門花崗岩下,那一刀一鋤,遇敲不動的岩盤,鑿孔、引信、爆破,經常造成不少國軍弟兄死傷。是多少青春生命、歲月付出、累積的代價?形塑成戰地網絡,一批一批、一師團接一師團的戮力挖掘、建構,始有銅牆鐵壁的戰線、防衛網。 如今用血肉換來的軍事設施,已成金門縣府自豪文化資產,觀光勝地,為當地政府創造巨大觀光財,難怪前縣長李沃士於建國百年8月19日,高調邀請一堆藝術家為「和平」造型,希望為戰爭劃下句點,藉以表達金門人「走過烽火歲月,追求和平決心」,也請反戰音樂家馬修連恩,自彈自唱,令觀眾沉醉。如此自導自演的和平鐘聲,馬總統也當仁不讓敲起來……在場貴賓個個眉開眼笑,不知躺在太武山公墓忠烈祠,古寧頭戰役殉難亡靈,面對歷史的快速逆轉,作何感想? 2014年筆者自中興新村,再奔赴金門太武山頂,到國軍公墓弔謁。行前有人告誡此地冤氣凝重,易犯煞。……事實上,我曾經是島外戰士,理解戰士的悲懷。戰地嚴訂:除非直系血親往生,或部隊移防,充員兵是不能返台探親的。金門等同邊塞,邊塞詩王維「渭城曲」:勸君更盡一杯,西出陽關無故人……。 當筆者孤立於國軍公墓,想像魂魄來不及見家人最後一面,倒臥在砲陣烽火中,支離破碎的軀體,有誰認得,記得他們英勇壯烈的身影? 筆者置身墓園,瞬間,夕陽染紅的墓園,恍如一場散開的兵陣,紛紛揚起頭盔,自曠野沙場匍匐前進、鬼針草是野戰制服唯一裝飾……大地從他們身上吸取最後精血,變成翠綠草原。青斗石碑坊,有冷酷月光投映碑石上,野風颯颯的戰地,時光傷逝何其遙遠匆遽啊。……筆者決定邀約影像工作者潘振道,聯袂探究歷史的弔詭與迷霧,展開漫長訪查與記錄之旅。回想美國阿靈頓軍人墓園,不管韓戰、越戰皆倍感崇隆受到舉國尊敬,甚至電影《搶救雷恩大兵》表現對軍人生命的重視,唯獨八二三台籍國軍烈士,戰死疆場已56年頭,家屬從未有將軍級或領導人登門探望,加上近年被刻意操死下士洪仲丘命案,整個軍人地位低落,致募兵制崩盤,當兵形成恐懼症啊! 1958年(民國47年)8月23日18時30分,中共調集459門火砲,分由廈門、煙墩、蓮嶝、圍頭等地,以奇襲方式向金門島群進行濫射;重點指向國軍指揮所、觀測所、砲陣地、機場碼頭、通信中心等,其射擊廣度、密度之大,震驚世界戰史。據金防部估計:發射約5萬7500餘發。由於事出突然,金防部副司令官趙家驤、吉星文、章傑等3位將軍相繼陣亡,參謀長劉明奎將軍亦身受重傷。 戰役以砲戰型態進行,故稱「金門砲戰」或823砲戰,戰役全期,在海空軍優勢作為下,發揮三軍統合戰力,維持對金門運補,達成「穩定前線、控制海峽」的戰略目的,史稱「823戰役」。 國軍、金門民防自衛隊、及台籍子弟徵召的義務兵(俗稱充員兵)奮勇作戰。史稱國府遷台最關鍵性的一場戰役,也是台灣反敗為勝、轉危為安的分水嶺;可是戰役的神聖性,扭轉國族命運的背水一戰,卻隨著兩岸交好,工商業大量移往大陸前提下,淪為「噤若寒蟬」的歷史「丑角」。包括軍方、文化界、媒體、政府等,對823戰役「缺乏論述」或展開追悼,唯恐觸怒老共及相關單位……。 歷史容有千迴百轉,政治沒有永遠的敵人,或永遠的朋友。但視參與823戰亡士兵如敝屣,唯恐阻礙兩岸和平發展為理由,這種後設歷史,顯得「顢頇而童稚」如何讓戰死的國軍弟兄、防衛隊百姓死得瞑目?這塊用那麼多鮮血、生命,擦亮的歷史座標,還能傳述給國人嗎?歷史的幽靈,有時會悄悄潛回來,尋找散兵坑、漁港哨、海岸散兵坑、漁港哨、海岸碉堡,任誰也無法拒絕這些碧血幽靈啊! ‧遺孀的命運:訪烈士戴萬章、陳盛乾遺族。 我不是跪在你跟前,而是跪在所有苦難者跟前-杜斯妥也夫斯基。 在訪查個案中,不問守著孩子的母親,或挺不下去改嫁的母親,她們幾乎跟孩子形影不離,僅少數拋孩子離去,讓孩子無父、無母,一生受盡苦楚。難怪托爾斯泰於小說《安娜卡列尼娜》說:幸福的家庭都一樣,不幸的家庭卻各式各樣。訪談中,如果保有「遺孀」身分,政府多少會補助一點,多關照一點。而遺孀改嫁呢,那國家就斷絕對你家的所有幫助(包括津貼、少許慰助金),此現象與日據時,台灣人日本兵或軍屬的撫恤救助,如出一轍。 前已提及,日方賠償條件:戰亡遺族三等親──父母、妻子(不含改嫁者)、兒女申請弔慰金。重傷慰問金,必須是一隻手或腳傷殘。妻子,不含改嫁者。這是對女性一種最嚴苛的懲罰,回溯昭和年間至1945年,台灣人窮得鬼都要抓去,萬一丈夫戰死南洋,一個孤兒寡女,不改嫁怎麼熬過去?壯漢都難討生活,何況遺孀?這是日本對殖民地的懲罰條款,等同畫餅充飢,看得到吃不到。 而國府自47年823戰役後,對攜帶兒女改嫁遺孀,補助就減少或停止,而且以喪失「遺孀」身分,阻斷許多優遇。情況跟前殖民的日本,後殖民的中華民國,有何差別?法令的僵硬冷酷,令人懷疑這是我的祖國嗎?法律操作講情、理、法兼顧,考察事實真相,如果遺孀都抱著兒女改嫁(被譏為拖油瓶)求一餐溫飽、一片遮雨之瓦,政府何必拿「貞節牌坊」來檢驗、為難她們?一定要等到全家投河自盡或上吊,政府始發個「貞節牌坊」給家屬? 關於這一點,筆者於訪談個案顯示:「各縣市社工或役政單位,對補助個案分析判定不同,撫恤標準自然無法齊一。」;執行機關或冷漠或貼心,直接影響遺族救助,唯不問遺孀有無改嫁,她們在丈夫戰死金門後,所面臨的苦難,同樣是永難擺脫。2014年7月,我們拜訪南投市烈士戴萬章遺孤戴文鎮。 戴萬章民國19年生,家無恆產,以水泥工維生,民國47年接獲南投鎮公所入伍令,28歲至台中車籠埔訓練中心受訓。分發金門第9師第25團第2營第8連。抵達金門一週,即發生823戰役;家人逢廟必拜、四處祈願:只要神明保佑父親平安歸來,一定殺黑豬還願,眾神保佑……但8月25日鎮公所傳來:「戴萬章於戰役中為國犧牲。」 妻子被通知:「到公所領取一罈先生骨灰、和一幅穿軍裝的鉛筆畫像,回家祭拜。」政府一切從簡,無致哀樂隊,無兵役人員相迎,大家躲得遠遠的,比起當初「光榮入伍」,身披紅綵帶,村幹事及公所人員列隊相迎,如今他們是敬鬼神而遠之,深怕麻煩上身。死有重於泰山,輕如鴻毛,他們戰亡已不如一根鴻毛? 戴文鎮自述:祖父母看著媳婦支撐一家5口,深感不捨,始終建議母親改嫁,往後才有依靠。她強忍悲痛,改嫁到名間鄉,姊弟倆也隨母到陌生家庭。幾年後,母親生下1男2女,這7口人家生計雖不寬裕,但也和樂融融。有次牽水牛去吃草,歸途,見牛群聚擠、呼囂。 他的牛即將奔向牛群,為拉住牛隻,將繩索繞腰部,結果被蠻牛強力拖行百餘公尺,致全身紅腫、小腿骨折,長達月餘才康復。叔叔也視同骨肉照顧,唯在村民眼中,姊弟倆老被視為「拖油瓶」隨轎而來,以異樣眼光看待,那種民間習俗的歧視,可謂根深蒂固啊。 「叔叔後來死於癌症,為支付龐大醫藥費,僅剩兩分地也變賣。他走時最小妹妹才兩歲。家裡已到山窮水盡地步,家母更賣力打工賺錢,無喘息機會,還好有先父戴萬章微薄三節撫卹金過活。」這是823陣亡烈士遺族,勵進會會長戴文鎮口述。筆者已極端壓抑情緒,期能內斂冷靜,不被感染,做客觀的傾聽者,但仍禁不住同聲悲嘆。國中畢,遺孤戴文鎮續讀秀水高工,其母勞累、三餐不繼、營養不良、常暈眩頭疼、身體不適、不敢上醫院,只靠寄藥包、藥水打發。 文鎮每周六自校返家,打開鍋蓋,只有番薯和其副食品,也常以養豬麥片來替代,飯桌上常年菜也擺放多時,味道已有酸味,還繼續食用,讓文鎮看得哀哭。某日,需繳伙食費,須向家母要錢。唯前一個月颱風已將屋瓦摧毀,土角厝到處崩塌落水,遇雨,全家只能躲雨水較少地方歇息,祈求天公伯仔保佑。 已到絕境地步,看到母親如此煎熬,口難開。決定步行到校,當走出家門,為不弄髒僅有一雙步鞋,只好掛在脖子上。赤腳到校路程約20幾公里,一路上碎石、玻璃割得皮破腳傷;行經墓仔埔時,特別害怕,又有大群野狗在後跟隨,露出血色舌頭;野狗在後追逐時,將他大小腿咬傷多處,深可見骨,血流如注,掛在頸子的球鞋,也掉落狗群中,本想撿回,但獸性大發實在恐怖只好放棄。 傷口疼痛難熬、紅腫,又飢又渴,全身顫抖、冒冷汗、四肢無力、已無法繼續趕路,只好蹲在樹下稍作休息。於昏睡中,聽見一位老阿伯說:「少年ㄟ,來鬥幫忙。」原來是滿載甜甜圈的手推兩輪車,掉水溝,動彈不得。 眼看車上好吃食物,更加飢餓,身無分文,不知如何開口;將掉頭離去時,老伯包幾塊甜甜圈說:「少年家,這幾個送你吃。」狼吞虎嚥填飽肚子,繼續趕路……。如此窘境,戴文鎮想休學找工作,其母安慰他:「你父親為國犧牲,政府會照顧我們的。」 退伍後,急著找工作,帶高工畢業證書、兩位蔣總統、陸軍總司令寄給寡母春節慰問信:「萬章同志,在保衛金門的神聖戰爭中,英勇果敢、發揮革命精神,不幸在匪砲轟擊下、壯烈成仁…為崇德報功,政府對烈士家屬已有優恤辦法,並將盡可能予以照顧……」。 滿懷希望到輔導會求職,安排就業。輔導會人員表示:「各機關開缺,是「退除役官兵」才可以遞補任用,遺族部分政府從未列入就業輔導,信上『遺族照顧』之詞,僅是對家屬安慰之意,你何必當真?」如此冷漠回答,如被一支冷箭射中,一身起寒顫,很受傷啊。政府玩兩面手法,先父保衛國家中彈而亡,落得如此輕賤、冷諷下場,形同賤民,真是死得不值得。(5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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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醉
冬日冒著某些主題 讓初戀陽光漫步 一塊塊透露的心事 小立在日夜眼眸落款處 誰是季風裡的那朵玫瑰 烘乾著愛情悲劇 用純粹調釀時間的迷醉 書寫整座田野 燈光在寫詩 顏色些許溫暖 是釀在冬晨裡的渴望 寒峻眼神有千種洶湧感情 耕著不經意洩露的沉默 從青春到風韻 質疑季節與溫度的曖昧 彷彿穿越一片紅葉 窺見一片熱情的心 (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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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不錯,人就是不能寵;一旦寵壞了,有時候還真會需索無度。尤其我們正值壯年,有消耗不完的精力,縱使今晚享受到高潮的滋味,一經幾個小時的睡眠、休息,明天一早起床依然是活龍一條。」 「這可能要看各人的體質,因為你閉關了十幾年,所以身體特別強壯。要是人人像你一樣,世界人口不大爆炸才怪!」 「妳要記住,我們兩家都是單傳,只要能生就多生幾個。這種事沒什麼好客氣的。」 「你養得起他們嗎?」 「我鄭重地向妳保證,妳沙瑪能生,我烏番就養得起。」 「你得先考慮清楚,我們印尼的女人是很會生小孩的。如果你不嫌多,我們就年初一個、年尾一個,將來好讓你帶回金門回歸故土。這樣好嗎?」沙瑪笑著說。 「妳可不能騙我?我們家鄉有一句俗語:『多子多孫多福氣』,妳生愈多,就會為我們家帶來好福氣!」(一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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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聞暗夜哭聲?八二三戰役 臺籍征屬血淚
當今立法院未通過「八二三參戰官兵晚年生活照顧特別條例」,規定823參戰官兵比照榮民,每月13.000元津貼,遺屬可一次領取三百萬元補償,卻被民進黨稱為「錢坑法案」封殺。後來法案被切割,導致今天823官兵退役者,每月領取生活津貼13.000上下。而「遺族自民國47年領撫卹金20年,至67年結束總共領約3萬5千元,如加計民國97年的物價指數換算,約12萬7千元,加上戰士授田證補償金50萬,總計只領到約80萬5千元,不到100萬,68年以後至今,即沒有任何津貼,這分明鼓吹國軍不必英勇獻身!」……詳如下圖: 翻開太平洋戰爭史,無論是加工自殺的「神風特攻隊」,或海、陸皇軍,日本政府恩給都相當優惠,即使對殖民地徵召之軍屬,戰亡者,「厚生省援護局」一律恩給日幣兩百萬元,彼時幣值約台幣80萬。筆者根據台、日雙方往還史料調查:發放「弔慰金和慰問金」,日方於1987年立法通過,自1988年起發放台籍軍屬重傷或死亡遺族,每人日幣兩百萬元,條件:「戰亡遺族三等親──父母、妻子(不含改嫁者)、兒女申請弔慰金。重傷慰問金,必須是一隻手或腳傷殘。」 補償對象是依據日本厚生省調查名單,後來奉祀在靖國神社遺族也可申請補償。 依遺族計算,台籍國軍戰歿者,至今賠償不到一百萬台幣,殖民地和祖國相較,似乎無多大差別。但相對228事件,動輒6百多萬賠償,而且總統每年道歉,還被丟皮鞋,讓唾液自乾,總統怎不看看200多位823烈士破碎家庭?難怪遺屬至今憤恨不平。只能說:「二二八他們有強大政黨支持,其二代或三代都有絕佳社會地位,有堅強話語權,而我們訪視823遺屬,大都老弱、病窮,讀書不多,社會地位卑微,大半在工廠圈討生活,缺乏有力遊說團體,處處碰壁。」任憑該法未在適當的時期過關。 「常在淒冷長夜,等待死者魂魄,渡海返家,陰間遠隔,夢中相見也好啊。」這是遺孀「腹內話」。湯顯祖於《牡丹亭》暗喻:「波光水鳥驚猶宿,露冷流螢濕不飛。」一對波光水鳥,痛楚的等候/尋著雨聲或風聲走來嗎?屍身在冷風中化為塵土,試問那一對水鳥,面對生命的風暴、驚魂,如何再鼓起雙翼、振翅高飛?常想:「應該用什麼話語去安慰他們失神、絕望的心?」政府的冷血,與面對歷史的健忘,823戰役的哭聲,命定無解? ‧孤燈下的淚眼;烈士陳新讚遺孀 2015年10月。筆者自國道三下南投竹山交流道,訪問烈士陳新讚遺孀及其孤女陳淑精女士。臉上雀斑、倦容的陳淑精,50多歲,受困於生活沉重壓力。一間原來就貸款自建的住屋,毀於921地震,一生的辛苦化為烏有。目前住家是再次貸款3百萬重蓋的。在客廳裡,她哽住喉嚨許久:我爸爸是陳新讚,住偏遠魚池鄉水社村。24歲與媽媽結婚,25歲當兵。原定47年9月23日退伍,沒想到8月下旬,公所通知:領回父親骨灰,是同鄉戰友帶回的。 孤女陳淑精,當時她才6個月大,至今55年了。她語帶哽咽說:「至今爸爸還未領到退伍證、也沒領到薪水、我們要求國家還給我一個爸爸」。 一旁的陳淑精卻難忍孤女的悲悽記憶,嗚咽道來:「媽媽每天凌晨4點起床,抱我到廚房小桌繼續睡,一邊煮豬菜,一邊看顧我。媽媽忍受一切辛勞,告訴自己:「只要等上3年,丈夫就會回家,全家就可以團圓了。」這本是一樁平凡不過的人生願景,怎知一轉身,深閨已空無一人,爸爸竟戰死金門前線!……25歲到金門當兵,從此未進家門一步,連影子也走不進來……。 媽媽說:「父親中彈未死、不肯瞑目、身體一直顫抖、痙攣、抽蓄!」 「為什麼不馬上急救?」 「傷得太重,醫生說先醫傷勢較輕者,傷重者,讓他自然死亡吧。」 戰友雙手捧上一罈骨灰、深深一鞠躬,眼眶含淚。低著頭傳話:「新讚身中7槍,臨死交代,要大嫂趁年輕改嫁,但要把女兒扶養長大!」 被7發子彈射中、鮮血奔流,死前一刻,喉嚨猶喀喀碎響,克制顫抖的指尖,拚著最後一口氣,張口呼吸帶有血水與樹木味道的空氣。原來俊秀臉孔,於腫脹眼臉遮掩下、只露出睫毛微微顫動,脖子青筋動脈激烈掙扎而扭曲……! 據說,死時不能瞑目。戰友轉述:「脖子坑坑黑洞、碎裂脊椎向外翻轉,渾身癱軟如泥,躺在擔架上……」那一刻,連上弟兄都驚慟嚎哭。 孤女陳淑精哀傷說:「小小骨灰罈,就放在媽媽枕邊,媽媽每天在房裡哭,那時我不懂,傻傻的問:一只骨灰罈有甚麼好哭?……阿嬤將別人弔祭爸爸的輓聯,裁剪成棉被被套給我蓋,說爸爸會保佑妳,平安長大,要乖乖聽媽媽的話。」 遺孀(陳淑精之母)在旁直言:「小時候,淑精撿來一個球把玩,鄰居小孩看到就說:打死她,毋老貝的囝仔,無人教示!」彼時,公公掌管經濟,任何軍中的撫恤,我們母女均未沾到。有一回,孩子想吃豬肉,央求我買。硬著頭皮去賒帳,想不到肉商竟冷冷說:「吃豬肉欠帳?無錢就甭吃啦!」硬是把2斤的五花肉搶回去,讓女兒呆泣許久,我只有難過地,強擁女兒離開。當時只有無言的痛,窮人自尊心,原來就是如此不值錢。 事後回想,咱們不能怪別人無量,民國48年左右,台灣卡是歹賺食,殺豬販做生意,嘛愛本錢。幸好山上有不少過貓、山茼蒿、黑紫菜、麻竹筍、菜頭等野菜,或多吃一點醬筍,三頓能吃飽,就很感恩了。儘管日子難過,但均可找理由解脫,所謂:關關難過,關關過啊。唯想到丈夫體貼、英俊身影,說好「等他3年兵返家,女兒會走路,我也可放下重擔,全家團圓、就不用再受苦了。」怎知47年8月23日戰役,卻等到剩下一公斤不到的骨灰回家,你說阮做家後,奈袂痛心? 」烈士遺孀淚灑雙掌,掩面哭泣。 還記得「新讚臨死還交代:趕快嫁人,要撫養女兒成人……臨死猶惦記我們母女。怎麼不牽腸割肚?亡夫的骨灰放床頭3個月,我每日背淑精挑水、種菜、煮飯、洗衣、餵豬、砍柴火等。兄、嫂一家相互幫忙,而我卻獨力撐持家事,有時公婆會幫忙撿一些木頭回家燒。」夜晚,丈夫亡靈守著我們,在房間裡緊緊抱住骨灰罈,像抱住先生的三魂七魄,恍惚中,多年未見,著綠色野戰制服的「新讚」,從燭光搖曳深處走出來,與我們團聚啊。老婦人跳躍式追憶。 她憑藉一年的新婚燕爾,在夢境尋找超現實的「真實」,架起她一生甜蜜之源,支撐她後半輩子歲月。……而身為養女遺孀,不識字,丈夫於823砲戰殉國,她無法向國防部、向政府高層遊說,政府也把她們丟入歷史牆角,成為無人聞問的「孤兒寡母」。一到半暝三更,想起亡夫的種種不幸,常會看到他眼睛濕潤、穿染血的野戰夾克、默默的站在竹管厝屋簷下,近距離相互對看,他仍然一言不發。「在沒有月亮的夜裡,我循聲,摸著牆,想靠近他的幽靈,卻感覺一雙冰冷的手,將我們推開。」遺孀聲淚俱下,敘述幻境中溫馨、動人的一幕幕,企圖保留生命中些許美好情愫,不解這是一場長久憂傷的拔河啊! 一直以為823戰役必然得到政府妥善的照顧,那是光榮衛台保台的關鍵戰役呀。筆者問:「國防部或退輔會都沒有相關救助、撫卹嗎?」 「政府補助陳淑精到國中畢業,我也想終身不嫁,但流言不斷,別有企圖的家人,見縫插針。有次我生病,托大伯下山拿藥 ,大嫂吃醋,也講不三不四的話,母女看盡人家臉色,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只好下山找工作,終在日月潭教師會館幫傭,負責洗衣、掃地;國防部有交代會館主任:要多多關照烈士家屬。這樣天經地義的安排,也惹來一堆閒言閒語。至於政府補助,聽說戰士授田證抵換50萬台幣,但我們母女碰不到,摸不著,因公公在做主。」坐在一旁的淑精接話:「我6歲時開始背伯母小孩看牛,重得彎腰駝背,後頸常吐滿嬰兒的噎奶,苦不堪言。並要跟阿嬤到田裡工作,一點也不得閒,待我7歲半時,媽媽終於改嫁。爸爸的兄嫂很開心,因改嫁後,他們更有理由不用給家產了。媽媽「冷眼看人間」,早就心知肚明。別以為手足之情最親,患難親兄弟一旦涉及家產,幾乎六親不認啊。陳淑精媽媽只一味遭饞言圍堵,被逼改嫁算是福氣了。 ‧歷史反諷:當馬總統敲響和平鐘聲 政府為營造更和平氣氛,於建國百年系列活動──金門「和平牆」暨「和平藝文展」,100年8月19日於古寧頭金門和平紀念園區揭幕,希望昔日戰地轉化為和平聖地。一群海內外藝術家如新加坡楊子強、台灣蕭青陽、李奇茂、黃光男,以不同方式,將和平藝文展串連胡璉紀念館、四座碉堡,使當地成為藝術家為和平發聲的聖地。國畫家李奇茂表示:「他參加古寧頭及823戰役,他認為主辦單位標語『聽見和平』,應該不只是聽見和平,還要看見和平,摸到和平,更重要讓歷史從今後永遠和平,沒有戰爭。」 8月23日是建國百年祈福日,總統馬英九赴金門與823戰友總會長呂芳煙、柬埔寨國際反地雷青年大使宋可邵等人,共同敲響和平鐘。這是藝術家的期待,也是歷史超完美的連結,相對縣府只保守以「聽見和平」,作為兩岸和平期待,而李奇茂希望摸到和平,未免一廂情願。 我們最大潛在危機,至今仍來自中共,透過虛擬得來的「和平」,固可滿足藝術家的烏托邦王國,唯證之於823之搏命,我方軍民浴血抗戰,我們自敲和平鐘聲,果真能「長安一片月,萬戶擣衣聲」的虛擬實境? 筆者於民國63、64年駐守大小金門,在冷戰時期,我們連上士官長(習稱紅標仔)手腕、胸前、背部、腹部等處,刺上反攻大陸、殺朱拔毛、光復河山、大刀及青天白日旗徽等圖騰,從青絲到白髮,直到皮膚鬆垮、萎縮,始知反攻大陸是一場遊戲,一場夢,生命中最大神話。有人天天買醉,菸酒成為不離不棄的伴侶。士官長說,一瓶醬油買了40年,家回不去了,說著掩面痛哭。(5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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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最好回映最好
每一天都有新的可能,可能是美好,可能是憂愁,也有可能對中發票,當然也有可能會踩到香蕉皮。 心情就是一面鏡子,反映今天所有可能的新。不悅就映照著不悅,大笑自然回映著大笑。正如因與果總是相連對應的道理一般;先哲胡適不也有云:「要那麼收穫,得先那麼栽。」。 因此,你、我、他凡是看到,凡是聽到,想到的,做到的……,全會在這面「心鏡」中有所答案。閃都閃不掉,擋也擋不住。 既然如是,那就向前吧!用最樂觀開朗,積極向學的態度面對吧。在每一天的「心鏡」全數反映了人生後,何不回映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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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那晚,烏番叔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興奮的程度不言可喻。於是他靠近沙瑪的耳邊低聲地說:「沙瑪,想不到妳那麼快就有了身孕,簡直太讓我高興了。」 「我們都年輕,年輕就是本錢。自從那晚我們在院子裡親密過後,你就像蜜蜂似地每天嗡嗡嗡叫,如此一來,想不懷孕也難。」沙瑪羞澀地說。 「妳是知道的,我們都是身心成熟的成年人,尤其我在原鄉曾經結過婚,有過性經驗。來到這裡已十幾年了,我從未到外面惹花拈草,或跟人家出去花天酒地。當那晚我們親密時,妳豐滿的身軀和激情,簡直讓我如同陶醉在一個美麗的仙境裡。十多年來壓抑的性終於在那晚獲得抒解,現在想起來還回味無窮啊!」烏番叔說後,竟把沙瑪緊緊地摟住,並伸手撫摸她脹得鼓鼓的乳房,然後褪下她的衣褲。 「可得小心點,不能像之前那麼粗魯。」沙瑪提醒他說。 「沙瑪,不要妳交代,我會輕輕柔柔的。」烏番叔柔聲地說。 「記住,再過一段時間肚子大起來就不能再親密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沙瑪再次提醒他說。 「我會克制的。」烏番叔保證著說:「妳看看,我十幾年沒有接觸過女性,還不是忍過來了。」 「現在不一樣了,因為你又嘗到甜頭了,我怕的就是這一點。」沙瑪笑著說。(一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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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聞暗夜哭聲?八二三戰役 臺籍征屬血淚
‧手捧烈士陳文森骨灰 工作小組自竹山,直驅彰化王功海鄉,一路叫賣海鮮:剛挖出的新鮮蛤蠣、熱騰騰的蚵仔嗲、丁香魚、石斑等,兩旁木麻黃稀疏相映,悠遠、靜謐、廣茅的臨海之鄉,展現眼前。頃刻間,天空雷電交加,田園綠野濛上一層暗鬱黑幕,所幸,西北雨很快休止,未影響既定行程。 烈士陳文森老家,是一棟光復後磚牆、木造四合院,與木構牆體舒適結合,是庶民聚落的正身大廳,古樸、溫婉,主厝與護龍相對應,形成聲氣相通之院落。烈士母親95歲的阿嬤陳洪旦、烈士妹妹陳黎及遺孀陳再發的母親,坐在椅條上,親切招呼我們。阿嬤低矮的額頭掛著老人斑,長期風霜磨過,似傷疤凍僵脫皮。這位長壽的大地之母,護佑著守寡的媳婦及遺腹子陳再發。因為我們到訪,漸漸揭開戰爭悲痛往事……。 民國47年8月27日。當國人歡騰823戰役大捷,中外記者齊聚台北,而人夫、人父、人子的陳文森烈士,卻命定回不了家。遺腹子陳再發出生於47年11月14日。整整3個月不到,父子天人永隔。在中共奇襲金門下,陳文森奮勇當先、中彈身亡。陳再發說:「看到別人,被爸爸舉在肩膀上搖晃,真神氣;看到同學腳痛,爸爸揹著上學,很羨慕。我問母親:「我的父親在哪裡?」 ……母親說:「歹命囝,軍中畫給我們的父親遺照,想他時,搬出來看看吧。」……一生中從未依靠過父親溫厚的臂膀,想到就心酸。 一個飽經滄桑的中年人,想起童年為生活奔波的情景,祖、母、孫三代相依為命,竟在眾人之前,掩面痛哭,其內心悲愴何其巨大?遺孀回憶:「亡夫陳文森是陸軍第10軍通訊營無線電連,配屬烈嶼。戰死後軍方很少探視,好像什麼都未發生似的。」當年烈嶼指揮官郝柏村師長,一路扶搖直上;在823殉難的台籍國軍,其遺族自撰的作品,或口述採訪中,均異口同聲說:「老師長自亡夫金門戰死後,不管他擔任甚麼職務,從未走過我們家門一步,任何慰助、探訪也免肖想;這樣踩著烈士枯骨的一將功成,他還記得死在疆場的夥伴?」 曾任823戰役陣亡烈士遺族勵進會會長戴文鎮,其父戴萬章,當年也是9師25團第2營第8連。自台中車籠埔營區分發金門,約一星期,即發生823戰役,父親陣亡、姐姐3歲、他才周歲,父子未曾謀面,命運如同王功漁港的陳再發。細數郝院長,奉命率部戍守小金門(烈嶼)有功,因而獲頒雲摩勳章與虎字榮譽旗。1977年4月,晉升陸軍二級上將,之後從參謀總長、國防部長到行政院長,官運扶搖直上。 郝柏村於1994年3月遠見雜誌出版《無愧》自傳。序言謂:「留下一頁頁真實的歷史紀錄。」 遺屬問:「我們年輕的父親或丈夫或兒子戰死金門,導致妻離子散,四處流浪,備嘗人間淒涼,政府卻從未重視遺族,幫助重建家園,安頓流離失所,或安排工作。這樣公平嗎?」 相對如國軍(職業軍人)得到以下四期的安頓家園: 第一期:老眷村時期,民國37年,部隊自行建造。 第二期:新眷村時期,民國45年,由婦女反共聯合會第一次捐建,第二次民國64-69年,仍由婦聯會提供。 第三期:舊眷村改建時期,民國71-74年。 第四期:新制眷村改建時期,民國83年底,國防部召集成立跨部會眷村改建小組,並於85年1月通過《國軍老舊眷村改建特別預算》,至全台老舊眷村迅速拆遷消失。 一樣為國家付出生命,守護台、澎、金、馬,為何823遺族無任何眷舍安排?或從優撫卹?或比照二二八受害家屬賠償?或比照歷次國軍演習意外死亡之賠償?任遺屬渡過58年寒冬,這樣的師長,捫心自問,能「無愧」嗎?午後。遺族陳再發的庭院,漸漸圍攏人群,鄰居很好奇,823戰役已悠悠50多年,古早古早ㄟ代誌,怎會有一群文史工作者來關心,想在這片荒涼、苦鹹海岸上,尋訪遺族歷史傷痛,設法為其發聲? 遺孀陳再發的母親,在牆角淒然憶往,默默拭淚,抖著嗓音說:「當年通知領骨灰是彰化團管區。阮頭家(先生)是大家庭,9個兄弟姊妹,生活相當艱苦;叔伯哭哭啼啼把骨灰領回家。當骨灰罈映入我眼簾,一時昏眩,癱倒在地,醒來後,從狂哭到沙啞,到細微之聲如貓叫,心揪成一團,心臟無力跳動。公婆攙扶到床上,勸求:小孩11月即將出世,尪婿已戰死,你愛多保重,阮嘛真嘸甘啊……」。跪求她。一場人生巨變,摧毀原本幸福的家。 「47年11月14日生下再發,坐月子期間,餐餐食不下嚥,飯一捧起,喉嚨管就滿,吞不下去。婆婆勸說:咱庄腳人做月內真重要,是關係你一生ㄟ健康和元氣,麥擱眼屎四淋垂啦,而且囝還細漢,千萬要想開一點。」……婆婆的疼惜,雖感念在心,唯悲哀卻無力擺脫……」。 「孩子長得神似他父親,我一定要好好照顧!這樣為自己打氣。但仍然吃不下飯,天天打點滴。看著照片,日日哭,暝暝號。當時唯一能和我相對的,只是兒子的哭聲與笑聲。噢,當我把嘴唇停在孩子的額頭,再發的鼻息似波濤,一陣接一陣傳來,跟記憶裡的尪婿鼻息重疊在一起,感到有股溫暖氣流,輸進我全身。」遺孀敘述當年的哀愁。代表記憶與過去,她們總在提醒善忘的政府,烈士背後女性的宿命與困境啊! 嫁到傳統大家庭,又處於窮鄉僻壤,除播田、種地瓜、花生等雜作,只能帶兒子去海邊撿蚵、插蚵、剝蚵。這片坡度平緩的潮汐灘地,有廣闊的潮間帶,加上潮差大的特性,正是蚵仔絕佳的養殖場所,長久以來的養蚵之鄉,對偏遠漁村弱勢族群,提供生養機會。婆婆煮三餐,她則去外面工作。 陳再發告訴筆者:「讀小學時,因無父親,常被嘲笑、霸凌,也不敢報告老師;後來阿公得知情況,出面警告、制止,才平靜好轉。」他說,小時候在堤岸玩水,隨風移動、隨水漂流,自然而然學會游泳。當時每個男孩皆光著屁股玩水,內褲就塞在碼仔石縫中。為增加一些外快,和母親常到石滬捕魚,用手操網,大都是象魚、丁香、及其他體型比較尖細小魚,穿防滑效果較佳的草鞋,背竹簍,唯石滬魚獲越來越少,母親後來也放棄這種傳統抓魚法。 養蚵工作,從小就一直不間斷,弓著腰身、每天扁擔跨肩,於泥濘潮間帶移步,一波波海潮深及腰身,隨母親飄移走過,一路跌跌撞撞。每回,被海潮衝倒,母親總是快速拉起來,海水入骨的冷冽,我必須忍耐。有一次被大浪沖走,以為會死掉,母親淒厲的呼叫,我用仰式擺動、吐水,終於命大,疲倦游回岸上。 稍長,學著駕牛車撿蚵,雖然不再沉重挑擔,但採蚵車在鬆軟砂土裡,仍劇烈搖晃,回望沙地,車輪軌跡,越拉越長,浪一轉,海灘即成一片汪洋;他說:「沒出海時,就挖文蛤、花蛤貼補家用。每當夕陽西下,海風揉合水草、魚貝、鹹份等各式各樣滋味,聞起來特別親切。」有次,腳被異物刺傷,不久即紅腫疼痛(經查是蜂窩性組織炎),未打針,只是敷消炎草藥,仍然天天往海灘撿蚵,竟然好了,真是天公疼憨人。後來雖開踩蚵車,仍天天與急流海灣抗衡,不做,生活無以為繼呀……。」母親每逢兒子不順,就去拜墳,抱住文森烈士墓碑痛哭,祈禱文森在天之靈保佑兒子! 「當中華民國國軍如此不值錢,父戰死金門,政府未照顧遺屬生活,無米吃番薯籤,未及見爸一面,同學拿無父嘲笑,我不甘心。」陳再發面對鏡頭侃侃而談,希望遺族苦難,能透過報導文學或紀錄片,自邊緣發聲,讓執政黨重視。 坐在一旁的陳黎女士,現年75歲,跟胞兄陳文森差四歲,平時兄妹感情極好,她回憶:「阿兄要到金門時,看到家園一片草埔,說當兵回來要復耕,免得變荒地不好整理。言猶在耳,沒料到他那麼衰,死於823戰役。」 筆者問:「這場震驚海內外的台海保衛戰,是中華民國遷台最神聖戰爭,何以用衰字形容?」 胞妹陳黎擦拭泛紅的眼睛說:「阿兄死後,他第10軍長官,從未探視家屬死活。政府設一大堆228紀念館,卻未在台灣設823紀念館,公平嗎?」 筆者據實以報:「關於823紀念館,金門戰史館有部分展示,至於台灣設專館似乎未聽聞。也許政府普設二二八紀念館,受限於特殊族群意識形態,過度沉溺過去悲情,有強大政治壓力吧。」記得法思想家赫南說過:「在人民共同記憶中,災難與傷痛比享樂或光榮更重要,也更有價值;它更能緊密結合民眾,喚起患難與共的情感,進而使人民凝聚成一個堅實共同體。」823戰役是一場爭自由、爭人權、保家衛國聖戰。政府在台不設館,使戰亡或平安退役的823老兵,內心少了價值認同與歸屬,如何療癒歷史傷痕? 遺孤陳再發抱怨:「每年中秋節,軍方會寄慰問卡來,請問對於一個苦哈哈家庭,僅問候卡夠嗎?國防部從來不會設身處地幫遺族想想,只是應付了事。另外,台灣拍了系列軍教片,如八百壯士、筧橋英烈傳、英烈千秋、黃埔軍魂等,就是沒人拍823戰役。」 筆者也是老金門戰士,忝為文化界一員,一直關心823歷史展演,如詩人瘂弦、洛夫、小說家朱西寧、吳鈞堯等皆以建構史詩型作品問世,而1986年中影導演丁善璽,邀柯俊雄、秦祥林、黃仲崑、凌峰、楊惠姍等演出「八二三戰役」電影,動員國軍約30萬人,引起極大回響。筆者認為:報導對悲情不能加油添醋,對客觀史實不容扭曲,經過一番說明,讓遺孤擁有更客觀的辨識度。陳再發母親激動說:「自文森戰死金門,政府慰問幾次後,就沒有下文了。戰亡撫育金立法院至今未通過,往後也只能流淚到天明的等待,直到終老。」(5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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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文創
曾經, 槍林彈雨屹立; 往昔, 灘頭坑道戍守。 文創, 仿若千鈞巨岩下幼草, 一如廣袤荒漠裡嫩芽, 煙硝、 彈丸、 皆雨露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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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烏番叔荷著犁,牽著牛,一母則肩扛鋤頭,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家。當他把牛拴在屋裡的小房間時,即使人畜共處一室在這裡很普遍,甚至自己的家鄉亦有如此的情事,但隨著各方面的進步的確有改善的必要。幸好新屋即將建造完成,不久即可搬遷入住,這也是一母和沙瑪料想不到的。屆時這棟老舊的瓦房,將用來堆放農具、雜糧及拴牛,一家三口將住進新屋,徹底改變一下居住的環境。但願隨著新屋的落成,也能為烏番叔帶來好福氣,讓沙瑪在這棟新房子,為他生下一個男丁,好延續他們王家的香煙。 沙瑪一見烏番叔回來,趕緊端水讓他擦臉洗手,準備吃晚飯。她的體貼就像是中國傳統的女性一般。想當年在家鄉春枝也是如此待他的,她離開住處退回匯款,迄今仍然讓他耿耿於懷,畢竟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又結成夫妻,夫妻之情依舊存在他的腦海。至於她是因何而離家,必須等待有一天回鄉時,才能從村人口中得到一些端倪。 「一母、烏番,吃飯囉。」沙瑪已擺好碗筷催促他們說。 一母又提來能活絡筋骨的藥酒,沙瑪接過後為他們兩人各倒了半碗,烏番見狀問:「妳怎麼不喝呢?」沙瑪沒有回答,臉頰則出現一陣嫣紅,一母興奮地笑笑,烏番叔已意識到是怎麼一回事,打從內心發出:「莫非是沙瑪有喜了?」的心聲。果然是沙瑪有喜了,因為兩人都年輕,烏番叔年輕力壯、精力充足;沙瑪身材豐滿、臀部圓翹,如此的結合絕對容易受孕。倘若能一舉得男更是烏番叔夢寐以求的,他勢將無愧於王家列祖列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也永遠不會加諸於他身上。如果他死在他鄉則無話可說,要不,總有一天,他一定要帶著孩子回金門祭拜祖先。(一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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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蕪世代兩首
一、玄武岩的紋身─祭皇明監國魯王400周年冥誕 距離童年祭拜你的年代 倏忽已50餘載,比你的一生還長 而你屆400年冥誕,歷史的弔詭 從不失離奇,辯證仍繼續不斷 無論你從邊陲被湧入中央 編入國寶,回家或不回家 一樣未改你沒落王孫的 飄零身世,你是失了話語權的一座島 與滿地瓜藤蔓延的番薯王,我毋寧 喜歡你這樣的稱謂 更靠近山,靠近海 靠近土地的泥味 我亦然嚮往你不再落拓,落日時分 優雅走向賢聚村落的文人身影 雖則,那只是我的孺慕之情 而你仍只是一個背影,一聲嘆息 倥傯年代,爭戰歷史 不斷被替換的符徵或符旨 既以海為名,巨川為字,恆山為號 常石別號,這都命定你的歸宿 要紋身烙印於花崗岩的島嶼 或者,就此回到你的故地 讓你的故事吹吹海風, 曬曬島嶼藍天陽光皆好 你的那塊玄武岩壙誌已然老了,佈滿皺褶 歷經300多年風霜,在一個仍然爭戰不已 末世不安中,726字工整的楷書鑿刻 相對於你45載的顛沛流離 其歷史沉重,短是短了些 卻還是一首不失隱喻 韻味深遠的絕句 應比繁華盛世任何一首長詩 更深沉更提點 你在此島得其安心所在 你將不會孤寂的,你黑色歷經火成噴發 凝結的岩層,如鐵的身世 你的意志,不屈不饒 代言了這島嶼的民族正氣形象 縈繞於島的英魂 終至被山被海紋身為素樸容顏 被勒石被摩崖,被拓寫 值得再一次吟誦 構築為歷史喋喋不休下全新符旨 二、一塊玄武岩堅石400年風雲的抒情 立春,細雨滴答、陰暗的早晨 我和你一樣回家 突然醒轉,甦醒在島上 驚覺你的存在 這意謂著我和你已經共同度過 島上一甲子風雲 可不可以這麼說呢: 你就是一個島的譬喻、象徵 你是風你是雲 身處仍然詭譎變化時代 做為南明的遺民國子監,我們了解 你的遺憾,聽出你的嘆息 做為中原晉室南遷開拓島嶼子民 隔著400年,我們仍然感受 一脈相連,在其餘數典忘祖 集體記憶遺忘,去歷史而後快 仍然權力鬥爭的當今世紀 我們祭祀於你的忠誠 讓一縷忠魂飄落在我們 一樣被邊陲,海上金碇、 固若金湯不斷被寓意 被警世的島嶼 我們的魂始終在一起 沉睡400年,醒轉 這是個甚麼時代? 昏濁的、碎裂的 爭論喋喋不休的時代? 為甚麼他們刻意遺忘、切割歷史? 獨留一座島,獨鍾於你? 為你開箱、儀式 從此,你陪伴島嶼一起度過 詭譎的風雲 沉吟海濱,見證兩岸的春秋對峙 任憑海浪狂打,風雲變色 歷經400年改朝換代,而此刻 臺海風雲密佈,一觸即發 每一次的鐘鳴都是警訊 面對歷史飄忽,以抵抗虛無 這一塊皇明監國魯王壙誌 透露昭示許多天機 你終於要回家 回哪裡的家? 你一生流離,竟來到浯州這一隅 開基1700年的島嶼 無論你多麼貴族、王族 你只是回到你先祖的農民之家 最後棲居和我們一樣貧瘠的故土 葬於此,何處是你家鄉 從反清復明至中華民族抗日象徵 你不斷被符徵符指 你已夠稀薄了,竟然還要遠走臺灣 當然你要回來,你是重構金門與南明 不可分割的逗號 你是一座橋,在臺金 在閩臺,在兩岸 後記: 這兩首詩其中寫第一首之初,原應去年文化園區管理所盧所長皇明監國魯王壙誌來金特展企劃之邀所寫,因感觸頗多無所止,故同時續寫另一首,第一首詩除了在開展當天露了一下臉並親自朗讀了一次之後,兩首詩作便同時封箱,未曾在再公開發表或進一步被做推廣。然而皇明監國魯王冥誕400年之後很快又屆一年了,臺澎金馬的風雲越形詭譎變化,每每省視當今,特別是近一年半載文人噤聲的時局,歷史的縱深,殷鑑不遠。想起魯王的滄桑,感觸更深。以詩二首焚祭皇明監國魯王並藉此諷喻當今時局。僅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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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夜
當勤勞的太陽公公在工作了一整天以後,以燦爛的餘暉給大地道過晚安,紅通通的一張臉,疲憊不堪的身體,就沉睡在夜晚的懷抱裡。溫柔的月亮姑娘從天空的另一端升起,伴隨著滿天璀璨的星斗,為大地守護一張美夢!悄悄的,悄悄的,恬靜的夜晚就來臨了! 我愛夜!白天家人各奔東西,在晚餐過後,或許看看電視,隨著電視節目的嘻笑怒罵,解放緊繃的心情;或許閒話家常,分享彼此的心事和趣味;或許出門散散步,吹吹夜風的舒暢,看看繁星的光芒,聽聽夜蟲的吟唱……對我來說,這就是最大的享受。活動結束,在梳洗完畢後,我走進自己的臥房,開啟那盞每天伴我夜讀的小燈,整理一天的思緒和一知半解的上課知識,在睡眼惺忪後,進入甜美的夢鄉。 我愛夜!有時候睡不著的我,總是貪戀著夜晚的美麗!成群結隊的星星精靈,總是調皮的對我眨著眼睛,目光如此美麗,卻也那麼神秘!他們到底要告訴我什麼?溫柔的月光仙子,用最輕柔、皎潔的一張網,網住夜的安詳和恬靜。夜風先生也睡不著,獨自一個人在月光下散步,一會兒漫步山崗,一會兒閒逛大街,一會兒和大樹、小草們玩親親……他的逍遙自在是最讓我嫉妒的。夜太黑,我也只能聽他瀟灑的吹著口哨,東奔西跑,四處玩耍! 我愛夜!四季夜晚的丰采,總是各領風騷!春天的夜晚,我愛欣賞俏皮的螢火蟲提著小燈籠,四處曼妙飛舞,尋找夢的起源;夏天的夜晚,我愛聆聽愛唱歌的蟬兒,像是開演唱會似的,讚頌夏天的熱情;秋天的夜晚,我愛品嚐月光的溫柔,月餅和柚子的芬芳和甜美,享受家人團圓的天倫之樂;冬天的夜晚,我愛窩在棉被的懷抱裡,把身體窩得暖呼呼的,任憑北風在外面張狂、叫囂,我也無動於衷,因為,冰冷的夢最需要我的擁抱啊! 我愛夜!既漫長又溫柔、美麗的夜啊!請賜予每個人一張張好夢,夢裡,所有的心願都如願以償。等到東方魚肚白,一覺天亮,最燦爛的朝陽都會向我們微笑,又帶領我們迎接嶄新、耀眼、充滿希望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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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片松林》散文集自序
「那一片松林」散文集,大部分是近些年我於家鄉金門日報寫的文章;另外,有一部分是我在聯合報部落格「漫遊溫哥華」與格友分享的篇章及畫作。內容有文學的、藝術的、旅遊的、家鄉的、海外的……等。包含地區,除了島鄉金門及台灣外,還有海外的一些見聞。 全書共分五輯,輯一,主要是返鄉的所見所思所感,如:故鄉的佳餚、碧山村落、返鄉紀行、記一段青春歲月等。輯二,包含旅遊的、藝術的、讀書心得的,如:濟慈小島、行走歐洲屋脊、找回生命初始的童心、觀畫印象、日常中,美無所不在等。輯三,為旅居海外的生活記錄,如:冬日況味、說伊凡這個人、不速之客等。輯四及輯五較為特殊,每篇短文至少附有一幅我畫的圖畫,大部分為粉彩及素描。這些篇章我甚為喜歡,它們帶給我生活的豐盈與喜悅。所有這些內容,可以說是近年我心靈活動的一個紀錄。 最後,我仍要感謝金門縣文化局大力的贊助出版以及評審委員的謬賞。此次,出書邀得廣告設計界享有盛名的翁國鈞(翁翁)跨刀負責出版事宜,相信定為拙作增色不少,在此一併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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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將來如有機會返鄉,絕對有能力來完成修葺古厝的心願。更何況他還年輕,月月有薪餉可領,餘暇也可以下田耕種或墾荒,只要勤奮不怕沒錢養家。 對於一母,他也會秉持晚輩的孝道,絕對不會讓她成為一個孤單的老人,往後勢必也會夥同沙瑪好好經營這個家。有了安定的家,對於故鄉或許會從記憶裡慢慢地淡忘,只因為已沒有春枝的消息,倘若一味地想歸鄉,回到家也只是孤零零的一個。然而,這似乎只是他一時的想法,一旦心情平復,故鄉的影子又會如影隨形在他腦中激盪,分番餅、宴請親朋好友、修葺古厝,無不一一地浮現在他的眼前。甚而這是烏番叔的心願,在他有生之年一定會實現,絕不會自毀諾言。 某天,處理好公務,烏番叔和沙瑪回到家,因為天色並未太晚,眼見一母尚未從田裡回來,沙瑪留在家煮飯,烏番叔決定到田裡幫她一點忙。然而,已十餘年未曾下田的他,對於田裡的農事的確有些生疏。但他還是接過一母手中的犁和牛,依然有模有樣、一趟趟來來回回的犁著地,讓一母大為驚訝。甚至犁好後卸下牛軋車,也順手拍拍牛背,再把牠牽到田埂上吃草,這都是一個農夫必備的知識啊!烏番叔並沒有忘記。無形中,也增加一母對他的好感。她認為:華人能在這個地方立足稱霸,並不是沒有理由的,至少他們勤奮有智慧,光有一個空空的頭腦是沒有用的。(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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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頑皮遊戲
兒時的我,稱得上是頑皮一族,主因應是個性、年齡與環境使然。小孩大都好動,自不待言;一群好友,臭味相投、互相影響;難怪父親說我「跳(佻)鬼」,不僅用詞得當,而且名副其實,因為我的確是無所不皮、如假包換的「佻鬼」,當然不僅是我,吾輩同好個個如此,也個個「身手不凡」,如果要「罵」,應該歸咎於當年的武俠電影,社會教育帶動我們「有樣學樣,無樣自己想」,那就從「跳」字談起,看看當年頑皮模樣! 跳上跳下跳高遠 「跳」是兒時的「基本功」,也是強項的「拿手功」,全拜武俠劇所賜,就讀國小時,學校書桌、辦公桌這等高度的物體,便能輕易躍上。我們從不好好走樓梯,上樓時一躍就是四、五階,下樓更是快速,不管是七、八階或八、九階,同學一個接一個的直接跳下。浦邊住家的洋樓與四周的圍牆,似乎為我設計,是我練「輕功」的好地方,閒來無事或「跳蟲」蠢動時,便爬上二樓或圍牆上再直接跳下,一天跳了好幾回。 升上國中後,彈性更好、同好更多,每節下課,正是我們同學比賽「立定跳遠」的時刻;寬度二公尺左右的水溝,正是我們挑戰跳躍膽量的好場所,曾有同學跌入溝底、四腳朝天,只怪自己功力不足。教室走廊的白鋁欄杆,男生都是一躍而過,從不繞道而行。連體育老師也迎合我們的「胃口」,體育測驗竟然考「立定跳遠」,兩米半是我當年的成績,似在驗收我們平日「練功」的成果。 見到高處的枝葉、屋宇的橫樑或懸掛的招牌,身輕如燕的我們立即跳起觸摸,又是另類的「跳功」。就讀師大時,同學見我彈性不錯,推我參加系運會的跳遠及三級跳遠比賽。 兒時每日跳上跳下、跳高跳遠,無時不跳、無地不跳,跳出許多的心得,創出許多的遊戲,也練出兩腳的彈力。 爬樹爬牆爬巨石 鄉下樹木繁多,有如上天賜予的「遊樂器材」,爬樹自然而然成為鄉下小孩的一項樂趣與基本技能,爬樹可以登高望遠、可以捉鳥捕蠶,偶而也可玩個爬樹比賽,比快也比高。海墘街姨母住家屋後的巨石,是兒時嚮往的地方,每當抵達,立即奔往巨石,奮力攀爬頂上,再順著斜坡滑下,貪玩的習性,不知磨破多少褲子。浦邊住家四周的圍牆,每天爬上好幾回,圍牆內的芭樂樹「高不可攀」,站在圍牆上摘取,唾手可得,更吸引我爬牆的動力。國中時學校特別舉辦「爬竿比賽」,身手矯捷的同學,「爬功」正好派上用場。金門高中緊鄰運動場的高牆,在我們看來,易如反掌,住校生經常在夜間爬進爬出,或買宵夜或到運動場跑幾圈再回來就寢。 兒時就是想爬,愈高愈具挑戰性,也愈有興趣。 拋碗拋書拋雞蛋 兒時的手真的很「佻賤」,見到東西就想往空中拋高而後接住,有拋就有接,拋得好才能接得穩,二者關係密切。舉凡各種球類以及大小適中的物品,幾乎樣樣難不倒,最常使用的水果是柳丁,我只能做到單手兩顆或雙手三顆,學起雜耍一拋一接,保持一顆在手一顆離手的局面。至於一般「口接花生米」,自然是輕而易舉。後來還在母親面前拋雞蛋,不僅蛋毀衣髒,連地板也是一攤,真是糗大了!幸好母親未加責罵。所謂「失敗為成功之母」,最後連雞蛋也被我練成了。再來是拋瓷碗,手托碗底,翻轉一圈再接,熟練後再逐漸加深其難度至翻轉兩圈。接著是利用現有的課本,將書本平放掌心而後拋高,再以反掌從書底去接,瞬間急速轉正,回覆原點,如此還可訓練反應。 轉椅轉幣轉盤蓋 兒時最常轉的東西大都就身取材,如口袋的「前朝銅幣」,同學各取一枚,玩起轉幣比賽,轉動最久的即是贏家。依此類推,只要是圓型器物皆是我們的玩具,鍋蓋、盤子家中輕易可得、不假外求,都是可轉的好材料。另如學校課椅,我們以掌心持握椅背的一端,成對角線的一腳觸地,另三腳懸空,邊轉邊使力,椅子便能轉個不停。雨傘也是能轉的器具,傘布打開,傘頂觸地,傘炳朝上,用力轉動傘柄,美感立即呈現眼前,足見「玩具」處處有,樂趣藏其中。 擲幣擲石擲紙球 擲是一們練「準」的功夫,打從玩「摔壁錢」開始,當年的銅幣,皆是清末民初的貨幣,大小如今日之10元輔幣,我們以幣擲幣,擲中即贏,神準無比。稍長之後,浦邊村後一片相思林成了我們練準的場所,拾取地上小石子,以樹幹為標靶,當樹幹由粗而細、距離由近及遠時,表示「準功」又上一層。垃圾桶也成了我們擲物進桶的玩具,我們揉紙成球,訂定遊戲規則,由遠處擲球入桶,幾個人便可玩上大半天。 頂竿頂傘頂掃把 「頂」是訓練平衡感的一項遊戲,唾手可得的長竿木棍或枝幹枝條,將其豎立於掌心或指尖,便能持久不倒,由於手部最為靈活、支撐最為簡易,慢慢地將其難度加深,轉移到其他部位,改以額頭、鼻樑或足背來頂。有時就地取材,連掃把、畚斗、雨傘或其他長條之物,也會為之一試,這些家中必備器具,似乎也成了我們的「玩具」。 彈盆彈門彈桌面 彈玻璃彈珠是基本的一項遊戲,越彈越準是共同的現象。就讀國中時,我們擴而大之,將「彈功」發揮到極致,住校生拿著雙耳鋁碗,在其碗底彈出節奏──「董答、董答、董答答答答」,二者之別是彈彈珠用食指或中指彈,彈節奏則是五指並用,拿起臉盆、漱口杯也是邊走邊彈。回到教室,可彈的物品更多,桌面、門面、玻璃窗、黑板……有什麼就彈什麼,如果幾位同學一起彈不同的器物,就像一支「打擊樂團」,不僅彈出節奏,更彈出樂趣,彈到十個指甲都扁了、也都粗了,仍然樂此不疲。 比力比運比輸贏 比有較量、比賽之意,無論是比運氣、拚輸贏,幾乎樣樣都可比,「比」實質上即是一種遊戲。一團糾結的橡皮筋,兩人即可比賽,以食指搓壓一下,完全脫離者即屬你所有,這是比多。將一張「人仔標」置入書中某頁,而後猜拳翻書,一人一頁,依序進行,翻中者即屬你所有,這是比運氣。另一類是比力氣,住校生一早玩單槓,比引體向上的次數;一下課,轉個身,與後面同學「壓手霸」(比腕力);讀書累了!與李金振、張延熙同學舉水泥磚、推樹觸壁,活動活動筋骨,也可拚輸贏。 金門俗語云:「一歲生張,百歲牢老」,兒時頑皮好動的個性,時至今日,人雖老而心不老,經常想跳想爬,一股衝勁尚未磨滅,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然而兒時頑皮,只是好動,並非胡鬧。我們充分利用地形地物、周遭器物,便能玩上半天,這些跳、爬、轉、頂所藉用的器物,有如玩具一般;而所進行的各類比賽活動,又有如遊戲一樣,有些類似雜耍、有些等於運動,在玩具缺乏、電器全無的年代,以此方式取代,頗具創意,不僅增添生活情趣、豐富生活內涵,同時讓平淡無奇的童年,變得多采多姿,留下無窮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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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美老街的張璋滿五腳基洋樓
張璋滿洋樓為2樓式五腳氣洋樓,何謂五腳氣洋樓?乃英國過往在東南亞殖民地區推動之城市店舖住宅改造,礙於城市公共空間需求及東南亞屬熱帶潮濕氣候,在設計東南亞城市店舖住宅,規定需留出5呎(約150公分)騎樓(俗稱:五腳基或亭仔腳),至於建築正面外廊則築有列柱、平樑、圓拱及弧拱,2樓外牆開拱(角)窗、欄杆或屋頂女兒牆同樣構築欄杆及山牆裝飾等,此建築風格,又因旅居東南亞之金門鄉橋返鄉或僑匯金錢構築洋樓,因此五腳基「Five-foot Way」遂翻譯為五腳氣。 張璋滿洋樓位於沙美老街信義路11-13號,過往曾經租給兩戶人家經營布店(蔡福林同學之祖父)及收發郵件兼營麵店, 目前建築外觀雖頹勢,惟仍不失氣派及風華猶存之洋樓,其主人即沙美人張璋滿,18世紀末在日本殖民東南亞之馬來西亞時期,他遠赴東南亞南洋奮鬥,自扁擔賣蝦發跡,以致後來擁有整條街及獨自碼頭,家財萬貫,惟張璋滿仍會定期僑匯金錢回沙美家鄉給早逝姪子(張延棉)之妻子(張蔡銀),並將此棟洋樓贈送給姪媳婦,後因日本人在其街上之鴉片煙館鬧出人命,日本人遂把整條街燒掉,當時張璋滿僅帶2箱白銀逃走,此乃充滿貧瘠浯島子民遠離家鄉外出奮鬥之白手起家及衣錦還鄉與有情有義和一夕成空之可歌可泣的瑰麗史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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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圖
泥層堆疊的昔時海港 記憶裡的榮耀,書寫 在布滿塵埃的歷史冊頁 然而此處畢竟是海洋滋潤 且印證過無比光榮的古城 漫步在街道茶樓與飯館 茄苳樹下,還有庭院之前 先民以往的貿易貨運 閃亮亮四海航行的夢想 回憶的海圖仍銘記在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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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逝水的點點芬芳
為了懷想往昔而開啟舊地重遊 幽幽一室盛開的粉嫩百合 燭火圍繞著滿眼笑顏的你 紀念光陰流連過的發光影片 無聲字句之香氛在暗灰叢林間 竄逃著 肉身灰飛煙滅的泥土 載不動虛化為春魂的縷縷花瓣 徘徊著 為何你即將離去的背影 溶於一片金鱗水鄉世界之中 我疑惑這房間是否已經淹滿水 使得波動畫面全浸淫眼底之中 那種支離破碎的曲折聲音 彷彿從深不可測的心口 緩緩敲擊著叩響起來 聲納似傳自深海海底生物 遙遠並且切切地喊喚我 不要忘記改用鰓呼吸啊 心痛神痴 眼中落淚 已經存留在淚水的你 鰭似瓣片的恍惚步履提醒…… 面對落花還如此這般清明 告別年輕如昨的你 因為淚眼看見你 腦門成就了曾經記憶 而我追尋了永遠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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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烏番叔自小在家務農,早已練就一身農耕的好本事。而沙瑪她們家的田地則為較濕潤的泥土地,不僅有充分的水份亦相當地肥沃,只要勤奮耕種幾乎都有收成。不像老家土地貧瘠,必須靠天吃飯。即使發覺在這裡務農也是不錯的選項,但烏番叔和沙瑪都有固定的職業,甚至烏番叔的薪俸是沙瑪的數倍,不可能辭去待遇優渥的職務轉而從事農耕,只能利用公餘幫一母一些忙。但他們也奉勸一母不要過於辛勞,往後已有女兒女婿來奉養,女婿更會以對待自己母親的孝心來對待她,讓她老人家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安享晚年。 然而,烏番叔卻也不斷地反覆思考,既然回不了老家而在這裡成家,娶的又是所謂的番婆。但即使兩國有不同的文化,可是沙瑪卻是一個賢妻良母典型的女性,兩人共事多年,彼此間亦有相當程度的瞭解,生兒育女更是指日可待,因此他必須展現一個男主人的架勢。除了讓一家人衣食無虞,首要之務必須改善居住環境,讓一家人過得舒適一些。 於是他和沙瑪及一母商量的結果,決定在老房子前方自家的一塊空地,興建一棟二層樓房,舊屋將用來放置農具及農作物,所有的建築費用由他擔負。若以他歷年來存在銀行生息的美金而言,重建及購買全新傢具等費用,亦只不過佔了他全部存款的五分之一,並沒有把他全部的儲蓄花光光。(一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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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化老街新象
前陣子看報紙寫新化老街辦年貨大街的新聞,感覺熱鬧滾滾。又看到臉書朋友到這裡的一家百年米店拍照,復古風的感覺很吸引我,想說上次來新化老街也已是五、六年前了,也許該趁著這年節假期再來此走走。 我們的車子就停在武德殿旁邊,記得上次來這裡還在整修,外觀雖然已美輪美奐了,但無法入內參觀,這一次終於走進這裡,看到許多當年日本人練劍道的衣物,館內還特別保留了一區用透明的壓克力圈起來的地板,讓人們可以窺看地基的建築結構。仰頭一看就是清晰的木架構屋頂,旁邊的大方窗也以剛正簡潔的線條呈現,整體呈現勻稱規律之美,就是很舒服。 走出武德殿,發覺附近一棟棟的日式木屋成排連綿,有的做為故事館,有的是特色餐廳,還有文創市集,也吊了不少彩繪燈籠,就是充滿濃濃的在地特色和年節風。 散步的腳往老街行去,雖然人潮因過年的因素顯得多矣,但我還是被這些好看的屋子立面所吸引,想起十幾年前初來訪時,真的和現在差好多啊。 那時我從歸仁那過來,依著地圖方位的指引好不容易尋到新化老街的正確位置。我用漫步的悠閒心情走入老街,撿拾這裏的精彩,讚嘆是心間不斷湧升的接續語句。 實在好愛淺藍灰的雅樸色澤,讓街屋有了低醞的統調,一種歲月歷史冉漫的時光感輕輕籠罩,在其它的老街中不常見到的色彩。好愛巴洛克式型板的裝飾壁面線條,華麗中帶著典雅的高貴質氣。好愛各式長窗的樣式,優雅裏藏夾著中西混搭的曖昧。好愛圓拱的弧形窗廊或樑柱,圓潤的線條把建築的方剛潤飾出不過度嚴肅的呆板。也好喜歡崁在屋子中央壁面上的姓氏或行號,絕對的端正感與旁邊的設計裝飾線板,成為家家戶戶不一樣的精彩圖騰,是目光停駐流連的不厭膩風景。 然後我站在街心想著,怎麼有這麼美這麼古典的街道啊。 以前的這裡一定是很繁華的,才能有這麼富麗堂皇的街屋,但我也在漫走裏看到了落寞淡淡顯影著。 這是假日午後啊這老街怎麼如此安靜,除了我外幾乎看不到遊客。一直走到街尾處才看到茶水攤子有幾位購買的客人,但也不算多,少許音聲的喧嘩著,打破了這裏過度靜謐的空氣味。 還好經過了幾年在政府和地方人士的奔走努力下,這裏漸漸披上了復甦的彩衣。當我站在街口,看到一家家形式統一的現代化招牌,一家家商店林立起來,而且有不少遊逛人潮;有的還是文史工作者帶民眾來參訪的年長隊伍,我就知道當年的疑惑和擔心是解除了。 再度前來是五六年前,久未聯絡的高中社團同學在臉書這橋樑的牽線下又意外的聯繫起來,聽聞國樂社有位以前拉南胡的社友在新化老街開了間中式餐廳,大家決定去捧場,順便把失聯歲月的時光填補一下。 來到這裡時接近正午了,暖炙明媚的日光把新化老街屋櫺的壁面裁印出明暗對比的好看剪影,在窗台、圓拱、招牌飾板、巴洛克裝飾柱體的紛立間,用光線的魔幻之筆,映灑出如音樂般的律動繽紛。當我走入街口,馬上被這兩排街屋的美麗壁面和光影在壁面上形成的好看映影深深吸引,這裏比我幾年前初次來時多了些許紛鬧的雜景,但也川流出一股鮮動的活力感覺這裏變得不一樣了,我和同學從街口遠遠就看到社友店家招牌,一路行走也一路欣賞這美麗的街屋壁面。 我們來到社友開設的重慶現炒吃午餐,歡談高中的往事。也是這樣的機緣,我才有幸走入老街這古老的房子裏,從以前走馬看花賞老街建築的遊客,變成深入宅扉的觀察者。 老屋門面不寬,一走進才知道它的深長,通往二樓的樓梯也非常窄陡,是往昔商家普遍的建築形式,雖然空間不大,但從樑柱壁面的力感可看出當年建造的堅實度,才能經過漫長時光的洗禮仍保有典麗風華。後來因想上洗手間,走到屋子的後頭,我才知道這屋子有多狹長,中間天井邊的廚房樣式是何模樣。親臨,對老街屋宇從只有羨慕和想像化成真實的了知,真的很不錯。 經過了這幾年,新化老街又蛻變成更繁華的模樣,彷彿日治時代做為附近鄉鎮貨物集散地的熱鬧盛景又回來了。不僅許多連鎖的商家林立,連一家開業已經145年碾米廠老店老闆娘說,真的看到老街的復甦,本來已停止多年的碾米大機器,他們也決定過陣子後要讓它重新啟動,不要只是店裡的古董,而是可以真正生產使用的機器,因為許多遊客來店裡對這高到二樓的機器很好奇,讓老碾米機重新運轉也有時代傳承的歷史意義啊。 在老店的沒落與新生中,我看到了整條老街欣欣向榮的生命力,老房子這麼美怎麼能讓它們在時代裡沒落了;老店這麼有人情味怎麼能讓他們就結束營業,人潮是一股生命力,讓這裡披上活力的新象,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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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妙的牽狀
台灣西部泉州人居住的部落,在親人過世後,會替親人「做覡公」。做覡公的高潮是「牽狀」,當天晚上,鄰近住家扶老攜幼擠進現場觀看,務必到最後一支「狀」被牽起,亡魂與陽世子孫溝通交流,祂從牽狀者身上退駕,牽狀者也「魂兮歸來」,癱軟在一旁休息後,大家才肯散去。 一開始是覡公吹起「嗚--嗚--嗚嘟嗚嘟」的牛角聲,它具有召喚亡靈的無形力量。早到的觀眾已把「狀場」圍得水洩不通,最內層是小朋友,有蹲有站;最外層則是大人,大家都目不轉睛的盯視狀場的一舉一動。 我自小好奇、好玄,加上八字又重,從不擔心被沖煞;因此只要聽聞哪家有牽狀,可說每場必到,印象深刻: 狀場在長條形棚子裡,燈火通明,令人有城開不夜的元宵花燈豪華感覺。棚外則由烏頭覡公搖鈴、敲鼓、念經作法;站在中央位置的道長,髯長及胸,看來仙風道骨。他右手揮著招魂幡幢,口誦經咒,左手猛打手印,彷彿指揮無形的鬼怪執行某些任務。 棚子中間有一排像爬竿的長竹竿,已被糊成圓桶狀。圓桶共有裡外兩層,裡層分成上中下三格,分別貼上不同的圖案,代表天、地、人三才;外層則書寫「接引西方」、「駕返道山」、「步步生蓮」等吉祥話。長竹竿一頭立在盛水的瓷碗上;一頭穿過頂端橫竹竿的鐵線圈中。這就是泉州人喪葬儀式中,有錢人家才辦得起的道教科儀。「狀」是為了薦拔親人亡魂而製作的道教法器,它代表後代子孫對往生親人的無盡思念,藉由短暫的交流知悉先人往生後的悲歡情況。 牽狀的都是往生者的親屬,越親者越容易「起狀」。他/她們不停的轉動狀桶,一面哭泣,一面念著:「雙腳踏雞籠,雙手扶蕉欉,OO趕緊起來換衫換褲,親像人。……雙腳踏雞籠……」。 牽狀者原地繞轉狀桶,最後則是自己意識脫離肉身,借給祖先靈魂使用。當祂們重回世間後,可以借用此一肉身口說、出氣、哭訴……可以捶胸頓足,可以哭得呼天搶地,可以喝斥不肖子孫……最重要的是和陽世的後代重溫親情,提出自己的訴求如:焚燒紙錢、紙厝、紙車、紙衣褲……使祂在陰間過著富裕的生活。 烏頭覡公持續念誦經咒,鈴鐺不停的「叮噹!叮噹!」響著,招魂幡幢左右上下揮動召喚求索,牛角雕成的「靈角」嗚嘟嗚嘟吹得更急促……牽狀的人已忘記哭訴,忘記念誦狀詞,他/她們愈轉愈快,甚至腳步踉蹌,整個狀桶搖搖欲墜。此時此刻,葬禮執事者開始趕人,清理出亡魂通往大廳的必經之路,以免撞倒陽世間的閒雜人等,導致肉體受傷。 當籠子裡的公雞騷動,發出聲音時,代表亡魂已經附身。玄奇的是狀桶的竹竿長度遠遠超過頂端的鐵絲圈,亡魂開始行動時,居然可以拽下整支竹竿,連帶狀桶一路憤怒的擊打地面。祂不必由人帶路牽引,牽狀者是緊閉雙眼的狀態,竟能快速的進入大廳在祖先牌位前停下,雙手仍持著竹竿,不停的撞擊地面,等待後代子孫趨近對話。 「緊!緊去!園裡有人咧偷挖番藷,緊去掠賊」祖先亡魂等不及子孫問話,居然先指派「捉賊」的任務。 子孫中的壯丁脫下孝服,四人騎著兩輛「新三東」牌摩托車,攜帶木棍、竹竿火速趕往甘藷田。 「阿堂!阿堂咧!我是你老父啦!」祂發出兇狠的話語,被召喚的是男主人,趕緊趨前跪下:「阿爸,我是阿堂啦!你做仙,日子過得好嗎?」 「怎麼會好?你攏嘸知啦!」亡魂憤怒的說:「我的厝已經被飼牛囝仔和大小牛踐踏得屋頂全破,大雨一來一定漏水;冬天一到,北風一吹,我冷得受不了!」 「好啦!阿爸,我明天一早就去巡視一下您的大厝,一定立刻修理啦!阿爸,請原諒,是我不孝啦!」 「不孝!不孝!一天到晚逛茶店仔啦!」亡魂抓起竹竿往男主人背上一敲,破口大罵:「我替你娶的美華不好嗎?水擱賢慧,你竟然嘸顧,去開茶店查某!夭壽死囝你咧!」儘管男主人已縮成一團,他仍照打不誤。被喚做「美華」的女主人趕緊過來緩頰:「沒啦!沒啦!阿堂足規矩,沒在外頭飼查某啦!」 「妳喔!尪婿共人公家用攏無知啦!傢伙被人搶走嘛無知啦!」亡魂趨近美華,面對面訓斥,幾乎碰在一起啦。 「還有!還有!我窮得要死,趕緊燒十億庫錢給我,阿堂!你有聽見沒?」 「有啦!知也啦!明天一早就和阿母的一起燒給你們……」 「不可以!一起燒,我的錢又會被她控制得死死的!」亡魂顯然還殘存著陽世的記憶,一再叮嚀:「今晚就燒!今晚我就要,有聽見沒?……」亡魂的聲音愈來愈弱,終至寂然無聲,最後一個顫抖,被附身的陽世子孫往後一倒,已經有人在後面扶持他坐在太師椅上。 「我怎麼坐在這裡?」牽狀的人眼睛一睜開,幾乎說的都是這一句話。 「你起狀啦!我阿爸借你的身軀交代事情啦!真多謝你喔!」男主人阿堂向牽狀的後代子孫說明原委。 「說!有沒有去逛花街柳巷!」美華一欺近阿堂,右手擰住阿堂的耳朵,惡狠狠的問話。 「水某,沒啦!沒啦!我嘸敢啦!」 「沒?沒!」美華生氣了,在圍成一圈的「觀眾」面前脫下孝服,捲起袖子拽住丈夫的手罵道:「你老父做仙,他替我暗訪,你有什麼坑坑洞洞的小事,他都一清二楚啦!你給我記住!若在外面偷吃,我會把你剁掉丟給狗仔吃,牠們還以為吃香腸哩!」 夫妻吵架這一幕,惹來圍觀的群眾哄堂大笑!這「牽狀」可真玄奇,居然老父洩了阿堂的底,還引得夫妻吵架。阿堂花錢和先人溝通,想不到竟惹來麻煩,這件事在鄰里巷弄間引為笑談,甚至傳遍整個褒忠鄉。 據說,當晚四個年輕人趕到番藷田,果然抓到偷挖甘藷的竊賊,還移送法辦哩!至於整個喪葬儀式結束後,阿堂到公墓去巡視,果然他老爸的墓土,右半邊已被牧童及耕牛踩平,甚至可以看見裡頭的棺木,他趕緊鳩工修葺。 「牽狀」就是這麼玄奇,難怪附近居民喜愛圍觀,這也算是「白色嘉年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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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 情
大自然的清新懷抱,永遠都是對我敞開著的;所以,就讓我自己的心,也不要被我長久地封閉了吧! 從山林延伸到海洋,由高原開展至矮山,大自然永遠都是以原有的樸實面貌面對著我。 偶爾,我會暫時離開久居的屋子,帶著一份單純心境的愜意去漫遊。我把心情托付給美好的事物,也跟它們進行心靈的對話。 於是,即使那時有任何形式的束縛,也都能夠得到必要的適時解放;我的神志重新獲得那完全的清明。 潔淨的山泉水,清涼了我的四肢,也滌淨了我的思慮。 在那欲雨的濃雲裡,在那有如飽滿墨韻的雲層色澤中,有一份淋漓快意也是屬於我自己的,將會隨著傾瀉而下的雨水一起被釋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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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 號
站在廣闊的曠野我窺探妳的世界 到底心裡還有誰愛上了就拚命給 戶外冰冷的老街泡杯曼特寧咖啡 溫熱想妳的感覺 甜言蜜語滿心扉 妳隱藏的古典美 是為了感動的誰 晴朗蔚藍的大海 像淚光閃爍的愛 不忍心就要離開 鹹鹹的味道存在 我還放不開胸懷將思念拿來暴曬 照片留給我來拍 聞你的味道還在 背向海平面無奈 等待玫瑰花盛開 何時妳能再回來 我默默殷切期待 對過去現在未來 想用鉛筆來記載 腦袋瓜一片空白 描繪這場的戀愛 大雨不停落下來 風颳的速度很快 不曉得怎麼安排 把愛情保留下來 你無聲無息離開 讓我一直生活在 一種不安的狀態 半醒半醉心悲哀 孤單的站在陽台 眺望著紗網窗外 心裡有些許感慨 妳人已離開不在 我衷心的在等待 雨季不要快點來 妳現在住的地帶 天氣是否也變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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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第十章 忍受多年性壓抑的烏番叔終於得到抒解,沙瑪的處女身亦已獻給一個不同種族和文化的唐山人。即使唐山是烏番叔的故鄉,但與沙瑪一夜纏綿過後,故鄉似乎離他更遠了,何日能走上歸鄉的路途,誰也不得而知。而生長在貧困農村的沙瑪,在女多於男的社會,想尋找一個稱心如意的對象談何容易。或許已婚的烏番叔就是她心目中最好的人選,因為他們已相處十年,不僅有著同事的情誼,亦有著長官與部屬的關係,如今更成為一對異國夫妻,這莫非就是中國人所說的緣分。 尤其是烏番叔只大她兩歲,非但身強力壯,又是收入豐厚的漁船公司經理。當他回不了唐山老家時,一旦在這裡娶妻生子,此地不就是他的家麼?時日一久又何嘗不能把他鄉當故鄉?因此,不僅沙瑪無怨無悔地把寶貴的少女貞操給予他。她一母能覓得如此的乘龍快婿,喜悅的神情更溢於言表。當梅開二度的烏番叔,低調地住進她們家和沙瑪共枕眠時,並沒有舉行任何的儀式,也沒有在這個小農村引起騷動,彷彿是一件極其自然的事。或許,只要當事人高興就好,其他人又有什麼權利來干涉呢。 (一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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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漫遊
夏日清晨五點多鐘,拉開窗簾望向窗外,但見天已微亮。萬里長空彷彿才清洗過一般,有如一疋蔚藍的綢緞,潔淨得連一片雲都捨不得停留! 我告訴太太今天是週末,早上不用侍候小男孫上安親班,就讓他和女 兒、女婿睡晚一點;我可以騎機車載她在晨間漫遊,太太欣然同意,於是,我們很快便整裝出發。 我們沿著防汛道路前進,這條柏油路面,路旁除了停放來此耕作的農民機車外,行人車輛寥寥無幾;倒是田野的四季風光,成了農場觀光的主軸。太太生長在傳統農家,在耳濡目染之下,對於農事懂得比我多;尤其對於農作物播種的季節及收成時節更是瞭若指掌。 相形之下,常常讓我這個門外漢,覺得汗顏! 此刻,太陽尚未升起,遠眺東方天壁上,塗抹著幾條紫紅色朝霞;回頭望見西方天空上幾顆寒星若隱若現,一彎斜月還高掛在半空中,充滿詩情畫意,如果不是黎明前出遊,我想眼前美景,勢必失之交臂! 當我們繼續前進時,看見早起的農夫已到菜園從事園區工作了。但見偌大的芋頭園,綠葉欣欣向榮,溝畦分明井然有序。火龍果棚架上的葉片像仙人掌般,蔚為奇觀。絲瓜園綠意盎然,金黃花朵點綴其間,讓人眼睛為之一亮!讓人見證「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絕非虛言! 當我經過一處荷花池畔時,看到池畔有許多人在賞荷。有些人拿著手機,也有些人拿著照相機,更有人架起長鏡頭攝影機全神貫注在拍照。我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住了,不由得也停下來觀賞。這時候,旭日初昇,陽光斜斜映照在荷塘裡。但見田田荷葉上,昨夜滴落的露珠還停留其上,晶瑩剔透;猛不防一陣清風拂過,如綠雲般的荷葉嫣然搖動,露珠兒滾來滾去,發射出如寶石般耀眼的光芒,真是美極了;而桃紅灼灼的荷花,彷彿凌波仙子,亭亭玉立於荷葉間,此時此刻,不禁讓我想起「碧葉喜翻風,紅英宜照日。」的詩境,嘴角禁不住漾起一抹微笑。看到荷花總會讓我聯想起古代詠蓮名句:「蓮,花之君子者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在擊節讚賞之餘,也不由得對於荷花飄逸出塵,超然脫俗的聖潔情操,油然而生崇敬之心! 我一邊騎一邊游目騁懷,越來越接近山坳了,「舉頭已見千山綠」。不經意瞥見道路兩旁的一棵棵大樹綠蔭如蓋,好奇地定睛一看,才發現出來是蓮霧,已經結實纍纍,可想而知,今年果農勢必笑逐顏開。 當我們從山中折返時,天色已大白。我們趁著暑熱就要漸漸散發出來前打道回府。回程途中,清涼的西風一路相伴,輕輕地吹拂著我的衣衫,頓感神清氣爽! 如果不是身歷其境,實在很難體會短暫的晨間漫遊,也能帶給我們怡然自得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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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言詩】 親水清蓮
清清水波映嬌嫵,蟬鳴蜂舞夏意出。 一枝睡蓮凝幽處,千朵嫣紅青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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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櫻花樹下的祝福
春天的夜晚,老家三合院,萬籟寂靜,天空裡,只有月明和稀疏的星子閃爍於天空。 歲月就有如老家三合門前涓涓的溪水,從來沒有停止過,就這樣匆匆的流逝過去。 我們這個家族裡的兄弟姊妹長大後都搬出了老家,大家都到了外地另謀生活。老家三合院的古厝裡就好像春天屋簷樑下的燕子一般,每當春天來時,燕子們便會來築巢,當雛燕長大之後,就會飛出了巢穴,那老巢穴裡,就只剩下老孤的雙燕。 阿嬤和阿母常說:「三合院我家是祖傳的遺產,就算三合院的屋瓦已不再密實,有時還會崩落著厚厚的沙土,但那必竟是她們:『生於斯,長於斯,必亡於斯。』的地方,所以在她們那個年代的人們,都十分保守,從來沒人想要搬離過開古厝,到外地去生活。」他們對這個老宅子的情感,就有如她們面對自己的愛情和婚姻一樣:「歷久彌堅,此情永不渝!」 而我家大姊,初入社會時,她有著新時代的女性觀念,她常說:「現代人的愛情就好像灰姑娘和王子的午夜約會一樣,當灰姑娘坐上南瓜馬車,總是令人充滿著期和待羨慕的眼光,一但結婚之後,那絢爛的愛情,就會回歸於平淡,而美麗的過去就有像是曇花一現,而那些深藏在愛情裡的一切虛無,都將被『現實』,打回了原型,不再有任何美麗的幢景。」所以說,我家大姊一直主張要當個不婚族的女性。 但阿嬤和阿母那能接受大姊的思想,於是就常拿著大姊的照片,到處在村子的鄰居家裡,拜託大家幫大姊作媒,每每阿嬤和阿母,看到了有中意的人選,就會打電話通知大姊回家來相親。大姊起先不敢違背兩位長輩的意思,只好把「相親」,當做是回家渡假時送給阿嬤和阿母開心的「伴手禮」,只要她們開心快樂就好。 經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沒想到阿嬤和阿母,她們對自己的相親計劃,原本是「個個有把握」,到了最後卻變成了「個個沒希望!」所以,她們二老,漸漸地在家裡當起了「趴趴熊」,再也不找大姊回家來相親了。 沒想到大姊在屢屢失敗之後,她竟然考上了托福,所以她決定要出國唸研究所,那阿嬤和阿母,當然是十分的反對,而我們家二叔公,時常規勸二老,要她們不要再為大姊的婚姻大事操煩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但她們卻是一直堅持著自己的觀念是正確的,所以我家二叔公常幽默地和我們兄弟姊妹們談起:「這次妳們阿嬤和阿母反對妳們大姊出國唸書,就差沒上街頭,拿著大型看板去遊行抗議啦!還好也沒有媒體記者來村子裡跟拍,要不然哪!妳們阿嬤和阿母一定會和記者說:『吾家有女初長成,忤逆長輩,只想出國留學,反對出閣,請問大家看誰有理蛤?』假設村子裡,要是發出這種新聞,不知道電視的新聞台,會不會收視率很高喔?呵呵呵!……」 這次大姊堅持的態度,確實是惹毛了阿嬤和阿母,氣得她們每天在村子口和鄰居家的婆婆媽媽們,訴苦、抗議、抱怨,到處數落大姊的不是。 後來,我終於明白,阿嬤和阿母都成了大姊的「最大反對黨」,她們不準大姊再回來老家古厝裡來,就連每年的清明節,也不準大姊回家掃墓祭祖,渾然把大姊視為「陌生人」。 最後大姊還是依照自己的計劃,孤獨的提著行李,搭著飛機,飛向異國求學。 也許是緣份吧!沒想到大姊在國外唸書時,她竟然認識了一位情投意合的老外同學,經過交往之後,他們彼此決定婚嫁。阿嬤和阿母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當然是相當的反對,但是她們又怕大姊一直小姑獨處,以後變成了老姑婆,所以只好勉強的答應了這門婚事。 就她們結婚的隔年春天,大姊返國省親,她帶著新嫁娘的嬌羞和洋女婿一起回到了老家古厝,阿嬤和阿母堅持要遵循古禮,要再替他們辦一次婚禮和宴請賓客,大姊穿著阿母老早就訂製好的大紅旗袍,而大姊夫則在大家建議之下穿上了沾滿喜氣的唐裝,就在我家村子裡的眾人見證之下,大姊和大姊夫一起跪地拜別了阿嬤和阿母。阿母那天居然高興的啕嚎大哭,一直說:「一直以來妳都是我的心頭肉呀!把妳養到這麼大,受那麼高的教育,妳哪狠心嫁去那麼遠的地方呀!我會捨不得呀!……」這時,阿嬤和媒婆,則在一旁勸著阿母說:「這是喜事呀!不要再哭了,免得誤了良辰吉時和進餐廳款待賓客的時間哪!……」 最後大姊夫牽著大姊的手走出了古厝,在上新娘禮車之前,還在我家三合院的櫻花樹下和大夥兒拍了許多張大合照,我終於看見了阿嬤和阿母還有大姊彼此之間終於達成了「共識」。因為在婚禮完畢之後,我將相片全部沖洗出來,準備分送給親友的時候,這才發現,平日阿嬤和阿母拍照時,都只會露出一張拘謹、嚴肅的面孔,如今阿嬤和阿母開心到竟然忘記自己口中有假牙?從那些照片裡可以看到她們那天不但笑瞇了眼,還全都露出了滿口金光閃閃的牙齒。 那年春天,在老家櫻花樹下的祝福,我想,應該是我們家族裡最幸福、最和諧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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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 聊
朋友就是有事幫忙、沒事閒聊 我們家的人都讀理工,個性說好聽是理性,說難聽就是冷漠。像我交朋友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沒什麼特別的事不喜歡去麻煩別人,怕增加別人的困擾。 但像我這樣的人平時還好,萬一碰到有事想請人幫忙時就麻煩了,因為電話一打過去人家就知道你有事相求,讓人感到你很現實,雖然我心裡不是這樣想的,但給人家的感覺就是如此。 有句話講的很有道理:「什麼是朋友?就是有事幫忙,沒事閒聊。」我媽也常告誡我平常就要跟同事打好關係,熱情主動一些,才不會找人幫忙時沒人理你。 現在科技進步,賴的使用也越來越普遍,增進了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對於我這種平時較害羞的人其實是有利的,有時羞於用言語表達的,就可以用文字、貼圖多與朋友互動。 我常常會傳些有趣或有意義的影片、文章或音樂給朋友,增進彼此的感情,屆持再找人幫忙時就不會那麼唐突了。 值得一提的是,我這人個性比較直率,找朋友幫忙時都很直接,電話一打過去就問:「可請你幫忙一件事嗎?」 後來我發覺朋友打電話找我幫忙時,都不像我這麼直接,他們會先跟我哈啦半天,關心一下我的近況,等到氣氛熱絡些再導回正事,此時我也不好意思拒絕,想想似乎朋友的方法比較聰明。 做有益的事,交對的朋友 人生有很多選擇,如果你想成功,就要把時間花在有益的事上面。 比如說我很喜歡看報紙,也很喜歡看網路小說,前者有益,後者無益,如何選擇自不殆言。 跟有智慧的人做朋友也是成功的一個重要因素。有智慧的人讓你越來越好;沒智慧的人不但害了自己有時還拖你下水。所以如果你想成功,就少花時間在那些沒有益的事情及朋友身上。 爸爸,好無聊啊! 我是個單親爸爸,現在跟小女兒芊芊同住,她讀小二,老是跟我喊:「爸爸,好無聊啊!」我常罵她,妳才幾分鐘就喊無聊,爸爸小時候那才是真正的無聊,無聊到爆好嗎? 我們小時候不要說手機電腦,連收音機、玩具都沒有,電視也只有華視一台。我讀國中及高中時哥哥姐姐都去台灣讀書了,父母又不淮我出去玩,不准我看電視,那才是真正的無聊。 無聊其實是一門很好的功課,只有當你很無聊時,才知道原來有事情做是幸福的,為何很多人抱怨現在的孩子不好管教,答案之一就是不夠無聊,當一個孩子很無聊很無聊時,你叫他幫你他不但不會反抗還會很高興,可是當孩子成天玩手機看電腦時,你叫他做點事他就怨聲載道。 大陸有一個綜藝節目叫<變形計>,裡面在講一些青少年從壞孩子變好的過程,有些很感人,我覺得不管是老師、學生或父母都可看一下,會從中得到不少啟發。 節目每一期都會選擇兩組家庭的小孩進行互換,雙方在30天之中互換角色,體驗彼此的生活。 當一些城市叛逆的小孩被送到農村後感受到無聊的痛苦時,他們才知道以前自己是多麼幸福,多麼不知感恩,多麼傷父母的心。讓孩子在極度無聊、自食其力下改變自己,重新檢視自己荒唐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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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即使兩人稱不上郎才女貌,兩國民情風俗及文化亦不盡相同,可是長年的相處,彼此間已有相當好的默契,共同來經營這個家已不成問題。可是當烏番叔啟開人生的第二春,沙瑪把少女寶貴的貞操給予他時,以他們兩人的生理狀況而言,生兒育女指日可待。往後烏番叔是把他鄉當故鄉就此落地生根,還是依舊做著歸鄉夢? 倘若有一天他踏上故土,可曾記得要分番餅與宴請親朋好友及修葺古厝的諾言?或許,隨著全球經濟的起飛、各方面的進步,分番餅對孩子們來說早已不稀罕,準備接受他歡宴的親朋好友亦已髮白齒落,百年古厝勢必已倒塌成廢墟。如此,是否對得起祖龕裡的列祖列宗,還有自己的良心。 (一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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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戀
雲不斷地,隨風飄移,從另一座山頭出發,突兀著闖進我眼前,處在月台的我,緊握著手裡的票,目光遙望著被雲籠罩的山頭,憶起了記憶底,最深處的妳,等我,我即將來到妳的身邊,搭上這班南下的自強,妳最愛搭火車看風景的,對吧! 我在火車上回憶著我們的點滴,腦海放映起了電影,一幕幕浮現,我不自覺寫下,我們相識的過程,時光隧道引我走進那年夏天。 那年我在醫院實習,還不是很適應北部潮濕多雨的天氣,對我這個來自台東的子弟,十分的不習慣,某天我跟著主治醫師,去巡視病房,我在左邊靠窗的病床上,看見一名年輕的女孩,她紮著馬尾,臉上清楚地顯現,被病魔纏身的蒼白色,素顏的她,仍掩不去懾人的美,我在她澄澈的眼眸,看見了自己的倒影,到底有幾秒?我脫離了軀殼,恍神的失態,換來她淡然的淺笑,微微上揚的嘴角,好似一道新月,映照我發窘的模樣。 她的名字叫晴,跟我是同鄉,也是來自台東,也一樣不適應台北的鬼天氣,逐漸熟稔起來,好像相識多年的好友,跳脫了醫生與病患的關係,猶記得那天,一個陰天的午後,妳側著45度角的左臉,對我說:「跟我談場戀愛吧!」 「什麼?」我太過震驚了,以至於耳朵收不到她的隻字片語,她噘著嘴,極具耐心的逐字逐句地說著。傳進我耳裡:「跟我談場戀愛吧!我想在生命的末程,留下回憶。」 聽來荒謬的提議,我接受了,現在憶起她的笑,仍有種不現實的暈眩感。 她對我來說,就像毒品一般,初嘗便已上癮,可我身陷其中,戒不了,也不想戒掉,交往第30天,我牽了她的手,觸電般電流湧上身,交往的第45天又14小時37分28秒,我吻了她,舌頭交纏著,來回的拔河,時至今日,依舊,難忘。 交往滿兩個月,她的病情益加惡化,癌細胞迅速擴散,挨不住時,指甲深深掐著我的手,皓齒在我肩上,激烈著咬著,留下一排整齊的齒痕,嗯!牙齒滿漂亮的,肩上滲出斑斑血跡,熬過了苦痛,我倆緊緊擁抱著,沒有絲毫的浪漫,是一種同病相憐的感嘆,如在擂台上互毆幾十回合的對手,欲出拳卻已軟手。 「對不起!」她哽咽著說。淚滴滴落在我肩上的傷口,我只覺得原來心真的會「疼」那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 她的淚容,揮散不去,我無能為力的無助,並不輸,病魔在她身上的痛楚,如果讓她狠咬上幾口,能減輕她的痛苦,我願照單全收,迷惘的我,拿起了塵封已久的雕刻刀 ,一刀刀的刻著,木頭逐漸有了形,心也跟著平靜下來,那幾天她的病算是穩定了些,我將雕刻好的木偶送給她,她蒼白的面容,浮現了難得的血色,原本就明亮的雙眼,更加晶亮閃著異彩:「你去哪買的?」 「我自己做的,妳說妳愛貓,我就刻了隻送妳。」 她將木頭貓擺在床頭:「我有回禮送你。」照著她的指示,取來了工具箱。 她慎重地打開,示意我脫去上衣,才明白,她立志成為刺青師,可惜還沒藝成,就被病纏身,她撩起了上衣,我清楚的看見,她背上的一隻蝴蝶。 「也幫你刺隻蝴蝶,代替我這隻瀕死蝴蝶展翅飛舞。」礙於她的體力,我背上的蝴蝶,生長得相當慢,有好幾天她根本沒拿針的力氣,於是,刺青工程就做做停停。 交往滿三個月時,我正想著該給晴甚麼驚喜?陷入沉思時,晴傳來病危通知,跟著主治醫師進病房,我狼狽地逃出病房,害怕著晴一不小心,就會離開我,逃進便利商店,買了菸,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一根根抽著,回過神來,已經把3包七星都抽完了,全身仍止不住地顫抖。 幸好,晴安然無恙,她慵懶的倦容,跟死神打完一仗,很是疲憊。 「如果你沒法平靜的面對我的病?那你也許該考慮放下手術刀,我比較喜歡你拿雕刻刀的樣子。」最後的話語,輕柔的宛若呢喃,體力不支的她,進入了夢鄉,留我獨自思考著,如果放下了手術刀,是否代表著這7年白費了? 往後的日子,我們依舊在跟時間賽跑,依然刺青,依然雕刻,依然深愛著。 她冷不防摟著我的肩,猝不及防,用拍立得留下我們的合影,比起她早有預謀,巧笑倩兮的模樣,我的表情自然是不堪入目,不論我怎麼抗議,她就是不肯再拍一張。 「你要記得這是我們唯一的合照,要記得我最美的模樣,知道嗎?」她說著,手輕輕地撫著我的臉龐,好似訣別似的,隔天,她再度發出了病危通知,溫柔的囑咐我,別勉強自己進手術房,這次,老天不再眷顧我倆,她永遠地離開了我,我很想大哭一場,但我的淚水卻流不出來,因為她給我的回憶,都是那樣的夢幻,都是如此的甜美,每當想起她,我只有開懷大笑。 我曾問她:「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她甜笑著答:「我要讓你記得,你再也遇不到那樣慣你寵你的女人,要你記得我一輩子。」甜笑轉變成了賊笑:「我可是很有心機的!」 「何止遇不到,我也沒辦法再戀上另一個人了。」我苦笑著。 默默處理著她的後事,將她的遺骸帶回台東,我褪下了白袍,拿著雕刻刀,沒入了深山,離開了塵囂,我專心地想妳,多年後,人們稱我為隱世的大師。 「妳過得好嗎?」我慎重地放上,今生最得意的作品,一對單翅的蝴蝶,合在一起,才能完美飛翔,原本烏雲遮蔽的天空,透出一絲曙光,照在我的身上,我彷彿看見了兩隻蝴蝶,相伴著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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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斯的修行時光
乘坐火車南下,抵達地中海沿岸的尼斯小城。為了尋找預訂的青年旅館,從電車下車後,如賭注般的走上那條道路,一路對照地圖一路疑惑的前進。走到一個大叉口後,揹著沉重的行李爬上一個大陡坡,右手邊是間小學。 聞到濃郁的花香,天空晴朗白雲浮動,晚上七八點天還很明亮,沿途上只有清脆的鳥鳴,只有寧靜瀰漫空氣間。想要問路,卻沒有遇到半個人,偶然聽見一點笑聲卻不見人影。只能期盼走在正確的路上,否則天一暗,在這麼寧靜的地方很難找到落腳處,而且揹著行李走在接近四十五度的陡坡,真是一件費力的事。 轉身就可以見到遠處的地中海與成片建築的屋瓦,彷彿在爬山似的尋找旅館。在一個路牌號碼不明顯的岔口,找到了正確方向。一片白玫瑰後,找到了由古代修道院改建而成的青年旅館。隔著門,可望見底下有彩色的玻璃的挑高大廳,沙發上坐滿了年輕的各國男女,彈吉他聊天喝酒打電腦,一排的公用電腦也全被佔滿,播放著狂熱的舞曲,熱鬧非凡。 若想跟鄰座的聊天,非得扯上喉嚨才聽得清楚。廚房裡也很熱鬧,自己動手做菜的房客忙進忙出。廚房裡製做披薩的工作人員訂單接不完,而吧檯的工作人員一面調飲料,一面跟客人們聊天。每個座位坐滿了享用餐點的年輕男女,大家忙著交換訊息或者結交新朋友,感覺是年輕人歡樂的旅館,有點不自在的置身其中。 每天如修行般的花二十五分鐘散步下山,再爬山返回旅館。雖然有接駁的小巴士往來有軌電車站,但還是喜歡揹著包包輕鬆自在的踱步,如修行如運動如呼吸。感受天光雲影,呼吸只有步行才能享受的濃郁花香,傾聽久被忽略的蟲鳴鳥唱,享受那天色昏黃的一陣小雨清涼。 看見放學時刻陡坡上的校門口,站滿等待接送小孩的父母,吱吱喳喳的八卦聲與笑鬧聲;遠處的地中海波光粼粼;成棟的面海建築,陽台上閒放著躺椅、咖啡座椅和腳踏車;早晨騎著野狼上山的大叔拋過來的媚眼;錯身而過的年輕父親,驚險的推著嬰兒車下坡;廣場上老先生販賣色彩飽滿的彩椒和渾圓的茄子;某日回山上,各路口到處被封住站滿警察,彷彿當地居民似的通過關卡,寧靜上山。 一張又一張如水彩畫般的尼斯街景,從書上紀念明信片上站立起來,又從風雨聲、男女的交談聲、色彩濃郁的建築,拓印在皮膚、腦海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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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跳
天女思凡? 撒下幾顆春心 精靈在人間擎起火炬,挑釁 安分守常的清寂 企圖引燃一場早春的激情 綠意爬梳詩意 聽!蟲鳥唧唧吟唱雋永篇章 蠢蠢欲動的紅,是大地的心跳 撩撥青春,發出吶喊 第一記春雷,驚醒 沉睡中的愛神 幽靜的、無感的,都將騷動起來 蜂兒、蝶兒,還杵在那兒等甚麼? 第一滴蜜最驚心動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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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父親】 爸爸與我與酒
印象裡,其實爸爸的酒量是不好的,但他愛說酒、品酒更愛藏酒。 因生長於環境特殊的地方及爸爸工作的緣故,從有記憶以來,家中宴客的畫面是經常的上演於我小小的心靈中,在那個物資匱乏、餐廳不普遍的年代,年輕的爸媽,忙碌於工作與家庭之餘,為了某些因素,更需應酬,於是每每於下課返家時,廚房裡已是一片繁華景象,年幼的我們自是滿心歡喜的鑽進鑽出的,偷嘗著尚未端上桌的佳餚,只見帥氣的爸爸周旋於賓客間仍抽空叮嚀我們:要吃飽哦!這時的他總帶著微微的酒意與淡淡的笑容。往後的幾年,身為家中長女的我,更是爸媽宴客時的得力幫手,爸爸教會我如何溫出一壺溫潤不澀而又帶點酸甜的陳年紹興,如果再加上幾顆話梅的話。 及至稍長,因時空改變及爸爸工作的更上層樓,喝酒應酬成為公事,家中廚房熱鬧場景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餐廳或者其他公務場合,意氣風發的爸爸有飯局是那時生活的常態,而總要等到他返家才入睡的我,為他準備一杯參茶,已是每日必做的事,返家的他,帶著濃濃的酒意與志得意滿的笑容,總要我早點睡覺了! 那幾年,喝酒對爸而言是公式、是人在江湖的無奈、是無可避免的人情世故,但我知道,其實他內心深處是不喜歡的,就像他教我的喝酒與做人做事道理是一樣的,唯有慢慢品嘗,細細體會才能領略個中滋味,若一味猛灌,未嘗真味,未識真理,混沌一生也,因此,我沒見過喝醉酒的爸爸! 幾年後,爸爸退休了,或因年齡或因健康因素,已滴酒不沾,但遇有年節或大哥返家,他總會拿出一瓶珍藏的洋酒,可能是軒尼士,可能是皇家禮炮,或者是藍帶,要我打開,軟木塞瓶蓋往往因久藏乾枯了,我總要費盡一番氣力的才把瓶蓋拉出,爸爸一定把軟木塞湊進鼻孔聞聞,並遞給我聞,要我體會那經過時間淬鍊而成的酒香,當天的飯桌上他一定扯著喉嚨談那瓶酒,從品質、分級、價格,滔滔不絕,因為團聚,因為兒女圍繞,此時他的笑容是滿足的,當那瓶酒快見底時,我知道,一年又過了! 近年來,因社會福利之由,酒在家鄉是生活中最大的議題,配酒、買酒、藏酒、賣酒等話題,終日縈繞,酒之於爸爸已不如先前之感,倒是他開始飯後時總要喝上一杯,若有陪他用餐時,他一定要我斟一滿杯,我喝一半,他喝一半,我笑說:喝成癮,怎麼辦啊?他回說:我的酒讓妳喝不盡的!後來,我才懂得,原來酒幫助血液循環,可以讓他在長長的午後睡個好覺! 他知我愛藏酒,總要送我,即便來家中小坐,也會帶上一瓶!但我呢?那天,在爸爸的告別式上,我們是用米酒與您告別的,猶記他在世時,每談及此,他總一副笑笑的口吻說:生之養勝於祭之豐啊!或限於習俗,或限於環境,但我的爸爸,怎會是喝米酒呢?這點讓我痛徹心扉,無法原諒自己。 忌日那天,我將遙祭您一杯酒,祈求您的原諒!並許願下輩子能再與您對飲一杯,在濕冷的冬夜時,念著那首您喜歡的: 綠螘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飲酒過量有害健康/稿費捐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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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聽完沙瑪的一席話,烏番叔已難忍激動的情緒,他緊緊地摟住沙瑪柔軟的身軀,沙瑪則伸手脫下他的外褲,似乎想讓他跟在家鄉一樣,穿著短褲、打赤膊。而已結過婚的烏番叔,在長年的性壓抑以及酒精的燃燒下,似乎已忘了唐山還有妻室。不管春枝是否還在倚門盼望他的歸來,或是早已改嫁跟人走,在情緒激動和酒精的助興下,當沙瑪成熟的身軀展現在他眼前時,烏番叔生理上已有明顯的反應。於是兩人赤裸裸地擁抱在一起,而就在轉瞬間,烏番叔已尋找到一處茂密的草原,以及草原下盈滿著春水的湖泊。即使是在黑夜,依然不必引導,只見烏番叔下半身一挺,兩人已緊緊地密合在一起。霎時,已斷交的中印兩國正式開戰,縱使戰場上沒人傷亡,則有兩個疲憊的兵士。在清理戰場時,亦有少女初夜的落紅沾在地板上。因此,這場戰爭沒有贏家、也沒有輸家,有的是雙方已結成親家。(一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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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瓊的一夜
天色微亮,有人已早早起來遛狗、健走或慢跑。勤瓊醒來,思忖著,不好大剌剌再躺在這裡,正欲起身,發現身體僵住起不來。他試著慢慢側轉身子,用手肘支撐石凳,背後突然一雙手從兩邊腋下幫助扶他坐起,他發現自己連說「謝謝」兩個字都不輪轉,該是有點凍著了。他聽到其中一個女人輕輕的牢騷和數落聲:「怎麼這裡也有流浪漢過夜?妳不能老是這麼好心,尤其是自己一個人出門時。」只聽到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媽,妳放心啦!我會看情形。」望著兩個離去的背影,勤瓊想起了馮小剛執導,改編自劉震雲同名小說,范冰冰主演的一部得獎電影──《我不是潘金蓮》。 早逾耳順之年,年輕時也許聽不進耳嚥不下氣的話很快就被這清晨的風吹散。抬頭看到小溪對岸仍燈火明亮的飯店,勤瓊的腦海閃過「乞丐夢到自己住進大飯店」的那則故事,不覺莞爾。他緩緩起身,覺得脖子有點痠,就左右扭動脖子,接著彎腰拉筋,活動一下手腳,然後試著快步急走,暖和身子。 他將塑膠空瓶扔進資源回收桶,上完廁所洗好手後,雙手捧水洗了臉,刻意地照照鏡子,見到自己蓬亂的頭髮,扎人的鬍子,簡便的穿著,想到自己從退休之後,經常一連數日忘了刮鬍子,不修邊幅,剛剛被當成流浪漢實在是不足為奇。但內心仍嘀咕,這世上多的是好人,可也不乏以貌取人之人,倒是流浪漢的水平提高了,他冷哼一聲,詭譎地笑著離開那間公用廁所。 勤瓊,朋友都叫他老勤。雖稱不上有什麼大成就,一輩子也不好打拚什麼大事業,但朋友群似乎都把他歸為人生勝利組,有一同學群組剛加入一位同學,還特別提到,誇他是班上學歷最高的。看到這句「謬讚」,老勤心想,一枝草一點露,只要肯努力,行行都可以出狀元,每個人都能夠對這社會做出不同的貢獻。學位再高,現在也用不上了,以前寫的科技論文,更是眼睜睜地被持續向前邁進的時代巨輪給狠狠輾過,「束之高閣」都覺得慚愧。反觀同學當中,也有發展得不錯,甚至創業有成的。數日前,一位同學才傳來一張四十幾年前與他校女生同遊的老照片,提及裡面的一位女生被列入「中國百大人物」,令老勤打從心底欽佩,當年與同學鬧分手的「小女生」,如今已然成為職場上的「女強人」,世事真難料啊!只是也有同學因打拚過度,搞壞了身體。所以,到了這把年紀,身體康健最為重要,人生擁有的一切,必須靠健康才能拴住它們。因此,他隨即在該群組寫了一首打油詩: 人生道路多起伏;老來文憑有似無 諸君抱負超越我;唯願「健康」莫糊塗 看似有點舞文弄墨,但那可是他切身的體悟和真誠的提醒啊! 的確,老勤在外「流浪」了一夜。 平常兒女都不在家,很少外宿的勤大嫂又正好有事,昨晚不能回家。簡單地自理晚餐後,老勤帶著半塑膠瓶的飲水和家裡的鑰匙,鎖上門,散步去。清風吹拂,格外舒暢。迎面一台自行車騎來,整台車裝滿LED燈閃耀著,大聲播放著林強的〈向前行〉,疾馳而過,著實引人側目。他沿著溪岸的自行車道走,越走越遠,來到一處景點附近,聽到歌聲,他馬上辨出是那位街頭藝人的聲音,就加快了腳步。數月前,他在同個地方聽過他的演唱。那天到達時,已近七點半,藝人唱的都是費玉清的歌,至今回想起來,有〈鳳凰于飛〉等七、八首之多。唱〈高山青〉時,約有二十來位聽眾自動手拉著手,圍成圈圈,隨歌舞起,場面非常「high」。接近八點時,他頻頻跟聽眾道歉,礙於時間,只能再唱一首,熱烈的場面在他的〈晚安曲〉後意猶未盡地結束。不少人紛紛掏錢打賞,生性節儉的老勤,當晚雖以銅板價的自助餐填飽肚子,但他仍拿出一張紅色紙鈔,放進箱子裡,接過藝人的姊姊遞給他藝人的名片。藝人的姊姊正好從國外回來,特別來捧場,為他加油,他連說好幾次謝謝大家,也謝謝他姊姊。 今晚,藝人唱了很多男女歌星的老歌,但無論他唱什麼歌,聽起來都像是費玉清唱別人的歌。他也為現場一位女士唱〈生日快樂歌〉,慶祝她六十一歲生日,那位女士高興地跳起舞來,有幾位觀眾起身陪她一起舞,大家拍手和著,也有人跟著唱。今天的演唱會仍以一曲〈晚安曲〉在八點畫下休止符。老勤順手摸摸口袋,才發現沒帶錢,本只是飯後附近走走,未料走到這麼遠來。街頭藝人帶給一大群人兩個小時的歡樂,讓大家沉浸在露天演唱會般的氣氛中,能力許可,著實該給人家一點獎賞與鼓勵。今晚就對不住了,他心裡如此對自己說。 一位女性清潔人員左手提著畚斗,右手拿著塑膠掃把,「尋找」零星的垃圾。她費勁地將健康步道凸石溝槽的兩個菸蒂挑出來,一位老先生走近,有點不好意思地將手中一個小小的垃圾放入畚斗,她跟他說:「謝謝」。 老勤走得更遠,來到溪畔附近,看到岸邊幽暗處有一婦人,坐在草地上飲酒,該是鋁罐裝的啤酒。幾分好奇夾雜著些許不放心,他決定暫不離開。路燈下不遠處的溪水,波光粼粼。雲層外有零落的星星,他遍尋不著月亮,是這下弦月尚未升起,還是被雲層遮住了?他不記得今天農曆是什麼時候,也懶得去推算。他突然想起人類第一位登陸月球的阿姆斯壯,這個人可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除了航太科技方面的成就,他能講出「我的一小步,是人類的一大步」這樣的名言,足見其深沉的哲學思維與精煉的文學造詣。儘管有些人還議論著這是不是他上月球後從衛星傳回地球的「第一句話」,以及他原文裡「man」之前有沒有使用「a」,都無傷這句智慧之語。 過了許久,喝酒的婦人將三、四個酒罐壓扁,劈劈啪啪的聲響老勤都聽得清楚。她起身將酒罐拿到自行車道旁的回收桶,往另一頭離去。路燈下,他猜那婦人年約五、六十歲。 放眼望去,人已不多。出門前手機放在家充電,也不曉得時間,該是很晚了,但老勤迷戀著這個夜。心想,回家也是獨自一人,何不隨興一些,在外多逗留一下。他來到人行步道一處較為隱蔽的地方,找了一張石凳躺下,看著天空的薄雲浮動,望著遙遠的星星閃爍,彎彎的月兒時隱時現。每次遙望明月,看著看著,他總不自禁地想起故鄉。有時只是淡淡的思念,也曾有過濃濃的鄉愁。他想,如果時空轉換,李白知道月亮不過是一顆太空人在上面留過腳印的星球,他還會不會留下那麼多美麗的詩句?他還能不能創作出那麼多感懷的詩篇?也許詩人天生就是詩人,說不定他變成另一類型的「月亮詩人」呢! 今晚仍不例外,老勤看著月亮,望著望著,彷彿能從月亮的背後看到小時候躺在老家櫸頭屋頂上仰望蒼穹的畫面,幾個小孩,無數個夜晚,看著同一個天空,聊著一些已隨時光飛逝的童言童語。 今晚的星空談不上有多美,但總引人遐思。老勤又想起十數年前的一個夏天,應羅姓友人之邀,去加拿大訪友兼旅遊的往事。一天晚上,到一位葉姓友人府上晚餐,美食高手的所謂「隨便弄幾道」,就是一桌香噴可口的佳餚,還配上美酒。閒話家常,不覺已是夜幕低垂,太陽下山半個多小時的晚上十點半,辭別欲返回羅家,步出屋外,全家人都驚呆了,整個天空是非常均勻的深藍色,萬里無雲,明亮的星星閃爍著,宛如無數隻眼睛拋媚眼,那是此生看過最美最美的夜空。 老勤很享受舒爽的風陣陣,躺在石凳,凝望天空,有一種與天地合一的感覺,他有點想就在此過夜,管他今夕是何夕,偶爾放浪形骸,放縱一下也不妨礙他人。又過了許久,他心頭突然一震,媽呀!會不會有蛇?手腳頓時縮了起來,心想,還是回家安全些。此時,正好有一柱光照過來,該是保全或員警騎著機車在巡邏,老勤不想在此時此地被發現「深夜不歸」,橫生枝節。他躺著不動,果然機車沿著柏油路面自行車道駛離,未拐進人行步道來。 月兒掀開面紗,冷豔的月光勾攝住遊子的靈魂之窗,更添「晚風薰得遊人醉」,老勤又沉醉在那靜謐的月色和令人舒爽的微風之中,忘了蛇的事,縱然並非就此「醉臥三千年」,卻也全身「酥麻」,不知不覺墜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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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話小語】 鄉愁
風吹動著、輕輕地、慢慢地拂在臉上,寧靜的路邊旁,透過微微光影斜照,望見斑駁的門停留一只信,似乎在傳遞一份思念及心情。 經過時間的沉澱,古樸的畫面,傾訴著多少歡樂與滄桑歲月,道出多少遊子離鄉背井的無奈與堅持,訴說著時空交錯,距離卻不曾拉遠彼此的思鄉情……。 靜靜的夜,淡淡的心,淺淺的花香,將這份不曾遺忘的記憶,輕輕埋在心靈的深處……期待明天又是和煦斑斕的陽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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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 墅
是誰為天空抹了虹彩 在這樣的餘暉穿過夏墅的樹林間 如果是 我的故鄉 千迴萬轉 依然的迴盪 就是在夢裡 那輪火紅的夕陽 一路的追趕 一路的追逐 我騎著單車的背影 一直到夢裡 那抹燦爛 依然是我的 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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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這些事
那些人這些事 也許存留心中 也許記憶腦海 也許正在進行 也許默默結束 你會記得我嗎 我不敢多加妄想 但我深信在心中會為你留著位置 也許攜手共度 也許分道揚鑣 但我會記住你臉上淺淺的酒窩 那些人這些事 在我的生命增添了幾許色彩 豐富了我的喜怒哀樂 多想請你務必記住我 是偽裝也好、是本性也好 我仍會記住我待在你身邊的緊張 偷偷的望著你不擅言辭的表情 心中縱使有千言萬語 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彷佛這樣的安靜就是我們的相處之道 那些人這些事 回憶是甜美、難以取代的 但某些片刻請允許我選擇遺忘 或許這樣的距離對我們也好 感謝那些人的愛戴 對這件事的鼓勵與暗中協助 但一個銅板不會響…… 幸福的樂章需要二人同心演奏 屬於我心中的這個人、這件事 就讓它隨風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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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我一母雖然一生務農,但我所作所為她從未干涉過。我敢於保證,她百分之百同意我們在一起,要不,之前也不會同意你住到我們家。儘管在這裡適齡而未出嫁的女子一大堆,但憑我的容貌並不是沒人要才纏著你,因為我深知你的為人和處境。即使我是一個未曾有過性經驗的黃花閨女,而你則是一個不同國度、不同文化,卻又結過婚的男人,但我依然願意和你在一起,請你相信我的真心真意!」沙瑪激動地說。(一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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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懷念母親
年輕寡母終其一生,她帶給我們希望的感動讓我們永遠懷念!在早期農業時代,目不識丁的她為了讓一家人能夠度過起碼溫飽生活的方法,只能靠先父遺留下五分足夠家人米食的田產、一間可讓家人遮風避雨的多年半新不舊金包銀房屋,以及靠勞力辛苦付出賺些微薄工資以補貼家用! 早期深植「重男輕女」觀念的外祖父母並未讓母親及三位姐姐接受過任何一天的教育,導致四姊妹後來連電話機都不會使用。寡母卻非常重視我們三姊弟的教育,她常跟我們說:「你們的大舅讀台北醫專,都是我們四姊妹犧牲讀書機會做家裡農事供他讀書,希望你們學習大舅多讀點書,將來生活才可以獲得改善」。 因為寡母無能力指導我們的課業,她便讓我們各自在學業上自由發揮自己的潛能,只會警告小時候的我們不要著迷於看漫畫書而影響到學業而已,從不干涉我們愛玩遊戲的習性;所以我從小到大的課業、找職業及婚姻等事情都無任何的壓力,反而,她都會從暗中協助我們的一切! 長期以來,家中經濟並不寬裕,寡母一生寧願省吃儉用、刻苦持家,如:從來不化妝、不買新衣飾及不出外旅遊等,以便盡量有能力公平滿足我們生活上的基本需求,並應付眾多親戚的人情世故。 尤其,我在台北市就讀大學六年多所費不貲,全靠勞力謀生的胞兄接濟,看在寡母眼裡,她希望我能夠知恩圖報,所以在胞兄碰到經濟困難需出賣田產才能解決賽洛瑪颱風過後家人住的問題時,她告訴我說:「你的哥哥未接受過大學教育,多分點田產給他,幫他渡過難關」,當場我就欣然接受她的建議! 或許,寡母的經濟上壓力太大關係,曾僅有一次只有我倆在家裡一起用餐時,她面帶微笑告訴當時還小但已懂事的我說:「你吃飯時所配的肉類稍微多一點」,我聽了之後,內心便體會出她的一份苦心就是家中經濟僅能提供我們三姊弟溫飽而已,因為當時物資奇缺,尤其是肉類更貴! 當我懂事時便知道經常在外作媒的年紀已老祖母雖掌理家中經濟大權,但家中田裡插秧、施肥、除草及夜間灌溉等農事皆由寡母獨撐,農閒時節,寡母還要出外做小工來接濟家用。 六年就讀異地中學的每天凌晨,我還在睡夢中,一生辛苦勞碌的寡母便早已起床準備我的早餐及午餐便當,才能讓坐五點多頭班火車的我享用她愛心付出的早、午餐,每回當我吃熱騰騰的飯菜時,便會想念她的愛子心切而落淚,只能以努力求學來回報她。 有一次我得到重病,寡母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可將你分到的田產二分多賣掉,拿去醫病」;當她深切關心我的事時,便會邀胞姊一起到她一生未曾去過的台北市探望我,我也常回家看望她,以盡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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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驗台中大甲媽祖遶境進香活動
每年的「媽祖生」是舉世聞名的大盛事,尤其遶境進香,更是魅力無法擋,鑾轎起駕,迎神轎、抬轎、扶轎、摸轎、搶轎、鑽轎底等等,人人都想搶頭彩摸神轎,才能心滿意足,快樂如意。於是,如排山倒海的人潮相互推擠,洶湧澎湃,緊張刺激。往昔,只有耳聞,不曾參與,總覺得好奇,如今,難得的機會,想去感受冥冥之中的神奇與威力。 農曆歲次戊戌年,媽祖9天8夜遶境進香活動於4月13日晚上11時5分起駕,大甲鎮瀾宮廟前廣場,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堆疊成小小山丘的鞭炮,燃放的霎那,有如火山爆發,濃煙密布,轟隆而上,隨即往下飄灑,空氣中充滿刺鼻的煙硝味,嚇得大家驚聲四起,到處躲藏,心定之後,個個灰頭土臉,面面相覷後,哄然大笑,不一樣的體驗,感覺新鮮有趣。 金門縣天后宮媽祖會一團60多人,護持著「三媽」搭乘飛機由台中入境,前往台中大甲鎮瀾宮。遠道而來的神輦、太子團、土地公、陣頭,車鼓陣等等,大街小巷,鞭炮不斷,鼓聲震天,周邊的人潮擠的水泄不通,場面浩大。金門縣天后宮媽祖會姐妹們雙手恭謹捧著「三媽」,不疾不徐緩緩而行,紅紅火火的蓮花鑼鼓陣,隨著鼓聲飄然起舞,吸引著全場的目光「哇!金門來的耶,好遠喔!」隱隱約約的聲音,彷彿他鄉遇故知,好親切,好溫馨,頓時精神百倍,步履輕盈。 4月14日早上,台中大肚火車站萬頭鑽動,團隊很多,標幟、特色各有不同。斗笠貼著平安符,簡單的行囊綁著草蓆,插著進香旗,腰間繫著毛巾和水壺,態度安祥,隨意而安。9點過後,媽祖鑾轎抵達後,大家以最虔誠的心井然有序,跟隨媽祖繼續前進。沿路住家、商店、公司行號奉茶、奉水、奉飲料,粽子、餅乾、甜粿、西瓜、鳳梨、小番茄。消炎、消腫,酸痛貼布,消除疲勞。頭疼、胃藥、普拿疼等等,資源豐富,應有盡有。 不熟悉的環境,帶來不安的情緒,中午12點,疲憊的身心只有渙散的心情,真想賴著不走,剛巧,轉角處有2位長髮飄飄,白紗短裙的美少女,適時獻上一口杯泡麵,在又渴又餓的當下,哇!熱湯下肚,脾胃全開,加上不遠處的西瓜和鳳梨,順口吞下2片,簡直牛頭對上馬嘴,愜意極了。再走幾步,3位帥哥擺的「博好杯,好運到」攤位,試試手氣,輕鬆一下,我也加入博杯行列,一舉「正杯」,領到籤詩「一帆風順」頓時心花怒放,笑顏逐開。吃飽喝足之後,瞬間又變成一條活龍,連跑帶跳,急起直追,趕緊跟上團隊。 左顧右盼中,終於踏進彰化市區,近在呎尺的彰化火車站讓人滿心雀躍,懷抱希望,團隊預計下午4點在彰化火車站集合完畢,大家卻在2點半或3點陸續抵達,足足走了5小時,個個紅光滿面,汗流浹背,眼神交會那一刻,神氣映上臉龐,興奮之餘,也為自己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3年前,腰椎還沒進場維修時,外出走路,只能走5分鐘,慢慢的,雙腿冰涼,毫無知覺,真怕哪天應聲而倒,後果不堪想像。手術過後恢復正常,竟能跟著大夥走那麼長遠的路程,感覺不可思議。 大甲媽祖遶境進香,今年遶境全程九天八夜,在這傳承百年活動中,媽祖的慈悲大愛無遠弗屆,山川海角,鄉間小路,蜿蜒的陣仗,蜿蜒的信眾,跟隨媽祖鑾轎,綿延壯觀,氣勢磅礡。 金門縣天后宮媽祖會都是一群單純可愛的夥伴,全員歲數總和已超過千歲,但個個身強體壯,精神抖擻,大家簡潔有力的默契,留下有故事、有情感、有特色的另一風光版面。如今台中大肚火車站、追分火車站、彰化火車站,還有大肚橋下河面緩緩,陽光普照波面粼粼,河邊稻田,青蔥翠綠,優美的畫面,溫馴的和風,曾經走過的,必留下痕跡,甜美的回憶,長記心頭。 再過幾天即是天上聖母聖誕千秋,祈祝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全國百姓安居樂業,平安健康! (稿費贈金門縣身心障礙者家長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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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手
最近跟媽媽一起聽著<母親的手>的歌,媽媽說應該傳給已經結婚的弟弟跟我看,活像說我們小時候。 活到中年後,雖沒有不惑,但是,愈發知道衰老的不可逆。父母也漸漸對我有所要求,希望我能慢慢走出自己的道路,學會生活。 父母對我的興趣沒有遏止過,回想童年一路至今,都尊重我的喜好,更是任由我啃食雜書戲劇,母親也耐心陪我好書交換出席講座電影。雖然有時生活等習慣與他們不同,但是,我知道在父母不斷學習運動的老年上,我看到退而不休的精神。 最近閱讀到羅蘭.巴特的《哀悼日記》,不知道為什麼深深吸引了我──這個早期宣布作者已死的作家,在母親去世六個月後,卻說在他所寫的東西中都有媽媽的身影--是給母親的戀人絮語。 如果《明室》是他內在的律法,是母親創造他的價值觀,讓他依附傳承抉擇,那這些短片的憂傷的文字,就像看到日常母親的無所不在所引起的哀傷。 巴特在寫下《哀悼日記》的不久,出了車禍,拒絕治療,那時,離他母親過世不過三年。 他說寫作可以讓他的積鬱轉化,將危機化解-是一種信仰,也一再驗證。但是,或許每當巴黎大雪紛飛時,他就思念再也看不到的如此雪景的母親。那種哀慟就像它說的不會變動不時發作,不會磨損,因為不是持續的。 子曰:「父母在,不遠遊。」但是,年屆七十從心所欲的父母,除了要我顧好身體,才有本錢外,也帶著我參加小區的旅遊,看看不同的地方。想趁還有體力的時候多看世界,要我也跟著鍛鍊。 日常時,母親除了上長照樂齡的課,耐心萬能的雙手還是不斷的做出一道又一道家常,滿足我和爸爸的口腹。常常,也提醒我愛吃就要自己學著做,不然在外吃有食安問題又貴。 漢武帝在極盛時作的「秋風辭」說:「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兮奈老何。」回首來時路總有些惘然之情,但是,書寫最大的樂趣大概就是將這些心底的波濤成為一點殘溫可以回憶;不然在歲月的風沙,足印想必無蹤。 母親的手歌聲在我耳邊悄悄想起,我看著睡覺為大的母親,有清晨型入眠困難的我,除了佩服母親對睡眠的收放自如外,有種幸福但是又怕留不住──日後,這雙手可以握住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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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不,唐山你已回不去了,如果想回去也是幾十年後的事了。你在這裡需要有一個家,需要有一個來服侍你生活起居的伴侶。我們相處已多年,你的勤勞和為人處事都備受肯定,也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對象,如果你不嫌棄我,我願意在今晚就獻身於你。」沙瑪柔聲地說。 「不,我不能害妳,一旦兩國復交我就必須回唐山。屆時,怎麼能丟下妳不管。」 「那是我心甘情願的。果真有那麼的一天,我一定會放你回去,絕對不會為難你。但是你也必須想一想,如果再等十年,回去時你老婆已是四十三歲,想替你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已是不可能;況且,她現在又是生死不明,說不定早已改嫁了。現在我們都年輕,一旦生活在一起,生兒育女指日可待。將來如果春枝還在,就留下一個跟我在一起,其他你可以把他們帶回唐山故鄉;要是春枝已另行改嫁,我就帶著一家大小跟你回唐山,這不是一件很完美的事嗎?倘若錯過這個機會,我敢保證,你不僅會斷後,也會後悔一輩子。」 「你一母會同意我們這麼做嗎?」烏番叔憂慮地說。 (一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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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白髮
每週固定這一天,我總是懷著孩子般的心情,愉快地開著車回去老家,然後在老家和母親共進晚餐、一起聊天,即便只是短短兩、三個小時,卻也能讓我重拾兒時的赤子之心,享受母子之間深厚的親情。 母親年紀已大,不過仍然喜歡自己弄些吃的,一點也不嫌麻煩;尤其每週固定的這一天,她老人家知道兒子會回家,一定會特別準備我喜歡的菜色。每次一進家門,就會聞到充滿兒時記憶的菜香味道,雖然心中洋溢著幸福的滋味,但不免心疼母親的辛苦;吃在口中的滿足感,永遠敵不過心中的愧疚感。有時候,我會苦口婆心地勸母親:「不要累了自己,買點喜歡吃的就行了!」母親卻總是笑著說:「省點錢,煮些自己喜歡吃的,一點也不辛苦!」其實,我心裡是知道的:母親疼兒子的心,煮些我喜歡的菜,並不會隨著我的年事已大而有所改變。 餐桌上擺著我最眷戀的菜,也不知什麼原因,只不過幾道的家常菜,卻遠遠勝過外面的美食或快炒;幾十年下來,永遠屬於母親菜餚的味道仍舊維持著原汁原味。歲月或許在母親的臉上刻下了一條條的皺紋,卻無法改變母親一雙巧手烹調出來的美味! 和母親邊吃邊聊天,可以說是最快樂的事了,只是我從未曾注意到一個事實。這一天,一如往常的和母親閒話家常,才發現母親頭髮已然如雪,曾經是個長髮飄逸的少女,結婚生子之後,變成頭髮俏麗的年輕婦女;走過養兒育女的劬勞後,烏黑亮麗的髮絲竟逐漸稀疏,而今呈現在眼前的是歷經艱辛的皤皤白髮。 母親依然絮絮說著,我的心緒卻一直盤旋在那滿頭的白髮,我不禁感嘆:「時間帶走了母親的青春容顏,同時狠心地在頭髮上留下了一片滄桑……」。 在母親的眼裡,我猶似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在母親的心底,我似乎時時刻刻都需要她的呵護。對於來自於母親的呵護,我在心中默默地告訴著自己:「我是何等的福氣,雖然父親已在多年前過世,但我依然擁有全天下最偉大的母愛!」 曾經是烏黑的頭髮伴隨著這份來自於母親源源不絕的關愛,並未因為如雪的白髮而有任何的變化,我慶幸自己依舊能品嘗到母親那令人眷戀的美味,我也更加珍惜每次和母親一同吃晚餐、一起閒聊的日子。 離開老家後,我從車窗遙望,一盞鵝黃的燈依舊亮著,裡面正坐著一個白髮皤皤的老人家。此刻我的心已開始等待並期待下一次母子談天的喜悅及幸福,我也相信母親的心情必然是與我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