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
金門的活路
當反共抗俄成為歷史的陳跡;當三民主義統一中國成為賞鑑的風景;當反攻前哨卸下了武裝,這一切的一切代表甚麼意義呢? 一個舊時代結束了,一個新時代升起了。 金門擺脫了舊時代的綑縛,解除戰地政務,十萬大軍裁剩不到十分之一,金門已實質走向非軍事化了。因此,歷經五十年的第一軍郵局走入歷史,花崗石戰備醫院於焉結束,象徵著金門徹底揮別過往戰爭的歲月,擺脫了戰地的色彩,金門完全正常化了。 可是金門在正常化的過程中,卻找不到出口,政治上被壓抑,經濟上被抽髓,精神上被孤立,情感上被剝離,有意無意之間被虛無化與邊緣化,讓金門人活得很無奈、很痛苦。金門不必用戰地交換幸福,不必用犧牲博取同情,不必用奉獻贏得憐恤,金門應有它的活路,這樣的看法漸漸浮上檯面,前有李炷烽縣長的「一國兩制試驗區」芻議,後有民進黨立委尤清的「金門特別行政區」構想,中有大陸學者丁長發「廈金特別市」的抒發。 時代改變了,金門的角色改變了,定位與功能也應改變。上述三種構想,可以看作三種不同進程,三種不同層次的思考──先有金門特區──過渡一國兩制試驗區──臻至廈金特別市。在兩岸的磨合或競合過程中,金門可以扮演三種不同階段的角色,成為兩岸的潤滑劑。這是一種指標作用,反映不同時代的不同政治思維。 金門已經脫離戰地體制,就應還給它自由、發展、繁榮、進步、昌盛的政治環境、經濟空間與活化的社會驅動力。金門需要另一種形式的解嚴,金門特別行政區就是一種解嚴的先聲。 依尤清金門特區的構想有三個前提:一、不影響國防安全;二、不挑戰中央外交、司法權;三、不涉統獨爭議,比照香港、澳門模式。這樣的前提應是多數金門人可以接受的,這樣的定位應是金門所樂見的。問題是解鈴還須繫鈴人,民進黨政府到底有多少誠意? 給金門機會,無形中也給台灣發展機會。金門的定位,可以反映台灣的主體思維,以前把金門定為戰地,所以要反攻;今天若把金門定為特區,就是要和解共生,增進兩岸交流。 然而,民進黨政府兩岸政策要怎麼走,到底想清楚了沒有? 綁架金門,讓它奄奄一息、自生自滅,只是在考驗金門人的耐性,對台灣對民進黨對兩岸都沒有甚麼好處;只有讓金門有活路有生機,脫胎換骨,以新姿走向歷史的舞台,金門才會有新時代的貢獻。 金門人不願咀嚼痛苦,忍受委屈,不停的抱怨。金門人不是為抱怨而生的。金門人希望台灣人將心比心,公平的對待,不受打壓。民進黨人所想望的,同樣也是金門人所想望的。 金門特區的提議,只是對民進黨政權的考驗,民進黨對金門人究竟是真心對待或是虛意迎合?會不會又像金烈大橋一樣,選舉時浮上來,平時就沉下去,最後沉入海底;民進黨人是否忘記被壓迫的痛苦,一旦大權在握,不斷給金門人希望,又讓他們失望,享受精神上凌遲的快感? 民進黨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政黨?怎樣看待金門的定位與屬性?我們都擦亮眼看著!
-
大可不必
軍職退休之後,偶而會與昔日長官、僚屬餐敘聯誼,經常在酒過三巡、氣氛熱絡之際,總會有些「好漢」提起「當年勇」,或者談些軍旅生涯中的特殊機遇與趣事;部分目前仍分居國軍各階層要職者,大都嘆息連連的說,當年看別人在此職務時,手下強將如雲,工作起來談笑用兵、游刃有餘,認為現在的後期老弟文不能文(參謀作業欠佳)、武不能武(本職學能不足),大有一代不如一代之慨! 我說,並非一代不如一代,而是一代不同一代,當年我們這批只能用手寫再由文書打字的舊人類,與現代e世代的軍人,就電腦在公文作業上的運用,有著明顯的不同,作業水準當然會有差異。此刻不免又勾起一些以往在軍中的趣事。 民國七○年代以前一些中高層軍官,學識淵博者鳳毛麟角,只要忠誠勤敏、苦幹實幹,即使學能資歷不足的粗線條人物,機運好者靠老長官提攜,仍有摘星之望。這些長官雖然貌似粗獷,但在心細處亦令人折服,六十六年間,我在台南官田師部任參謀職,有次因「三民主義講習班鐵路運輸計畫」十萬火急,就寢熄燈號(廿二時)後,持卷宗親呈,幾位長官同在貴賓室小酌、看電視,乃硬著頭皮告進,主任在審稿欄簽了字後遞給副師長,這位東北漢說:「小伙子你膽子不小,此時來呈文(掃他們的興),能酒否?」回曰「一點點」,三杯高粱下肚(約半瓶)面不改色,他說:「不錯,能喝酒定能辦事」,當場大筆一揮批可畫押。事隔月餘,陪其督訓,詢及為何那晚案子看都沒看就批了?他說:「我批可,只是形式上的程序,案子若有問題,諒你也不敢在那個時候送來。」感覺上,這就是信任,也是帶人帶心之道。 在新兵訓練單位服務時,某次,陸軍總部要來教育訓練督考,我承辦的教材修編是必檢項目之一,也是火燒屁股,持呈給主任批核,他對內容只翻了一頁就批下「一、可。二、比以前有進步。」督考順利過關。事後私下詢及,他說:「你辦事,我放心(當年中共毛澤東對華國鋒語),所以不用看了。」這位長官的高明之處,就是這個「比以前有進步」的批示,試想,如果你是當事人,下一次,任何案子是否會更加盡心盡力去辦理?所以,這真是不花錢又有高效果的激勵術。 在軍中,最怕遇到要求高標,謹小慎微,優柔寡斷,但又「龜毛」的長官,我在國防部總政戰部服務期間,那一年(一九八九),大陸發生「天安門事件」,必須盡快以最高層次的「政治指示」,頒發三軍各級部隊加強宣教。通宵趕稿,又經名筆潤飾,自認四平八穩,呈到某主管處,字斟句酌的修修改改,上上下下好幾回,最後還為了大陸這股民主風潮將「趁勢而起」、「趁時而起」、「乘勢而起」或「乘時而起」琢磨了老半天,足足折騰了三天才定稿。其實,宣教性的文件,內容宜簡明扼要、切中主題,讓官兵聽了就懂,時效與實效才是重點,不必拘泥於文句的雕琢。 軍中長官批公文沒有成規,一般常見的,對簽稿批示「如擬」、「可」、「發」、「行」;請假單則批予「准」或「可」,然後加上批核者的職銜章或簽名。亦曾見識過五花八門的批示方式,例如:批個「可」字但不簽名或蓋章,讓下屬無所適從,其實真正用意是可以按批示去辦,但他不負責;也有批可後不簽名,再將「可」字劃個箭頭指向審稿人蓋章處,意即該件文稿審稿人批示即可,以此暗指審稿人推諉責任。另有以批個「閱」字或「悉」字的文件,顯然是案子具有爭議,一個「閱」字表示「看過了」;「悉」字則表示「知道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拉法葉艦採購案,李登輝的批示,到現在官司還沒告一段落呢! 再者,早期軍中有些長官不喜歡屬下休假,又不講明,曾有這樣一位當長官的批示請假單,批個大「可」字,休假人才抵家門就接獲「部隊有事請速返營」的通知;如果他批的是個小「可」字,則必能休滿假期,而且屢試不爽,屬下因此給了他一個「大可不必」的封號,至於大「可」、小「可」文字大小比例如何界定,答案就在這位「大可不必」的長官心中,還真讓人費猜疑。所以,像前述那個「趁勢」、「趁時」、「乘勢」、「乘時」的字斟句酌者,那個較為精確?以及將「可」字大小來決定「上意」者,真是「大可不必」也!
-
天生我材必有用
我是自然界中最偉大的奇蹟,大自然中沒有一個人和我一樣,有同樣的心思意念、眼睛、鼻子、手腳、耳朵……。昨日、今日、明日,不可能有一個與我完全相同的人出現,我是獨一無二的創造者。 我是自然界中最偉大的奇蹟,我是珍貴的,任何珍貴的東西,都有他的價值,因此,我是有價值的。……我不是很偶然生在這世上,我來此是有目的的。我的目的是要變成一座大山,而不是縮成一粒沙石。今後,我要努力達成大山的願望,我要發揮我的潛力。──《成功秘笈》作者:奧格‧曼狄諾的話。 周大觀文教基金會為了點亮生命,九十六年一月七日蒞金宣揚「天生我材必有用」的理念,舉辦「送愛到金門活出希望系列公益活動」。該基金會創辦人周大觀的爸爸周進華一行八人,是日拜訪金門縣政府李炷烽縣長。李縣長致歡迎詞表示,周大觀小朋友,雖然離開人世間已經十多年,但是卻把那一份遺愛人間的珍貴大愛散佈到全球各角落。他感謝周大觀文教基金會,這次要贈書到金門各國中,與第十屆全球熱愛生命獎章,選擇在金門舉辦。他希望藉此深具重大意義的活動,能夠讓世人重視生命的意義,了解「天生我材必有用」的道理,不論順境或逆境都應勇敢面對。 當天晚上教育局李再杭局長代表縣長歡宴他們,因為該會總執行長趙翠慧校長,是我們佛光人,現任國際佛光會北區協會會長,她提起了我,李局長來電要我去作陪,和趙總執行長見見面。趙翠慧會長,我們佛光人習慣叫她「小慧」,她為人親切,服務熱情,我所見的每個法師,像中華總會秘書長覺培法師、如是法師等,對她都器重得不得了,因為她有一顆奉獻、行佛的善心。她曾罹患肺腺癌,在生死關走了一趟又回家。她發現死亡並不恐怖,而是充滿溫馨詳和的。誠如星雲大師所說的:「面臨死亡時,有如遊子返鄉的歡喜,有如落葉歸根的自然,有如囚犯釋放的自由,有如空山明月的寧靜」。於是她到世界各地去分享她「穿透死亡之光的經驗」,她體會出有危機就有轉機,生死不二的真理,她希望大家為人處世要知恩,感恩,報恩,還要知福,惜福,祝福。時時刻刻關懷別人,帶給人間歡樂,因為「活著真好」,可以助人也可以愛人。趙會長預定本月廾七日下午蒞金門協會演講,敬請期待,歡迎參加聆聽「小慧」精彩感人的演講。 在席上我見到了榮獲第六屆全球熱愛生命獎章得主陳柏安先生,他看起來就像小朋友,因為我看到他的偉大,了不起,因敬佩才以「先生」稱呼,他不只身體殘障,吃東西只要吃到有一點點葷,就會嘔吐,父母為了他,陪他吃素,我們照相,父母也陪他蹲著供人拍攝,好偉大的父母啊!好幸福的陳柏安。李局長介紹陳柏安目前就讀智光商職一年級,他稱讚柏安在校熱烈參與學校各項學習活動,更獻身社會各種公益活動。他雖生下來就和常人不一樣,手掌變形,沒有拇指,卻還寫得一手好字,兩條腿膝蓋以下彎曲,卻可以利用雙膝當腳行走,被國人譽為「膝蓋勇士」。陳柏安樂觀開朗的說:「我雖然沒有腳,我還有膝蓋,我要走遍美麗的世界。」他不因身體的殘缺而怨天尤人,還能凡事抱著感恩的心。陳柏安先生自是獨一無二的創造者。他挑戰生命的不可能,要活出希望來。他是自然界中最偉大的奇蹟,他要變成一座大山,而不是縮成一粒沙石。他奮鬥的精神,值得我們欽佩與效法。 八日上午十時周大觀文教基金會,假金城國中視聽室,舉辦「送愛到金門活出希望系列公益活動」,我雖受邀請觀禮,但因我要參加金門大佛園區開發基金會董、監事會議,無緣共襄盛舉。不過我看了該會所捐贈金門各國中的生命圖書:《因為愛,所以我在》、《我要站起來》等書籍,相信這些書一定能影響許多青少年學生,我單看書名似乎就能產生一股力量。同時該會也頒獎給「讀出希望,生命分享」的各國中心得寫作績優得獎人。周大觀文教基金會十年多來,永續推動「送愛到全球各角落活出希望系列公益活動」,提倡:和自己好!熱愛自己的生命;和別人好!尊重別人的生命;和地球好!維護地球的生命。深獲國內外各界的熱烈支持與響應。 最近我從人間福報讀了幾則新聞,也同樣讓我很感動。「身障教授李惠綿,用手走路的人」:「媽媽說我在地上爬,很髒,捨不得讓我上學。我一心想上學,學走路是革命的第一步」。「盲教授林聰吉文章獲獎」:「原來走進世間的最黑暗處,才能尋得人生最通澈的清明」。「聾教授李天賜公費留美」:「國小老師說,你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到火車站卡個擦皮鞋的位置」。他們都是自然界中最偉大的奇蹟,不向命運低頭,不怪身體殘障,專心一致對抗眼前的挑戰,他們不懂得失敗,他們總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可敬啊!可佩啊!
-
冷山溫泉.冬之暖凝
處在東西方對於時間算計的差異,界於西方新紀元與中國舊歲時之間的這段冬寒時刻,不容易釐清的是自身的思緒,與時間的過往流逝其實沒有太多真切的關連。新年與舊歲有三十餘天的渾沌期,新新舊舊,才跨越過莫名亢奮、狂歡迎接倒數的跨年夜,隨即又得再度迎接一次除舊佈新的「年」。 坦然面對年華飛逝的現實,找尋一些可以暫時忘卻平淡無味與抗拒煩瑣的方式。生活在都市,也僅止於此;在步入一切都不置可否的中年期、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節奏裡。隨手翻閱一本泛黃的老書、看一部片名都記不清楚的DVD影片、聽一首旋律熟悉卻無論如何跟不上詞句的歌,和鄰居在電梯裡偶然相遇,他卻沒來由的丟來一句問候:你想過什麼時候才要退休嗎? 夾雜著熱氣迷濛、濃膩黏稠的硫磺味和汗流浹背的高溫,全擠壓在這一坪大小的湯屋裡,想像成為熱鍋裡一條滾燙掙扎的魚,有一瞬間,我驚慌自己置身的處境。冬日清晨,避開寒流的頹喪與灰沈天色,泡在山谷湯屋裡滾燙的溫泉中,讓一身的疲憊與倦意,在熱泉與水流拍擊裡肆放。儘管,洗滌並不盡然能紓解多少現實壓力,我想,人最該放鬆的仍然是自己的心境。熱氣逼人的湯屋裡,幸好主人開了一扇可以賞心悅目的賞景大窗,玻璃之外,一片寬闊溼冷且嚴寒的冬之山林。 泡湯風潮成為近年來都會人休閒、旅遊的重點項目,繼日式美食料理、賞櫻、又一次撲天蓋地的東洋文化全面入侵台灣。當然天然資源條件的俱備也是要件,才能引發泡湯風潮由北到南、自東而西,無處不湯泉。我們一位因小孩同學而熟識的朋友一一當年首開國人自製的旅遊節目「繞著地球跑」的第一代主持人梁旅珠小姐,送了她甫出版的一本極其「夢幻」的旅遊專書一一《日本夢幻名宿》。夢幻封號,果然不同尋常,是融合了頂極享受、精緻奢華、獨一無二的集美食、建築、人文、茶道、美學、庭園、藝術、溫泉於一身的夢幻之旅宿精選。她自喻:「於我,旅行並非是為了工作充電或作為療傷休閒的方式,旅行就是我的生活。」 讓人憧憬的夢幻名宿,花費自然也是極盡「夢幻」層次,不是我們一般常民捨得親身體驗的。旅珠是天生的旅行家,經營旅行社的父親早就為她的旅心輕盈而取了預言似的名字,而她在年輕時代隨著節目採訪,早就繞著地球跑遍各地,難得的是豐富的旅行經驗,練就她一身技藝;除了文字書寫,她同時身兼影像拍攝,有時甚至就以繪筆即興的描繪引她感動的場景以及人事物,就連書裡每一幅趣味橫生的手繪地圖也總讓人會心一笑。《日本夢幻名宿》是她近些年間頻繁旅行日本頂級名宿的旅行記錄,處處顯見她的用心巧思與認真的紀實,誠摯推介的名宿少不了絕佳的溫泉湯池,她還不忘慎重客觀的評鑑、分級,就連名宿周遭值得順道行遊的景點或特色店家、餐飲小館都鉅細靡遺、圖文詳載。我在想:如果沒有什麼太大的意外,這輩子永遠也不可能奢華進駐的這些「夢幻名宿」,透過旅珠細膩的筆觸與精彩的圖片,我們大致也行雲流水、快悅地瀏覽過一程,想來也就沒有什麼可以遺憾的了。 寒氈襲過的冷山與溫泉,身上猶散發著溫熱,和妻子隨興的在湯屋附近的山谷裡散步,這一處昔日以「燒酒雞」盛名遠播的山谷小徑,許久不曾來訪。如今卻脫胎換骨似的有了全然不同的景觀,一家家全然日化的美食湯屋別院,從店招到庭園造景,完整塑造出一處處東洋風味十足的庭院巷衢,彷如誤入日劇中的大和街境,一點也不誇張。我用相機取了幾幕畫面,活脫脫就是九州別府溫泉的某一處街景翻版。也好,多了一處可以探尋的角落,有美食,清酒和溫泉,在一個鐘頭車程內可以抵達的台北市郊山谷裡。 想起一九九○年秋冬之際初訪日本,由九州登陸,然後環著平緩的公路,遊覽圓盤似的阿蘇火山。極目所及,平波草浪、綠意綿延,漫長的三、四個鐘頭行程裡,就這麼舒緩的環繞著山形緩緩攀上山巔,一點也不累人。旅行真是美好的享受,可以忘卻所有瑣事,讓車船帶著你去走訪陌生的旅途,並且接觸新奇的風景與人物。我不是「背包客」一族,沒有挑戰體能與尋奇探險的雄心大志,只是短暫的偷閒小憩。那一趟行程,特別著重在熱海、別府溫泉鄉的泡湯之旅,滾滾艷紅的地獄溫泉與裸身在湯泉裡,坦逞面對太平洋浩瀚深邃的夜空,是一輩子難得的深刻體驗, 陽明山區自北投、天母、紗帽山一帶,硫磺泉液汩汩不絕,是引發商機的主因,但是地處國家公園區境以及水土環保、廢水污染的種種因素所限,這些此起彼落、拆拆遷遷的美食溫泉湯屋,就這麼伴隨著秋冬春夏,與山水俱在。繁華錦 燦、杯聲恍影,憑空築塑出如此處處充滿異國情調,飽食舒鬆、造化台北市民,本來也無可挑剔,只是游離在法規邊緣的光鮮外表之下,慘不忍睹的是那蜿蜒雜錯、千百條塑膠管線毫無節制的錯落環伺在林間、河谷、路道旁,原來清幽雅緻的山林,竟彷如被繩索圈鏈層層裹縛,氣絲若離,再也輕鬆不起來了。如果一切就地合法,以商人的智慧及實力,肯定可以快速發展出一片人潮匯聚的遊憩新景點,讓市民多了休閒的空間。可是山林濫墾、污水成河,絕對於法不容。問題是活生生的湯屋林立,遊人如織,可從來不曾間斷過,存廢興衰之間,想來仍是兩難之題。
-
風行草偃
「風俗之厚薄奚自乎?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嚮而已。」誠哉斯言! 為重振社會風氣,繼民間成立品德教育行動聯盟,計畫出書:《品格教育的蝴蝶效應》後;教育部也宣布推動「品德教育促進方案」:預至民國九十七年底,透過融入式教育,加強學生品德教育,並選拔教育有成之「品德鮮師」,以臻其功。 就此方案,意以為:品德教育是一種身教,而非方案。尤者,社會風氣的隆替,係繫於一、二人心的影響;尤其是知識份子。透過知識份子的風行草偃,整個社會風氣才有可能振衰起蔽。因此,與其成立各種方案,莫如重回教育至道:再倡知識份子的風骨,以此風骨草偃風從來得有效! 什麼是知識的份子的風骨?孔子曾明確要求知識份子:「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並進一步認為:「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此道依傳統思想言,就是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道!而為了有效抗權折貴以執行此道,必須具有非凡風骨以貫徹之,孟子將此風骨具體要求為:「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因為:世間權勢大都握在權貴手上,而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因此,為天下蒼生保障權益的重責,便落在具備上述風骨的知識份子身上:以知識來明是定非;以風骨來抗權折貴。前者即是《大未來》作者所謂知識就是力量的理論;而後者正是林則徐「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的嶙峋傲骨! 正因有此背景,故以儒家思想為主的我國傳統,向來認定知識份子必須具有強烈的入世心:具有為天下蒼生,奮不顧身的義念;甚至有參與革命起義的悲願!因此在生命紅塵上,處江湖則讜論國是,高山景行;居廟堂則攬轡澄清,河清海晏。 讜論國是,其來有自:所謂:「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但反過來說,天下無道則庶人議政;所以孟子有處士橫議之論。范仲淹曾寫過一篇「靈烏賦」來譬喻這種風骨,他歌頌靈烏,能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仁懷俠心,為天下蒼生揚善批惡,「寧鳴而死,不默而生」,寧可批評朝政而死,也不會當個見風轉舵,或歌功頌德之徒苟活於世。知識份子的風骨,正是這種白眼看王侯的風骨! 也因此儒家雖然主張知識份子從政,卻是有原則的:從政之動機是否欲展攬轡澄清志?如果僅是為了個人富貴而從政,不但是可恥的,更是斯文掃地的。綜而言之,他們之所以從政,是出之於對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悲憫胸懷,與爭取澄清天下的平台。因此必要時,為了理想,甚至不惜伏闕搥鼓;面折庭爭!具有此種風骨的人,方配稱為知識份子從政。 此種理想並不僅限於我國,在西方也不乏知識份子,能超越個人的專業領域,關懷大眾的福祉,為政冶、經濟、文化及教育的發展提供理想;且傳統上在西方社會,也都認定知識份子必須以批判權貴為職志。他們雖不似中世紀教會的僧侶,動輒以上帝之名來論政,卻反而因為超越了宗教,以個人的良知卓識論事評風,更具有理性主義的思想!因此,此種對知識份子風骨之要求,是具有時代性與普世性的! 「性雖善,待教而成;性雖惡,待法而消。」是以今日知識份子應以草偃風行為己任,除應具有光風霽月的傳統風骨,更要有時尚現代公民教育的理念。進而以此理念,身體力行,以普世的價值月旦論政;嚴謹的身教移風易俗。正所謂明德惟馨,風成化習,社會風氣自能天朗氣清,又何須成立品德方案!
-
王樂仔仙──台北時空藝術會場《多邊形體溫》的一次遇見
「叫醒榮格/叫醒梁啟超/叫醒胡適/叫醒傅柯/叫醒坎伯/叫醒張愛玲/叫醒弘一法師/叫醒雷震/叫醒賴和/叫醒莫札特/叫醒羅門/叫醒管管/叫醒李炷烽」……,周末午後,許水富在台北時空藝術會場的《多邊形體溫》個展暨新書發表會,詩人管管、顏艾琳朗誦那首<叫醒靈魂>的詩,從照本宣科到隨興點唱在場的人,連渡海而來的金門縣長李炷烽也在被「叫醒」之列,逗得眾人哈哈大笑,原來詩也可以用「叫」的! 這是一場號稱「詩.書.畫裝置展」、一本「視覺構成混合多媒體的感覺作品」或者「詩,散文與手抄字的眾生」,許水富以「所有破壞和改變都是為了建一座紀念碑」自況,詩人白靈形喻許水富的創作表現接近「詩癲」:「『燦爛濾過孤獨症候群』成了許水富無可救藥的病症,和勳章」。是啊,「病」!隨後,老詩人菩提以丹田之力唸起了那首<病>:「一口口吞噬/身體一個洞一個洞的痛/小小細菌侵略臉龐/長不出翠綠的笑容/荒蕪胸丘沈默預告/死亡昨天剛過去」…。 擔綱主持這麼一場集合著同鄉、同學、詩人、作家、畫家,甚至連中國一級音樂家章紹同都到場的「複合式」作品、「複合式」觀眾的發表會,我的心情一點也不輕鬆。我還得擔心許水富的身體狀況,怕他在擠滿人潮的密閉空間又暈眩症發作,有兩次與他在羅門、蓉子的「燈屋」,看到他「缺氧」般地衝出幽暗往屋外透氣,一次他在地下道天旋地轉地連忙到台大急診處吊點滴;我也得目光鎖住在座的兩位大詩人L和G,上回兩人一言不合,G拿著酒瓶正要砸向L,幸好許水富起身及時制止了「災難」的發生;還有,寫《殺夫》的李昂也來了,許水富搞笑發出「今天是『殺夫』的好天氣,李昂在百忙中還能趕來」,凝結「多邊形體溫」的《多邊形體溫》,笑聲與黑色幽默沖淡了所有的病容與焦慮狀態,換來一席「醇酒五甕/詩句一鍋/燭火六盞/散文半碗/茶點四盤/書畫三卷」,既熱鬧又溫馨的文學饗宴。 離不開台北的理由──就在於處處有著文化刺激,要怎麼「發癲」、如何「搞怪」,隨你;這座城市也隱藏著「遇見」的驚喜,你不知何時會遇到一位詩人、撞見一位畫家,或者碰到一位同鄉、一位老友……,譬如,這次許水富《多邊形體溫》展場,有人驚呼長年一襲長袍一頂呢帽的周夢蝶,有人擁抱「讓我把春水叫寒」寫《秋蟬》的李子恆,牧羊女遇到了青春年華時的文友陳亞馨,金門縣長李炷烽也「遇見」他童年時在湖下村駐紮的詩人菩提,還提示在《金門日報.浯江夜話》讀到楊清國寫當年菩提在湖下種種。 建築在台北大城的時空藝術會場,時間與空間,藝術與文學交會,「時空」的命名,我喜歡。我靜靜地欣賞著許水富的作品,也觀看著眾人在此交遇、交集時所發出的氣味、聲響。忽然,有人拍打著我的肩膀,「王樂仔仙!」我幾乎是驚愕地回神。 不高的個兒、稚氣未脫的娃娃臉、蓬鬆的頭髮、簡單的衣著,我見到的這個人,畫面是與二十多年前立即聯結的。他怎麼會出現在此時此地此一場合?我不是說他不該出現──而是,過去這麼多年來,我們應該在許多文藝場子相見的,即便走在台北的大街小巷,也都該有遭遇的時刻。我與他相識在一九八○的耕莘寫作會,一九八四年間我與顏凡、黃曉茵在唐山樂集組織了個「唐山勤寫小組」,讀書會形式,每周一晚間筆會一次,讀書、交換寫作心得,風雨無阻持續兩年餘,他幾乎是每會必到,有回提交一篇小說<王樂仔仙>,寫活了位江湖賣藝的人物,從此,我們不再叫他的名字,直呼「王樂仔仙」。 王樂仔仙來自雲林鄉下,少年北上討活,在三重一家車床工廠當「黑手」,失業之後轉到一所高中當校工,敲鐘兼送公文。這個人與他身處的環境、時空,總會讓我想起小說家黃凡<賴索>裡的一段形容「賴索就這樣冒冒失失的闖入這棟迷宮似的建築。這是個現代科技融合了夢幻、現實、藝術、美、虛偽、誇大的綜合體。他從一個攝影棚到另一個攝影棚,從一個時代,進入另一個時代。」原本要留在鄉下種田的,卻來到了五光十色的夢幻之都,王樂仙仔是不是誤入都會叢林?「阿草、阿草」鄉土味十足的外表、臉上永遠掛著一抹憨笑,木訥、拙於言辭的他,是讓人看一眼就看出不具攻擊性、不會防衛性的莊稼人;沈沈緩緩的步履,行走在快節奏的都會,他就像一面選錯顏色、貼錯瓷磚的壁牆。 說王樂仔仙不屬於這座城市、不協調於這群人,他卻有一隻「奇異筆」,這隻筆的世界始終停格在他鄉土活動時期的人與人性,淡淡的筆觸但有冷冷的、細緻的人性解剖,我在剪貼簿裡找到他一篇發表於一九八四年的<耗子>:「鄰居的阿比伯經營碾米廠,每當在穀倉捉到老鼠的時候,都會生氣的想盡辦法折磨牠到慘死為止,有一次我看到阿比伯拿著一瓶汽油淋著鐵絲籠裡一隻肥大的老鼠,就好奇的站在那裡觀賞。一直到那隻老鼠一身抖索的蹲在角落時,阿比伯才劃了一根火柴往鼠身上丟去,『嘩』一聲,滿身著火的老鼠一霎那在鐵絲籠裡來回狂命奔跳,阿比伯高興的把汽油繼續淋了下去,那隻老鼠才不停的發出『吱吱』的慘叫聲,阿比伯興奮的叫著:該死的鼠輩!」文字與畫面同時呼出、怵目驚心的人鼠大戰,王樂仔仙確有個令人驚奇的內心角落。 王樂仔仙曾是勤奮的筆耕者,我也看好他應能在文壇獨樹一幟。他卻莫名地消失在文字、文人世界,我有整整二十年不曾遇見他、失落他的音訊,逛書店時也不曾發現過他的著作。偶爾想起,這人不會是從人間蒸發了吧? 「我是從《幼獅文藝》的一則花邊看到你會來主持這場新書發表會,我是來看你的,我退休也結了──四十六歲才結婚,還在努力『做人』,我也到過你們金門了,SARS期間才花了三千多塊廉價走了一趟,哈!」重逢的時刻,王樂仔仙就說了這些,然後,掏了四百塊買了本許水富的《多邊形體溫》,跟我們一道到「稻香村」喝幾杯高粱;然後,這人又一次消失在我的視界……
-
作家日記:之十三歡愛者.戰爭與和平.虛幻般的不朽.愛笑者.音樂會.看你的雲.閣樓上
■歡愛者 一對男女情侶,互相愛撫著。男:多麼美的瓷器,光滑的,宛如綢緞,宛如詩的質感,引起人心靈及精神的震動;跟秋月,晚霞,風吹拂過六月的夏之池塘的波紋是姊妹的……。女:……(耽溺於不能或不堪言說的最純粹、最具體之肉欲及淫褻裡)。 結局:兩人都升不了天,都下了地獄。 ■戰爭與和平 「幾十年來我心裡一直有著這個念頭:和平能不能和戰爭交戰?就像葛拉斯有首詩說的那樣:一艘美國航空母艦,和一座歌德式大教堂,同時,撞沈對方」。你說,皺起眉頭:「問題來了,假如和平和任何東西對抗,那麼它豈不是放棄了自己,認同了打仗?你說呢?」 「我不知道,我太累了。」你的心說:「老兄,讓我休息。」 「你休息,」你嚷了起來:「那我怎麼辦?」 「你就好好站著吧。」你的心說:「陪著你身邊這棵海檬果。」 ■虛幻般的不朽 某張紙頁砂塵般的,點點出現了這排字:光緒十年(公元一八八四年),法國兵艦侵犯台灣,金門海面時聞砲聲隆隆,有湖北兵勇五百名來金防守。偶然間,你,陳心田,瞥見這些字。往後的一二十年,你不斷用風般永不朽的想像為這五百名兵勇臨摹、造像,以及搏塑渠等諸多幻化的命運,譬如其一樣最具代表性的際遇是:某某人愛上島上某姑娘,歷經一番波折,到底不能締結連理,然而,他倆的生命晉入了另一層值得的意義……。你看,誰敢再說文字是虛無可笑的呢?五百名兵丁的生命始終不死,儘管他們身子的光影斷斷續續,模模糊糊的,然而可以斷定的是,既然你的頭髮、腳踝、肌膚、骨骼、內臟,是他們塑造的,那麼,別人應該也是這樣。 ■愛笑者 要做一個愛笑者難不難?愛笑者眺探湛藍翳影的走雲也笑;看到蛇吞下一枚雞蛋也笑;聽到一則其實不好笑的笑話也笑;遺失了裡頭有現金、信用卡、存摺的皮包也笑;瞅見窗外天光寸寸移變隱失也笑;望著遠方分不出星光或者漁火的光芒也笑;從電視看到某某火山爆發也笑;睹遇一個漸漸暗沈卻不甘含怨的臉龐也笑……。要做一個愛笑者難不難? ■音樂會 最名貴的鋼琴(附贈鋼琴家)送進動物園。不一會兒,悠揚歌聲在園區迴盪著。「我們怎麼聽得懂嘛?」牢籠裡抱怨、嗤笑,甚至氣忿的話語連連。「給我們食物,給我們吃的,喝的。吃喝無罪,抗議有理。」舉最高的旗子的是長頸鹿、斑馬,和海獅。 你以為聽眾是動物? 不,他們可是不折不扣、如假包換的人類。 ■看你的雲 天氣晴朗,天空一朵朵雲。他們看見了窗口的你,默默忖想:像水一樣飄流的人,像夢一般的人。這個為許多苦惱所迷困,卻以為這些苦惱多真實不是虛幻的人……。 而你眺望著窗外的雲,你心裡有無限遐想,就是沒想到雲的想法。 ■閣樓上 母親說,那間閣樓已經塌一半了,除了養蜘蛛,什麼也沒用,不如請人來估價,或許打掉加蓋,當作儲藏室也好。我一推開房門,這才知道母親的話錯了,這裡幾乎什麼都有。一句沙啞的話,幾聲咳嗽,一個上下樓梯的孩子的背影,兩枚眼珠,半截驚醒的夜半的夢,還有,像是月亮穿梭雲端,忽明忽滅的一串蟬嘶等等。 我回家,向母親報告。「這樣子,我該怎麼辦?」我問。母親沒回答。我瞥見她瞳仁中有枚星球在運轉。那枚星球默默無言,既不發笑也不流淚。代替了回話。
-
原諒
老師要同學準備一個大袋子和馬鈴薯,帶到學校來,宣佈本週內,凡是遇到不可原諒的人,就把他的名字及犯錯的日期刻在馬鈴薯上,丟進袋子裡,然後,走到那兒都背著它。 第一天,同學們都覺得很好奇,很好玩,被虧一下或是對某人不爽,便趕緊拿出一顆馬鈴薯,興奮地刻上他的名字,過程中有一點發洩的快感,一種秘密復仇的得意;將馬鈴薯丟進袋子的那一刻,還發誓絕不原諒這個對不起我的人。 接下來的幾天,同學們開始覺得背上的袋子有了重量,隨著丟進的馬鈴薯越多,得意與快感越益稀釋;到了第七天,有些人的袋子裡已放了五十顆馬鈴薯,沈甸難行,儼然成為苦刑。大夥兒圍著老師,問:「現在要怎麼辦?」老師回答:「放下不就得了。」 遠至國仇家恨,近至身邊瑣碎,一位法師說得好厲害:「認為對方有錯,都是自己的錯!」道出因對立、批判、怨憎、怪罪而升起的諸多煩惱心,皆是我錯;對立、批判、怨憎、怪罪、悲情………等,如同被印記的馬鈴薯,讓馱負者一刻不得自由。 我看到了一位十歲男孩的自由。 電影「女傭變鳳凰」有這樣一幕場景,男孩為媽媽可能因一次說謊而錯失姻緣,勇敢在大庭廣眾向男主角請求,能否再給媽媽一個機會,因為──人都會犯錯。男孩坦然自若的表達,輕易挽回一段良緣佳話。 原諒的前提是信任,相信對方,願意再給對方一次機會,對原諒與被原諒雙方,都是溫暖的鼓舞。 聖誕節前,兒子在實驗室犯了嚴重錯誤,他不小心把實驗盤弄翻了,裡頭裝的是團隊一週來日以繼夜的水跳蚤實驗成果,糟糕的是,明天這個實驗報告就要交給客戶。 兒子初進公司,一向表現良好,此番鑄下大錯,造成公司損失,也令自己英名毀於一旦,該如何是好呢?懊惱、沮喪、擔憂、害怕,皆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別太擔心!」同事輕拍兒子的肩膀,遞出第一份及時的關懷;組長也安慰他:「我來公司三年,經常在想你今天犯的這種錯誤怎麼還沒有出現?」怕兒子誤會,再補上一句:「明白我的意思嗎?我是說『這種錯誤本來就很容易發生,只是剛好在你身上發生了。』」經理聞訊趕來,也是語帶輕鬆:「來,我們去向大老板報告,記得說話的時候要有禮貌,大老板個性有點急唷!」結尾還不忘給兒子一個善意的提醒。 在團隊相挺之下,老板只說:「重做吧!」沒有半點責難與怪罪,為此案作了結語。兒子在電話那頭好激動:「媽咪,我感覺他們真正原諒我了,願意再給我機會,妳知道對於像我這樣一位新人,它具有多大的意義;我知道過去我在公司所做的努力,他們都看見了。」 整個耶誕假期,兒子自願加班,埋首實驗室,開心工作,鬥志高昂。他私下許願,將義務為公司進行一項實驗,如果成功,能為公司賺進可觀利潤。 原諒需要善巧,這類動人的故事也不少。 小提琴家有一天散步回家,遠遠聽到家中傳來拉奏小提琴的聲音,那是他最鍾愛的阿馬提琴。進到屋子,發現一位小男孩,正撫摸著那把琴,寬鬆的夾克裡鼓著一樣東西,毫無疑問此人是小偷,衣服裡藏的是他原本放在床下的新鞋。面對驚恐未定的孩子,小提琴家決定了,他旋即告訴男孩他是主人的管家,聽說主人的外甥近日要來拜訪,「你一定就是主人的外甥吧?」小提琴家接著問:「你很喜歡小提琴嗎?」孩子回答:「是,但我沒有錢買。」小提琴家立刻將琴送給了他。 多年以後,小提琴家在高中音樂比賽擔任評審,獲得首獎的男孩會後來到他面前:「您曾送我一把小提琴,我一直珍藏至今,因為您在大家都視我為垃圾的時候,給了我自尊,也給了我改變命運的力量,現在,我可以把這把琴還給您了。」 原來,他就是『主人的外甥』,曾經迷途的靈魂因得到諒解而重生。
-
說黃克全
黃克全是難「說」的。要了解他,閱讀他的作品是最可靠的法子,不然,就得機緣湊巧,相偕登山,不幸遇風雨,共進避難小屋。而後夜幕低垂,寒風悽悽,夜靠過來、星星靠過來,然而,燃亮的燭火只足以烘照人的側面。透過微微的燈光,或者說濃濃的黑,才能顯現更多的,卻也不是全部的黃克全。 如果人們都有一架人情引擎,黃克全顯然是慢溫的那種。我自覺個性內向、寡言,但碰到黃克全,倒覺得他更勝一籌。若有筵席,賓客超過十個人以上時,黃克全就如同隱形了,若賓客五六人,敬酒時會突然發覺,原來他也在。必須賓客三人以下,黃克全才能身影凝形,顯現他溫厚、寬容的性格。 印象中,第一次遇見黃克全是在中華日報舉辦的觀光文學獎,他以金門題材獲得首獎,我則得了佳作。評審結束,但名單尚未發表時,曾參加藝文聚會,評審主動跟我道賀,「恭喜啊,得了首獎。」我問了篇名,表示那不是我寫的,評審又說,「奇怪了,你不是一直在寫金門嗎?」她皺眉思考,「奇怪囉,還有誰在寫金門?」寫金門的人實多,我不過其一,我說應該是黃克全吧。評審恍然大悟說,「喔,黃克全。」她是知道黃克全的,但為何,無法在第一時間想起呢? 離島作家在台灣的命運是坎坷的,過去幾年台灣戮力推銷去中國化,強調本位,卻不知不覺成為離島的主體,抑制了離島文學的發展。文學缺乏政治力,像卸除引擎,這時還願意戮力地方文學者,更屬稀有了。環視文壇作家,金門籍作家寥寥可數,澎湖跟馬祖更是人才短少。黃克全的藝術思維是可在創作力上卓拔而出,只可惜,人們注視黃克全時,難免看到他背後巨大的七等生形象,或是存在跟現代主義,而其金門題材,卻是連邊緣文學都沾不上邊的「金門文學」,黃克全在台灣文壇就像蘋果半熟。 但這蘋果,老早就散發香氣了。黃克全小說集《太人性的小鎮》,收錄了「黃克全小說座談會」。葉石濤、彭瑞金、鍾鐵民等三位當今文壇黨響鐺鐺的人物都參加座談。他們對金門都陌生,卻不吝惜喝采黃克全,鍾鐵民提到該本小說「有意在哲學上作探討,也許不能只當作寫實小說看待」。葉石濤說得妙,「在台灣當作家,是遭天譴的,而生為金門人已經受天譴,好不容易到了台灣,又選了遭天譴的工作」。這麼說來,黃克全竟是二次天譴了。 黃克全方向感似乎不好。一次楊樹清邀宴,我搭他便車。車子舊,零件似有異樣,常聞怪響。我們努力許久,才終於倒好車,找到對的路。也因為這一耽擱,那竟成了我跟黃克全獨處最久的時光,一位個性敦厚、深沉,且聰明的成熟小說家,同時也是靦腆、理想、率真的大男孩。兩種矛盾個性相互往來、挖掘,既可發現缺陷,又能彌補缺陷,對世界或感痛苦絕望,又能以希望期許。這讓黃克全變成很簡單的、卻又是很複雜的人。 金門該慶幸有黃克全這樣的作家。他除了是金門作家的代表,也是所有寂寞者可以藉以取暖的對象。台灣藝文界低估了黃克全,儘管他出版多種好書、得過許多獎、被擇入文學選也不計其數、新詩且選做基測命題。但是,文學的興起還得依賴政治力,離島文學或者金門文學始終擠不上主流,除缺乏論述之外,也欠缺跟黃克全一樣優秀,且願意書寫金門的,更多的作家群。 曾聽聞黃克全文藝營的演說,他強調,文章要發乎內心,才是可貴的。如果我們窺望的是黃克全的心,就會感到其心悠悠,不知多大、不知多廣。而「大」或「廣」,都要「深」,才見力道了。 黃克全方向感不好,活動力也差,生活亦有壓力,卻以筆維生,自耕自樂。我常想,那樣的生活該以怎樣的心境才能持續下去?就是因為我無法想像,不管怎麼樣,我都看不清完整的黃克全。
-
教育、文化、慈善、共修──2007年佛光會幹部講習會記感
緣起世間,每一件事情,無不因緣而生。有一次我與內人赴臺南拜候岳父母,內人二姊,現任麻豆分會副會長周月娥賢伉儷,請我們夫婦外出用齋,在齋堂我翻閱了《有情有義一星雲回憶錄》一書,讀了滿是歡喜,看它還附有一盒包裝精美的有聲書CD卡帶二十卷,可以方便我在上下班行車途中聽,我立即以一千二百元請回金,把CD卡帶放進汽車音響內,一開車就可聽大師說書,聽不清楚時,回家翻書查閱,就這樣反覆不斷地聽大師說書一、二年。因為崇仰大師上人推動人間佛教一教育、文化、慈善、共修的理念,九十一年八月城中校長退休後,就加入國際佛光會金門協會,陪同佛光人一起推動:「以教育培養人才,以文化弘揚佛法,以慈悲福利社會,以修行淨化人心」的目標邁進,做為我人生奮鬥的第二春志業。 從九十一年十一月當選金門協會會長至九十五年十二月卸任,二任四年會長下來,讓我受益良多,成長不少,使我廣結善緣,提昇經驗,擴大了服務的領域。尤其在我任內,承蒙中華總會總會長心定和尚、署理事長慈容法師、秘書長覺培法師等各法師的關愛,推薦我為全國好人好事代表,接受「八德獎」表揚,讓我感激不盡,感動不已,更加強我要終身努力推動大師的「三好運動一說好話,存好心,做好事」,讓世人更平安吉祥,讓世界更諸事圓滿。 今九十六年一月六至七日,我與陳丕陽師兄參加新任督導和新任會長講習會。同時在慈容署理事長的監交下,我把象徵責任的肩帶卸下,披在陳會長肩上,恭喜他要做菩薩了(因為有人常說會長不是人做的,是菩薩做的)。講習會前,中華總會秘書長覺培法師做課程說明,他說這次課程有理論課和實務課,末了還要舉行紙筆考試,希望大家用心認真聽講。聽到考試,我就覺得有點挫折感,也許太久沒有考試經驗了,一見試卷眼花撩亂,心猿意馬,手腦變得不能一致,懂得的題目也會寫錯,真不可思議。回想有一次我參加檀講師的三項考試,一、即時演講,二、穿海青搭縵衣比賽,三、筆試。前二項我自認沒把握得高分,但筆試我肯定要在八十分以上,結果成績寄回,即時演講與穿海青搭縵衣都在八十分以上,反而筆試七十幾,一看其中有三題應得分,因填錯格失分,那就是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長是誰?中華總會長是誰?佛光山寺住持是誰?我把星雲大師、心定和尚、心培和尚寫不對格,看了非常懊惱,怎麼可能?就是這樣糊塗。這次考試考一題把月例會會議程式十五項打亂,讓我排序,我四年中幾乎每月都在開月例會,結果填一、二、三………至十五,也是塗改的連自己都不好意思看試卷,我怎會變得如此差勁啊! 慈容法師說,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是一個優質的民間社團,每年內政部評比,佛光會都名列前茅,因為我們「以教育培養人才,以文化弘揚佛法,以慈善福利社會,以修行淨化人心」,為這個社會、國家做了重大的貢獻。在人生的旅途上我們要留下美麗的歷史,胸懷慈悲的人生觀才更富有意義。報上常看到一些人自殺的消息,他們實在很可憐,相信他們也是走得很無奈,死得不甘願。不過如果他們知道佛法,佛法會給他們心靈的力量,也許就會挽救他們寶貴的生命,因為信佛教的人,常要學習檢查自己的心,調整自己的心,看好自己的心,讓身心自在,讓心理平衝,如此不但不會感到生活的無奈,反而因忙為善,忙助人,讓生活更充實快樂,而不知老之將至! 佛光人一向奉行菩薩道,深信大師「有佛法就有辦法」的理念與信心,這是佛光人的慈悲人生。所以佛光會除了做一般的慈善救濟,大師更「以教育培養人才,以文化弘揚佛法,以慈善福利社會,以修行淨化人心」作為對世人積極的救濟。誠如給人一條魚吃,不如給人一支釣竿,教他釣魚,否則坐吃山空,發再多的救濟金,也有吃空的時候。慈容法師期勉佛光人,信仰要提升,生病不能只靠拜佛,要看醫生;拜佛求健康,不如求之運動與養生,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信心,才會身心健康。學佛的目的,就是要快快樂樂,永斷煩惱,遠離無明。 這次講習的共同課程,除了慈容法師的「佛光會理念與宗旨」外,另一課程是慧傳法師、妙凡法師、北區協會趙翠慧會長共同主持的「佛光山、青年團與佛光會的關係」,因篇幅所限不能暢所欲寫,僅建議妙凡法師書函或親自蒞金拜訪國立金門技術學院校長李金振大德(如需我引見,當樂意協助促成),向他推介中華佛光青年團的「香海社團」,希望該校的大學院生,也能發起成立,共同參與研讀這本生命的大書,把愛傳出去,金門青年的人格特質善良、單純、實在、勤奮,很值得佛光嘉被,關愛培植,金門是佛寶地,也是佛教人材開發的優良區塊,金門佛教必須注入有活力的青年軍,大師的人間佛教才有光明的前途。親愛的青年朋友讀者們,學佛不一定要吃素,學佛不只是誦經拜佛,學佛不一定要出家,參加優質的「香海社團」學佛,可以自利利人,自度度人,可以廣結善緣,與臺灣、世界青年接觸,從金門走出去,藉著十方的好因緣,創造自己的一片天地,生命的彩筆,掌握在每個人自己的手中,有待大家隨緣自在,任運揮灑,讓那繽紛的色彩,在我們的生活中,不斷增添善美良緣,福慧增長,不斷地散發生命亮麗的佛光。 講習內容分組的實務課程比重最多,計二節課四個小的講授與研討,分別由中區協會陳嘉隆會長、南區協會黃明侃會長、北區協會趙翠慧會長、桃竹苗區協會朱唐妹會長、妙凡法師共同主持,探討督導的角色定位與工作權責?說明督導代表出席月例會,應如何扮演上級指導?讓我對新任命的督導工作有概括性的認知與技能。大師說:「一入佛光會,終身佛光人」,雖然卸下二任四年的會長職務,升任督導,回歸金門協會成員之一,角色扮演能大能小,能有能無,俗云:「上與帝王同坐,下與乞丐同食」,我自己期許,仍然要在金門監獄繼續擔任佈教工作,以及繼續寫文章弘揚佛法,如果因緣俱足,地區佛光山金蓮淨苑寺院落成,我希望能逐步推展大師「寺院學校化」的理念,成立青年佛光讀書會,兒童佛光書法班,青少年佛光童軍團,就以自己長年推行教育、文化的專業和興趣,盡一點督導的職責,勿辜負總會對我的愛護與期望。 日前地區召開財團法人金門大佛園區基金會第一屆第二次董、監事會,金門決議將利用一百廿公頃的金龜山,興建一尊一百六十公尺高的大佛,含基座五十公尺,共計高度二百一十公尺,為當今世界最高的大佛聖像,眼見土地的取得、資金的籌募困難重重,完成時間至少也要十年以上,我又被推任為總幹事,將負責實際推動的一切工作,深知任重道遠,負荷沉重,雖數度婉拒不成,只好發心勇敢承擔,希望為家鄉金門佛教大業做一些奉獻,凡我金門有識之士,都應為我們下一代的子子孫孫盡點心力做功德,協助促成大佛興建,以利發展金門觀光事業。如今我每天念茲在茲,祈求佛陀給我智慧,祈求佛陀給我能量,讓我能承受董事會之付託,糾合眾緣成就金門建設大佛園區的不朽偉業。慈悲偉大的佛陀,請您給我策劃的智慧!慈悲偉大的佛陀,請您給我執行的能量!阿彌陀佛!
-
逐風飄搖
旅居東京市郊的友人密集來電催促,邀我們利用農曆年假去日本一遊,讓她和夫婿一盡地主情誼並帶領我們暢遊東京。理由是打從她們由廣州搬回日本取得國籍之後,連續三年力邀妻子和我去日本旅遊,從春天賞櫻、夏日相約在北海道碰面一起享用帝王蟹、最後改為賞秋日楓紅美景……,每次和妻子都爽快答應,每次終於都未能成行;放心不下未成年的兩位女兒、工作臨時緊急分不了身、或者突來的種種紛擾。這回友人下了最後通牒,過了中國年,她夫婿平田先生已經申請工作轉職中國,舉家將再度遷回中國大陸,無法再充當我們旅遊日本的地陪,無論如何一定要我們排除任何理由,趁他們在日本的最後期限前去造訪。 1999年,世紀末寒冷的一個冬天。九歲愛畫畫的小女兒正傾心於各種繪畫材料的好奇與摸索,雖然和妻子都是從事藝術創作,但是面對自己鍾愛的女兒,總是感覺力有未及,無法引導她往正統的基礎繪畫。我們都知道不該太早強迫孩子接受正規的繪畫訓練,只是覺得如果讓她嘗試接觸各種繪畫素材,也許有助於她及早尋得興趣。於是在住家附近找到一位看來頗有繪畫實力的女老師,年輕、溫柔、風趣,重要的是水彩、油畫、素描都具大家風範,感覺得出曾受過紮實的繪畫訓練。後來從她的口音,得知是來自重慶的中國女子和她命運多舛的際遇。 對於一位置身異地,生活窘困卻才華洋溢的女子,妻子決定付出我們的善意,儘可能的在生活上給予照顧和關懷,常邀她到家裡小聚,也聽她細訴因誤信美麗謊言的跨海婚姻,卻付出慘痛辛楚的代價……。 在廣州認識的台商,殷殷獻勤,並且甜言蜜語劃下美麗幸福的遠景。原來任職於一所高等學院的美術女教師,為砌築一個美滿的婚姻,和台商結了婚,不惜遠離家鄉親人,滿心憧憬隨夫來台,才驚覺原來是一場惡夢的開始。夫家位在台灣南部的偏僻村落,經濟條件不佳,又是典型傳統封閉的家族,把遠來的媳婦當佣人使喚,負責全家清掃、炊煮、洗滌等雜務,不准逾越家規、沒有任何經濟奧援,也禁止與外人接觸,新婚的丈夫隨即又歸返大陸工作。伊隻身無依無望,只能痴痴苦守困頓,等候變了臉的丈夫,一年半載的返鄉短暫相聚,一切不堪回首的際遇,像斷了線的一截彩虹,隨風飄搖遠空……。 逃出囚牢般的夫家過程,是彷如電影情節般的驚悚過程。期間且還懷了身孕,幸蒙村子裡熱心的鄰居幫忙,設法脫離夫家,身無分文的逃離惡境,而丈夫仍竭盡所能四處追尋找人,堅持不肯結束這段姻緣。「所幸,除了夫家,我仍感謝大多數善良的台灣同胞,台灣確實是人情味濃厚的地方,我在逃離婚姻的過程裡,憑著我的專長以及陸續結識的朋友的幫忙,讓我現在可以獨立過活,雖然生活仍拮据,總算可以自由自在的過日子……」。她在巷子裡租賃了一間頂樓加蓋的套房,小小的客廳兼做畫室,吸收鄰近的小朋友學畫。妻子後來索性也拜她為師,每週兩次邀她來家裡飲茶並且學習油畫,成為知心好友。 2002年,她逐一解決了離婚手續、安排小女兒送回重慶老家讓娘親照料,而她也順利取得台灣護照,可以名正言順的回去中國,展開她延誤了的一段人生。隔年,電話彼端傳來她急促興奮的聲音;一位服務於廣州的日本籍商人──平田先生向她求婚,其實算是舊識,只是平田個性忠厚,從不曾直接向她示好,錯過了時機。這回她幾經慎重考慮,鼓起勇氣接受了平田的求婚,決定重新經營一次遲來卻踏實平穩的婚姻。我和妻子也為她的選擇感到喜悅並且獻上深深祝福。往後,為了她的跨國婚姻和國籍問題,陸續往返台灣申辨手續,我們則盡可能的給予幫忙。每回看見穩健風趣的平田先生帶領著美麗的妻子、女兒和小小平田一家四口的幸福模樣,我們都為她感到欣喜萬分。這塊土地曾經虧欠她的,我想我們盡心的平撫了一部份。 聽老家雙親提及,近些年家鄉逐漸興起了引進外傭的案例。許多年邁或長期病痛需要照料的人家,都申請外籍看護。經濟改善了,家鄉的大環境與觀念也不同以往。我想起小時候,村子裡常有些貧困人家的小孩,承蒙部隊高級長官的眷顧,專程挑選帶到台灣為官夫人幫忙家務,都說金門的小孩子生性善良純樸,忠誠、耐性也夠,相處久了有的甚至就直接收為乾女兒。每回返鄉探親都有專車接送,飛機往返,在軍管戒嚴時期,那是何等風光大事。現在看來,雖難免有公器私用、官逼臣服之嫌,但是受眷顧的小孩及家屬都受到極好的照料,生活也改善不少。反倒是聽說現時有些鄉人對待外傭極為苛刻、不友善,堅持主僕尊卑、涇渭分明的觀念。相較於從前清貧時期金門人特有的敦厚樸實、樂善迎往的地瓜精神,我仍深深地懷念著那些隨時面見就噓寒問暖「甲飽了沒?」的溫馨歲月。
-
人工生命
生命是什麼?宗教家、哲學家和生物科學家都有他們的見解。每個人都知道生命是什麼,但是要給生命一個科學的定義卻不容易。接下來的問題科學家更有興趣了,那就是:生命的起源為何?生命型態的必然性和偶然性為何? 自從二十世紀40年代第一台電腦問世以來,除了複雜的科學計算目的外,每一位科學家都竭盡所能的希望賦以電腦最大的解題能力,50年代的氣象預測、60年的定理證明和自動翻譯、70年代的機器人和80年代的專家系統,每一個年代每一個代表性研究領域都有著無數電腦科學家以極其樂觀的預期和無比熱情的心血投入。這些努力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希讓望電腦可以具有局部人類專家解決問題的智慧。 科學家希望能夠複製人類的智慧,並將它移植到當時認為具有無限可能性的的萬用機器(universal machine)─電腦裏。這個想法其實蘊含著許多科學家長久以來的一個信念,他們相信人類有別於其他生物,人類的智慧正是展現這種差異的生命型態和行為的基本奧秘。從今天回頭看,這些前仆後繼的偉大科學構想的絕大多數成果是令人失望的,即使不能說完全失敗,但是沒有人敢聲稱其中有任何一個計畫成功的達成當初人們的願望。 在這股人工智慧的洪流中,有一群研究者卻在不太引人注意的情況下開啟了另一個領域─人工生命。領航者是美國聖塔菲研究院的蘭頓(Langton)博士。他於80年帶帶領了一批各個領域的科學家─數學家、物理學家、生物科學家和資訊科學家投入了人工生命的研究。Langton指出:人工生命由人類而非大自然塑造,它像生命的行為一樣能與我們互動。至於它是否有生命,因為我們還沒徹底了解何謂生命,因此人工生命研究的目的之一是進一步了解何謂生命。 現在全世界各地的基因科學家都在進行複製生命的實驗。工程師對製造仿生命行為的機器,比複製生命更有興趣。生物學家告訴我們任何一個生命系統都必須三種特質:它們必須能夠自我創造、自我組織和自我維持。所有的生物行為似乎都有一個目的性,並且不斷朝向這個目的性演化邁進,例如適應環境、繁殖。但是現在所有的人造系統,從最簡單到最複雜的機器,都是人類賦予它功能和目的。人工生命則是探討如何設計出能自己產生目標的人工生物,而不是由我們把目標賦予它。 透過資訊觀點看世界,世界由資訊組成。這個角度把世界視為一個不斷在換信息的系統。人工生命的科學家認為電腦模型可能是複製生物行為最適合的起步點,因為基於特定生物模型而撰寫的電腦程式能夠產生跟生物行為相近的型態,例如簡單規則經過反覆迭代而產生複雜的行為,在現今所有可用的理性工具中,只有電腦最能勝任這項工作。 電腦科學和遺傳科學有許多有趣的類比性,兩者都基於相同的的編碼系統,電腦科學先把信息轉化為串列的0和1代碼,然後以電流和電壓在半導體材料呈現,這些電的訊號經過大量的開關節點,0是關、1是開,最後依這些開關的結構和編碼程序輸出結果。生物的一切則賴去氧核糖核酸(DNA),那是由A、C、G、T四個基本代碼組成的分子,共同在我們的細胞裏組成特定程式,也就是遺傳因子。代碼系統的差異,決定了生物形態和行為的差異。 研究人工生命的重點是在演化和遺傳學的基礎上設計出具有自我複製、繁殖、突變等具有生命特徵的程式,透過不斷的迭代和互動來觀察生命的行為。人工生命研究的一些實驗經常讓我們感到訝異,因為一開始總是簡單的型態、簡單的規則,隨著生命的進程卻總會演變出複雜萬端無法預測的型態,對於更敏感的人,可能隨著訝異而來的是對於生命未知、不確定性的不安感覺。 蘭頓為他的人工生命研究下了這樣的注解: 有科幻小說講述有人把別人的大腦神經細胞,逐一用人造的神經細胞取代,他們沒有造出新的人造大腦,但那腦中的物質卻慢慢轉變,由原本的碳水化合物變成矽的材料,始終是同一個大腦。我覺得重要的不是材料,而是材料是如何組織,以及其內部運作機制。不論是碳水化合物、矽材料或兩者混合,我們都能創造各種有用的東西,至於能否稱之為有生命,這是個深奧的哲學問題,它將會為「生命」再下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