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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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賢行跡采風》有我的汗水
二○○六年九月,金門縣文化局出版了我先生顏立水(原同安縣文化局長)與金門縣采風文化發展協會理事長黃振良合著的《先賢行跡采風》一書,這也是五十八年來金門與廈門文史工作者首次合撰的一本地方志書。書中介紹了邱葵、陳健、黃偉、張暉、蔡復一、蔡獻臣、陳基虞、黃華秀、陳睿思、蔡攀龍、呂世宜等宋明清時期金門籍先賢遺留在金門島外(含今天的同安、翔安、廈門、集美、南安等地)的文物古跡,穿插一百五十多幀實物圖片,具體形象反映了歷史上金門與同安「無金不成銀」的親緣關係。金門縣縣長李炷烽、金門縣文化局長李錫隆分別作序。李炷烽縣長佳序說到:「顏立水先生在他任同安縣文化局長十年期間,正是大陸各地大力發掘整理文物古跡時期。他不但重修同安孔廟,更以一輛腳踏車,跑遍當時同安縣境內各偏遠山區、海濱,不辭辛勞的尋找各文物古跡,………」李先生的這番話,勾起了我對往事辛酸的回味。 二十六年前,我先生胃手術還未痊癒,就投身到同安縣,(含今天的翔安區)文物普查工作中去。當時物質條件很差,他出門騎著一部從文化館借用的破舊自行車,一天來回跑一百多公里路,在大帽山甘露寺睡稻草過夜,在蓮花山石釋洞煮地瓜充饑。下鄉一天,公家補貼一角伍分錢。一九八三年春季,我們的大兒子患病住院二個多月,他仍然天天一大早就出門,晚上回家吃完飯後還要到圖書館暗房裡沖洗黑白照片。偶爾到醫院看管生病的孩子,他也要抱著一大疊當天調查的田野材料難病床上編寫文物普查簡訊,連小孩憋尿也不敢叫他。那時我聽他說過:許多金門人的遺跡很珍貴,是同安特有的文化遺產,現在不宣傳,不保護,有朝一日再當「四舊」破除,那是無法彌補。當時的社會意識還沒有今天的水平,有些人對他拼命的工作甚至產生種種疑竇。我雖然不能全部理解先生工作的意義,但卻肩負著工作、家務、課子的重擔,默默支持他的工作。 隨著兩岸形勢的緩和,我先生耗費的心血得到社會尤其是彼岸同胞的認可。在他文化局長任上,先後把陳健「岳伯」石牌坊、陳健夫妻墓、陳基虞倡修的五顯第一溪橋、洪敏「鳳山鍾秀」石牌坊、蔡復一故宅、陳睿思父子「澹園」詩詠石刻等金門先賢遺存的文化史跡列入文物保護單位。他還「厚著臉皮,磨破嘴皮,跑破腳皮」把蔡復一夫人李氏墓志銘、陳遵江墓前石馬、張對墀題寫的「明齋」石匾等流散文物徵集到博物館保護。自一九九五年開始,他透過《金門日報》發表了許多介紹金門先賢遺留同安史跡的文章,一九九八年金門縣政府還為他出版《金門與同安》專著,這就引來了一波又一波前來尋找先人足跡的金門鄉親。特別是金門與廈門「小三通」直航以後,金門的蔡、陳、顏、盧、辛、葉、許、王等姓氏宗親的團體或個人,都到銀城找我先生幫忙他們尋根訪親。每次我都在家中盡主人之誼熱情接待,二○○一年十一月份就接待過來自台灣、金門的鄉親一百二十多人次。有時還當起了臨時的導遊和講解員,也由此結識了許多台灣鄉親和朋友。二十多年前我先生千辛萬苦所作「護根」的工作,今天終於開花結果,我也才真正理解他執著地方文史工作的意義。二○○六年四月,金門縣縣長李炷烽聘他為金門縣政府顧問,不久又出版了他和黃先生合撰的這本書。看到書中這些熟悉的文字和圖片,又蒙李炷烽縣長、李錫隆局長、黃振良先生熱情洋溢的嘉許,真是感慨萬千!這裡且引用金門縣作家陳延宗先生一段話作為拙文的結束語:「在他繁忙的工作與著作之中,總有一個人默默地支持與推動著他,那就是賢內助王二南師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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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城的追憶
好累哦!坐在回台北的國光號上,想闔眼假寐,三十多年前的人、物、事、景,不斷地在腦海裡翻滾起伏,眼兒禁不住地望著華燈初上的新竹街景,是變了,車也多了,新竹的風卻依舊地呼呼地響,三十多年未見的同學,在短短三個鐘頭的相聚中,讓自己墜入時光隧道……。 來新竹前後三天,只想好好聽個課,壓根兒就不想去干擾好久未見的同學,但第一天主辦單位的米食文化之旅,經過新竹機場、港南濱海風景區等,就是記憶中的南寮漁港,三十五年前南寮國小的教育參觀竟浮現眼簾,玻璃工坊參觀來到新竹動物園,不禁回想起教育實習帶小學生,來到動物園給猴子看,美麗的孔雀開展絢爛羽毛示威的印象,如同影帶呈現,夜宿的卡爾登飯店十樓,白天可以清楚看見新竹的十八尖山,綿綿的青青丘陵,遠望南大路的母校,五味雜陳,忍不住拿起手機,翻起從金門來時臨時抄下的號碼,是紫玉嗎?卻是男的聲音,一下子又回想不起她先生的名字,真是糗大了,反而是她先生記得我是班長。 紫玉一直怪我不早聯絡,要不就可把北部的一票同學找來,臨時只再通知惠英過來,給遠在苗栗的月霞電話,氣我不早通知,太久沒聯繫,怕麻煩同學,還有怕同學忘記了共同的記憶,是我多慮,三人在一起,竟有說不完的話題,最多當然是一些同學的近況。 市郊的新竹改變了,不再是農舍稻田了,而是新的社區別墅樓房,我們在古奇峰的何家園,享受午後的咖啡,在靜謐的園裡,聊著往事也說著近況,同學大都退休了,只有當主任的、校長的還賣力的挺在教育崗位上,惠英會開車,有同學回新竹時,尤其這幾年孩子大了,同學也大都退休了,常由她接送,何家園就是她們常聚會的場所。 說著一些同學,輕鬆愉悅,聊起遠在紐西蘭的瑞菊,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歉意,惠英八月去找她,在她家住了二十天,過著幾乎是清貧苦行僧的簡樸生活,自己在一大片的田園,種著各種蔬果供自己的三餐,穿著回台灣的僑胞不要的衣服,而賺來的錢卻是去救濟供應幫助一些清苦的留學生,讓人想起她在校時嫉惡如仇,咄咄逼人,得理不饒人的模樣,其實她是個憤世嫉俗,悲天憫人,很有正義感的人,當年因紫玉、玉枝的關係,我們算是一伙,常在一起擺龍門陣鬼扯的好姊妹。 惠英說這幾年瑞菊跟她都有聯繫,有次跟瑞菊聊到我,惠英還說在學校時,覺得瑞菊和我最談得來,感情最好,卻被瑞菊斷然回說普通而已,口氣竟然是抱怨不悅,說我們是一群被俗務纏繞的人,畢業後,曾有魚雁返往,後因結婚回金門,就斷了線,心想瑞菊一定有來函,卻未見回信,埋怨我們有了另一半,忘了她的存在,惠英說瑞菊到美國留學時曾寫了兩封信給我,一封是我娘家的住址,一封是湖下的地址,娘家的老屋賣了,而金門住金城也搬離湖下,陰錯陽差,以為她在美國忙於工作讀書,原來她真的有來信,惠英說玉枝、紫玉更是糟榚,不知忙什麼,瑞菊在知道她們的新住址,從遙遠的國度寄來了訊息,卻得不到回音,失望到極點,惠英閒談提議要不要請同學到紐西蘭來開同學會,大家聚一聚,被你一口回絕,三十年未再經營的友誼,就不要來湊一下熱鬧,拍拍屁股留下一堆垃圾,讓我想起你那一股傲氣不馴的神情,你真的不能諒解我們這一群俗人嗎? 好久沒來新竹,到港南濱海看夕陽怎樣?前天到米粉博物館參觀時經過,那麼到十八尖山走走怎樣,好吧,去看看青春結伴快樂歡唱走過的痕跡,依舊是滿山綠意,但往日的登山小徑,都改成平整的瀝青路面,更增建了不少的公共設施如涼亭、公廁、停車場等,今天不是假日,卻有不少的登山健行的休閒客,紫玉說這兒已是新竹市民平日休閒運動的場所,怪不得會有元極舞的音樂,土風舞的旋律,飄送在花木林間,到了假日更見人潮,不像當年大都是一些學生模樣的青少年結伴同遊的地方。 日落了,惠英、紫玉邀請再留一宿,我卻堅持回台北,路經南大路地下道,惠英說竹師往那邊還記得嗎?好久了,路的感覺不一樣了,因為開闢了地下道,其實從火車站去的方向還記得,南大路了,要回去看一下嗎?下次吧!下次什麼時候?人生還有多少的五年、三十五年? 高速公路上奔馳的車龍,閃爍的車燈,一閃一閃的飛逝,眼前腦海卻是揮不去的往日同窗情懷,想著惠英說在紐西蘭與瑞菊同榻共宿,憑著記憶數著一號至四十九號,每一位同學的名字,瑞菊真是個有心人,如不是今日再會惠英、紫玉,往事早已飄逝,記得民國七十九年在台北景興國小參觀時,玉枝一眼就叫出我的名字,我卻楞住記不起快二十年不見的老同學,玉枝氣得想捶我,你忘了我們一起編壁報,你忘了我們一起編同學錄,你忘了我們一起躺在操場聊天唱歌,你忘了客雅溪的涓涓流水,你忘了口琴橋上的青春舞曲,你忘了客雅山上狂野的吶喊,我記起來了,崇善樓宿舍裡訴不完的青澀細語,我記起來了,晚自習早點名的抖擻與無奈,記起來了卻是說不出的感傷與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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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杜馨教授英文,使分校同學的外文水準普遍提高。她教學認真,有耐心,為了輔導畢業生投考大專院校,杜馨在暑假期間創辦「英文補習班」,免費義務輔導學生,贏得了廣大師生的尊敬。 暑假期間,我收到寧夏的來信,信是這樣寫的: 于光先生,讓我告訴你一件不幸的訊息,你的胞弟于明同志因醫治無效,已於七月十日在醫院逝世,終年五十歲。我院已將他遺體火化,按照他生前的遺願,骨灰灑在滾蕩的溪水中。 于明生於貧苦的農民家庭,斷斷續續上過四、五年中學。參加革命後,他在緊張的工作之暇,刻苦學習,努力提高自己文化水平。從一九五三年起,他開始從事業餘詩歌創作。他積極地深入生活,爭取一切機會到工農兵中去。抗美援越期間,他曾參加戰爭,寫出了喜聞樂見的作品。他的詩歌純真樸實,生活氣息濃鬱,有鮮明的時代感和獨特的藝術風格,因此贏得了廣大讀者的歡迎。 由於四人幫的干擾,將他錯劃為現行反革命,致使于明同志精神錯亂,醫治無效,促使他自己結束了生命,這是我們最大的損失!…… 我不能看下去了。把信交給為霖,他看了面孔遲呆,緊握著我的手,激動地說:「甭難過,沒用!這樣也好,省得……活受罪!」 杜誠、于明的死,給予我深刻地教育與啟發。國共內戰造成千萬人頭落地,無數家庭妻離子散,骨肉手足不得團聚,這是史無前例的人類悲劇。我要寫在長篇小說《海燕》中。 于楓噙著淚花,輕聲勸促我說:「爸!給叔燒點紙箔吧!他沒錢怎麼生活呢?」 于明是唯物主義者,精神病患者,他是不會接受這種傳統習俗的。他活在人間,已經不會花用我匯去的錢;如今化為骨灰沉入水底,又怎麼會接受我焚燒的香燭紙箔?楓兒聽了我的話,熱淚奪眶,默聲無語了。 暑假,我偕莎幗去了白犬列島,為老連長林順掃墓。下了快艇,登陸。但見眼前是一片鋼筋水泥廠房。原來的肺病療養所病房,左顧右盼,再也尋不著痕跡。這座魚肉加工廠生產的海鷗牌魚罐頭,行銷金門、馬祖、澎湖和福建沿海城鎮漁村,深受顧客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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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唯李有才的祖先,背負了割讓台灣的罪名,心中的苦痛可想而知的;不僅大臣哭,光緒皇帝每天晚上也偷偷哭,把身體都哭壞了,所以才會早死;女強人慈禧太后也哭,她半夜醒來枕畔無人,想到福爾摩莎倒在日本人的懷裡,享受魚水之歡,就被氣哭了--她氣她比她還幸福。 朝廷哭,庶民也哭的,而且哭得死去活來,求清廷不要割讓,求為中國人而不可得,喪心失望之餘,認為靠那些肉食者已經無用了,大人小孩婦女組成義勇軍,進行抗日的「乙未戰爭」,殺死日軍五千人;殺敵五千,在不對等的戰爭及日軍的兇殘報復下,台灣同胞少說死了五萬。這樣的壯烈,傷亡慘重,我們的政府很仁慈,在國中小的教科書只兩行帶過,為甚麼呢?死的多是客家人嘛!何必為了客家人傷了日本人,妨礙台日親善,因為我們對於敵人一向都比較友善、寬大,即使被殺也不會喊痛,萬一被自己人殺害,是死也不饒的,連他祖墳的骨殖都要挖出來公開到市場販售,這就可以證明台灣人之所以偉大。 現在福爾摩莎又回來了,回到戰勝者的祖國,回到祖先當年求之而不可得的祖國懷裡,聽說她宿願得償放聲大哭,哭了好幾天,哭得玉山震動,淚水使濁水溪為之不流。而李鴻章聽說也在墓中擊棺痛哭,哭完了之後還大聲唱歌,唱甚麼呢?據好事者說唱「龍族歌兮」: 生為矯龍兮,死而為靈, 故土光復兮,生而為英, 承志以繼烈兮,吾無憾矣! 殲醜以光大兮,吾願畢矣! 李鴻章雖然在墓中歡唱,得到安息,然而五十年的乖隔,白雲蒼狗,世事難料,福爾摩莎已非昔日的福爾摩莎;而中國還是穿著五千年的舊衣裳,雖然從長袍馬褂變成中山裝,但是東一個補丁,西一個洞,還沒有真正穿上西裝,因為五鬼鬧中華還沒結束,雖然暫時收了妖魔,但是身子還是很虛弱,仍然是一臉的頹唐相,上不得床的,他們興沖沖的跑到福爾摩莎來認親:「我們是一家人,好久不見,妳知道我有多想妳嗎?我的親親福爾摩莎。」 福爾摩莎睜眼一看,嚇了一跳,心想:「假如是一個世家公子,跑來認親,要嘛穿的光鮮亮麗、體面一點,不然家中也要有一點產業,撐起一個場面,但是他今天來認親,眼看是一個沒落王孫,專門靠賣骨董過日子,他比我還窮。對於窮人,大家都怕的,不論是親戚,或者是情人。」她想:「我要怎麼愛他呢?我沒有那麼現實,我真的想去愛他。」她想到日本人逼姦,做童養媳的日子,生活過得還不錯,日本總督起碼一柱擎天,福爾摩莎的地位在晚上獲得了滿足。然而,今天來了一個貧病之人,她白日裡站不出去,晚上又有性壓抑,她說她不在意,只有鬼信妳。不信你給她性滿足,她會死死抱住你。 福爾摩莎性情改變了,至於怎麼改變,人言言殊,皇清二百一十二年的米糧,抵不過五十年來她喝了富士山的雪水,吃了富士蘋果,容光煥發,她想要自己當家了,即使西洋有人要她,她也可以考慮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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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東南濱海鄉社的典雅綽號》/系列之六山仔兜狗
舊時的「山仔兜」就是現今的「珠山」,在金門是一個長久享有盛名清譽的鄉社,給人的總體印象是「家家富裕」、「戶戶豐足」,是「呂宋客」的故鄉,明明是「有空人」的所在,為什麼會讓人用「狗」與社里的雅名綽號劃上等號?合情、合理、合適嗎?有沒有被另有居心的好事者暗含輕鄙的不敬呢?曾經向包括珠山鄉親在內的有識鄉賢、鄉彥請教,得到的答案竟然都是臉帶微笑卻不敢輕下評斷,這不是透著有趣,值得探索的話題嗎?但從鄉彥們言談的神情與一鱗半爪、話頭語尾、存疑不定的揣測中,僭越與大膽的併湊組裝,浮現的輪廓草圖不外是:山仔兜的鄉親特別驁(良駒也)飼狗、特別愛狗、飼的狗特別靈巧,所以就遠近揚名。再經反覆請益討教出現的另一個可能是:早年內地來的「強摃」與東洋來的「倭番」曾不斷搶奪騷擾,在人人自危後就人人自保。山仔兜鄉親是出名的有錢,於是有人飼狗顧門兼顧更吠暝,有賊出現亦可提早揚聲警覺防備,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左右鄰舍相繼飼養,蔚為鄉里之風,所以「山仔兜狗」就當仁不讓地冠為雅號了,既無不輕,亦無不敬,不知鄉親們以為然否? 山仔兜與金門的許多鄉社一樣,早在元、明就由唐山來金開基建置,最早是選在太文山與龜山之間的偃風地段,以後居民逐漸移向靠東的「雞庵山」邊,所求的是較好的居住環境與有利的營生條件,因為靠近龜山與雞庵山,於是暱稱為「山仔兜」,迨至民國初年,社里的發展與建設已有相當規模,呈現的是富足與進益,有如山頂閃耀的明珠,於是改稱「珠山」,不但典雅有致,且名實相符。從遠處眺望,房屋井然有序,祖厝前方的一泓水潭,有聚財、聚氣、聚福的強力磁場功能,提振的是鄉運的長久興旺與內外住民的優勢發展,利源綿綿不斷。 清初海禁遷界之後,金門全島一片荒廢貧瘠,寥落淒苦,解禁之初,紛紛遠走南洋,珠山的鄉親得天眷顧、神明護祐、祖德餘蔭,加上金門子弟勤奮食苦,努力不懈的天性,很快就立足生根,打定基礎,尤其在「呂宋」,成就更是可觀,令人稱羡,鄉親們在事業發達之後,不但不忘本,且能報本,豐厚的資材經由「僑匯」長年的匯入,立即改善了家族的生活,社里也隨之資源日增欣欣向榮。「呂宋客」即成為珠山的代名詞。藉飼狗以為自助、自衛、自求身家平安自是順理成章且是理所當然的事了。「山仔兜狗」的盛名也就不脛而走,遠近傳播。 由溫飽而富足,家計的寬裕,提昇了生活的需求,畢竟「海濱鄒魯」遺風,引導鄉親們積極培育子弟的願望,民國六年左右,在地方仕紳長老與海外僑親的倡議謀計下,超越原有的「私塾」階段,創辦「珠山學校」,在辦學有成之後,民國十七年開文化學術風氣之先河,結合校友,創辦「顯影」月刊,二十六年因抗戰停刊,勝利後復刊,三十八年國軍進駐後再停,前後二十年中計發行二十一卷,二十三年在十一卷第三期改為鉛印,且發行量高達千份,發行遍及南洋群島、日本及國內各地,內容以報導家鄉新聞動態及鄉土訊息,同時期的金門各種刊物無出其右者。由於該刊的呼籲鼓吹,很順利地促成私立金中中學的復校與珠山新校舍的興建。該刊是金門現存的珍貴文獻,它點點滴滴記載金門昔日的原貌。 清道光年間,珠山少年子弟薛師儀(字紹汾,號鼎臣)持志投效軍旅,受命在金門北線海岸搜捕海盜,屢破賊船,建立戰功,道光二十六年(公元一八四六年)十一月護理金門鎮左營守備,咸豐四年,平黃位、黃德美之亂,奮戰有功,受命護理金門鎮中軍左營遊擊,十一年擢升護理金門鎮總兵,為金門將帥任家鄉總鎮的第一人,他不畏艱險,身先士卒,屢屢作殊死戰的精神,譽為典範。 薛師儀父炯垣,為一儒者,好為詩、工書法,受聘廈門提督幕府,惜早逝。靠長兄師弼培養,師儀生性剛直,有奇節,為人豪健精敏,且孝友篤誠,侍母至孝,事兄如父,今珠山有其奉旨賜建「將軍第」,卒贈「武功將軍」,孝友名將流芳千古。按清官制武職從二品為武功,正一品為建威,從一品為振威-李光顯、陳光求,正二品為武顯-盧成金,三品以下為都尉、騎尉、校尉。 人的孝友謙恭由居高位、擁巨貲的言行評斷,薛鼎臣自少失怙,不僅侍母至孝,且事兄(師弼)如父,官居二品始終不渝,遺風所及,山仔兜鄉親,秉持孝友門風,謙恭禮數,雖富裕冠金門,人人彬彬穆穆,遠近稱道。在這個有禮教、有文化的豐足社里,餘慶綿延,歷百年而彌盛,而今碩彥子弟播居國內外,有傑出成就者,屢屢超群脫穎,拓建一片新天地,令人讚佩欽服。 「山仔兜狗」的雅名綽號,是對「山仔兜」鄉親的尊崇、禮敬與稱羡,因為它是在闡揚自強、自助、自衛、自救、自保,不畏強盜、惡賊的無畏勇敢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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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蔡棋福
結婚十五載,從繁華的台北都會轉居到窮鄉僻壤的雲林鄉下,陸陸續續聽聞婆家家族歷史,也一直覺得公公跟娘家母親艱辛刻苦的一生十分像,偶爾會妄想記錄所謂的族譜,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於是閒暇時便收集有關這個家的一切點點滴滴,畢竟,我而立之後的人生將與這家族密不可分了,也為公公奮鬥的一生作見證,留與後代子孫感念。永遠記得他曾說過:只要我多活一天,你們的生活負擔就會減一些。已經七十多歲的公公,他這一輩子只是為兒孫而活。 每年除夕圍爐團圓夜,他都事先會告訴子女媳婦,不收任何紅包,只有阿公包給孫兒。今年我在家裡過年,十分用心的想過一個歡喜好年,除了準備應景食品,並偷偷的塞一些錢給婆婆,往年因為公公的話,所以連婆婆的紅包也省了。作媳婦的我們,都曾暗自為減少支出過年而心喜,今年卻感觸特別深。也許年歲愈長愈能體會長輩的無依;也許少了紅包進出,年節就少了份味道。 圍爐過後,守歲開始,正廳堂紅燭搖晃,糖果瓜子滿桌;子孫齊聚一堂,歡樂聲不斷。此刻,公公滿足的懷抱一瓶特為他開的金門高粱酒,退至後屋自斟自酌,酒香滿溢,藉著幾分酒意,喃喃的再次對我談起胼手胝足的一生。我奉上一個小紅包,祝他長命百歲,起先他不斷推辭,後而接受。卻感慨道:「我的人生是悲苦的,生命的延續是責任、終了是解脫。」聞之令人心酸也為之動容。甚麼樣的坎坷歲月,讓人無心生法喜,歡喜生活;甚麼樣的家族背景,令成長歲月肩負悲苦。生為子媳的我,為公公的每一句話皆下筆沉重。 姓蔡家族在好收里早年為一大戶人家,在一、二百年後散居村內大半姓蔡子孫仍可窺見其一二。蔡家高曾祖,家大業大財產滿山,傳至公公的祖父這一代已經所剩無幾了,原因主事男丁早逝,女眷再招贅,財產不斷沒入外姓手中。「祖父早逝祖母再嫁、各房間互相猜忌、兄弟不合、爭權奪利、………」古今中外皆然。出生不久母病逝,人云:長嫂如母。幾乎依恃兄嫂奶水長大的公公,對她有無盡的感念,以致於日後兄弟鬩牆、堂兄經營不善破產波及公公,他仍不出二言。四歲再次失怙,大兄英年早逝、二兄受招贅入外姓生活無虞、三兄過繼他人當養子,從此遠離蔡家門日子亦無憂無慮、唯一的姊姊也未能長壽。排名么兒留住蔡姓子孫,開始過盡清貧受人歧視的一生。 三、四十年代的台灣農家子弟,除了比他人更多的艱辛還要有更多的毅力。我的公公也是。七十多歲的他,也許不算功成名就卻有屬於他傳奇的一生。他的一生,不貪財不求名不誆人,活得理直氣壯,高風亮節。家境困頓26歲才輾轉經人介紹結婚,生下長子不久即徵調往金門當兵,留下新婚妻子與稚兒,屈居祖屋一小落。三年後兵役滿,他隨即加入營建行列,民國五十幾年,人工一天四十元,每天勤奮為生活打拼。然後帶著大兒子與二伯、侄子、妻舅………等,合作經營起家族土木工程事業,適逢六十年代,社會轉型、經濟起飛、建築業蓬勃發展,日子逐漸順遂。然而,有了利,就有私心。人與人之間往往存在著只能同甘苦無法共富貴的心態,開始有了磨擦,他毅然決然的脫離,放棄長久經營的共同體,另擇他棲,為人雇傭,隨工程跑遍台灣每個角落,也為早期的台灣建設貢獻一己之力。並捨棄紛紛擾擾的祖產,帶著一家大小遠離家園,村外購地置產,一磚一瓦的建起屬於他的莊園,為兒女遮風避雨的家。 從一張古老的相片,我們約略看到了雜草叢生的荒地,原為日據時期的神風特攻隊飛機跑道,經過他的努力開始有了地的雛型,不久鋼筋水泥站起來了,然後房子的輪廓出現了,汗水滲入加深了家的穩固,敲敲打打終於有了家,他教會了我們何謂「白手起家」。為了家,除了貸款,四處借貸,負債累累,他忍辱負重,受世間冷嘲熱諷、嚐盡人情冷暖;為了家,白天作長工,下工後自己養牲畜、建豬舍,漸漸專營養豬事業,並種植水稻、雜糧,讓一家六口得溫飽。一路走來,汗水中有了笑容、生活有了寄託、日子有了尊嚴。雖然期間經過韋恩、賀伯颱風的侵襲損失慘重,不曾失志,直到民國85年口蹄疫事件爆發,忍痛離牧,轉而種植花草疏果,加入農會產銷班,繼續他奮鬥、未盡的人生。 家中二男二女,除了外子,其他兄妹皆初中畢業並早婚,如今第三代已近適婚年齡了,公公十分欣慰。憶起往事,仍漩然欲滴,「猶記你大哥,退伍後新婚不久即罹患惡疾,雙腿癱瘓無法行動,終日躺在床上,我們到處求神拜佛、訪遍名醫,皆無所獲,憂心忡忡,無心世事,醫藥花費無數………,那段日子受盡身心煎熬,彷若惡夢一般。」他沒讀過幾天書,也不知古書名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他只懂得心誠福至,也許真誠感動天,大哥的病竟不藥而癒。然後小妹婚姻不順遂,吵吵鬧鬧十多年,終至以離婚收場,在公公心中劃下不可抹滅的傷痛。 「寧人負我,我不負人」這是他的座右銘。為兒女任勞任怨奉盡一生,對手足情深義重。婆婆永遠無法忘懷曾經受族人欺凌、看盡妯娌臉色、嚐盡人情冷淡,而憤世疾俗,七十歲了仍時時叨念,公公卻一笑置之。曾經受兄嫂誤解而遭唾棄、因家貧而子女遭親友排擠。如今,往事隨著生命的凋謝黃土一坏,大伯父早逝、大伯母也於921大地震時期歸西、獨子堂兄曾經營土木工程風光一時,錢財無數,又因工程經營不善倒閉,波及公公辛苦積蓄,他毫無怨言;二伯父獨占合營事業,斂財無數,卻孤寂悔恨終了,遺孀二伯母一人守著家產,獨子一家遠居他鄉;三伯父也有多事一家,一生病痛垂垂老矣。 「人生自在就是福」公公看盡人世起起落落,淡然一生,隨手捻來皆稱福,看著公公矯健的身影,在自家莊園巡田。農閒時,抽煙泡茶,凝聚一家大小的心;農忙時,招呼兒孫下田撿花生,採番茄,戴月荷鋤歸,應是他最佳的寫照。每當午後看著么兒搖頭晃腦唸憫農詩,望望田中的背影,心存感恩。老人家用行動教我們惜福愛物,寬心待人,讓我們一生受用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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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不要滴在母親身上
母親仙逝的前些日子,其實我是做過一個夢,夢境感覺一位年老的婦人,似乎不生活在我們這個世界,過沒幾日,接到二哥電話,說母親福體違和,我簡單收拾行囊,迅速返鄉,見及母親躺在衛生院的病床上,內心極其心痛,因為母親的形樣變得極衰弱且消瘦,意識也不是很清楚,有些時候看她微微地笑著,或者開心地笑著,但很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對某件事情的開懷,而是在她潛意識的世界裡笑著。 每一天她都會叫著一位孩子的名字,當她叫著我弟永斌的名字後,我打電話告訴永斌,永斌認為母親是在點孩子的名,他說若早一天返鄉見母親的面,可能母親會安心地提早走,因此延了個幾天回來見她;某日母親清醒一點還問二嫂我去哪裡?真是心如刀割,敢問歲月,你果真無情。終究母親無法等到弟弟有整段空閒的時間才走,她還是走了,母親一定責怪我們何以離的那麼遠!我們應該環繞膝下才對啊!,雖然心知肚明母親已享年九五高齡,放手走了是遲早的事,我還是傷心不忍啊! 母親十八歲那年嫁入楊家,陪著父親守護這個家庭近八十個年頭,扶養我兄弟姊妹八人,一生省吃儉用,無怨無悔,我總想母親生性樂觀知足不與人爭,打我懂事起,不見她吃好穿好;總是粗茶淡飯,斜襟布衫,不是藍就是灰,及長我喜歡替她買繡著大紅花的繡花鞋,或有花色的棉襖,母親仍捨不得經常穿,及至晚年,母親已然年老體衰,仍然節儉泰然;所有衣物依然排列整齊,宛如新物。 我們姊妹在雙親暮年極愛逗弄他倆,嫌他倆把我們生得如此隨便,沒有一個花容月貌,母親反應極快,她說:『把你們生的四肢健全,其他你們可以自己想辦法調整,嫌太矮墊個鞋跟就好啦!』我們嫌她沒有幫我生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她說:『眼睛小看的精準,況且沒什麼東西看不見』她更有一個獨特的理論,眼睛小比較有智慧,我環顧四周,原來母親的子女們眼睛都小。我喜歡面對鏡子,搔首弄姿,然後告訴母親把我生的穠纖合度,很想去選中國小姐,母親開心的手舞足蹈,父親也說,他也這麼認為。我的姊姊們說:阿諛諂媚,言不由衷,我呢?只要能讓父母開心,編個善意的謊言贏得滿堂笑聲,有趣。母親經常出口成章,有經有典,很難相信她不識字,說她不識字也不對,因為他認識四個兒子的名字。 由於排行是最小的女兒,特別得父母、兄妹寵愛。念國中的時候,曲折坎坷;湖下是屬於金寧行政區,離金城比較近,卻得以金寧國中身份寄讀金沙國中,可謂顛沛流離,當時相當埋怨縣政府,何以安排如此不合邏輯的政策,若非母親堅持,那時候孩子心思,讀書幹嘛?這麼辛苦,走一段慈湖路,抵達金城轉搭公車至沙美,每天傍晚回家我便抵賴明天不上學,父親疼我,傍晚即在家巷口等我,偷偷塞五塊錢給我:『乖!拿著!明天去上學吧!』好幾次卻因這樣才不至於輟學,回想起來,這麼小就被利誘了呢! 一年遠征金沙求學,次年被安排在頂堡廟宇、民宅開始我們國二克難的生涯,國三才真正有了屬於自己的寧中,非常非常珍惜也喜愛,如今寧中第一屆許多同學都執一方牛耳,二哥喜歡消遣我寧中第一屆個個『龜龍虎傘』,這四個字不知如何寫,但是我知道褒多於貶,而我以寧中第一屆為傲。 書讀得不怎麼樣,但得感恩母親的睿智,小學畢業,要念國中這期間,男生都上學去了,女生全都棄權,母親主動幫我找了麗紅同學的母親,邀麗紅與我結伴上學,才有了爾後的國中生涯。 記得第一次赴台,歷經半年返金,一到家門見不到母親,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嫂嫂說母親到金城觀音亭燒香,我一步併兩步沿著慈湖路跑,在近下埔下的地方,母女重逢抱頭痛哭,就在路上整整哭了五分鐘,思念啊!母女久別重逢;喜極而泣,泣畢攜手雀躍往回家的路上走,心思起伏,想我這輩子是不願離開島鄉的,因為我心愛的雙親在這! 可愛情會沖昏頭,不僅之後離鄉且長年旅台,母親不時準備土產寄給我,每回燒香拜拜護身符一定會幫我留一份,帶著孩子回來,她定會用那雙歷經滄桑,佈滿皺紋,充滿母愛的手塞個紅包給我的寶兒、貝兒。 心想自己是不孝的,身在島外,未曾晨昏定省,也不曾噓寒問暖,自私經營自己的家,母親毫無怨尤,一直支持孩子們離開島鄉是不得已;父親晚年曾告訴我一起心事,說他年輕時住在隔壁的某伯母,因丈夫長年旅居南洋,寂寞難耐,每當夜晚父親躺在老家門口竹床上欲歇時刻,常會來騷擾父親,搖動他的腳指,父親總告訴她:『趕快回去睡覺,我不可能的。』好奇的我詢問父親:『你有無和她怎樣?』父親說:『沒有,因為怕你母親生氣』朋友們笑說父親可能感到終身遺憾!這是戲謔,可今天我深切瞭解父親是尊重母親、愛母親;沒有用言語僅以行動表達,是上一輩歷久彌新的愛情觀,當然是母親的懿德使然。母親健在會是兒女心靈的依託,頓失母親,只感天旋地轉,沒有母親的日子,會是空蕩寂寞孤獨,每踏一步都覺不實在,進了家門,沒有母親在房間,心是被掏空了;泫然欲泣,欲問上蒼,上蒼無語。 母親一生執著於兒孫們,不愛遠行,生活圈就是湖下楊氏家園,因此不曾有所比較、對教育堅持、對生活知足、對子孫滿意,即使最後一刻,她也認為此生無憾,安祥而終;因此,我決定:淚水,不要滴在母親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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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于光兄,我杜潞向來不願跟人家低頭,但是為了這門親事,我要巴結你們兩口子……杜潞夫婦舉起酒杯。我一飲而盡,心中不知是啥滋味。 杜潞表示,于楓教體育是過渡性質,他捨不得讓一個女孩子整天在球場跑。將來還是教國文,走她母親的道路。他打算等于楓結婚之後,讓我去台東分校接教務主任。任達曾在杜老面前提過多次。 杜寧雖獲得耶魯大學經濟學碩士學位,但他卻非常謙虛謹慎,通曉人情世故。一日,杜寧在校禮堂發表專題演講,校外不少文化界人士前來聽講。杜寧講題是「台灣留學的過去和將來」。他的語言誠懇實在,樸實無華,如此普通的話題,卻挖掘出不少新的問題,使我感到激動。 從上世紀五十年代起,台灣青年留學,最早是特權階級,大官子弟,這些青年赴海外留學,基於「逃難情結」,因為台灣地位不穩固,隨時有被解放軍佔據之日。他們到了外國,先落住腳,置了房產,準備父母逃出虎口,有安身之地。 其次是為了逃避白色恐怖,留學是幌子,逃亡是目的。這些留學者年紀稍大,幻想海外有桃花源。上列兩種留學者,有不少對外國語文皆不通,到了東京先唸「別科」,從五十個日語字母學起,真乃滑天下之大稽的事。 杜寧激昂地說:「如果你的外語水準不夠好,沒有留學的具體目標,最好不要浪費人力、財力和青春歲月!台灣學習與就業環境,不比外國差,咱們要三思而行!千萬不要製造留學垃圾!」 杜寧的警告是空前的,擲地有聲的,也是發人猛省的。他在專題講話中,向與會的青年說:「我的初步觀點,搞文學創作的不必留學,留學毫無用處。曹雪芹留英、留日或者留美,對於他創作《紅樓夢》有啥幫助?如果有人提出反對意見,請站立起來發言!」 掌聲、笑聲,響徹禮堂。 許多學生家長、來賓對杜寧刮目相待。他們想不到這個籃球教練,四肢發達,頭腦也很敏捷、先進,他提出的「留學垃圾論」,值得國人警惕。 于楓婚後,我當了分校教務主任,獨自搬進台東分校宿舍,過起忙碌而愉快的生活。最值得興奮的,何為霖派任分校訓導主任,老同事聚在一起,有任何困難都能迎刃而解。 任達決定建立起一座圖書館,簽請校董會將花蓮「賴和圖書館」撥送一批舊書,再購進另一批新書,同時發動弘志歷屆校友捐贈圖書,在短暫的半年內,書櫥內藏書已頗具規模。為了讓花東兩校師生看到新書,雙方擬訂了定期換書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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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結果一翻兩瞪眼,李自成壓大陸,繼續完成他未竟的農民革命;鄭成功壓寶台灣,他是性情中人,跟福爾摩莎相知太深,相愛時間太短,讓他刻骨銘心,因此請玉帝再借給他一些時間。玉皇大帝悵然而嘆:「你拜天公我拜誰?誰知玉帝也難為?」 大家以為玉帝高高在上,法力無邊,其實祂也有祂的苦惱,處事一不當,下界的人就受苦;為了吳三桂的事,又擲骰子賭一把天九牌,打翻天瓶水,讓觀世音菩薩拿了楊柳枝,救不勝救。 依天機子柳川俠隱透露:「玉帝不過各方的要求,就聽釋尊的建議,俯允所請,依各人的業力往生了。」以下就是玉帝擲骰子的結果,聽說玉帝的能力也有限,不可能每次擲出六點;玉帝尚且如此,何況唯李有才,敘事難免張冠李戴,那只有怪玉帝骰子擲得不準了。 第二十六章 一九四五年,鷹飛龍舞,演了一齣喜臨門,中國施展少林龍爪手,配合美國的鷹爪功,一箭射中太陽,展開乾坤大挪移──福爾摩莎又重回中國的懷抱,結束與日本人五十年的童養媳關係。 美國這一隻大地飛鷹,鷹爪功比張無忌的外公白眉鷹王還厲害,下了兩顆蛋到日本的長崎與廣島,驚醒了日本人大東亞共榮圈的迷夢。日本人以戰爭起家,也在戰爭中倒下──無條件的投降,享受到戰敗國的滋味,從甲午戰爭所得的榮耀,一下子被剝奪了,那些戰爭販子被當成戰犯審判,偉大的天皇神話破滅了,頓時臉上無光。 中國歷經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要回台灣,因此,非常高興,高興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歡迎與疼惜,就唱出「福爾摩莎之歌」: 福爾摩莎, 親愛的福爾摩莎, 妳又回到了家,快樂溫暖的家。 福爾摩莎, 親愛的福爾摩莎, 妳又回到了家,我們的大中華。 福爾摩莎, 親愛的福爾摩莎, 妳又回到了家,兩岸一統天下。 中國為何高興呢?因為他以弱擊強,發揮強韌的生命力,不僅取得戰爭的最終勝利,還收復了一個可能永遠都無法收復的國土,可說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怎能不感恩戴德呢?試想李鴻章當年割讓台灣,回去之後不敢進京,在天津哭了三天三夜,無臉見人;兒子李經方在基隆外海德國的輪船上,草草的把福爾摩莎交給日本人,同樣也是無顏見台灣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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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你」回鄉
還記得第一次跟你見面是在同學邀約下,一群人泡在咖啡廳裡天南地北的聊著。從頭到尾,只見你開心地說著國中畢業保送來台灣讀書及當兵的種種趣事。同學偷偷告訴我,要介紹給我當男朋友的人就是你。也許是女生的矜持吧!讓原本就很內向的我,只有看熱鬧的份兒,完全插不進半句話。你發現了,疑惑地問同學:「嗨,某某,妳同學怎麼都不講話咧?」 經由同學的穿針引線,我們開始交往。知道你們家務農,造就了你腳踏實地,實事求是的精神,正因為如此,沒有特別的詩情畫意,也沒有什麼海誓山盟,但我心裡卻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你的溫暖和關心,彼此都知道今生非君莫嫁,非汝莫娶,並且對未來家庭懷抱著希望與憧憬。 為人夫、人父之後,責任心驅使你無時無刻為家人奔波,時而加班、時而出差,讓兩個女兒與滿子接受更完善的教育。看著你用心地過日子,好想幫你分憂解勞,舒緩一些經濟上的壓力,然而總在你要求先把孩子帶好,其餘不用擔心的勸說下打消念頭。身為長子的你,除了年節攜家人返鄉探望兩老,平時電話請安之外,舉凡弟、妹們結婚、購屋;甥、姪們的升學、就業等,大抵皆以你為馬首是瞻,而你也總是不負所託地盡大哥之責。 看著你對兄弟姊妹的真誠付出,以及他們回饋給你的尊敬,讓手足情薄的我感動並汗顏。是你教導我同為一家人必須互相關懷與包容。平時雖不住一起,但在這個大家庭裡,每一成員都是我學習的對象,包括:公婆待兒媳如己出、妯娌之間的和善相處、小嬸對兒女的諄諄教誨、小姑對家庭的自我要求與付出、大姪女對弟妹的手足情深………等等,都是讓台北長大的我如沐春風、感歎在心底。 然而,好景不常,在一次體檢中發現B肝帶原,定期檢查也成為生活中之要事。但,終究還是被命運捉弄了,最後竟演變為肝腫瘤。從食療、氣功療法乃至於斷食排毒、民間偏方………總盼望能有所療效。期間亦歷經手術切除、干擾素注射、酒精栓塞………等等難熬的日子。一次又一次的期待夾雜著憂思疑雲和奇蹟盼望。誰知,所謂的「好轉反應」竟反轉成更加惡化。看著你一天天消瘦而無計可施,心急如焚,原本以為可以捐肝予你,卻在醫生宣判:「腫瘤大於五公分無法手術」而澈底絕望。弟、妹們自動排班搭機去台灣照顧你,每次總在病房外哭紅了眼再強忍悲傷進去和你話家常,看著你求生意志那麼堅強,連醫師都佩服,我們又怎麼忍心告訴你實情呢! 就是那個最大顆的,十二公分的腫瘤,無情地把你帶走了,帶走永遠也喚不回的親愛的老公,孩子的爸,而最最傷心的,莫過於七旬公婆了。所謂少小離家老大回,如今回去時竟是這般景況,怎不令老人家涔然淚下? 公祭時,有情有義的同學和同事們都來了,主管率領五十多位同仁包一台遊覽車來送你,表示你在工作崗位上是盡責的,是被肯定的。那個曾因生活態度有待改進而被你「唸」了一個多小時的部屬也來了,你都看到了嗎? 金壽,我和孩子們依囑帶你回鄉了,儘管淚眼婆娑,我也只能安慰自己:「也許佛菩薩需要像你這麼熱心的好人幫祂廣度眾生吧?」果真如此,那麼,俗世的一切就請不要掛心了,我會盡全力代你幫助孩子成家立業的,一路好走。 承蒙親戚朋友的護持,告別式得以圓滿。謹以「四句聯」聊表心意: 金玉良言成追憶, 壽比南山無所祈, 往日歷歷今非昔, 生命短暫徒戚戚! 遺世遠行佛催急, 願力隨行相思寄, 未央心情無從替, 竟日佛號誠皈依。 感恩父母賜肉體, 謝謝兄長賞情誼, 親疏一堂同致意, 友愛手足共行禮。 盡心籌畫敬神祇, 力求善美尊祭儀, 護庇眾人咸順利, 持正保安萬事吉。 敬祝大家 吉祥如意 福祿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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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榜林村一○一號
想像秋日如常在牆垣潛越。甚至馳騁 時間挖出臆造且陰鬱甬道 介入滿滿如繭的複數生活。事件 囚在渴望晴朗的場景曠野 穿過撞翻門庭以及一卷童年 我們的位置和聲音被記憶膠著。預覽 和地址一樣的床和大鍋飯和不變笑靨 家譜扉頁有閃爍諦聽的聖詩陽光 等著光和熱的星星說故事。猜謎題 等著熬製的地瓜稀飯餵飽鬆垮肚皮 總是等著黑夜掏出黎明敷傷止痛 清醒。撫摸最後佝僂缺口燕尾 然後暗的燈火啄起舌頭舔舔曝晒年表 生與死中間。黑壓壓手指滲透透明血管 巨大而遼闊的天空退出爍爍亮芒 家的堅貞意象頓時映成一幀薄薄水墨 廊柱落款守口如瓶。慢慢縮小 母親的腳步聲掩埋在落葉韻腳庭院裡 大嫂衣服晾乾我們彼此猜測的字行間 歲月無言移位。鑄成瞬間廢墟 我們永遠不會知道這是一場預知和寓言 關於季節的搬遷和屋簷下燕巢的棄走 這冷的風景。聽見墜落和凝滯的沉默 日子張貼在我們液狀體的臉面海拔 披露飛翔才能俯視那深觸的門牌暗碼 血脈風雲。我緊緊抓住張開翅膀的南方 這是胎記裡的血肉玄學。脆薄且深邃 那龐大的梳理針織已褪下胸膛。裸露 而我們又如此親蜜妄想。甚至盈眶等待 一則升溫的消息。隆起眼眸 聆聽門縫裡的鑰鎖擋住黑夜哭聲 摟抱黃昏濺出的餘暉。吞咽甦醒疼痛 暗暗讀著浮腫數字。自言自語瘦了起來 那是水和子宮和土地共同的哺養。淚的遺址 如夢距離。在冬季。在無法靠近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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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為了建築台東分校,任達偕同總務主任長住台東,監督建校。因此教務工作落在莎幗身上。從勘察校址到建校完成,將近四年時間,于楓畢業回到母校作體育教師,她和杜寧的感情,已成為公開話題,看起來結婚日期指日可待了 。 莎幗和我並不甚贊成這件婚事,杜寧是董事長兒子,即使俺們沒有攀結這門親家,也堵不住別人的閒話。何況自己女兒再笨再醜,也是心肝寶貝,做父母的是捨不得她那麼年輕出嫁的。 任達領導能力強,他把建校人員團結起來。人心齊,泰山移,秋季始業開始招生,造成爆滿現象。杜老女公子杜馨回台,被派到分校作英文教師,讓她熟悉那兒的教育環境,作為杜家接班的準備。看起來杜潞真要退休了。 莎幗發佈教務主任,杜潞夫婦邀我二人餐敘,地點選在花蓮市敘香樓。三杯下肚,杜潞切入正題,他對杜寧的婚事向來採取民主態度,聽其志願。接著,杜老誇獎于楓是個誠懇上進的女青年,她跟杜寧搭配合作,非常投緣。杜老說:「如果你不嫌我兒子大一點,咱們結成親家怎麼樣?」 我和莎幗只是發出謙虛的笑聲,說不出話來。 杜潞個性爽直,他舉起酒杯,向我夫婦敬酒:「光兄,你對他倆的婚事,說點具體意見吧。」 杜寧年方三十,正是春華茂盛之年,依他的條件,找個高學歷的小姐,應該不成問題。于楓大學剛畢業,一切沒有成就,客觀地說,她是配不上杜寧的。我建議杜老還是再考慮一下。 杜夫人捂嘴直笑。杜潞低聲說:于楓是個漂亮、有理想、有抱負的好女孩。我們夫婦都喜歡她。杜寧想找這麼合適的對象,還真不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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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老君說:「我的意思嘛!大家何妨各退一步,和光同塵!和光同 塵!」 老君不願傷了和氣,希望事緩則圓;然而雙方二比二,陷入僵局,萬一仙拚仙,局面就難看了,為今之道,只有看主席玉帝的意見了,大家抬起頭望著祂,看祂怎麼說,也考驗玉帝的智慧了。玉帝躊躇半晌:「卿家所言各有道理,持之有故。對於歷史要往前看,對於國家要往大看,一時一事,只是階段性的過程;教忠教孝,也只是侷限性的任務,」祂繼續說:「茍有超越這兩者,那麼!我們就勇敢超越吧!管它世人怎麼說。」 依玉帝的意思,要往前看往大看,教忠教孝而超越教忠教孝,也就是尊重歷史現實,接受吳三桂的陳情,要他再到人間修行,消除貪嗔癡的罪孽。但是到那一個地方去好呢?經過分析討論,南贍部洲福爾摩莎香火鼎盛,佛教大昌,信徒眾多,法門大開,玉帝宣布:「敕吳三桂即日帶罪發配往生福爾摩莎修行。」因此,福爾摩莎很緊張,疑神疑鬼,天天有人要抓吳三桂,怕他忘了喝「忘情水」,為了心愛的女人,組織「賣台集團」。所以吳三桂目前在福爾摩莎當紅,聽說有人對抗玉皇大帝的敕命,懸賞捉拿吳三桂。 玉帝的決策,引起李自成抗告,他提出兩大理由:第一:他的江山毀於吳三桂之手,自己不僅落難死在湖北九宮山,而且百子千孫的幸福也葬送了。第二、他從北京的龍椅被拉下來,皇帝作不成不說,還被污名化打入流寇的行列,喪失歷史地位與李氏皇朝,愧對祖先,要求玉皇大帝還給他一個公道。 鄭成功反清大業不成,治國的長才無從施展,聽說對老天的安排也很不滿,既然玉帝有意重新洗牌,那就大家再玩一把,請玉帝當莊擲骰子。玉帝迫於無奈,只得勉予接受,祂說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大家壓好了,離手!離手!不能反悔,否則以天條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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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時間的重量
那年,七歲吧 單腳跳彷彿可以觸到藍天 烏黑的頭髮和風一起飛翔 明亮的眼睥睨著全世界 一陣風,把十七歲的我抽得更高了 發亮的臉龐跳躍著陽光影子 裙擺和微風翻轉無數次華爾滋 是怎樣一個踉蹌 狼狽染白 滿頭華髮 起身 腳步蹣跚 脊椎佝僂 負載的竟已是 七十年滄桑 原來 時間是有重量的 一點一滴加上 翻山倒海 只是 沒有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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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餅
台北南門市場一帶出售光餅,福州人做的。圓形,平底,面上稍微凸起,從爐內烤熟時呈棕黃色。中有小孔。原名「征東餅」。相傳戚繼光率部隊到福建驅逐入侵的倭寇,製作這種餅,用繩把餅串起,掛在士兵的頸上,作為戰爭時的飯食。後來福州民眾為紀念戚繼光為人民除外寇,用他的名字命名此餅。 抗戰前夕,作家郁達夫到福州任職,看到這種中間有小孔的餅,感到新奇。他問明原委,當即買了一大串光餅套在頭上,跑到于山戚公祠憑弔戚繼光。並在壁上題七言律詩,詩云:「舉世盡聞不抵抗,輸他少保姓名揚。四百年來陵谷變,而今麥餅尚稱光。」 吃熱光餅,若佐以辣菜、雪裡紅、豬油渣,其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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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花開─走進宜蘭大同玉蘭富麗農村
築夢玉蘭 ㄚ‧ㄚ,我原以為妳跟我開玩笑的。妳說你真的是在玉蘭花開下的玉蘭出生。我只聞到妳身上散發了一股沁人心扉的芳香。但我還是懷疑玉蘭有玉蘭花? 大同鄉松羅村玉蘭地區距離宜蘭市區約二十四公里,在北部橫貫公路七號省道沿線往太平山方向,我被計畫區入口處樹立的那一塊「玉露蘭馨」大石碑給拉住了目光。 濱蘭陽溪廣闊的河谷,北倚林班地;隸屬雪山山脈東隅,標高介於一百二十五至七百三十公尺之間,其中西北角標高七百三十三公尺為最高點。起伏的山勢、連綿的茶園,說不規則,又有規則的律動。看吧!山勢運動至玉蘭社區一帶,標高已降為一百五十公尺左右,在山脈及分水嶺處,已呈現頗多完整而平穩的土地,台七線沿蘭陽溪岸延伸。 ㄚ‧ㄚ,玉蘭遇霧。我對霧是有好感的。我的島鄉古地名為浯島,其實是霧島。每年清明起霧,濃霧鎖住全島。怎麼來、怎麼散的?詩人鄭愁予說,有霧的地方最美了,「祥雲彩霧」,他說,霧也可發展觀光的。 啊!妳也是生長在有霧的地方。中巴的車窗,一層霧給貼蓋了。你們這裡的霧才不像我島鄉的霧多出醉飲高粱下的濃烈。只是輕霧、薄霧。妳告訴過我的,輕霧對玉蘭主作物茶葉的生長品質是有助益的。甚麼原因?妳留了個想像。妳只提示,玉蘭的青心烏龍、青心大冇、武夷茶、鐵觀音,台茶十二號、十三號、十四號等品種,怎麼喝、怎麼比,都超越其他地方,是因為這裡屬淺山丘陵地區,溫差不大,氣候涼爽宜人,這已構成了優質茶的天然條件,加上輕霧的照拂…。 玉蘭是甚麼時候脫離香茅草與地瓜,轉向茶之鄉? 時間落點應在一九八○年代,全台茶葉生產高峰期。 玉蘭又是如何與萬里鄉磺潭社區、新埔鎮照門社區,一起發展出富麗農村的? 緣自前身台灣省農林廳山地農牧局,現在的農委會水土保持局,一九八七年起的「坡地農村綜合發展規劃暨建設計畫」,列為「跨世紀農業計畫」,玉蘭就是在這個計劃的積極推動下,變作富麗農村的。 這個在日本大正十年(一九二一年)就具聚落形式的小小農村,現居的四十多戶、三百餘住民中,河洛人四、五戶,客家人三、四十戶,噶瑪蘭人三戶,泰雅族人三戶,以及開墾留下來的外省人兩戶。 稱得上多元族群聚居的縮影了。我想起加拿大,制定「多元文化」政策所提出的「多元文化是透過對跨越文化的理解,致力建立彼此尊重、互相信賴的精神。」不必到龐大種族熔爐的加拿大,小小玉蘭,就已寫下多族群和平共處的典律了。 重生後的玉蘭,已非太平山伐木工維生時期的玉蘭了。林務局解除了低海拔山坡地九十二、九十三林班地,開放承領而有自耕地;開闢茶樹園區,農閒兼作。水土保持局進駐後,有了水土保持戶外教室,涵蓋了茶區水保工程示範、茶園公園化、涼亭休閒步道、體能設施、護坡植栽綠美化;走在茶園專業區,梯田茶園,連絡道四通八達;走在九寮溪自然生態教育園區,單是戲水區就復育了二十三種生物,鰻魚在溪流內自由自在游啊游,溯溪而上盡是九芎、荖花、樟樹與相思的群樹之歌,專業導覽的泰雅族人、社區營造員許再發自我介紹的開場白「我不是原住民,我是山地人!」在溪邊賣香腸的原民女子韻筑,為了一支香腸的火候,可以讓你一等再等,管你的中巴就要開了。玉蘭人的自信,在一條溪流,在一個導覽員,也在一位烤香腸的女子。 ㄚ‧ㄚ,我為妳在九寮溪採了一片相思。 進入玉蘭村、玉蘭巷吧。 玉蘭村二十號的「逢春園」渡假別墅,蓋在玉蘭茶園的山頂上,別墅女主人許麗華坐擁可一眺蘭陽平原的私人渡假別墅,拒絕外來者參訪、拒絕現場住房,不事先預約就休想入內;這是她的堅持,堅持櫻花樹下的逢春園磁場與氣流不被破壞。說她冷肅?她是《天下雜誌》的《微笑台灣─三一九鄉》大同鄉五顆星的微笑盟主,她在園區內擺了張「總經理的位子」,其實,教你看山看海櫻花落,別再當總經理了。 很不同於半鎖居狀態的逢春園,玉蘭七十五號、玉蘭景觀台旁的櫻悅渡假景觀別墅,又是一種完全開放式的浪漫,每一個房間的命名都美,「山中峇理風情」、「王子與公主」、「浪漫滿屋」、「星夜之戀」、「普普風情」;每一段文案訴求都文學,「兩個人的世界,偶爾也可以有些不同」,「在宜蘭太平山下,景觀優美的玉蘭山頂上,盡攬蘭陽平原的山光水色,坐擁絕佳的視野,真正遠離繁華都會的山林之美。山中Villa就在─櫻悅景觀渡假別墅」,「滿室暖暖的陽光。空氣中茶樹的芬芳,手捧一杯熱茶;幸福的感覺就這樣漫延」…櫻悅的主人鍾永興,不會是山居歲月醞釀出的詩人吧,他的浪漫,符合了寫「達達的馬蹄」的詩人鄭愁予說的,「可用民宿當做我們的天馬行空,可以到世界各地把客人接過來,相信能帶給每位旅人好夢。」 玉蘭路一之一號,玉露茶驛站,民宿與茶凍DIY的情趣,金風玉露憶相逢的懷舊,盡在玉露茶驛站。 玉蘭巷二號,田媽媽泰雅風味餐,美味伴隨著自然、健康、養生而來,都說是「田媽媽」吳美玉的愛心料理。 玉蘭巷二之二號,西亞諾工作坊,圖騰世界下的項鍊、手飾、皮雕等泰雅族工藝品,燦爛奪目中,不就是攝影家阮義忠攝影集《四季》裡對泰雅族男女的禮讚,「男的俊美,女的美得令人目眩,彷彿上天的特別恩寵。」 走在玉蘭的風景與人情中。午宴,有紅露酒有煙薰的鴨賞,在松羅村鹿場路十號的山舍餐廳;山舍的阿嬤正在老樹下剝著地瓜葉,一葉一葉清理,三、五孩童圍繞著阿嬤與老樹嬉戲,日頭正炎,笑容燦爛。五年級生、年輕有活力才剛連任的大同鄉鄉長陳傑麟趕來了,他認出了我,他曾是林美山上的進修生,「歡迎來到大同!」 玉蘭花開 ㄚ‧ㄚ,美麗的大同、溫潤的玉蘭。我終於體會到蔣勳的「天地有大美」是怎麼一回事?大同的土地面積在三一九鄉名列第九,平均每平方公里居住人口僅九人,山林之美、茶葉之美、族群之美,美在於廣闊,美在於天地任我呼吸。 我必須在繞轉出玉蘭往鹿場路走去的最後一刻,才找到了傳說中的玉蘭母株,以及玉蘭樹下妳出生的老房子。我沒見到妳的老母親,也許她還在青心烏龍茶園忙著呢。 不是玉蘭花開時節吧,我卻聞到了玉蘭樹以及妳身上的玉蘭花香。 是僅存的這棵玉蘭母株吧,凝聚了花香、呵護了茶香。 我帶走了玉蘭茶。帶回對妳、也對妳出生地的思念。 我又回到我出生的島鄉,沉浸在詩人騎唐馬遠遊的夢境中,遲遲走不出來。 我選擇在閏七夕的島鄉,給妳寫這封信。一封長長的信。接續林美山、玉蘭,未了的心情。 ㄚ‧ㄚ,玉蘭花開。 我的霧島、妳的玉蘭,願,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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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冠軍爭奪戰的決賽,籃球場人山人海,水洩不通。連那些不懂比賽規則的民眾,也擠進來看熱鬧。楓兒曬得黑唬唬的,滿臉冒油。旁邊一位阿巴桑指著于楓,問她身旁的青年:「那個黑大個子是男的,還是女的?」青年低聲說:「女教練,小聲點。」 哨聲響起,兩隊開始跳球、競賽。前半場,分數接近呈拉鋸狀態。楓兒急得跺腳、握拳。杜寧不時喊「暫停」,面授改換戰術。到了下半場,兩隊球員急功近利,有點小動作出現。兩個教練都在壓制自己球員的情緒,沉著應戰。終場四七比四五,弘志隊險勝二分,贏得冠軍。 在全場歡聲雷動中,我發現杜寧跑向前去,跟于楓握手,于楓竟然向對方鞠躬致意,博得場內觀眾暴風雨般地掌聲。坐在旁邊的那個阿巴桑嚷著:「那個黑大個子,風度真好,人長得也漂亮!」 「這兩個教練若是結婚,還倒蠻般配,年紀相近,都是大個子。」後面有人議論。 我趕緊攙起莎幗,擠出了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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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我贊同天尊的觀點,」孫悟空說:「吳三桂喪盡天良、泯滅人性,還大言不慚致書乃父:『父既不能為忠臣,兒安能為孝子乎?兒與父訣,不早圖,賊雖置父鼎俎旁以誘三桂,不顧也。』為了一個女人,犧牲全家老少三十八口,如此不忠、不孝、不義、不慈,罪無可逭,應綁在天柱,吃老孫的金箍棒。」 太上老君轉向釋迦牟尼:「他們兩個講得義正詞嚴,駁無可駁,我們兩人幾乎招架無力,釋尊!您看怎辦?」 釋迦牟尼說:「種甚麼因,結甚麼果。吳三桂已在苦海浮沉四百年,飽受千萬人唾罵,即使罪大惡極,判了四百年的徒刑也夠了,何況玉帝有好生之德。」釋迦牟尼繼續說:「我們再把吳三桂關在不周山的思過崖,讓他受折磨,對他已沒有幫助了,對世人也沒有多大意義,今天要他悔過,只有將功折罪,到苦海人間去修行,傳揚無生大法,了卻孽障。」 「釋尊不愧智慧過人,」太上老君說:「這個辦法甚好,個人十分贊同,不曉得天尊與悟空有沒有意見。再說三桂誤開山海關,雖為智士所不取,但也無形中改變了歷史,短期看於名教有損,長期看於國族有利,訴狀所言,也不能說沒有幾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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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說〉癮者:咖啡
她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只因為睡前聽了他的聲音。 他是黑咖啡,深沉、憂鬱、神秘。他的文字雖然有著寓言的俏皮,然而他的本質卻是苦澀的。他的嘴角永遠上揚,卻看不出微笑應該有的愉悅情緒。他是優雅的、溫吞的,濃黑的心事讓人深深著迷,邃密的思路讓人摸不著頭緒。想要得到他,得忍受烈日的曝曬,時間的考驗,無力的事,這些步驟卻不保證能夠真正得到他。 沒有接觸他之前,人們對他有諸多風評:他花心、驕傲、冷僻、多才多藝………,有人認為他香醇好交心,有人則覺得他澀剌難入喉。她摀住耳朵,將他一口飲下,潑刺的口感順著咽喉滑下竟轉為醇郁的香氣。從此她對他上了癮。 然而要得到他的信任或掌控他的行蹤,得來不易。傳去關心的簡訊猶如拋向深不見底的湖,漣漪很快散去,聽不到任何回訊。要見他一面比採收天山雪蓮還要驚險,千辛萬苦爬到他繭居處,才發現那只是幻影。她只能被動地等待他偶時的露面,輕啜一口了以饜足、興奮難眠。將分隔時的孤寂、焦躁、悲辛,狠狠地沖下食道,不讓他知曉。 為了一杯難得的好咖啡,等待又算什麼呢?對吧,阿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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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青天何在─悼陳定南先生
早知你有嚴重的潔癖 面前一團纏繞的電話線就會令龜毛的你坐立不安 青天,你的潔癖早已是同志間的笑柄 無奈,數十年來你依然故我 聽說你曾是台塑的員工 你卻用你堅持清潔的手抗拒六輕入侵 八年你汲汲於替冬山河擦拭出乾淨的面容 你為宜蘭腰間繫上一條風情萬種的絲帶 你給宜蘭一個素樸而嫵媚的夢境 (青天,你何嘗高喊有夢最美希望相隨) 當你躺在醫院笑著向死神道早安 你的同志們正如嗜血的禿鷹 飛翔貪腐戰場,吃乾抹淨走人 (青天,你可看到他們醜惡貪婪的嘴臉) 當你的同志正滿嘴泡沫為自己夫妻辯白 瀆職的死神也正悄悄籠罩著你 (青天,臨終你可聽到他美麗的謊言) 你的遺體由家人靜靜的陪著走向蘭陽的田野 青天啊!盤旋天際的禿鷹怎會是你的同志呢 你遺言要回到你心中永遠的宜蘭 你祈求永遠躺臥在大地母親的胸脯 仰望青山仰望綠水仰望白浪仰望藍天 人間到處有青山有綠水有白浪有藍天 只是不知人間可有天理可有是非 所以只想問你,先生 青天何往,青天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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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花開─走進宜蘭大同玉蘭富麗農村
我記得是二○○一年十月初,中秋節過後的翌日,到宜蘭文化局聽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高行健與小說家黃春明對談「作家的心靈之路」的空檔,李潼當嚮導,帶著寫《鹽田兒女》的蔡素芬、妳及我,走進楊廷理〈登員山〉裡的風景。隨後,妳被高行健的兩句話打動了,「我是世界遊民,台灣現在成了我的故鄉」、「鳥兒最自在的是飛行狀態,而不是落在那地方」。忽逢幽人,如見道心;「漂鳥狀態最美了!」妳說。妳真是個很不一樣的女子,妳的心房一定駐居了一隻漂鳥。 我們把〈登員山〉的詩情,套在鐘永和的員山了。不一樣的員山風景,一樣的員山風情。 進入大同 員山過後,大同到了。 ㄚ‧ㄚ,該怎麼說大同呢?妳還記得我們那回去師大聽生態學者、寫過《星移幾度》的賈福相的演講,他提到「不同就是大同」時,妳、我同時對望了一眼,發出會心的微笑;「一棵四千年的古樹和海洋中朝生暮死的單細胞小藻,有千萬種不同,但牠們都用葉綠素把水和二氧化碳做成澱粉。一頭非洲大象和一條污泥中的蚯蚓也有千萬種不同,但牠們都是用血紅素運輸氧氣。我不知道古樹、小藻、大象和蚯蚓會不會在意“不同就是大同”,但牠們的存在完成了“不同”,牠們的存在也完成了“大同”,因此這個世界才萬紫千紅,值得留戀。」 賈教授在送給我的《生態之外》,也寫著「不同就是大同」。我想起我出生的海島、我的性格,妳出生的城鄉、妳的性情;我們彼此是那樣的不同。我們卻又產生對土地、文學、藝術,那麼共同的磁場效應。 而老天,又賜給了妳一個叫作「大同」的地方。 妳說,「大同」還真的由許多「不同」變化而來的。台灣光復,一九四五年,因蘭陽溪舊名宜蘭濁水溪,這裡初名「濁水鄉」,屬台北縣羅東區轄下;一九四七年元月,因境內有太平鄉,又換了個「太平鄉」的地名,一九五○年撤除羅東區後,改隸宜蘭縣;一九五八年七月,台中縣與宜蘭縣的「太平鄉」鬧雙包,既不能「太平」,就「大同」吧! ㄚ‧ㄚ,我居然是從賈教授「不同就是大同」演講裡,對妳的「大同鄉」發生移情作用的。 妳從我寫的書中一張島鄉的古地圖裡,發現到我出生的島,東西廣大、中央狹小,「應該是一隻蝴蝶」;妳的山城?「一支美麗的箭矢!」橫跨蘭陽溪的泰雅大橋,妳說造型就像是泰雅族狩獵用的弓箭,一支支自橋頭射向的箭矢,其中一支射中了東南依中央山脈,西北貼近雪山的大同。 我的蝴蝶島、妳的箭矢城;陰柔與陽剛間,我們有條浯江溪,你們有條蘭陽溪。 河流是我們共同的母親。不是嗎!浯江溪的竹筏渡,伴隨島民走過了千年滄桑,浯江溪出海口又拱衛出兩萬株紅樹林的氣勢;自思源埡口發源的蘭陽溪,一路奔流出分兩岸的山巒與河谷,你們就散居在河的兩岸,余光中的「隔水呼渡」,不會就是這裡吧? 「大同鄉位於宜蘭縣的西南隅,宜蘭沖積扇的西端,地當蘭陽溪中、上游支流地帶,東接南澳鄉,西與台北縣烏來鄉、桃園縣復興鄉、新竹縣尖石鄉分界,南與台中縣和平鄉銜接,北為三星鄉及冬山鄉,全縣總面積六五七‧五四四二平方公里…。」洪進鋒應該是最早走完台灣「三一九鄉」的文史苦行僧吧,二十多年前,他在《台灣鄉鎮之旅》中,如此吃力地描寫大同鄉複雜而多樣的地理身世。 ㄚ‧ㄚ,走進妳的家鄉;「不同就是大同」,除此,我再也擠不出更奇妙的形容了。 茶之鄉 中巴停靠在大同鄉松羅村鹿場路二號的「茶之鄉」。 茶之鄉的老闆游輝真及在店面等著迎賓的大同鄉民代表林明光,成了我們此行最早接觸到的大同人。 或者說,最早觸目到的是燕子,不是人。 下車的剎那間,我被「茶之鄉」店家裡屋簷下那一窩燕巢和鳥籠中的那一隻孤燕的啼叫聲給吸引了。我幾乎忘了游老闆的奉茶,只管看著燕巢上的乳燕和燕巢下的籠中燕。牠們是一家人?怎會是成一條斜角線拉出不同的視覺對比?「牠們的確是一家人!小燕子剛出生沒幾天,一不小心從燕巢摔落地面,我們把牠放回燕巢,牠的父母就是拒絕牠回巢,父母不要的孩子,我們只好收容了!現在羽毛已經長豐了,但還不放心放牠出去飛翔!」游老闆撥開我們的孤燕謎團,卻解不開鳥世界的迷霧。 ㄚ‧ㄚ,我又想起了妳。林美山的那晚,妳說起了妳的母親和父親,靠著租來的一分地茶園,種植「青心烏龍」,養活一家人;妳高一的那年,颱風挾帶的風雨、泥沙,淹沒了茶園,念著無茶可採收的一季慘白,父母欲哭無淚;家裡的生活費、孩子們的學費,還是母親自羅東乘上平快車到台北找大舅借來的。高中畢業,妳考取了中部的大學,大學畢業與姊姊遠渡重洋留學,一個在歐洲,一個在美洲,有十多年時間,隔斷了大同、阻絕了玉蘭。無論身在何處,妳都會想起母親,她總是懂得如何把一個巢築好,她也告訴她的孩子,築夢的同時,也永遠要記得「高飛不逐群」的道理。 我看到「茶之鄉」的這窩燕子和那隻孤燕,異常的傷感。但我又看到了被遺棄的燕子,是大同人在人鳥之間的悲憫情懷。 大同人,真是很不同啊!他們連一隻燕子都難捨。久久,我才在「茶之鄉」坐定,喝著香醇的青心烏龍,你們通稱的「玉蘭茶」,聽著游輝真和林明光說故事。 有高山的地方,就有原住民。 地勢險要、山巒重疊的大同,半穴居的建築,處處烙印著泰雅族人的鑿痕。太平山的茂密的森林,被譽為台灣三大林場之首,伐木業自一九一四年就劃下第一刀了。太平山被形塑出第二個阿里山,森林遊樂觀光區的風景一字排開,雲海、日出、棧道、蹦蹦車、索道;走進太平山,等於走進湖光山色的最初,原始森林區、野生動物保護區、仁澤溫泉、蘭台苗圃、翠峰湖,每一個據點都蘊藏了一則原始的傳奇,天然檜木、台灣扁柏,唯我獨尊;溫泉,在仁澤,也在清水、芃芃隱藏的地熱裡冒出;高山湖的冷峻,不止翠峰湖,還有明池、松蘿湖。 走出太平山,栽種面積廣達千餘公頃,佔全台七成量的高冷蔬菜,沿著蘭陽溪谷向上種開。 太平山林業帶來的繁華盛景,退輔會森林開發處的進駐;林明光回憶,大同鄉的人口一度高達萬餘人,單是太平山林場員工就有三千多人,加上四、五○年代橫貫公路的開闢;一九六八年電力來了,這裡有酒吧、有舞池、有馬場,彷彿閃爍出另一個夜台北。 現在呢?經過大量濫伐、濫墾後,颱風一來,水土流失;香茅草、番薯、花生、柑橘,這些種植都已成了過去,不合經濟效益也是重要原因,十村、六千餘住民的大同鄉,「代表會僅七席代表,原住民就佔了六席,」林明光說,唯一一席非原住民代表就是他。 林明光和「茶之鄉」的游輝真,都是在大同鄉土生的「外來種」。林明光高齡八十六的父親林仕昌,家族世居苗栗公館,阿公追隨著宜蘭老縣長陳定南的丈人的腳步移徙而來,幫人管理土地。游輝真的祖父來自桃園八德,八十六歲的父親游元貴已是在大同出生的第二代移民,八十二歲的母親游錢妹三歲時被送到苗栗公館當養女,繞了一圈,嫁到大同來,她是玉蘭社區年紀最大的阿嬤,與兒子游輝真及一九八一年出生的孫子游滕漢,祖孫三代堅定留守大同。 打出「塔瑪浪民宿‧風味茶餐─茶之鄉專業茶園」,一公頃(十分地)的茶園,有民宿五間、店面一間、餐廳一間,全面經營茶葉副產品,更是大同鄉自二○○一年起,每年五月、七月、九月舉行茶鄉節,以及鄉公所在過年時推出櫻花季的熱情參與者。 從陳定南、游錫到劉守成,宜蘭綠色執政二十四年,綠色執政王國重生態保育,嚴格管制山坡地開發;治水方案,宜蘭縣分配到八十幾億預算,單是土地徵收就用去三十幾億,中央與地方各攤一半;冬山河傳奇的背後,宜蘭縣政府仍承擔了百億負債。 「水土保持局在二十多年前就進駐這裡了,」游輝真重新泡了壺青心烏龍,「是水保局讓大同、玉蘭轉型的,包括你們喝的茶。」 ㄚ‧ㄚ,一隻孤燕的不知是啜泣還是歡唱,帶我進入「茶之鄉」,也引領我走向大同、走進玉蘭。 中巴的引擎發動了,我們要進入玉蘭了。即使不能契合妳的心,也要貼近與妳脈搏一起跳動的土地。 台北的妳,應已感應到泥土的呼喚。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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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他將美國籃球的技術,轉移用到校籃隊員訓練上,發揮了快速的戰術效果。花蓮秋季舉辦縣運會,籃球最後的冠軍爭奪戰,竟是花蓮師院隊和弘志男籃隊,兩隊教練則為于楓、杜寧,一般人不覺什麼,但是我卻為這件事暗自泛起愁腸。 于楓是弘志校友,也是周琳主任培植出來的籃球苗子,他期望于楓將來回到弘志服務,接下籃球隊的教練棒子。如今于楓率領花蓮師院隊和母校爭奪冠軍,輸則她顏面無光,勝則引起母校師生反感,這確是一件左右為難的事。 這段期間,花蓮籃球場外觀眾,一致看好師院隊,甚至作了民意調查,雙方勝負竟為三比一之比,師院奪標希望大些。這種調查是不可靠的,並不準確。弘志男籃隊稱雄多年,已引起不少球迷的忌妒不滿,因此有人湧出落井下石心理。不過,這種傳言卻激發起弘志隊的士氣。有些隊員說:「光靠宣傳沒有用,籃球投進球籃才得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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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這是一件難辦的案子,我生眼睛還沒看過,唉!」元始天尊打破緘默:「吳三桂講得那麼多,都是似是而非的話,他的前提錯了,前提一錯,結論不可能是對的。因此,他不能使他的行為合理化、正當化,畢竟這是有關名教的事。」元始天尊一出手就點中要害,沒人敢接腔。 「吳三桂千不該、萬不該為了美色,就犧牲國家民族的利益,他罪有應得。」孫悟空也發言了,大義凜然。老孫一向不好女色,對吳三桂深惡痛絕,若換成天篷元帥豬八戒,會議恐怕就不會變成一面倒了。 玉帝轉向釋迦牟尼,請他發表意見。釋迦牟尼說:「吳三桂是凡夫,犯了凡夫都會犯的錯,他被愛慾、名利、自尊綁住了,不能忍一朝之忿,衝冠一怒為紅顏,實在是可悲。」釋迦牟尼繼續說:「兩位講的都有道理,我都贊同,無法反駁,但出家人慈悲為懷,」祂頓了一下:「可否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 「釋尊的意見,我頗有同感,世人不能體尚自然,在五濁惡世裡打轉,日久就會生病,我們今天譴責他很容易,但要救他啊!不僅救他,還要救世上其他的人。」太上老君語重心長的說。 元始天尊頗有不忿:「兩位老人家寬大為懷,令人感佩,不是老夫苛刻,實在是作人處世要有原則。吳三桂不忠不孝,不能立於天地之間,怎麼可以翻案。」他轉向釋迦牟尼佛與太上老君:「吳三桂為了一個女人,犯下滔天大罪,一生反覆,為了救明朝卻斷送明朝,降了清朝又要推翻清朝,以至父親與兒子都被殺,這種人怎麼可以原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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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
漫天漫地飄灑的十個月過去 也是莊嚴也是美麗 也是頭角崢嶸 也相映成趣 歐遊映象裡 眾生相覷 幻中巴黎 造夢的街上 真個,香汗淋漓 迴旋往復的來來去去 珠光寶氣逼,也是很美麗 有人味的荷蘭的街 小立 抬望眼 追憶似水華年 那山,那水,那雲,那個人 還有你 也 是浪漫 也,是幻影相倚 怎, 才下眉頭 卻爬上了這個心頭 山邊古城走來 掃街,掃街,掃大街 掃地掃地 也順便,掃掃心地 十個月裡麗日朗照風清人襲 十個月裡癲癲躓躓溫柔慢慢抹 呆立如山 如刪如廬山 回顧所來徑裡 蒼蒼橫著的翠帷 十個月裡,調誰伏誰? 十個月前巴黎這個街頭 席地而坐著的那個女子, 面對這麼個快意人生, 也才正多學著點兒 巧巧柔柔 十個月了,生活,還是美好!! 小子啊! 你莫, 你莫忘了自家腳底的事 小—小—子—啊—你 你,要———— 小子啊!小子! 你啊! 你! 要——— 小小鳥,你啊! 你,要慢—慢——飛啊! 瘋狂,人生 顛倒,人生 顛倒瘋狂,是人生 顛顛倒倒瘋瘋狂狂,也可以是人生 歡喜就好 我醉欲眠,君且去 痛飲一湖水之後 再好好跳個舞 頷首垂目, 就 是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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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花開─走進宜蘭大同玉蘭富麗農村
回鄉偶書 ㄚ‧ㄚ: 歲時進入閏七月了。 我在趕路,趕稿的途中,再一次接到妳那令人著迷的聲音。妳問我回到我出生的島,是否也如同詩人做了個騎馬奔騰的好夢? 我在多霧的島地,停下腳步,讓自己深深吸一口氣。 也許不該和我的島鄉、妳的山城發生碰撞的;太美,也太苦。 農委會水土保持局安排的二○○六年作家、攝影家水土保持知性之旅;說是知性,其實感性。 南投縣水里鄉上安村→雲林縣古坑華山地區→嘉義縣梅山鄉碧湖村→台南縣龍崎鄉牛埔泥岩水土保持教學區→楠西鄉梅嶺地區→台北縣萬里鄉磺潭社區富麗農村→新竹縣新埔鎮照門社區富麗農村→苗栗縣大湖薑麻園→三義雙潭地區→獅潭地區→宜蘭縣大同鄉玉蘭社區富麗農村→花蓮縣瑞穗舞鶴→富里羅山地區→台東縣池上萬安→鹿野永安地區。 十二個點,十二個郵遞區號,十二枚郵票;行走、串連、烙印。 我心裡的另一種行旅版本,這也是一趟「漂鳥之旅」,漂向有夢的地方。 循著漂鳥的蹤跡、沿著台灣飛行;現在,我回到了我的島鄉。 閏七月初七這天上午,我正要從珠山大夫第出發至水頭碼頭迎接詩人鄭愁予首次登上金、廈小三通航道歸返。手機的訊號已從「台灣大哥大」轉入「中國聯通」,妳發自北台的聲音響起,「今天閏七夕」,妳提醒我這個不易被記起、多出來的日子。妳從網上閱讀,讀到詩人與我為珠山村這座百年宅第重生做古厝民宿剪綵開幕的訊息;妳驚訝詩人的那個夢。 「大夫第」的歷史是這樣的:清朝末葉,珠山族人薛紹纘兄弟在呂宋經商致富,歸返故里於村落南方建造起雙落雙護龍的閩南風格民居。薛氏因捐官賜大夫銜,宅門高懸「大夫第」匾額一方;薛氏先祖薛令之,唐代中宗神龍元年進士,係福建第一位科考進士,因此,大夫第的大廳懸掛著「開閩進士」的燈號。 詩人的夢是這樣的:閏七月初六,自台北乘立榮早班機來到金門,與鄭氏族人趕赴夏墅延平郡王祠參加鄭成功三百八十二年誕辰祭典;燃香之後,折返大夫第小睡片刻。夢神悄悄溜進詩人的房間。詩人已非詩人,變作一年輕的書生,著唐裝要進京趕考。他走出驛站的房間,面對大海的旅店門口停駐了許多馬,養馬的老人告訴他,每匹馬都分配了一個方向,「你選一匹吧!」書生一躍而上一匹白馬,超越時間、凌空而行,天馬行空,奔向一個未知的方向。夢中掙醒!詩人走出房間,這時才發現所置身的地方叫珠山,所下榻的民宿房間掛有「昭君閣」;哎呀!該去漠北的,也許就遇上了王昭君,看看她琵琶上的珍珠。 詩人說夢。「你騎的一定是唐馬!」我為詩人「解夢」;詩人大喜,對,一定是唐馬,這座島的子民,多是唐貞元十九年牧馬監陳淵率十二姓氏來此拓墾衍生而出的族裔,島民以「開浯恩主」尊稱牧馬侯,元朝所立的唐牧馬侯祠猶在豐蓮山麓。詩人的前世也必然是個唐朝詩人;會是賀知章嗎?詩人入夢的大夫第薛氏遠祖令之,開元年間累遷左補闕兼太子侍讀,與賀知章並侍東宮太子,後因與權相李林甫不合而託病去職。歷千年後,「開閩進士」薛令之或者寫〈回鄉偶書〉的賀知章託夢詩人了:你騎著唐馬遠游的夢未了,回去那座青色的小小島,繼續築島嶼之夢、造文學之夢吧。 「詩人醒來後才想到該去漠北找王昭君」,ㄚ‧ㄚ,妳問我,詩人有夢,「你呢?夢中到了哪裡!」 我在大夫第的湘云閣無夢。我回不了父親生前日夜望海繫念、興歎的三湘地帶。 妳的這通電話,卻又讓我夢回玉蘭─妳的家鄉,我的客途。 車過員山 ㄚ‧ㄚ,初識妳,二○○二的礁溪林美山。 我是林美山那座面向龜山島、遺世而獨立的大學堂的駐校作家。海拔四百三十五公尺、攝氏九度低溫的林美山,那場耶誕夜舞會、放天燈祈福的儀式剛剛落幕。老龔請我們喝咖啡;接續是校園漫步。妳扮起了解說者,妳說我們身處的林美山,當年蘭陽抗日游擊隊的根據地,人稱「土匪窩」,各地豪傑好漢在此聚義;妳向我介紹林美山的自然生態,松樹、山櫻、黃色澎琪菊、白色咸豐草,「也有台灣藍鵲、台灣獼猴,以及從“候鳥”變作“留鳥”的西伯利亞綠頭鴨呢!」 我以為這裡就是人間仙境了。 「明天早起,我開車帶你去玉蘭。」那個天燈之夜,林美山之後,妳又對我指向了另一座山,妳的出生地。 為了台北的一個文學活動。我與妳失約在玉蘭。同樣的,妳也失約在我的島鄉─學校首度組團到我的海島旅行,處處驚艷的眼神,獨少了無法自紐西蘭一場學術會議趕回的妳。 造化捉弄人。現代林美山聚義的一群散得差不多了;老龔去了北京,馬森隱居溫哥華島,松年回到了南洋;妳離開了林美山,賦別了玉蘭。妳在台北重新築巢。 我來到玉蘭,已是二○○六年的盛夏了。 行前,我撥了個電話給妳,能同行?又是一次擦身而過。妳一整天都有課要上。電話線上,妳說起雪山隧道、談起了黃春明對「九彎十八拐」的堅持,「將山打了個大洞,對生態、水土保持是何等嚴重的破壞,就算我生病要送台北急救,死了要送骨灰回宜蘭,我也不走雪山隧道。」小說家的怒吼,妳說,很傷,傷的不只是土地,也是心;雪隧通車後,妳回家的熱望反倒降溫了。 「記得幫我去看看茶之鄉的那窩燕子,記得幫我到九寮溪去採一片相思,記得要找到我家那株玉蘭」…,ㄚ‧ㄚ,妳的心依然留在玉蘭嘛,作為一名社會學教育者,妳的狀態卻很文學,「進入大同鄉之前,不妨先到員山鄉走走,攝影家鐘永和不是你的死黨嗎?他的故鄉,他拍的一些景很多都消失了,前陣子我到星巴克喝咖啡,從櫃檯買了本他的《光影視界》,攝影集內那張一九八二年拍的員山湖中稻田、樹叢的〈家鄉〉,不見了!」 妳太神了。 現在,中巴就跳動在員山,車內,鐘永和正用他那台手工打造的相機,凝視、捕捉著他車窗外的家鄉。離鄉三十六年了,他還能看到甚麼?車行的速度,模糊了他的鄉景稀釋了他的鄉愁。 「莫訝員山小,龜山許並肩。千尋壓海浪,一撮鎖溪煙。蟠際直隨地,安排本任天。披荊舒倦眼,吟望好平田。」詩是楊廷理的〈登員山〉。一八一○年,清廷將宜蘭收入版圖,翌年設噶瑪蘭廳。第一位受命入駐設廳築城者是廣西籍的楊廷理。開發蘭陽平原的英雄榜,楊廷理與之前的吳沙,兩人並列首功,橫渡黑水溝的起起伏伏、情情事事,盡在楊廷理的〈登員山〉。從「莫訝員山小」到「吟望好平田」的詩韻轉折間,楊廷理是在「安排本任天」的流放心情外,尋著了生命中的一座靈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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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第二十五章 玉帝決定開天庭會議重審,古往今來絕無僅有,可見這個案子之重大,受到重視之一斑。吳三桂得悉之後,高興的不得了,不論能否平反,光是再開審議會,就讓他歡喜不盡了,假釋期間趕緊帶著太太陳圓圓來拜訪唯李有才,感謝他鼎力相助,使平反案露出一絲曙光。 唯李有才一見陳圓圓──這位名滿天下、改變歷史的大美人──不免眼睛一亮,為之驚豔,她有青霞的臉蛋,志玲的腰身,蕭薔的美腿,維多莉亞的乳峰,心想:「怪不得李自成不放人,怪不得吳三桂要開關,」他敲敲自己的腦門,覺得自己的想法很邪惡:「假如她是我的新婚妻子,我鎮守山海關,我會怎麼樣?」他不敢想,只有同情吳三桂來掩飾自己的脆弱。 唯李有才知道自己的弱點,就是吳三桂的弱點,也是成龍說的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的弱點,只是每個男人站的基礎點不同,錯誤的影響有淺深罷了。吳三桂剛好點中中華文化忠臣孝子的死穴,只得上訴玉帝翻案了。 開議的日期到了,法庭外擠滿了人潮,天國通訊社SNG也到場,要做立即實況轉撥,沸沸揚揚。 玉帝首先致詞:「吳三桂的案子,今天重開審議會議,眾卿回去思考了幾天了,到底應如何處理比較妥適?請大家提供意見,宣付討論。」 氣氛煞時凝住,大家沉默以對。玉帝說:「這是合議制,大家不必顧慮太多,每一個人都可以發表意見,都可以有不同的看法,但是一旦有了結論,就必須負起共同的責任,不能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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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枝葉、續脩族譜參展札記─記九十四年赴澎湖、大陸、南洋續脩族譜
本宗為應九十五年家廟奠安大典之前完成族譜續脩,特於九十四年農曆正月十七日,召開宗親理監事會議,除提報脩譜進度,並決議循譜記載組成立尋親小組,於農曆二月初二日,由盧永溪、盧連城、盧志嶢、及本人,自金門出發飛抵台北會同盧標叔,並與泰山盧氏宗親會面探尋其淵源支派。越日搭機抵澎湖馬公,由小池角宗親盧天和接待,專車至西嶼鄉小池角盧氏家廟,由爾字輩盧佛恭宗長親臨家廟,說明其開澎小池角始祖一世為甫院公,並向列宗祖先上香恭請神主牌位,上書寫甫院公諱云甫字院,其生卒暨考妣墓址坐向均註明於神主背面;二世祖諱仲卿、三世載、四世知、五世民、六世懷、七世其、八世德………。今小池角尚有爾字輩宗長六位健在,並由祀堂內保有日據時代,昭和十一年歲次丙子仲冬眾裔孫等仝立石牌,書明我范陽氏自始祖甫院公衍派,金浯賢聚鄉,開族澎湖西嶼小池角。據佛恭宗長口述,相傳早期祖先居住外垵,後遷住內垵,再遷二坎,再由二坎遷住小池角池東,至今無族譜記載資料,曾經於八十三年興建家廟時,發動各家將自家之資料記述彙整成譜,從祀堂四點金之大柱上書寫吾遷小池角之後裔以對聯刻書於大柱: 一、上聯:「捲土相期島嶼屯軍思後漢」 下聯:「有明自許子孫奕世漢臣清」 二、上聯:「范蠡扁舟窮海全忠見遺老」 下聯:「陽樊寸土孤城守義起頑民」 以對聯追思吾明兵部尚書盧若騰牧洲公及以郡號「范陽」衍派,其義意至深,就本宗賢聚族譜記載,貞房(四房)十二世順卿公另分一支在小池角,由小池角始祖甫院公(遷浯十一世)至二十二世,比對其昭穆隻字不差,而後於民國五十三年間,由盧振圖宗親於遠洋漁船抵澎,再送上新增編昭穆八字「禮、敬、賢、文、義、道、昌、明」,現亦依世輩應用與吾賢聚世輩相同,可見一般。正午用餐後車輛直達外垵盧克堂宗親住所,並由遷浯二十世尚字輩盧有勵宗長敘述其始祖為克卿(遷浯十二世)、二世載文公(十三世),隨後由克堂宗親取出一本陳舊之手抄族譜,上記述自遷浯始祖復齋公字宗發諱希顏,二世君魏,下元、亨、利、貞,長房汝福(天錫)、次汝禹(天與)、三汝說(天通)、四汝吉(天作),後續寫自二世汝禹公下‧‧‧。開澎外垵始祖克卿公下傳三子,長載德、次載文、三載蔭等等一切吻合,唯其昭穆部分用字有音同而字不同,其中「士」寫為「仕」「尚」寫為「上」、「志」寫為「至」,以上均書於譜,其後因連絡不易,在外垵同樣自編八字為「敬、成、家、學、律、萃、邦、英」,與賢聚「禮、敬、賢、文、義、道、昌、明」八字世輩相同。 目前外垵之盧均為開澎二世載文公之後裔,席間言談甚歡,為使族譜續脩順利進行,經克堂宗長之同意將舊譜攜回,三月十三日離澎飛往台北,十四日返金輸入電腦裝訂成冊,重新列印三份並附還舊族譜,請外垵克堂收存核對,保持聯絡,並將外垵之族譜分寄一部與小池角天和宗親參考,並請依所附資料表格,再影印分送各家戶進行填寫。以上資料幸得協會與鄉親大力協助,得以一一納入族譜,完成宗親之願望。 繼三月十一日首度澎湖行後,余與金門宗族文化研究協會一行二十餘人,於七月廿一日再赴澎湖縣文化局,辦理三百年來第一回的「血脈相連敘宗情.金澎族譜聯展」,讓澎湖百分之八十以上祖籍金門之鄉親可以藉此尋親連譜,並安排下鄉尋親修譜。於譜展中承鄉親之引介,順利與湖西鄉盧再和宗親取得連絡,翌日即抵湖西鄉,詢問多位宗長均未知其開基祖來自何處,僅知傳說來澎之祖先為啞吧,雖來得較早,但因身心障礙以致原有產業多處為他姓所奪,為了解實情,再造訪高齡與在地輩份較高之長者,得知尚供俸有祖先之神主,經請出揭開,其中書明金門始祖茂光,而開澎祖允甫公暨妣黃氏,下傳子卿士暨妣許氏,孫再(載)申暨妣謝氏、再(載)春,曾孫知岩、知德、知敬;以上之世輩皆與吾賢聚相同,同時由本宗族譜中探得,茂光公為遷浯九世亨房必楷公之長子,隨即解開了湖西鄉盧氏宗親數百年之謎,亦讓這一群迷失的族人終於找到自己的根,心情興奮不已,不覺中時已近晚,幕黑無法再作進一步之訪查,其收穫與心中之喜悅無法形容,並託付再和宗長,未來續脩譜書有賴其協助蒐集在地宗親資料,另葉部份宗親亦請代為造訪連絡,據來電告稱計有十餘戶宗親並有家廟,正由再和宗親從中協調蒐集入譜。 本次再度踏上澎湖,除辦譜展與湖西鄉尋得本宗十世茂光公派下外,亦再次與西嶼鄉外垵克堂宗親、小池角佛恭、佛權宗親會面並建立脩譜共識,由各家戶提供戶籍謄本逕寄金門由余彙整增脩入譜,至為可喜可賀。 九月二十八日南洋訪親團,吾金門縣宗族文化研究協會再度結合地區各村莊鄉親,高舉「族譜架金橋」之旗幟,由顧問黃文遠鄉親率團抵南洋交流訪問,本人與妻參加砂勞越金門會館十五週年慶典和柔佛州金門會館新廈落成,表達母島民間團體的祝福,順道拜會馬來西亞巴生金門會館、新加坡金門會館,透過座談商議推動聯合脩譜,倡議將前往海外先民的開拓奮鬥事蹟,用譜牒留下永久紀錄,以回饋僑鄉長期對金門母島所做出的種種貢獻,由脩譜展開海外僑社與金門之間的尋根聯親,以族譜架起一座座金橋,啟動金門各村落與各僑社金門會館之間的密切往來,重拾舊日感情,此行受到各地會館鄉親鄉賢熱烈歡迎與接待,並安排會見親友續譜,座談會場面溫馨。大家紛紛連絡多年不見的親友,奈何時光匆匆,臨離別相擁依依不捨,眼淚奪眶而下,期待他日再會。 從砂勞越金門會館的交流會中,討論未來透過脩譜與相關配套,進行兩地學生子弟教學交流,使僑鄉新生代子弟可回到祖籍母島就學,認識祖先的故鄉、文化習俗;另金門母島學生能前往僑居地就讀,互相體驗當年祖先們漂洋過海,遠赴南洋開疆拓土的生活史實。以期不忘先祖先賢刻苦謀生之道與大無畏的精神,將先人在異地建家立業所留下的點點滴滴;透過族譜永遠傳承。柔佛州金同廈會館亦承諾將於會館成立族譜小組,使這一座金橋成為一道長長遠遠、永永久久的資訊E化橋。行程中所會晤的族親、鄉親均對本人助益良多,從我脩譜的行程中,先由母島至大陸同安,而至台灣澎湖,更首度出國至星馬,收穫甚多,帶去譜牒、稿件,送給僑鄉族親家鄉訊息與久未謀面的問候,帶回了族譜新增資料,其價值無可計算,也帶回了巨額修建家廟的捐款,完成族人的囑託;學校用地之收購,旅僑鄉親允諾明年三月返金處理(洪武漢已於九十五年四月份回金門來處理);金門城姻親邱氏族譜由旅星名書法家少華表兄再尋及旅泰國之族親後,寄回續增入譜‧‧‧等等,各地族人因族譜而團聚,心情甚為欣慰,此行攜眷出國,一舉多得,可謂滿載而歸。 十一月六日,當飛機安抵國門中正機場,完成通關待領行李,手機響起,對方來電又急又喜的說出:「懷琪!七十萬今日已匯入帳戶了!」真是歡喜的不得了,提起行李走起路似乎格外輕鬆,搭著大巴士抵達中和市公所,已近我台北的家,走路四分鐘安抵家門,先打電話回金門向老母親報平安,後與在台子女說明澎湖尋親諸事、出國種種,收穫良多,十月九日返金,行程圓滿落幕,而我脩譜的進度將是愈來愈快了。 九十四年十一月十一日由協會黃奕展理事長率團赴台北,配合金門旅台李氏宗親會舉辦祭祖活動,特於三重市李氏宗親會及中和市景平路烈嶼公共事務協會舉辦各兩日的族譜展覽,受到各鄉親熱烈回應,前來參展者眾多,且當場提供資料增錄入譜者甚多,其間與台中宗親聯繫,前去蒐集脩譜資料與整修祖公古厝諸事一切順利,十一月十五日返金,十七日原班人馬再出發到高雄金門同鄉會,辦理一場族譜展,從各場展出與各地鄉親之座談,本協會之脩譜均能受到歡迎與肯定,同時也聽取各方鄉賢之寶貴意見,且已取得聯繫,目前已有國外或大陸、台澎之鄉親循此管道前來或電話尋根尋親,這一年來因脩譜結下的因緣,豐碩的收穫,足以告慰平生,更將永遠留記我心。 九十五年十一月,金門賢聚盧氏族譜即將配合十一日家廟奠安大典正式發行,澎湖,台灣,南洋各地的盧氏宗親將自各地返金參與盛典,竭誠歡迎本島的親朋好友蒞臨,共襄盛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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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你不管我了? 對,我也孝順爸爸。 我嘴上笑,心裡卻五味雜陳,不知是啥滋味。 于楓的志願,比投籃命中率還高。考進花蓮師院,周主任叮囑她別忘記自己是球員, 將來畢業以後,回弘志高中接任女籃隊教練。 杜潞老了,他卻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他計劃將來在台東建立「弘志高中分校」,招收台東、恆春半島的學生。初步先勘察校地,建築教室,再將在美國求學的杜寧、杜馨召回台灣,讓他們兄妹二人參與管理工作。 杜潞事必躬親,不畏辛勞,他選定的台東分校校區環境,比花蓮本校更為清靜幽雅,依人傍海,交通便捷,是最適宜作學校的地方。校董會發佈任達擔任「台東分校籌備處主任」,換言之,將來分校校長便落在他的頭上。 杜寧首先返回國門,他到校後,擔任英文教師,周琳發現他籃球技術不錯,聘請杜寧作了男籃隊教練,杜寧也不猶豫,換了球衣,走馬上任。杜寧身高一米八三,體格魁偉,曾經是耶魯大學籃球隊的後衛。他沉默寡言,內向性格,教書認真,訓練球員嚴格,他是個不拘細節的人。因此有的人以為他很驕傲,其實那是對他的誤解。 那年杜老住院開刀,杜寧曾回來探望,我見過他。印象比較模糊。這次回國來校教書,才開始熟悉了些。杜寧擔任弘志男籃隊教練,僅在一學期間,已有顯著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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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風獅爺的心聲
站在東家村子口 站在西村村子口 站在冬天北風亮裡 站在六月颱風裡 站在自己的崗哨上 站在鄉民的立場上 在任何時間的地方 在每個地方的地方 在有風出沒的地方 有時候覺得饑渴 有時候覺得疲勞 有時候覺得無聊 有時候覺得無可奈何 或者該退休年齡 或者該解甲歸田回山林 或者該享享清福 或者該含飴弄孫 張家又來求安平 李家又來問吉祥 王家又來卜豐年 陳家又來祈風調 有人還望買新屋 有人還望討細姨 有人還望抱金孫 有人還望中樂透 給大家一種希望溫暖 給大家一種幸福快樂 給大家高高興興 給大家心平氣和 然後風平浪靜 然後我累了 然後讓我可以躺下來睡一覺 因為在風中站太久 我好像有點著涼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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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生命
好靜呀!彷若置身於無人的邊域,一夜未眠的娘鼾聲連連,伴隨著風扇的聲響,讓原就寂靜的屋子更顯清冷。 十幾年的殘疾在娘風霜的眼臉間顯露無遺,我斜靠著床沿,望著窗外的晴空,入秋的陽光暖暖地撤在屋脊之上,偶爾看得見飛躍而過的燕子盤旋在電線間,古厝在陽光的照耀下,出奇的光艷,紅得遐人心眼,黑的掩人耳目,頗有秋風四起暖陽熙,嶺上白雲飄萬里,坐看百鳥賞花徑,臥擁神話千山移的心懷。………浴室傳來陣陣的水流聲,打斷了我的思緒,他出來了!每天總得花二個小時的時間蹲廁所;四季皆然,以前身體狀況還好時,他常調侃自己說:「從來沒有出過國,但很榮幸自己得的是國際病………」,是啊!纏累了他近二十年的慢性病剝奪了他心理與生理的自由;但在他身上我看見了何謂堅忍卓絕與過人之毅力,從不曾聽過他喊痛,耐摔且耐痛,每次當我抱著摔跤的他時,心中的情傷不在這筆尖之下……… 生命原是可以如飛鳥,如鷹般展翅遨翔,在彩虹深處築巢,在落日餘霞之地安枕,但有些人總是在浪裡遊,火中煉,如果你也有一個不同於人的生命,千萬別眼目下垂,要高舉你雙手,挺起胸膛,別怕!那是祝福,不是咒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