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開是我的寶貝貓咪。 牠不曾試著拒絕乾糧的友情， 平時就愛左一口右一口的， 和乾糧談戀愛。 每一次的戀愛， 都要輪番陣亡一些情話。 今天， 空蕩蕩的廣場碗盤， 仍在等待， 情話再一次的輪迴。

  一張舊照，喚起些許回憶。   那個年代，培養審美意識著實不易，生活中所能提供的元素相對匱乏。   而照片中講台上身著白色襯衫的這個女孩，卻讓我明白「氣質」為何物。   她是班上公認「理性」與「美雅」的代表，也是我小學三、四年級時的好友--楊書響。   清秀臉龐，時而紮起活力馬尾；時而梳起公主半頭，身形削瘦卻不顯單薄；體態從容而優雅積極，衣著總是整齊清潔又能彰顯個人特色。   說著一口完全不著閩式口音的字正腔圓，若硬要揣摩個意象，姑且只能以「吳儂軟語」這個詞彙來形容她的輕音柔語。   文武雙全，成績優異的她，在班上總是名列前茅，不僅是同齡女孩的標竿，更是被不少男孩視為高不可攀的夢中情人。   在那個容易人云亦云，成天組織小團體與劃分敵我的幼稚年紀，她就能讓自己不屬於任何團體卻又得人尊敬，不受排擠。那種略顯成熟又滿懷自信的特質，讓我在十歲的年紀就覺察到：「與其刻意迎合與討好他人，不如將專注力拉回自己身上，努力充實與提升自己，才能贏得尊重」。   三年級的一次音樂課，音樂老師委託我們兩人從學校後門出發到鄰近郵局寄信，兩個女孩攜手作伴很快地完成任務，正欲踩著輕快步伐回程時，意外在地上撿到五十元紙鈔，我不清楚書響當下內心的聲音，但卻很肯定那一刻對我而言真如天人交戰，多麼希望老師當天只將任務交付我一人！   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我可以幻想出用這五十元來做N百件事，（其中一件浮出腦海的選項就是去雜貨店買沙士糖），但她就站在身旁，說什麼我也得「向上提升」，於是我們竟不約而同地想力行「拾金不昧」之舉，將這份「天上掉下來的禮物」送到警察局。   警察伯伯無奈又慎重地處理這兩個小女孩的「高尚情懷」，還不忘測試人性弱點的告訴我們：如果半年後沒有人來認領，這五十元就是妳們的！（相信我，從那一刻起，我時時盼望著半年後快快到來！）   她寫作文，格外用心。   四年級一堂作文課裡的一個小事件，也讓我當下有所體會學習。   當我正為自己總能一筆成書而自得意滿時，老師巡視課堂，拿起她左修右改的草稿，公開讚美她的細心嚴謹，而後補了一句：「不愧是清國校長的女兒」，這番話如醍醐灌頂，瞬間沖刷我的輕率與自滿，讓我反思此後該如何恭敬的對待文字，這也讓我未來在面對各種重要文稿時，都盡可能再三潤飾，雖然未能達至完美，但至少得過得了自己心裡這關。   第一次去她家作客時，她的母親煮了一碗令人驚豔的泡麵，她在一旁幫忙解說著：「泡麵要用煮的比較健康」，這句話一直伴隨著我成長，爾後，在每個想吃泡麵的時刻，我也不忘加顆蛋和些許青菜，試圖揣摩與重溫她母親曾帶給我的那帖童年美味。   客廳與廚房中間，是她的琴房。當我第一眼看到那架鋼琴時，心神嚮往，羨慕不已。她讀出了我眼神中的渴望，輕柔又不帶壓力的問我：「想學嗎？我教妳！」於是，她成了我的鋼琴啟蒙老師，也是唯一的老師。   我認識了每個音階，也學會了幾首簡單的兒歌，甚至體驗了手殘式的雙手連彈。   此後，當我身上有幾個銅板時，我會到金門教會旁邊一間可付費練習的包廂琴房，（一個小時收費十元）反覆練習那兩三首我學到的曲子。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一小時太長了，因為僅需五分鐘就彈完我所會的。   三樓的大廳，是書響父親的書法創作空間。偌大的空間裡，別無他物僅文房四寶。楊清國校長筆酣墨寶，奔騰流溢。千迴百轉，粗曠細膩。時而輕描淡寫，間或力透紙背。雖然他從未教我寫過一字一句，但卻讓我在當下決定好好學習書法，每當我提筆揮毫時，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她父親的墨寶與創作空間的擺設。   兩年的小學生活，我們共同經歷了許多事情。在國語文比賽裡，既是競爭對手又是合作夥伴；在科展裡，一起激發創意，贏得評審青睞；在班級事務裡，身為班長與副班長的兩人，也常各執己見，時而吵得大眼瞪小眼，時而哭得眼腫鼻子紅……。   但這些都不曾真正傷害我們的友誼。   四年級暑假，父親告別了二十年的軍旅生活，從金門光榮退伍。我再度隨父母回到台灣，此後，除了每年寒暑假回金門探望外婆外，就這麼以台灣為家，完成了小學到博士班的學業。而每回返金時，書響、韶娥與我就成了假期中的歡樂三人組。   我們相約每天早上運動後一起吃早餐，對羽球運動更是情有獨鍾，甚至有一天，我們腎上腺素亢進，經過莒光湖旁的註生娘娘廟時，意念甚堅，決定進寺廟裡結拜成為姐妹。多年後才發現請註生娘娘見證這個舉動實在有點奇特好笑，但也足見那個年紀的純真與對於這份友情的深刻與珍惜。   又一年暑假，我突發奇想，興起了挑戰從「金城」騎腳踏車到「山外」的念頭，單程約12公里，估計來回最快應該要兩小時，我約了書響與韶娥一起同行。 　　三個人面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就我的觀察和理解，自己屬直衝且活在當下的射手座；韶娥為穩定且在意大家安全的反對黨；而書響的思考裡則包含更多的理性權衡與「有條件」支持。   為何說「有條件的支持」？   此為事後我下的定義。   當韶娥立場明確，表明我們不應該讓長輩擔心而拒絕參與這一次的挑戰時，書響看著我非去不可的決心，並沒有多說什麼，透過眼神交會，我直覺她肯定會陪我去。   週末的早晨，我們依約出發。兩個女孩一前一後騎著、騎著，路途時而平坦，時有陡坡，沒有變速的單車讓行程更加費力艱辛。   將近一個小時後，兩台單車仍在半路上，我腦海中一面覺得這趟行程所需時間遠超過我的想像，另一方面閃過韶娥行前反對時的種種叮嚀，才開始意識到外婆會擔心緊張的可能性。我幾次暗示書響是不是別再往前，但都未見她正面回應。最後騎到接近花崗石醫院的夏興時，我發現自己已是舉步維艱，終於停下來誠懇地呼喚請求她同意讓我們結束這段探險回程吧！   從來沒在這件事上反對我，也願意陪我出發的書響終於生氣的大吼：「是妳自己說要騎的又不騎完！」 　　我們在夏興折返，一路上，迎著風，我尾隨著她對我的失望與憤怒。那一刻，我知道，這女孩的堅毅令我望塵莫及。多年後她能順利考上台大，也只是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而已。   她沒說出的有條件支持其實是：   「如果妳相信自己能做到，我就支持妳，一旦我選擇相信妳，妳也必須堅持到底！」   那一次，騎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我學會了盡可能不讓相信我們的人失望。   成長期有個這樣的優質學習對象和朋友，幸也。她教會我許多事，也讓我對自己有更高的期許，這些感受一直放在我心底，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彼此近三十年不曾在金門重逢，這回，即將出現在我面前的，不僅是當年那個教會我許多事情的氣質女孩，更是一位洋溢著滿滿的幸福感的慈愛母親。我相信這些故事，將是送給孩子們最好的禮物。

  自從換了一份新工作後，日子過得好快，即將也要達滿一年了。在與前一位員工正式交接後，生活開始逐漸充滿工作項目、任務，原本在這之前還看得出自己的電子日曆上有些私人項目的安排，例如爬山、閱讀、看電影，然而這些事物在四月之後逐漸消失了，而這其實是在年度年末總結中發現的，即使平時已感受到一些逝去，卻沒有好好正視，直到歲末年終預計為自己做些總結、做些新規劃時，才從月曆中看見更清晰且更殘酷的現實。   記得生活還未被工作塞滿時，偶爾還能趁著假日自己上山去，或與朋友相約一起去爬山；或是利用下班前後的空檔閱讀一本好書，經常從網路上電子書庫中收藏了許多本好書待閱讀中。我喜歡那樣的日子，在閒暇時，或是說非工作時間時，能夠為自己泡杯茶、泡杯咖啡，然後開始沉入到書籍裡，無論是紙本書，還是電子書，一邊讀著、一邊思考自己的人生。也喜歡在那樣的日子裡，狀態好時就往山裡去，起初還會一邊聽著音樂，或是將一些英語學習影音下載到手機裡聽著，效仿人家說的二十八十法則，追求生活效率。後期則索性也不聽音樂或影音了，就讓自己好好沉浸在自然之中，途中摸摸沿途的大石頭，專心呼吸空氣，好好看看周邊的綠色大自然，多好。這樣自己喜歡的日子，漸漸地起了懶散，工作的忙碌及疲累讓自己停止不前了。   「別再有藉口了吧。」在筆記本中為自己的二零二二年寫下一句主題，這一句話寫在首頁，就用來提醒自己，無論狀況如何，如果是真的喜歡的，就不要再找藉口理由推遲了，必須行動起來，心無旁鶩地去做吧。或許這一切都關於所謂的「動力來源」，找到了讓自己為每一天到來感到興奮的動力，便有所為之安排，明白人生並不會照著自己的意願一步一步走，那麼就在這之中學習，一切的情境都有著讓人成長的地方，即使過程可能是相當痛苦的，度過了，即是海闊天空。我喜歡那樣的日子，那些暫時停滯的日子，就讓自己在這新的一年之初裡重拾回來吧，延續著自己喜歡的那樣的日子。   誠實來說，即使到了現在仍偶爾感到難以調適一些負面情緒，面對一些情境，自己仍感覺到憤怒、憂鬱，在這樣的當下，頭腦裡確實難以平靜下來思考，不過至少意識到這樣的情緒多數來自於事實參雜著腦中的小劇場，過去讓自己在面對中等著這樣的情緒度過，現在或許進步了一些，在面對同時，拉出一絲絲客觀，該是需釐清的問題就做出行動解決它，而不再只是讓自己度過情緒，但問題仍會在之後不時地出現。我想，自己正在朝著這樣的方式前進，處理著自我情緒問題，也處理著現實層面的那些。這樣的日子，是在進步中的吧。   歲末年終，歲末年初，在這剛好的時間點及時節裡為自己檢視一番，二零一九年末開始和自己及朋友有了這樣的小習慣，為自己做一些年度統整，寫下自己在當年度完成了哪一些事物，並且在未來新的一年中，我們又可以規劃了哪些年度計畫，在下一個年終檢視時，再一次總結及統整自己達成了什麼，就這樣延續到了現在，看見一些成長的痕跡，也看見一些可以再更好的方向，無論如何，關關難過關關過，再多麼辛苦的日子，總是會過到現在當下的每一刻。我喜歡這樣的日子，喜歡自己安排著一些事物，然後走向它、完成它。必須逝去的好好給予祝福後與之道別，願意重拾而回的就好好再度擁抱它，我們都必須過著自己喜歡的日子，過著自己喜歡的那些模樣，於是無論在任何時刻下的喜怒哀樂，都能是自己喜歡的那些日子，一起喜歡上自己生活中的「那樣的日子」吧。

  得知清國師病逝的噩耗，是在《金門報導》群組裡面，那是由樹清第一時間所發出來的，它的內容雖極平淡，但卻充滿感恩與不捨，一機在手捧讀，幾乎令人不忍卒睹。   我跟清國師結緣於民國六十四、五年間，那時，我在台北師專暑期部進修應用文這一門課，學校請來的老師就是清國師，他是台師大社教系畢業的高材生，當過老師、鄉長、科長，應用文素養不凡凡響，所以台北師專請他就近擔任教席，記得當年上課的地點，就在今天的城中科技大樓，那是一個炎炎夏日裡的課堂相遇。   民國七十三年，時任湖中小校長的清國師，告訴我學校有一個國小缺額，問我要不要「跳槽」過來任教，當時舍弟為論亦有赴湖中小任教的打算，我徵得清國師的首肯，請他聘請為論先到湖中小任教。兩年後，學校又有國小缺額了，他又親自打電話給我，問我是否已做好調校的準備，我好不容易才徵得任教校長的同意，終能欣然接受清國師的邀請，接下了精美的聘書，從此，成為湖中小這個教育大家庭的一員。   我在湖中小十六年，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是清國師當校長，當年，他對我極為禮遇，幾乎是把我當作「客卿」一樣看待，尤其在國語文方面，他要我放心大膽的獨當一面，讓我是既驚喜又惶恐，所以，大凡行事，我總是兢兢業業的，絲毫不敢懈怠。   記憶中有幾件塵封往事，我一定要優先提寫出來：   其一、當年，德高望重的林天衡老師也在學校任教，還有林翠琴學棣，也剛從清大中文系畢業，分發到湖中小來，有一天，清國師心血來潮，把我召喚了過去，劈頭就說：「為學，學校的天衡師，是我的小學老師，我又教過你，而你教過翠琴老師，翠琴現在教培軍這一班，算起來我們五代同堂，真不容易啊！」他看我一時還沒回應，又接口說：「明、後天，我打算請記者來報導這個難得的校園倫理，你看如何？」我看他一副興高彩烈的樣子，當下即表示贊同。幾天後，這則溫馨的新聞見報了，而標題就是斗大的「校園倫理，五代同堂」八個大字。對我來說，真感受寵若驚也受之有愧，我是沾了天衡老前輩的光彩啊！   其二、蕭筧民先生任金門日報社社長時，他想組織一個主筆群，幫報社定期撰寫專論，就電請清國師幫忙物色人選，有一天，清國師把幾位國中部的國文老師召喚了去，而偌大的國小教師群，就只有我一人雀屏中選，會議中，我們公推清國師擔任召集人，由報社幫我們編排撰稿輪值表，然後，我們就展開主筆群的撰稿任務，記得當時為了壯大聲勢，筧民社長特別敦請防區秘書長請我們餐敘，還當場頒發聘書給主筆們，那一段時間，輪值撰稿的成員，常常搜索枯腸、絞盡腦汁，深怕壞了「主筆」令名與報社聲譽，每個人都臨深履薄，不敢鬆懈。   其三、清國師當年有兩本書急著要出版，一本是懷念乃弟楊清對老師的《把缺憾還諸天地》，另一本則是他的處女作－－《金門真美》，記得當時大樣都已經出來了，卻苦苦找不到校稿的人，印象中好像是陳臻超先生出的主意，要清國師找我幫忙。唉，「師」命難違啊，老師既然找上我，我也只有盡心盡力、全力以赴了。那一段時間，幾乎每天放學後，我都會留在學校校完預定的稿，才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家，也許是用腦過度吧，急性子的我，幾乎急出幾多煩惱絲啊！   但是，現在回想起來，我一點都不後悔，當時由於臻超先生和清國師的不斷鼓勵，我更發憤於閱讀和用心於寫作，其後，自己的寫作技巧，由於觀摩、學習的機會增多了，也慢慢有所長進。   當年，清國師非常注重校園學生刊物的發行與成長，原先，校園已有《新綠》校刊了，後來《新綠》變成國小部專屬的刊物，在此同時，清國師聽從臻超先生的建議，把獨立出來的國中刊物，取名為《茁壯》，原來，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校園學生刊物，能夠在大家的培育、澆灌下，昂揚的新綠，能不斷的成長與茁壯啊！其用心及遠見，不言可喻。   他是一位即知即行的長者，每看到可以登報的簽呈，一定會迅即批上「發布新聞」四個大字。他本身是一位書法愛好者，平常批閱公文，數十年如一日，都是使用毛筆，且持之以恆，二、三十年來，從不稍改他的習慣與愛好，這是恆一的表現，也是堅持的試煉。   他閒來無事時，喜歡打網球和練習書法，他始終如一的積極處事態度，幾乎都是秉持勵志養氣、一以貫之的。他的日常生活作息，極有規律，所以多年來，體態一直保養得宜，令人羨慕。   我最後一次去金城新莊看他，是他回湖下老家騎腳踏車時，為了閃避一條野狗，卻不小心跌倒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我去拜訪他時，他忘了傷痛，難掩興奮，急急問我說：「為學，你是怎麼知道我受傷的？」當時，我只是笑而不答。自從那次受傷以後，他的健康情況，就開始走下坡了，真後悔，我已經有好長、好長的時間，沒有趨府向他請安、問好了。   他鍾愛的么兒書銘，曾是我教過的高材生，當年小小年紀，已經有好幾十首古典詩詞可以朗朗上口，而且多數可以成誦。清國師生前在人前人後，總喜歡重提書銘對古文的愛好，是我幫他打下的基礎這件事，我實在愧不敢當，做為一個基層老師，這是我的天職，我只是盡力把每件事情做好，如此而已。   樹清老弟的第一手消息，一向是非常靈通的，他和清國師的交情，如用「情逾父兄」來形容，應不為過，但當我第一時間得知此噩耗，我還有點懷疑，但又不敢驟然反問他是真是假？等經過間接證實後，我的心緒，竟至一直很難平復下來，因為清國師除了教導過我之外，他還擔任我好幾年的校長，這種種機緣巧合，我一直視為人生逆旅的重要緣分與寶貴資產，他真正是我的貴人，當年設若沒有他的看重、沒有他的提拔、沒有他的知遇與賞識，就不可能變成今天的我。   永別了，我最敬愛的清國師，您的音容笑貌，必將常留在我們的心裡；您的雍容大度，容許我逕行修改您文章的涵養，又有多少人可以企及？您的叮嚀：「為學，下班了，你過來幫我招呼一下臻超先生吧」言猶在耳，可是您卻已悄悄地離我們而去。一年一度的聖誕佳節，原本是個團圓歡樂的好日子，而您卻在這一天，離開了人世間，唯一留下的，只是您的豁達與恬適。即使在大病中，您，依然豁達如故，恬適如故。   我想，敬愛的清國師，您這一生，確實做到了「清」這個字，您這一生清清楚楚、清清白白、清清正正、清清廉廉，我認為這「四清」，足以跟您本家先賢－－東漢名士楊震的「四知」比美，更足以後先輝映。   永別了，清國師，就像您生前為紀念令弟所命名的書《把缺憾還諸天地》一樣，那麼，就請您揮一揮衣袖、毫無罣礙的、瀟瀟灑灑的把缺憾還諸天地吧？   因為美好的仗，您已打過，此生您應已了無遺憾了。您說，是不是？

  「你又不聽話了，手拿出來！」班主任生氣地拿著教鞭，硬把皮皮的小手拉起來打了兩下。皮皮痛得掉下兩滴淚，不敢出聲。   「小唐，麻煩妳盯著他，不准他亂跑。」班主任繼續說：「真討厭，功課都寫完，也複習完了。而且母親分明在家當全職家庭主婦，卻總是等到我要關門時候才由爸爸來接他。又不給孩子訂便當吃，又不為他們送晚餐，這是什麼父母！」   小唐看著小腿短短，個子矮小，不能與其年齡相襯的皮皮，還是覺得他挺可憐的。有時候，班主任對他又處罰又叫罵，小唐都只能保持沉默。她想：「好不容易我才找到這打雜的工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每當其他小朋友吃便當時候，皮皮總是涎著嘴，一臉羨慕的表情。偶爾，小朋友不想吃的剩菜剩飯，他都搶過來狼吞虎嚥胡亂吃一通。   這天，安親班快關門時，幫人修機車的皮皮父親進門來，那手指甲還殘留著黑漬的雙手拿著一包學費袋，一臉歉意的跟小唐老師鞠躬的說：「老師，麻煩找班主任，我要繳這個月的安親費用，順便接皮皮回家」。班主任很快來到家長面前，接過那包費用，笑容可掬的說著：「皮皮表現不錯，功課也都寫完了，謝謝皮爸爸！」（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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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克羅埃西亞僅有的三組台灣人之一，國民外交的任務自然的也落在我身上。   因為人生道路轉彎，來到克羅埃西亞已經五個月了，除了剛抵達克羅埃西亞，某一個上午，電車上遇到一群高中男孩嬉鬧式的對我說日語：「Kon'nichiwa」（你好），彼此低語說「Kine」（中國來的）之外，大部分的人其實只會好奇的對我這個亞洲面孔投以注目禮，接著裝作沒事發生一般將目光移開，大部分時候不會感覺到自己像個外國人受到極大關注，也未曾遭到惡意對待，也許這跟他們未曾擁有殖民地而是歷經許多民族政權統治的歷史背景有關吧。   為了更融入當地，我也在語言學校學克羅埃西亞語，這個語言學校叫做Croaticum，由國立Zagreb大學開辦，坐落在商辦大樓之間，在克羅埃西亞歷史最久也獲得最高評價，同學們來自世界各地，我所屬的初階課程就有來自智利、秘魯、阿根廷、葡萄牙、德國、義大利、法國、波蘭、科索沃、澳洲、泰國的同學。記得十月開剛學的某一堂課，老師請所有同學介紹自己的國家，她逐一問自己的國家擁有什麼？輪到我時，自然不能放過宣傳台灣的機會，從農產品的高山茶、高山咖啡、美味的蔬菜、水果開到自然景觀如高山、丘陵、火山、瀑布、湖泊、離島和交通工具如公車、火車、捷運以及夜市、便利超商。這些在台灣看似理所當然、稀鬆平常的事物，聽在老師同學耳裡，似乎台灣成了一個什麼都有的國度。老師接著問：「那台灣沒有什麼？」我想了半天，發現台灣還真的是什麼都有，於是就坦白回答：「台灣什麼都有！」同學們則報以驚訝的呼聲。因為台灣對他們來說相當遙遠而神秘，但是台灣竟然是如此的便利跟豐饒和富有大自然景觀。   另外一堂課，我們學習的句型是，「以……聞名」，我們學到克羅埃西亞以發明鋼筆、領帶，誕生了知名科學家尼古拉特斯拉（Nikola Tesla）為世人所知，老師自然也把握機會請同學介紹自己的國家，義大利同學自信地答以古蹟、羅馬競技場、威尼斯、米蘭……；美食則以義大利麵、披薩聞名，法國同學當然就回答起司、紅酒、巴黎……。輪到我時，則是「半導體產業、高山咖啡、高山茶、珍珠奶茶、芒果冰；香甜的水果如香蕉、芒果、西瓜、高山日出。」一再強調茶葉和咖啡是因為這兩樣經濟作物是全世界的人都喜愛的飲料，但在東歐不見得有人知道台灣除了是以半導體產業聞名，農業研發技術和農民的種植技術也是非常強的。   聖誕節連續假期前最後一堂課，我們學習Instrumental這個詞態，主題來到各種交通工具和旅行的移動方式，克羅埃西亞有路面電車、火車、全世界最短的登山纜車、也有船舶（克羅埃西亞在共產政權瓦解之前曾是造船大國）等。到了會話練習時間，老師也請同學發表旅行時搭乘的交通工具，以及偏愛獨自旅行或集體出遊。熱情的莎莎老師好奇問道：「台灣對我們是個謎團，在台灣人們都怎樣通勤，你在台灣時又怎麼旅行呢？」我則告訴她：「以首都台北為例，我們有捷運、公共自行車、共享機車，在台灣旅行則搭乘客運、火車、高鐵、飛機等」她聽到公共自行車時，對於台灣交通工具規劃的這麼有組織相當驚訝。   課後回想起來，非常能夠理解她的心情；移居克羅埃西亞之後，發現該國面積雖有56,594平方公里，但城市間的移動大部分只能靠客運、汽車和非常昂貴的火車，她的反應我一點都不訝異。有的同學來自戰火綿延的國家，政府自然無暇妥善規劃公車和火車、高鐵了。   行銷台灣的下一個目標，我希望吸引這些拿著歐盟獎學金的優秀同學們去台灣體驗風土人情，甚至學習中文。非常期待下一次有機會介紹台灣的優點給同學們。

流光推移 日與夜的拔河 勝負總是難分 留下淒涼的影子與時間對坐 青春的，洋溢青春的喝采 年老的，徒留年老的喟嘆 過去，現在，未來的三重奏 忘記譜上休止符 跨年的煙火還在腦海燦爛 窗前寒梅暗香依舊 掉落的雪白花瓣 打著哆嗦 冷冷的月 梳理無名的寂寞 被打趴的年少輕狂 連夜風都要奚落 暗巷一條野狗佝僂 被路燈趕得好瘦 歲暮寒冷的夜 我孤寂的心爬出窗外 在人車稀疏的馬路上 匍匐前進

親愛的爸爸：   誰能想到您會這麼早離開我們？您在80瞅睬的書裡寫到您要活到100歲的不是嗎？哪知那萬惡的病魔呀，來勢洶洶，不到兩個月就帶走了你，爸爸，我們好捨不得您走，可是，我們更捨不得您痛，我相信您也是心疼捨不得媽媽辛苦照顧您，所以離開我們了是嗎？   爸爸，我回憶起我們的點點滴滴，想到的都是美好的畫面，小時候帶著我去圖書館、去您的校長室、去游泳池、網球場、我們還在夏日午後悠哉地去莒光樓的樹下看書，前幾年我們一起坐郵輪去日本，就算到了日本，您也是看著美景、喝著茶、不忘寫下文字記錄，爸爸，我跟您的記憶都是浪漫的，我想我真是您的前世情人。我又想起小時候，每天早上聽著您的歌聲從巷子傳來，就知道您運動完幫我們買了早餐回來，您不擅下廚，但是我愛吃什麼您二話不說的幫我買，還會在豆漿裡打一顆蛋花，這是我們家獨到的料理吧？直到近幾年，我們三不五時在台北聚餐，您任我們選餐廳，但是仍然愛付錢，我也就恬不知恥的吃您一頓，當個還沒長大的女兒，我多麼希望可以一直這樣依賴您啊，爸爸。   爸爸，您這一生是我們所有人的榜樣，雖然您很少指導我們課業，但是您卻以身作則，教會我們人生中更重要的事情。我們家名為「四知堂」，是您弘揚祖訓，要我們「天知地知敬畏因果，你知我知注重誠廉」；小時候看著您對阿嬤的態度，聽著您喚她阿娘我回來了、阿娘來吃飯、每個月塞一個紅包給阿嬤、出門在外也一定打電話回家，是您讓我們知道這就是「孝順」。當全班同學都在看瓊瑤的八點檔時，你為了讓我們養成閱讀的習慣，帶頭關電視讀書，我們知道這就是「教育」。您從一而終的興趣，告訴我們何謂積沙成塔，數十年來不間斷的閱讀與寫作，創造了十本著作；數十年來的書法練字，更在70歲高齡獨自到北京師範大學書法研究所進修，而後勤奮練習，終於讓您成為金門的書法名家，您是活到老學到老的典範；爸爸，感謝您對我們的身教，我們這些孩子真的很以您為榮。   您跟媽媽的感情讓大家稱羨，您對媽媽的好我們也看在眼裡，兩位真摯的情感也深深影響了我的家庭觀與感情觀。你們兩人就算偶有口角，也是床頭吵床尾和，從來沒有隔夜仇。雖然媽媽埋怨您不懂浪漫，從來不慶祝節日，但是我不覺得，在我看來，您跟媽媽度過的每一天，都是節日。看您在金門醫院住院期間，仍在臉書寫下：「感恩美好的日子，能在衛生大樓欣賞日出美景、欣賞太湖美景、與心愛的人喝下午茶。」在病痛的日子裡留下這樣的文字，怎麼會不浪漫呢？爸爸，明年就是你們50週年金婚紀念了，但我們卻沒辦法幫你們慶祝了，然而兩位牽手並肩的身影會永遠烙印在我們心中。   爸爸，82歲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您的一生從年輕時經歷戰火、輾轉就學、當老師、當選第一屆民選鄉長、當過民政科長、又當了23年校長，輪過所有金門的中學，退休後的生活仍然多彩多姿，熱心公益，當了佛光會會長、金門寫作學會理事長、文史工作協會理事長、書法學會理事、還擔任金門監獄榮譽教誨師跟兒童暨青少年關懷協會理事長，爸爸，您這一生如此豐富，從未虛度任何光陰，家庭又和樂美滿，我想您應該是完成人生所有課題吧！   爸爸，您學佛，您說星雲大師是您的偶像，您祈願高齡修行，與佛同行，現在佛祖來接您了，願您心無罣礙的跟著佛祖前往西方極樂的世界，我們會好好活著，好好照顧媽媽，好好把您賦予我們的人生道理持續教導給我們的子子孫孫，爸爸，謝謝您帶給我們的一切，您會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爸爸，我們永遠愛您。

  「我家己咧猜，可能佮阿母佇咱這個鄉里，歹名歹聲有關係。阿美仔佇咱這個鄉里，親像一個無鬚老大，啥物代誌攏嘛知影，若毋是伊一五一十共咱講，咱哪會知影阿母去睏福生伯仔(人因)兜。總講一句，孤男寡女徛湊陣，講有偌清白，拍死嘛無人欲相信。福生伯仔表面看起來親像是一個紳士，實際上是一隻老豬哥，阿母講伊是咱的恩人，我看毋是恩人、是仇人啦！」志勇不屑地說。   「講著(人因)兩個老伙仔，我就規腹肚火，好名好聲的面子予(人因)削了了。對福生伯仔，毋免數想咱會來報恩；對阿母，毋免數想咱會來友孝，咱跤若離開這塊土地，就永遠莫擱倒來！」志清怒氣沖沖地說。   「阿兄，我聽汝的話，從今以後，咱佮這塊土地切、切、切，切予清氣清氣！」志勇激動地說。   然而，到底是他們兄弟跟這塊土地切得乾乾淨淨，還是他們的行為難容於這塊土地而被土地所遺棄？他倆以為在外地賺了錢後，能效法番客返鄉修古厝、宴請親友，受到村人及親友熱烈的歡迎和肯定。想不到他們以為有錢就是大爺，不把村人放在眼裡，甚至對恩人冷漠以待，忘了曾經受到他的照顧；聽信謠言對母親百般的羞辱，忘了她的養育之恩。這種忘恩負義之徒，能猖狂到幾時？能獲得多少人的認同？   尤其他們兄弟出生在貧窮的家庭，父親又早逝，全靠母親務農把他們養大，也蒙受福生伯仔的幫助，他們才能順利地成長。可是當他們長大出外謀生有了一點成就，以為自己已躋身在台灣的高等社會，把當年貧窮的家境忘得一乾二淨，這似乎不是一個農家子弟該有的行為。總而言之，就是這個現實社會所造成的！   據可靠的消息證實，他們兄弟倆抓住人性貪婪的弱點，設立投資顧問公司，以低價收購一些小公司無法流通的未上市股票，然後高薪聘請了數位能言善道的美女當講師、辦講座，招待旅遊。而且還招募推銷員，由她們撥打電話給不特定對象及親友，吹噓某未上市公司前景可期，不久即將上市，股價勢必大漲，未來獲利驚人。講師和推銷員，依銷售數量還有抽成獎金。   想不到那些不明就裡的人竟信以為真，被她們騙得團團轉。明明市價只有二十元的未上市股票，可是他們卻以高出十倍以上的價格出售謀取暴利。他們透過講師和推銷員，向民眾洗腦販售，民眾在未經查證下，見有利可圖，於是一傳十、十傳百，每人一買就是好幾張，在眾多人的捧場下，一賣就是好幾百張，財源也因此滾滾而來，難怪身為總裁的志清，和擔任執行長的志勇，會在短短的幾年間發了財。   但那些小公司的未上市股票，根本就無法在市面上流通，一旦讓投資人發覺受騙而血本無歸時，勢必會報警查辦。屆時他們的假面也會在驟然間被揭穿。而受害人是否會放過他們呢？還是會訴諸法律來追討？縱使他們現在住的是高樓大廈，開的是賓士汽車，又吃香喝辣，美女左擁右抱，但萬一涉及刑法上的詐欺罪，以及違反證交法和洗錢防制法而判刑坐牢，那是得不償失的。   倘若真到了那一天，他們所詐騙的錢財，如果不拿出來還給受害人，他們絕對會聯合起來透過法律來追討。一旦罪證確鑿、判決勝訴，也會針對他們兄弟的財產，向法院聲請假扣押，然後進行拍賣。屆時，志清和志勇除了身敗名裂，所有非法取得的財物必將歸還給受害人。或許，他們現在還沉迷在酒色財氣中，做著大老闆的美夢，未曾想過會有噩運臨頭的一天，這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啊！   此次他們兄弟倆返鄉，即使抱著衣錦還鄉的心態，但他們所作所為，並未獲得鄉親們的認同。甚至聽信謠言，誤解母親和福生伯仔有不正常的關係，讓母親痛心疾首；母子之間的感情也在驟然間生變，福生伯仔對他們兄弟更是大失所望。因此在不歡而散的情境下，只好落寞地離開家鄉。   然而當他們返台不久，詐騙的事件也同時爆發。某日地檢處檢察官兵分兩路，搜索他們兄弟開設的投資顧問公司和住家，查扣偽造的空白股票、偽刻的印章、帳冊，以及現金百餘萬元。兩人因犯罪情節重大被檢警當場上銬帶走，並向法院聲請羈押禁見獲准。原本意氣風發的總裁和執行長，竟在驟然間成為人人喊打的落水狗，其狼狽的模樣可想而知。   而受害人手中那幾張看來精緻的股票，終將成為壁紙，卻也讓他們的貪婪和無知，留下一個極為諷刺的記錄。可不是，明明是聰明人，卻被愚人所玩弄，甚至被耍得團團轉。總歸一句就是貪，如果不是貪，也就不會受騙，這不就是人性的弱點麼？他們似乎忘了「輕鬆致富多陷阱」這句警語，倘若不能把被騙走的錢如數追回，即便不能認定是倒霉，說是活該倒也蠻貼切的，只因為他們貪！   當志清和志勇被法官依刑法詐欺罪、證券交易法、洗錢防制法等罪判刑坐牢，財產又被法院查封拍賣的消息傳回村莊時，村裡那些好事之徒和三姑六婆，難免會加油添醋大事渲染，然後做為村人茶餘飯後談論的話柄。當秋霜得知孩子犯罪的消息後，激動的情緒不言可喻，除了自責沒有把他們管教好外，也只能向福生哥吐吐苦水，其他又能如何呢？   「福生兄，我怎仔樣也想袂到，想袂到志清佮志勇這兩個死囡仔，竟然是用這種僥倖失德的手段去騙人的錢銀。今仔日予政府掠去關，我袂可憐(人因)；財產予法院查封拍賣，毋爾是罪有應得，也是對(人因)一種教訓。總講一句，錢銀著靠家己搰力去拍拚，趁來的才有意思；若是用奸詐的步數去騙人，實在無應該，講較重的就是僥倖失德！我這個無路用的老伙仔，無才調通共(人因)教示，就予政府共掠去教乖，(人因)目睭才會金！」秋霜搖頭感嘆、咬牙切齒地說。   「想袂到(人因)兩個兄弟仔，大漢會變按呢，實在予人想袂到，也予人誠失望。雖然囝兒犯彼呢大的錯誤，汝難免會傷心、會受氣。但是(人因)已經大漢成人啦，著替家己的行為負責任，做爸母的無義務替(人因)煩惱一世人，共(人因)擦尻川。希望(人因)得到這個教訓，坐監期滿出獄了後，會徹底改過自新、好好做人，然後從頭開始、搰力打拚，按呢才袂枉費汝母兼父職，共(人因)飼大漢的苦心。今仔日代誌既然已經發生啦，汝著坦然來面對，好好照顧汝家己的身體，毋通氣歹身命，若是按呢就毋值啦！」福生哥安慰她說。   「我若是知影(人因)寄倒來修古厝的錢，是去詐騙來的垃儳錢，我甘願古厝去予倒落去，予祖公祖嬤的神主牌去予沃雨，也袂去修理伊！」秋霜感嘆地說。   「既然厝已經修理好啦，志清佮志勇也得到應得的教訓，汝就共心肝放予開，好好保重身體較要緊。人生嘛，不如意的代誌十有八九，千萬毋通擱想想彼有的無的，按呢是咧加氣身惱命矣。」福生哥開導她說。 「福生兄，這世人，我注定是一個予命運創治的歹命人，毋知啥物時陣，才會予我脫離這個苦海，才會予我看著天頂的明月光……。」秋霜哽咽地說。說後，眼眶閃爍著一顆顆晶瑩的淚珠，不多久，就如同河隄潰決，淚水順著她多皺的臉龐滾滾而下。   而這些悲傷與苦痛交織而成的淚水，無非就是一個被命運戲弄的女人，在她坎坷的人生旅途中，最真實的寫照。但願往後的人生歲月，她能擺脫人間苦海，如願看見天上的明月光，不再是一個被命運戲弄的歹命人……。（四一／全文完）

  十二月十六日（四），天氣晴朗，內人說，她還沒去過龍山寺，那就去走走吧。搭捷運新店線到西門站，轉板南線，走一站就是龍山寺。一出站，就看到成排的牛形人偶。詢問路旁店家，才知道今年的燈節迄未舉行，眼看今年就要過完，不能不辦了。店家說，從十七日起至二十七日，每天下午五時開始。如今的燈飾以LED燈為主，失去傳統燈會的氣氛，我是不會去看的。   我們往龍山寺走去，廟門口附近有家舊書店暨古董店，門口有兩塊楹聯牌，左右各一，木質飽經歲月，一看就知道是清代之物。楹聯，又稱楹對，位於楹柱上。有些直接刻在楹柱上，有些是掛在楹柱上的木牌，這家店家的楹聯屬於後者。龍山寺是台北的重要觀光景點，這些店舖主要做觀光客生意，如今由於疫情，大多門可羅雀。我將上下聯分段放大拍照，回家後辨識、抄錄如下： 校書燃杖衍宗風天祿文光萬縷 守郡除彪綿祖澤宏農德政千年 　　　　　　　　　　　　　　三山林蔚春拜   三山，指福州。署林蔚春「拜」，可見這副對聯不是為廟宇或衙署寫的。研究明史暨台灣史的友人楊龢之先生認為，可能是為鄉先輩寫的。上聯曰「衍宗風」，下聯曰「綿祖澤」，很可能是宗祠的楹聯。   然則林蔚春是何許人？登上中央研究院「台灣文獻叢刊資料庫」，查無此人，可見他和台灣無關。在google上查找，查出他是福州閩縣舉人，曾任福建汀州府清流縣教諭，任內協修《清流道光縣志》（道光九年刊印）。   關於聯語，只能看出上聯詠這家人家家學淵源，下聯詠這家人家為官有政聲，唯不知其出典。長子則時國學深厚，代為解開謎團。上聯典出晉《拾遺記》：「劉向於成帝之末，校書天祿閣，專精覃思。夜有老人，著黃衣，植青藜杖，登閣而進，見向暗中獨坐誦書。老父乃吹杖端，煙燃，因以見向，說開闢已前。向因受《洪範五行》之文，恐辭說繁廣忘之，乃裂裳及紳，以記其言。至曙而去，向請問姓名。云：『我是太一之精，天帝聞金卯之子有博學者，下而觀焉。』……。」   下聯典出《後漢書‧劉昆傳》：「建武五年，舉孝廉，不行，遂逃，教授于江陵。光武聞之，即除為江陵令。時，縣連年火災，昆輒向火叩頭，多能降雨止風。徵拜議郎，稍遷侍中、弘農太守。先是，崤、黽驛道多虎災，行旅不通。昆為政三年，仁化大行，虎皆負子渡河。帝聞而異之。……」   鑑於上聯典出劉向，下聯典出劉昆，這家人家應該姓劉。從上聯可以看出，這家人家有人入翰林院，文風綿源不絕；從下聯可以看出，這家人家有人官至知府。聯文「除彪」，即除虎，彪有虎的涵意。然而其他方面，如這家人家為何方人氏，入翰林院者是誰，已無從查考。   撰寫這副楹聯的林蔚春，和台灣素無淵源，可見不是為台灣某劉姓人家寫的。即便應邀為台灣某劉姓人家寫的，也不會流落為舊書店暨古董店的裝飾物。毛澤東統治期間，宗祠多遭拆毀，這副楹聯能夠保留下來，運到台灣，偶然間被我看到，也算是緣份了。   大陸改革開放初期，不少文物賣到台灣。台灣漁民和大陸漁民以物易物，許多文物藉以進入台灣。當時中正紀念堂附近的違章建築區，就有許多古董店，到了假日，路旁更有許多古董攤，賣的東西十之八九來自大陸。當時古董店常有大件的東西，我曾看過一對比人還高的木雕菩薩，也看過更大的成對楹聯。我想，這副楹聯就是那時賣到台灣的。林蔚春是福州人，就地緣來說，很可能來自福州一帶。

  阿芬自此便做起了生意來。   那紛亂流離的時代，任何帶有一絲機會的曙光都不能輕易放過。阿芬的先生，買下了一屋子的武俠小說，開起了租書店來。書架上擺得琳瑯滿目，自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朱貞木的《虎嘯龍吟》，到近代聞名的金庸、古龍等傳奇作家，通通皆有。在那娛樂場所不多的時候，不只客人上門租書回家暢遊武俠樂園，阿芬的先生、孩子也沉浸在書中刀光劍影、充滿靈動的文字裡。他們啃書啃得可兇了，讀得一本接一本、盡興得停也停不下來，一天甚至可以把整套書給讀盡呢！以至於到了後來，孩子們個個都成了大近視眼！時光如紛飛的黃翅蝶，停駐在那些道盡江湖事的文字書上，讓白色的書頁逐漸泛黃，也生出了咬文嚼字的蠹蟲，極欲將一書的故事吞進腹中慢慢消化。來租書店的客人漸漸少了，書也舊了，租書店熬不過時代的步步進逼，便自此關上了大門，卻關不住他雪亮的眼眸。   「民以食為天。」這拓寬的街道上，經過的人越發多了起來，或許阿芬的好手藝，正好可以讓路過此路的行人聞香而至。驕陽似火的夏日，冰品是沁人心脾的好主意。阿芬的孩子接到了任務，飛也似的跑到廟旁的製冰店，付了錢，用乾淨的紗布包著一大塊的冰磚揹著衝回家，將它放進鐵桶裡維持冰的形狀。趕在豔陽將它消融成冰水前，磨成碎碎的剉冰，淋上糖水賣給客人。有時還會配上阿芬手作的脆圓，一口冰，加上一口有嚼勁的脆圓，真是一大享受。偶爾，阿芬也買了些石花菜回來，洗淨、熬煮，製成一塊塊清涼的石花凍，那更是夏季最消暑的聖品。   除了冰品，阿芬也嘗試了各式各樣的餐飲買賣。燒滾滾的油鍋裡，翻騰著酥脆飽滿的道地蚵嗲。一口咬下，香酥可口的外皮、鮮嫩的海蚵、甜脆的蔬菜盡在嘴裡交融，好滋味總吸引客人上門；店裡也賣切仔麵，熬煮的大骨湯香味四溢，一碗簡單的清湯麵加上肉片、光亮的油蔥，一口喝下肚，溫暖脾胃；此外，包著滿滿花生粒的滿煎糕、一顆顆香氣四溢的木瓜等，你想得到、猜得著的，都可能曾在店裡賣過。   最後，落腳在這條街上的那店面，做的是雜貨店，賣著飲料、罐頭、零食等等生活所需。厝邊頭尾的店家慢慢的進來了這條街，鄰居偶爾也上這來喝茶、聊聊天，說起這條街道的變化。   倚著這條街道裡的雜貨店，品著生活中的每一口滋味，日子一天天過去，阿芬和先生的孫子也一個個來報到了！家裡不時聽見孩子哇哇啼哭、令人手忙腳亂。有時是被人捧在懷裡、呵呵傻笑的可愛容顏，有時卻是孩子鼓著腮幫子，相互做鬼臉的搗蛋行徑。阿芬每天的生活，除了顧店、顧家外，還多了顧孫子。「聽說臺北工作機會比較多，我去試試看吧！」「媽，我畢業後留在臺灣做事喔！」「媽……。」陸陸續續的，為了求學、為了工作，也為了養家，子女們如紛飛的鳥，帶著孩子，展開雙臂，振翅，飛離了這條街道、這座小島。   如今，那幢曾承載重要任務的白色洋房，被雨水侵蝕得斑駁，外頭的草皮也已長滿了蓊鬱茂盛的野草。漫漫的街道上，灰白的水泥不斷的往房子的外牆上塗抹著。而隱藏其下的，是那街道欲找人訴說、卻越埋越深的話語。   街道上歇坐著的年邁白髮，眼眸裡透露著的，是過往、現在、還是未來？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