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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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日記:之二
篩子.布魯克斯的控訴.超越文化藩籬.二分世界 一個作家及其作品能否傳世,除了其作品本身的獨特優秀,當代同儕的品評,某某相關人事的牽連,俗眾的喜好,諸如此類,無一不是左右的因素。而一旦傾向於能傳世一方,先前不利於這位作家之傳世的種種因子,便逐漸在眾人有意無意間篩除掉。 近偶讀艾默生日記,他在跟梭羅兩人長年的交往中,幾次提到對方的思想和文章,其中有褒有貶,譬如他評覈梭羅的詩:「有如不純的金,還有浮渣及未加工過。」又批評他的另一篇文章:「他的修辭很容易被看出陷阱。」又曾告訴梭羅:「你的自由是一種形式,但沒說出什麼道理。」云云。 很顯然的,凡是貶抑之詞,在梭羅傳世之局底定後,紛紛在讀者心中自動剔除掉,而告遺忘在時間塵泥裡。 西元一九一五年,當時才二十九歲的布魯克斯出版了他那一代的批評聖典「美國的成年」。 在這本書裡,他悲悼、攻擊雙管齊下,非難著美國的物質主義及商業性社會傳統。 「我們全是美國的成年人,我們是世界上最年長的種族。」布魯克斯說:「我們從沒想到生活是什麼──我們不斷專心一旨於生活所給予我們的。」 幾次讀到上面的話語,我都不禁要陷入一近乎苦澀的沈思。那時候,美國也不過才建立一個多世紀,而且社會欣欣向榮,人民也不乏理想志節,但布魯克斯卻獨樹一幟地出言痛批這個「美國之夢」下相對的無知貪婪。倘使布魯克斯的控訴警告是對的,那對生活無所省知的程度,比照於當今台灣社會及文壇現況,恐怕後者在其筆下更要遭到譴責。 布魯克斯呼籲作家要對自己有信心,應該培養出自當代物質主義中獨立自主的能力。放眼今天的台灣文壇,有這種自信自覺並付諸生活實踐的作家寥若晨星。栗耘、陳列、孟東籬這類作家成了社會及文壇的邊緣人。 「外國人經常會獲得一種特殊的敏銳性和超然獨立的態度,一種輪廓分明的觀察角度。」維吉妮亞.伍爾夫在其〈俄國人的觀點〉一文裡,談到文化隔閡問題時這樣子說,接著語鋒一轉:「但是,他們缺乏那種毫不忸怩和拘束的感覺,那種從容自如、同胞情誼和具有共同價值觀念的感覺。這些感覺有助於形成親密關係、正確判斷,以及迅速交換訊息的密切交往。」 大致上,我們儘可以同意吳爾夫上述精闢的見解,但總有某些質素毫無困難地穿越藩籬,往來於兩方。這些質素都是簡單的東西,它們因簡單而深沈,再因深沈而幽隱邃密。不管如何,它們必定是簡單之物,譬如說勇敢、同情、悲憫等等。 三島由紀夫著名短篇小說「月」,寫三個游離現實,浪蕩都市邊緣的少男少女,整天無所事事,只知戲樂,過著俗世眼中無可救藥、沈淪虛無的日子。 咸信讀了這篇小說,受震撼而陷入沈思的人不在少數,我也是其中之一。 分明是頹廢不值的那種放浪過活,為什麼竟會讓自己生起「當如是也」的嚮往,甚至,對眼前這三個嬉樂,宛如不知明日的孩子心生敬意呢? 有俗眾的(或說隨眾的),和非俗眾的,兩種生活之相對立,是不容否認的存在事實。到底哪一種人生才算頹唐不堪?端視你站在哪一方來看。 三島由紀夫又站在哪一方?他較偏向那三個孩子,但他又不能過於偏向。他甚至不能太中立──一如不喜不悲的上帝,在上帝眼中,坎壈的人世一片平坦,在那裡,並沒有精彩可期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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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法庭
動物共和國,十二生肖老鼠高居首座,因為牠的詐與偽,當年欺騙牛哥,早已令動物界大為不滿,但是老鼠有恃無恐。牠天不怕、地不怕,倚多為勝,如果那一種動物不服,想要重新投票更改排序,牠都樂意接受。 牠想:「普天之下,那有一種物類有我們老鼠多?那有一種物類像我們這樣本土──穴居。」牠光憑這兩樣本事,就已經讓人望塵莫及,自嘆弗如了,所以大家對老鼠敬而遠之,雖然不屑,也只能莫可奈何了。 每次牠當值的時候,總會顯示出牠的本性來──目光如豆,只在暗巷裡打轉;生性善鬥,時常夜半囂聚,吵得令人睡不著,而且牠連主人的布袋都咬,把糧食拖到洞穴裡藏放,好像怕不過多一樣。 牠貪得無饜,又居首座,自然引起其牠動物的不滿,因此出現反對的聲浪,可是老鼠自認為牠居首座,是得到玉皇大帝的欽命──於法有據──除非玉皇大帝更改欽命,否則誰也不能動牠,包括牠偷藏糧食的事。 但是有些動物抓到牠的鼠尾巴,發現牠的尾巴有沾粘、不乾淨,可見牠在洞穴裡一定偷藏了很多牠不該得的東西,想到洞穴裡察看,來個鼠贓俱獲。因此,組成了一個動物法庭,推派代表調查鼠王到底有無不法,牠們東挑西選,選出狗負責偵查,因為牠的鼻子最靈,嗅覺敏銳,足堪重任;選出豬職司審判,因為牠相貌堂堂,方面大耳,頗有貴氣,而且在十二生肖之中壓軸,向來壓軸的都有份量,所以以豬當審判長,動物界都認為適任,沒有疑義。 狗其實很盡責,狗而不茍,牠都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有些人認為狗是忠實的、只會聽命的、搖尾乞憐的,那是不明瞭狗性,對狗的誤解;最新的發現,狗有正義感,盡忠職守,對於交付給牠的任務,牠都用鼻子細心的去嗅、去查、去刨、去挖。 狗的表現,引起鼠王的緊張,就親自跟牠說:「我們都是四隻腳的動物,是同類的,今天那些兩隻腳的雞,沒有腳的蛇,看到我們四隻腳的在十二生肖裡佔絕大多數,早已經眼紅,想要翻盤,重改天命,你不能上牠們的當。」 狗抬起頭,瞪著眼珠子看,一臉茫然,聽不懂牠的話,鼠王繼續說:「你可以說傷風,鼻子失靈,如果放過我一馬,我會想辦法把你提高一個位階,跟十雞對調。」但狗很聰明,參透了玉帝的旨意──十雞──意即時機,就是司晨。如果十狗,就變成死狗,狗兒完全不同意,除非九狗,九閩南語諧音狗。狗很強項:「九狗我都不同意,何況是十狗呢?」 鼠王這一招行不通,就找到職司審判的豬,豬吃得肥肥,看起來頹頹,覺得是昏昏,好像是聵聵,鼠王許牠很多好處:「蓋一棟漂亮的豬舍,從西域盤絲洞找來絕世美女相陪,從此一起吃香喝辣。」鼠王繼續說:「甚麼公正不公正,完全是自由心證,只要你想幫我,你就會找到方法,你不想幫我,你就會找到藉口。我的身家性命、前途都掌握在您豬哥手中。」 豬自從天篷元帥豬八戒得了正果之後,已經轉了性,既不愛美女,也不貪吃──因為害怕高血壓,血管硬化,牠已經本份作豬,而且作一個明鏡高懸、公正廉明的豬,想要牠出賣靈魂,幫鼠王甚至鼠后脫罪,站在職司風憲的豬立場,簡直門都沒有。 鼠王當初以為選出狗偵與豬審,按照牠們過往的特性很容易打發,沒想到升官、發財打不動牠們,美女、華廈牠們也不動心,狗而不茍,豬而不渾,職司天憲,光照十二生肖史冊,不動心就是不動心,實在令人刮目相看。 異史氏嘆曰:「異哉!豬狗都能秉公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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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事員一年
前夜讀顏炳洳學弟<金門文藝復興,來臨了──病人顏炳 洳賀病人洪進業與陳榮昌>,余名忝列其冊,本欲命題作文,聊慰顏子「霸才無主」之歎,兼賀陳榮昌君勇奪時報文學獎也。惜乎,吾老矣,區區一澎湖縣文化局「辦事員」,尚能為二子增價乎?曰:末由矣! 余不學,然嘗聞余大先生言:「表弟,我們縣裡,禮義廉恥,一總都滅絕了!」(《儒林外史》第四十七回)而歐公亦曾慷慨痛陳「不復知人間有羞恥事爾!」(歐陽修<與高司諫書>)循此而觀,則顏子近昔諸作,實不欲余鄉淪為另一「凱道」耳!其心昭然若是,而猶彷徨乎中道,豈「其餘光榮而飽者,一聞憂世之言,不以為狂人,則以為病癡。……嗚呼!在位而不肯自憂,又禁他人使皆不得憂,可嘆也夫!」(歐陽修<讀李翱文>) 蓋醫者父母心,而箕子以正蒙難,余又聞「聖人之不病也,以其病病也,是以不病。」(帛書老子乙本經文,詳高明《帛書老子校注》)審思前賢「莫學時流輕久困」,「一點浩然氣,快哉千里風」之旨(以上皆見蘇軾詞),則孟子所謂伊尹天民先覺之任者,予於顏子實有厚望焉!顏子其勉乎哉! 至於個人之行事,本無足道也,有可說者,則去年參加普考而不考高考(以結果論,高考非必不能上榜者也),殆亦遵奉朱子之教:謂初任官者,但尋一稍在人下、「喫人打罵差遣」之職事,方是有益耳!(朱文公<與慶國卓夫人書>;羅大經《鶴林玉露》<子弟為幹官>、<初筮謁郡>兩條俱引之)惟今人能知此意者,鮮矣! 復次,余來澎湖,至九月底已滿一年,預定於十月底離開文化局辦事員之職位,目下除因泉州文化團來縣展演,需加班數夜外,所負責之業務多已在移交階段。而回視一年所從事者,屑屑瑣瑣,略可揀陳之如下。 余非能文者也,而勉強發表之文章,計有青年日報副刊專欄三十四篇,金門日報「浯江夜話」專欄二十二篇(不含本篇)、短文一篇。另職內、分外之書序各數篇。此外,則嘗獲聘擔任澎湖縣「公務人員專書閱讀心得寫作競賽」評選委員。然此皆非辦事員之本業也,余工作之職掌明確:澎湖海洋資源館、澎湖科學館天文台暨星象室,文化資產遺址業務三者是也。惟多為活動,故勞力者多,勞心者少,分內已完成之工作項目則有: 2005年11月4日辦理「2005年版文化資產保存法的新思維及新作法」講座與座談會一場。中旬後,赴台中受公務員普考「基礎訓練」三周。年底,拚結案報告,又協助彙整「澎湖石滬文化祭」資料獲頒行政院海洋年「金鯨獎」榮譽,得嘉獎乙次。 2006年,3月下旬至4月中旬,辦理發現「潘氏澎湖鱷」化石緊急搶救工作。又因同事產假,兼辦「澎湖生活博物館」相關業務,至六月中旬。緣此,五月上旬一度赴金門參與文建會工程觀摩會議。任務結束,計獲嘉獎兩次並考績獎金6000元。 4月2日及6月11日,辦理「唱遊大海-海洋資源館與小朋友有約」計兩場。4月22至23日,辦理「星姐姐說故事」兩場。5月14至15日,協助文資中心辦理「馬公港水下考古遺址探勘」。6月3至4日,辦理「海洋資源館志工訓練-專業課程」一場。6月14、17及18日,辦理「兒童海洋劇場種子教師培訓營」一場。7月上旬,參加高考,此前局務會議中,蒙局長垂詢準備考試之情形,余答以「只要給我三、五天準備的時間就夠了」,同事之間,相顧而駭異者有之。 余豈大言欺人者耶?蓋初入公職,業務繁忙,待學習者尚多,度之亦僅可有三、五日可從容讀書備考也。 7月23至24日,辦理「海洋生態研習營-欲親姑婆芳澤」,於洪國雄老師協助下,首度組成青少年團,前往澎湖北海無人島「姑婆嶼」宿營。8月中旬,完成「護海心.在地情-兒童海洋劇團獎助計畫」,補助三所國小推廣、成立兒童海洋劇團。8月20日及25日,分別辦理「天文活動-夏季觀星」室內講習及往「鎮海」戶外觀星一場。8月26至27日,辦理「漁村生活體驗營-傾聽八罩漁唱」,前往澎湖離島之離島「望安」,夜宿海濱民宿,首嚐牽罟之苦,又得賞綠蠵龜之樂事。 9月4至5日,參與「澎湖縣文資審議委員會成立會暨第一次審查會」,又前往望安,並首度踏上「七美」,勘查島上「雙心石滬」、「史前石器工場遺址」等文化資產。9月11至13日,協助文資中心辦理「澎湖馬公港水下考古領航計畫」實地探勘暨演講會。9月9日及23日,於天文台修復後,辦理「來自星海的消息-95年澎湖天文台觀星活動」計兩場,以後則每月雙周周末夜晚,開放予民眾參觀,並由林耀棋、蔡仲榮老師義務講解。9月23日及30日,辦理「護海心.在地情-2006澎湖海洋資源館戶外開講&劇場公演」計兩場,第一場於「菊島之星」廣場前演出,第二場因天候關係,移至文化局演講室。入10月,則預計完成鄭明修博士《海天菊島-鏡頭下的澎湖記憶》攝影專輯出版及結案事宜,然後告別澎湖一年多來之辦事員生涯。 辦事員者謂何?努力辦事者也。簽呈、公文、活動計畫、新聞稿、致詞稿、經費核銷等等,難盡述矣。惟余自信向以誠懇待人,兼且耐煩耐操、習之安之,先之勞之,所不避者惟「苦」之一字耳,是則我之蒙澎湖縣文化局同仁票選為「考績委員會委員」,當亦有二三可取焉者歟?今值去職之際,剌剌不休,恐亦不免有憎於人,故謹以此「虛銜」之終始,來結斯篇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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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的感覺真好!
退休的感覺真好!心無罣礙,身心自在,大地任我悠遊,天空任我飛翱。 九月二十八日至十月二日,全球董楊童宗親會成立三十五週年慶,暨第十一屆懇親大會,一千多人從美國、曰本、韓國、新加坡、汶來、馬來西亞、臺灣各縣市、中國大陸與金門,分別在臺灣的高雄、臺中、新竹各市舉辨。金門縣官澳、湖尾、湖峰各楊氏宗親會均組團共襄盛舉,湖峰楊氏宗親會理事長楊永堆電邀我參加,參與過程讓我感覺非常棒,充分感受到宗親團結與熱絡的氣氛。只是稍感遺憾,我是董楊宗親會常務監事,董楊宗親會竟然沒消沒息缺席了,而且沒有任何一位董、童宗親參加,是主事者的失職?或另有其他的原因?值得研討!衷心希望明〈九十六〉年在馬來西亞砂勞越舉辨,金門縣董楊宗親會,楊氏、董氏、童氏各宗親會都能組團參加,打打金門的知名度,金門人應走出去,開開眼界,也能讓世界從各方面認識金門。 這次全球董楊童宗親會的行程,在各市除慶祝會、祭祖、歡迎晚宴外,都安排有參觀活動項目,在高雄市參觀孔廟;在臺中市參觀中臺禪寺;在新竹市參觀垃圾焚化廠。讓我感到教育出身、文化立縣的李炷烽縣長,如果能在任內推動建孔廟,那才真是金門不朽的基業,對下代子子孫孫將有深遠的影響。中臺禪寺己成為世界佛教觀光聖地,相信世界第一高160公尺的金門大佛,在財團法人大佛園區基金會董事長明乘長老的領導下,如果建起來了,金門也勢必成為世界佛教觀光的聖地,從宏觀看,金門也應建垃圾焚化廠,如果那一個村落敢冒幾乎是零的意外所可能造成的污染,那麼污染不一定發生,他的村民卻馬上就可享用諸多豐富的資源,也算對全金門做了一件偉大的功德,利村民又益縣人,看你們可有此智慧? 二日上午八時金門團離開新竹市赴臺北,參觀故宮博物館,承蒙前國大楊肅元與高雄同鄉會理事楊維居聯合宴請後,解散各奔前程。下午五時,我約兒子開車,從新莊家載我與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到桃園頗為典雅古早形色佈置的新梅龍鎮餐館和多年好友菩提詩人--提曰品君餐會,曰品兄長是民國四十六年我就讀初二時侯,駐營我家的連幹事,他是指導我寫作的啟蒙老師,也是幫我照顧祖父母、母親的好友,我祖父臨終時,是他抱我祖父從房裡到大廳水床上的,真是良師益友啊!與老友菩提詩人見面時,我贈送拙著《金門教育史話》和愛妻周鳳珠主編的《金門故事》二冊,請他賜覽,因為在《金門故事》〈我的歲月年少〉一文,曾談及他與另一位幫我母親看病,教我每天自行為母親打盤尼西林的軍醫官--周中壇中尉,他們兩人對我家影響很大,幫忙很多,迄今還感念不己。當晚的餐會,很意外竟變為贈書交流會,知名作家黃克全贈給大家的新書《二百個玩笑》,臺灣藝術大學視覺傳達設計學系(所)主任兼所長張國治贈《金門藝文鉤微》,三采出版社發行人張輝明贈《 2008過後》及《創意市集102》,楊書銘贈《股票投資王》。在座的各位對小犬書銘的另類出版品,頗為驚訝!我解釋說他也是寫作的愛好者,只是現在不再文藝,他曾在金門高中讀書時,榮獲全縣國語文作文比賽高中組第一名、全國專題論文徵文比賽佳作,中山大學碩士論文榮獲國科獎,我寄望他繼續努力,向前進、向上發展,不要辜負當晚在座各位前輩的鼓勵與期勉。 人生不管是如何富貴顯赫,終躲不過病、老、死的痛苦。退休後有錢有閒了,三、四年來,為疾病預防,不斷進出榮總,看多了醫院的病、老、死的痛苦慘狀,感到人生好無奈啊!我從每個禮拜一次到榮總看病檢查,到每二個、每三個禮拜一次,到現在每個月一次,就是為了維護身體的健康。多年來我血小板一直很高約七百多,每次體檢也都不列入綜合建議事項,我請問大夫原委,他們都說沒關係,如不舒服時,才去血液科看診,多年來我從沒有不舒服,也就沒去看病。但數字告訴我,它就是不正常,超過正常人四、五百。我要追根究底,不應等待病發,才去看病治療,那就痛苦了。反正退休後,領了一筆退休金,有錢了,退休後,沒有工作,也有時間了,趁此美辰良機,為身體健康做點投資吧!好不容易折磨一番,結果經過穿刺檢查,才發現先天脊髓不健全,需要長期吃藥治療控制。這個月為了節省交通費與充分利用時間,我把榮總每月為我掛號取藥、檢血的日期,配合調整為十月三日,自行提前一禮拜,就為了取回廾八粒愛治藥丸,如果金門衛生院能夠拿到這種血液藥,我又何必如此辛苦跑榮總呢?啊!反正我有錢、有閒嗎!每月赴臺北玩玩孫兒,也是很高興與有幸福感的,但是如果我活到九十歲,還會這樣高興每月搭飛機去取藥嗎?而且金門人現在有多少人,能像我這樣健康的病人又有錢、有閒的幸運呢? 四日上午我又和馬祖曹金平檀講師,金門協會副會長許明坤,在臺北道場參加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理事會,下午在臺北小巨蛋參加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員代表大會開幕典禮,六十個國家、一萬五仟人參與,盛況空前,令我震撼與感動。五日至八日南下佛光山參加活動〈另專文報告〉。期間是連續假期,機票難訂,於是八日下午提前返金。返金翻閱金門日報六日舊報報導:「部份議員於臨時會中抨擊署立金門醫院,為了醫院績效,不給住院與轉診單………」,依理法病人可以不要政府補貼交通費,而不申請轉診單,但如果病人需要拿,那是他應有的權利,誰能剝奪呢?誠如李縣長的質疑:「醫生應該相當具有自主性,如果醫生說病人需要後送,院長可以說不要嗎?屆時後果誰負責?」金門醫院院長趙祟良博士,學有專長,是腸胃科權威,令我們敬重,工作認真,追求卓越,令我們敬佩,而且深具研究精神,學生時代就嘗試用電腦做自動診斷,金門的醫療問題,正寄望院長做研究解決。據傳說趙院長很果斷很主觀,我認為做主官謀事在眾,成之在獨,很對啊!但不要淪為權威的傲慢;也有人說趙院長看診太多,沒全心全力聘請更多科別的專業醫師蒞金支援幫忙,才容易發生誤診。先別談這種評論是否正確?然而院長如果多留些時間作院務行政改革,多策定一項好決策,福利全民,勝過親自辛苦為百千人看病,像為什麼後送或轉診多啊?是不是我們沒有妥善照顧到病人呢?如何爭取更多科別的專業醫師支援看診,譬如說,每月如增加一次血液科來看診,醫生帶些愛治藥品來,我就不必赴榮總看病取藥了!記得是金門衛生局長陳天順的建議吧?「建議衛生署將署立金門醫院委由榮總經營管理,以利提升地區醫療水平」。希望地區醫療水平一定會提升,讓我們拭目等待吧!讓金門人後送或轉診減少甚至沒有,以確保離島居民之生命安全,則金門人甚幸!甚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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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聲驟起
民國七、八○年代,每年逢十月國慶大典時,風雲一時的金馬自衛隊,總夾帶著家鄉的祝福與風采,在閱兵大典的隊陣中,以迷彩服造型和整齊劃一的步伐陣容,在隊伍中獨領風騷。那個精神斗擻、神采飛揚的時代印象,在每逢初秋進入一種意氣風發的季候時,情不自禁的懷念起,那些單純而樸實的年代。 秋天,不啻也是浪漫而且舒爽的。一直以來,我還常常想念起唸書時期,關於秋天裡的一些輕悅的步履;志同道合的同學,終日沈沁於編織文藝青年大夢,編校刊、搞詩社、蹺一堂無關緊要的課、報公假趕場電影、眾人暗地分享一根香煙的快樂,似乎所有關於青春美好的記憶,都不約而同的駐留在秋天,最想念的季節。 台北的秋天來得倉促而明顯,還躊躇於燠熱難耐的暑氣間,怎一轉眼,風起寒涼、穹蒼雲湧、芒花翻白,一派秋色已經悄然登臨。才想起,夏天已安然度過。 原先來勢洶洶的幾起颱風警報,所幸都不曾正面入侵,免了風雨災難,也免去了人心的驚慌與不安。九二一之後,我們明顯的感受到這塊土地的脆弱與不堪一襲,似乎再也無法承受任何的風災或水患。 突然宣佈的五天假期,來得意外與突兀,彷彿一場鬧劇。事先完全沒有規劃,也就沒有迎接假期的喜悅,泰半就待在家裡休息享受難得的閒適。在忙碌緊張的生活步調裡,假期是紓解心情的良方,沒有人會抗拒。 臨時封鎖的台北車站廣場前,忠孝西路、重慶南路、館前路、衡陽路形成一片紅色的潮浪,像秋天裡一股蠢蠢流串的紅,聚集的人群裡老少男女,都沈著而平穩地表達了對執政者不滿的情緒,沒有太喧囂的吵雜與混亂,人群在城市裡享受秋天的怡然。不滿,但懷侍著些許的寄望。 「……有一座山,生長的地方叫台灣,和我們同樣的故鄉,它將歷史默默承擔,雖寂寞卻堅強。它高高聳立在雲端,有一種傷深刻在心頭不敢忘,我們用什麼愛台灣?所有的夢和希望,全都繫在這片土地上,我們唯一的靠山。但願我和你能心清如玉,義重也如山……。」我們用什麼愛台灣?廣場上巨型的擴音器裡傳來悠揚的歌聲,「玉山之歌」穿透在秋天的風裡,在十月的城市空氣中迴盪、嬝繞著。國慶典禮之後,十月的光輝黯然神傷,連秋天的閒適情緒也為之沈重不已。 這一片原本美麗而豐碩的土地,雖然渺小,卻驕傲地佇立在太平洋濱之上,自給自足的脯育著兩千三百萬人民。有明媚的大山秀水、有胼手胝足的辛勤人民、豐富多面的文化風貌,驕傲而自在的存活著。然而卻為了什麼?在安逸繁榮之後、在文化經濟起飛、在一切都趨於美好之後,卻為了所謂的「政治」,狠狠地撕裂了這塊土地上人民的感情。民主的代價何其辛酸、何其苦楚?政治人物在宣稱爭取「獨立」、「主權」時,究竟為這塊土地付出了什麼?人人都說愛台灣,人人以這塊土地為傲,誰有資格去分割族群呢?原住民、福佬人、客家族群、南部 、北部人、本省籍、外省籍、新移民族……只要存活於這塊島嶼,誰不心繫於此?誰又能自視為土地的主人而排斥異己呢?就為了選票、為了權力,人民情感的撕裂都不足為惜了嗎? 生命再持久不過就百年身,然而土地,長長久久存於地球之上。在漫漫歷史長廊中,人的一生甚或是一個朝代的興、衰、存、亡何其短暫,然而我們枉費了這樣美好的時歲,虛擲於這些莫名、難以明辯的的爭議與對峙之中,無以自拔。「民主」原是一面美好璀璨的旗幟,然而也成為過程裡最粗鄙的藉口。 現代人承受的壓力太沉重了,所以必須找一處宣洩情緒的間縫。意外五天長假的 最後一日,原本和妻子計畫上陽明山賞芒草翻浪的美景,終究沒有成行;我們結伴友人,進入紅潮之中,化身成紅潮中的滴浪,放聲吶喊。徒步於車輛禁止的寬廣馬路、享受秋天拂面而來的涼風、席地而坐,仰視台北城樓高聳入雲的壯碩、遠天秋空的澄澈與亮麗,並且聆聽風中傳來的優美女高音「…………有一座山,生長的地方叫台灣,和我們同樣的故鄉,它將歷史默默承擔,雖寂寞卻堅強。它高高聳立在雲端,有一種傷深刻在心頭不敢忘,我們用什麼愛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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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日記:之一,城外明媚、果戈里、細乳少女、凝視惡
和多位文友在桃園新梅龍鎮餐廳聚晤,席次間,資深詩人菩提說:「老囉,我是一個很卑微的人,不值一提。」幾天前,張拓蕪也在電話裡說了同樣的話。這種有自棄、自我辜負意味的話語,我頗不喜聞。張拓蕪舉重若輕的「代馬五書」,菩提那短短幾首詩如「大荒山」、「城外明媚」,至今仍是後人難以企及的篇章,仍猶如一座座難以跨越的山丘。他們的表白,是謙虛?是矯情?抑或是湯瑪斯曼諦視托爾斯泰那句評語的理路:「自然之子,不知自然。」?或竟是羅門的「超過偉大的,是對偉大已感到茫然。」? 果戈里給友人一封信,描述自己的傑作「死靈魂」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寫成的。有天,他走進一間山丘上的小酒店,不知為什麼,自己突然心血來潮,覺得非立即動筆不可,他叫店家搬了張小桌子擺在角落,坐下,便振筆直書,顧不得身旁撞球檯撞球的敲擊,煙霧、窒悶的空氣、嘈雜的行酒划拳聲。他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待在那裡足足寫了一整章。 果戈里提到這段往事顯然無限得意。他被蒙在鼓裡的是,當時有誰抓住他身子,頭腳顛倒過來,成一支筆,猛寫著。寫在紙上的墨水自然是他的血。果戈里還以為自己是文章的作者呢。 那回我問菩提,怎麼能寫出「城外明媚」這麼明媚得讓人嫉妒的詩?「我偷偷告訴你,」他止不住勾起往事的興奮而略帶神祕意味地說:「這整首詩的第一個意象就是那句『在妳的臉上我摘下如許的青梅』,我就為這麼一句話,編出了其他的二十八行詩句。」 悠忽忽的,我想起若干年前,在板橋五權街的那位少女了。 我寄居姨媽家,下樓寄信,那是個剛建好不久的社區,整排騎樓空盪盪的。我一拐個彎,就見到她蹲在自家門口逗弄著小狗。我倆目光很自然地交接又滑開。接著,我不經意瞥見她身前那兩顆青果般的──不,活脫脫兩隻青鳥般的,我心為之悸悸,裝作若無其事,那小小的兩枚胸乳。那清澈如秋潭的眸光。我暈眩了半晌,趕緊收束自己心神,繼續往前走,在社區中段的郵筒投遞了信。等我走往來時路,十來歲的,夢幻般的少女已不見了。我預感,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她可能沒有意會到,有人剛剛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她自己和世上另外一個人的生命彼此有了勾纏,她將在某人的生死中生死。這命運必定有某種意義,或者是意義反過來定了命運。接下來的那幾天,我悶悶不樂,內心有股說不出的悵惘,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同時也怪那名少女為什麼要出來和狗玩耍?那大概也是我第一次深切領受到「時間」這玩意兒不仁的神秘。 十六世紀,以「解剖六圖」垂名醫學史的安德魯斯.凡沙利烏斯(Andras vesalius 1514-1564)出生在現今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童年時,他經常站在城內高處,遙眺城外山丘遭處的囚犯,懸吊在刑架上時而沈垂不動,時而悠悠晃晃風中的屍體,等待時間和鳥的啄食,露出身軀內部……。 隔幾世紀,沈從文誕生在正逢亂世變局的中國湘西。辛亥革命那年,還是個孩子的他,隨眾人圍觀被砍頭的革命黨人。「在道尹衙門口平地上看到了一大堆骯髒血污人頭,還有衙門口鹿角上,轅門上也無處不是人頭。」「雲梯木棍上也懸掛許多人頭。」年幼的他,看了的感覺是「稀奇」、「不怕」和「疑心」。 這類慘怵驚心的景狀,一般人或不忍,或不敢,總儘量走避,但安德魯斯.凡沙利烏斯和沈從文卻緊盯住不放。難不成他們是鐵石心腸或膽大妄為之徒?不,兩人當時都是孩童,但卻都一旁虎視眈眈,這是一種渾淪而原創的生命力呀!先是,某種力量給予他們去凝視惡,接下來,凝視惡給了他們力量。不錯,展示眼前的或是真象,或是真象的某一部分,或是醜惡,而這些,都必須專志地不把頭撇開,才不致錯失。這兩人做到了,所以才能在各自的領域有所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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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文藝復興,來臨了
──病人顏炳洳賀病人洪進業與陳榮昌 有幾次巧遇長年在縣府任公職的長輩,除了慣常的寒暄,他總會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善意的提醒:「不要老是批評某某人,真的要小心啊!最好偶爾也寫些讚美或感謝的……。」 昨晚睡前,躺在床上,竟然莫名其妙的笑出聲來,笑聲大得驚動了停在窗台上夜宿的麻雀。我想起了樹清學長的名言:「金門真的病了,每一個人都有病……。」 無數次,我們這一群「病人」徹夜長聊著,在莒光湖畔、在微風海戀、在巴薩、在戀戀紅樓、在玻璃屋、在十樓、在議會、在楊媽輝老師家,或在賢聚家裡。我們論人時從甲聊到乙、再從乙扯到丙和丁,說事時則從A講到B,從B再轉到C和D。結論總是驚人的相似,「病了,真的病了」。 進業煙一根接一根,最後把煙頭摁熄,站起身來,聳聳肩說:「林北開始要來寫啊……」,邊說著邊點起另一根煙;「阿,我有沒有希望?有沒有潛力?……」端坐一旁聆聽的榮昌時而咳嗽、時而啜一口珍珠奶茶;「有啦,有啦!哈哈哈哈……」樹清趕忙送上溫暖、給予肯定,可是長笑裡卻也有幾分曖昧;再平出現時,藍圖就多了些,「不錯啦,不錯啦,加油」,點子不少的他,像疲憊無力的困獸;很Gentle的根陣,講起了某些不合理的腐敗現象,不免會不自覺的激動起來,但多數時候,他總是閉目養神打瞌睡;最貼心的莫過於小賴,他年紀最小,卻多才多藝又富有實驗精神,是我們這群病人最忠實的聽眾與見證者。 我們談過金門的文學與藝術;談起了金門報導和浯江夜話;談起金門的政治生態與未來發展;談起金門的學術與教育;談起了小島上層層套疊、令人嘖嘖稱奇的關係網絡;談起這塊土地上意氣風發的人,未來可能的歷史評價與地位;談論著已經褪色、不再像是夢的夢……。 哦,夢!憨笑聲吵醒了麻雀的那晚,我的確做了一個夢。夢裡我發誓我再也不批評人了,那露出神秘微笑的長者點頭稱許,他一手撫摸銀白的鬚髯像極了張三豐、一手卻摩挲著頂上的戒疤,法相莊嚴得像釋迦牟尼。這仙翁手上拿著三個可以讓美夢成真的錦囊,他說如果我真的戒掉喜好批評的毛病,就會考慮送我一個錦囊;但他卻問也不問的給了進業和榮昌一人一個。我一嫉妒、一著急就醒了! 錦囊沒拿到,我卻老惦記著那夢,那夢中的誓言──不批評,要讚美;還有那長者的忠告與蒙娜麗莎般神秘的微笑。這嶄新的一天,清晨的鳥鳴聲忽然婉囀輕柔起來,不再聒噪。我琢磨著,該把「大帥哥,大帥哥,你是我的巧克力」這樣的讚美送給誰?唉!這─這─這也太難了,我還得好好想想……。 不是我不想公開讚美、致謝,從去年選後,就一心想要感謝那些默默支持幫助鼓勵我的長輩、同學與朋友,但是啊,我遲疑著,因為害怕別人受到牽連、害怕自己輕賤的感謝會淪為朋友們沉重的負擔。呵呵,這是多麼無情、多麼狗屁不通的荒謬藉口呀!果然是病人一個。 可如今,這一群病人裡有人連續兩年在高普考奪魁掄狀元,有人從一百多人競逐的時報文學獎中脫穎而出,有人則出手不凡的成功舉辦了個人影像藝術創展,有人早已穩坐國內報導文學的龍頭寶座,有人剛成功的策辦了兩岸中秋博餅活動,有人每天下午四五點,就會靜靜的到田裡鋤草和澆水,沒有批評! 這是一群病人,一群因著島嶼而病的人,但是,每一張心靈地圖卻都是瑰麗奇美的。也因著這群病人,金門似乎有了文藝復興的味道。這一群病人,既不是大帥哥,也當不成巧克力,但是金門的詮釋權卻悄悄移轉到他們手裡。歷史,總是這麼奇妙的平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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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玩笑──在新梅龍鎮遇見菩提
「民國三十五年(一九四六),十五週歲,從軍五個月後,在北平(現在的北京)大北照相館與一個文學校的同學合照。這身服裝和帽子,是青年遠征軍第二○八師的外出服。V字梅花臂章、符號是單位的全銜和上等兵。一番太平象徵,不會想到四年後來到台灣,也不會相信中間這位朋友,在抗美援朝之後,又回到他的老家鄉,也不會相信,五十年後,仍然把臂話舊老淚潸然。──老兵不死只是凋零,所喜的是我們哥兒仨仍健在。歲已七六、七七矣。」…… 秋分之後,楊清國來台灣,參加完世界董楊懇親大會的下一個行程:到桃園見老兵友人菩提(提曰品)。夜桃園的新梅龍鎮復古餐廳,「三、四十年不見了。」菩提說;「有那麼久嗎?」楊清國不可置信,莫非歲月真如冰瑩的詩想,越燒越短。一九五八年,老兵詩人隨部隊駐紮在他湖下村一九七號雙落大厝原作為養羊間的西廂房時的記憶,彷彿昨日。重逢的時刻,不止當年唸金門中學初二的楊清國,還有楊清國三十歲的兒子、剛寫了本暢銷書《股市投資王》的楊書銘,以及他們同鄉文藝人許水富、黃克全、張輝明、張國治、楊樹清、陳慶瀚,加起來剛好九個人,長長久久吧。章節卻如當年楊清國向菩提借閱的那本世界文學名著《一千零一夜》,一千零一夜,說不完的故事。 三、四十年了。有那麼久嗎? 菩提給了我一張訂了圖說的照片,是我在《金門文藝.詩碉堡》專欄要使用的影像。一九四六年在北平大北照相館拍的,稚氣未脫的娃娃兵,著青年遠征軍第二○八師V字梅花臂章的外出服。三人同行,保存了一甲子的老照片,是預知即將賦別故土的一種告別式? 我又想起了菩提的另一位詩人老友洛夫。 一九四九年七月,二十一歲的洛夫與湖南衡陽二百多名高、初中學生,包括他最要好的同學蕭牧,搭上一艘中字號運輸艦,隨著陸軍訓練部到了台灣;洛夫的行囊裡僅有軍毯一條、艾青和馮至的詩集各一,才到台灣,蕭牧就想回家了;秋天的一個黃昏,在屏東海邊沙灘上,洛夫將兩包「新樂園」香菸塞給蕭牧,從椰林走到沙灘,洛夫又拾起一個海螺、幾片貝殼,「把這些帶回大陸去吧,作個紀念。」……隔離三十九年後,一九八八年八月,洛夫首次回到衡陽探親時,歡迎的人群裡,一蒼老憔悴的老人拿出一個灰色布包給洛夫,打開一看,竟然是當年在屏東海岸的貝殼……。 一張照片和幾片貝殼,菩提與洛夫,原鄉與異鄉,包裹的、藏住的,都是一個結。情結。 新梅龍鎮五十八度高粱酒濃度裡,黃克全取出了剛從爾雅出版社載回的詩集《兩百個玩笑:給那些遭時代及命運嘲弄的老兵》,這冊被友人視為黃克全詩生涯「顛峰之作」的史詩,黃克全提醒大家翻到〈第四十六個玩笑:楊國棋〉:「那來接引的輓歌半點兒也不咆哮/忘川前的另一種河流,溫柔/但迅如奔星,在千萬分之一剎那滑過/右眼剛栽下桃樹一株/左眼早已桃林綿延千里而去/在一枚凝視著你的瞳目,你把自己望見/殊美的笑語如梭,穿過你身子/你的身子再穿過笑聲/織成一方錦繡/而在世界這頭/你卻只是遁走成一則眾人傳說的/大漠孤煙直」。詩的主角是我的老兵父親。立秋那天,黃克全陪菩提來台北北京樓,在車上遞給我重寫這首詩的手稿,他說第一遍寫得太悲太怨太苦,第二遍忽然能捨能得能喜了,原來的「李樹」改為「桃樹」,不過仍為那行「你卻是遁走成一則眾人傳說的/大漠孤煙直」裡的「傳說」是否改成「口中」或「眼中」費思量;「傳說!」菩提一句話拍板了,「傳說好!大漠孤煙直寫得好!」 而《兩百個玩笑》,似乎漏載了菩提這個「玩笑」了。 張默《夢從樺樹上跌下來:詩壇勾微筆記》(一九九八,爾雅出版社)寫到一群詩人在金門的詩生活,「……那時節,在金門有一票詩人,辛鬱、大荒、菩提、丁文智、常青樹、沙牧、阮囊……,他們經常小聚,特別喜歡管管的那座碉堡,有時煮一大盆螃蟹、半鍋海蚵,喝高粱酒,唱民謠小調,談追不到的女人,隨意小便,放浪形骸,誰也管不著,偶爾在詩刊上讀到佳作,大家同聲讚嘆,或者高聲朗誦一段,因為對岸的砲聲隨時會呼嘯而來,吾人行樂要趁早喲!」 一九五○年代中葉的時空描述了。碉堡中的詩人之一、當年二十五、六歲的軍旅青年菩提,隨國軍三十二師九十四團,兩度金門,駐過東一點紅,也待過湖下楊清國的祖家。 菩提在金門,正是現代詩在台灣萌芽之初,與一批現代詩號手常聚晤迷彩碉堡飲酒論詩。一九五五年左右,詩人阮囊在金門一通訊單位服役,菩提與管管毛遂自薦拜阮囊為師,有將近半年時間,兩人每週把習作送交阮囊修改、潤飾;管管的第一首詩〈放星的人〉,就是這個時期的產物。 「統帥部令:台灣地區及其附近之武裝部隊,取消所有官兵之休假,進入戰時戒備狀態。中華民國四十七年七月十六日」,朱西甯七十萬字長篇巨構《八二三注》一開始所透露的線索,「運兵列車越過北回歸線南下,漸次的闖出溫妮颱風的暴風圈。然而沖積層的嘉南平原上,豪雨反而更為發瘋的猛烈。」 菩提的戰地命運剛好與台灣運兵列車的戰爭命運反轉過來,在溫妮颱風中作了場「交換」。菩提在八二三前夕登上自金門換防回台灣的登陸艇;軍艦出海,幾個小時候,颱風警報發佈了,不能回頭,船只能加速馬力往前疾駛。再晚幾小時出發,菩提勢必因颱風困在金門,也因颱風再面臨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八二三砲戰。 戰爭的命運難卜。如果不是測不準的颱風,菩提恐怕無法自那場更難測準的戰爭抽離。菩提本無樹,卻讓他在八二三的第二年寫出傳唱至今的〈金門種樹〉,「自太武山流來的那些陽光,就像一匹匹金色小馬,掛著鞍轡響鈴,叮叮咚咚的搖過層層簇簇的樹叢,直搖到你打水洗臉的井臺上。那些金色馬隊,自太武山奔騰而來,朝藍色大海飛揚而去。可是,碰巧你猛抬頭,突然把一桶清冽的水潑灑開來。小馬也好,馬隊也好,呼嘯一聲,立刻翻身打滾,脫下一地閃閃發亮的鱗片、針芒。你,不見了千里神駒,可是你,已經實實在在的捕捉到一地陽光。」…… 菩提〈金門種樹〉;詩意打敗了烽火。 「上帝呵!請你原諒我跟你開了個小玩笑,因為你跟我開了個大玩笑。」在桃園新梅龍鎮,菩提見到了記憶中的戰地友人,讀到了黃克全的《兩百個玩笑》,他突然想起,美國詩人佛洛斯特的一句「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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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cannot judge me by one point!
普羅斯特說:「真正的發現之旅,不在於尋找新世界,而是用新視野看世界。」旅遊的目的地,不僅是個地理名詞而已;遊學的意義,也不只為了學習英文,這就是一個看事情的新角度。
今年暑假,我帶著金門五位孩子前往加拿大溫哥華遊學,孩子的世界從浯江一隅,頓時拉到了太平洋的彼端,異國文化的迎面衝擊,隨著不斷輕按的相機快門,孩子年輕的眼眸散發出無比光采。
我則佇足欣賞,欣賞這群生於金門長於金門的孩子,如何彩繪人生、刻劃風景。孩子與這個城市以及這個城市的人之間的對話,屢屢峰迴路轉,這讓我想起家中那尊達摩和上頭題字──七轉八起。
是的,每一轉,即是一個開啟,開啟一個機會以及更多無限的可能。
"不擅陳述"是大多數孩子的通病,尤其初訪人生地不熟的加拿大,於是乎或隱忍生活不便,或任由負面揣測無限上綱,造成某些誤會。
例如一般白人家庭早餐多為cereal(穀類麥片)加冰牛奶,搭配水果或麵包,沒有熱食;午餐輕食居多,以三明治、果汁,或muffin(鬆糕)、餅乾、水果打發;晚餐馬鈴薯為主,一個肉類主菜外加沙拉,有時也吃義大利麵、墨西哥餅或米飯。早、午餐孩子沒有飽足感,因而懷疑對方吝嗇,此時陳述與溝通變得很重要,只要具體提出自己的需求,通常問題便能獲得改善。
陳述需以了解和尊重作前提。有一個孩子對單親媽媽、抽煙、喝酒、刺青、養狗等現象不能接受,積極表述,但他忽略了私領域與公領域的分界。婚姻與否是個人選擇,抽煙喝酒屬私人行為,刺青更是一己喜好,只要不影響他人,不須預設立場,不必貼上標籤,每個人都應該獲得同樣的尊重。
孩子擔心陳述傷感情,事後如何面對?經過幾次練習,他們開心的告訴我:「有表達有差喔!」舉凡課程設計、活動規劃、寄宿家庭等,只要提議,皆能獲得討論,立論合理即採納,立論不足則拒絕,不論接納或拒絕都是學習,學習主動表達意見,同時學會接受不同意見。
一個孩子臨時更換寄宿家庭,憂慮原寄宿家庭會心生不滿,結果出人意表,媽媽關懷不改、親切依然,還為其張羅行李、相擁送行,孩子十分感動,頻頻讚賞媽媽的風度,私下同我說,這事若發生在金門,恐怕不會是這種場景吧?
西方重直線思考,凡事說清楚、講明白,理直則行,理虧則止,沒有模糊地帶,直與虧各自表述,成敗自負。許多來自台灣的留學生,遇到作文最頭痛,常為了兼顧正反論點,五段論洋洋灑灑,卻被老師批"沒有重點",倍受挫折,原來老師只要求你簡單明瞭提出看法,站穩一方全力陳述。
我兒子高三來加,由於兵役問題,必須八個月內讀完高中、進入大學,這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光英文就難過關。兒子咬緊牙關、日夜苦讀,被莎士比亞整得七葷八素,猶記得他搖頭晃腦背著莎翁名句:To be or not to be, it's a question.的模樣,十足生吞活剝。
期限已至,驗收成果,其他科目通通過關,獨英文離錄取標準尚欠一分。消息傳來,無異青天霹靂,至此留學夢碎,準備打道回府。
後來兒子不知那來勇氣,打聽到大學承辦人員,逕約面見,劈頭一句:You cannot judge me by one point!(你不可以用一分來評斷我!)兒子強調他以八個月的時間,完成一般人需二至三年才能修完的英文課,足可證明他的能力及潛力,他反問對方:「你們不認為我這剩下的一分,在不久的將來很快就可以跟上嗎?」結果校方破例接受他入學,日後補繳托福成績。
金門孩子出來看世界了,對他們而言,傳統閉鎖的成長背景是阻礙,但又何嘗不是助力?高度對比之下,孩子受到的撞擊越深,發現之旅越具意義。我鼓勵他們道出感受,有人說回去要美化自己的家,有人說今後要勇於表達;有人說要學習不同角度看事情,有人說要用美麗的眼睛看世界;有人贊美不同種族和平共處的互重與包容,更有人期許自己能夠對社會發揮正面影響力。
金門孩子有最多"轉"的空間,轉出一種視野,轉出一種態度,這是金門的希望,也是金門起飛的原動力! -
ABCDEF
喧騰一時的SOGO經營權及禮券案,台北地檢署於日前偵結。遠東集團總裁徐旭東與一干人等,分別遭起訴求刑;涉及SOGO經營權之爭,疑有收受禮券的吳淑珍、黃芳彥、陳哲男等,經「偵查」無介入之事證,檢方以「犯罪嫌疑不足」予以簽結。這個結果早在預料之中,社會上仍然呈現出「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的兩極現象。泛綠陣營為阿珍無罪、阿扁脫困而喜形於色;質疑的一方則以檢方早已設定不傷及阿扁權位的門檻來辦案,認為這是司法之恥。 司法是社會公理、正義最後一道防線,在民主時代已經是全民共識。但是,台灣司法的公正性屢遭質疑,可謂由來已久。憶及當年在部隊任基層軍官時,軍法教育大都由政戰幹部兼任教官,不外依法條照本宣科,並宣導一些案例以訓誡所屬官兵。當時,部隊裡有一些「回役兵」(判過刑、坐過牢,刑滿後分發部隊者),曾聞渠等對司法人員有些「歪哥」、收賄的情節,清純如我者都以司法公正的捍衛者自居,必然予以駁斥或導正。及至年事漸長,有了些見識,也看到軍中及社會上一些執法者犯法的駭人聽聞案件,才破除了心目中認為司法人員是正義使者的迷思。尤其,在二○○三年親身經歷一件惡人先告狀的案子,自己成為「追加被告」,看那無厘頭的法官是非不辨、黑白不分的審案,若非該法官因案他調,換了位清明的法官來接替,我們有理守法的一方,恐怕會在他的「自由心證」下敗訴,而含冤莫白。 我國自古以來,上位者治民係以禮制來規範,禮制不能盡其功,才以法來補不足。傳統上對「法律」的解釋,可追溯到春秋時期的管仲,管子稱:「法者,所以興功懼暴;律者,所以定分止爭」。並以禮義作為社會教化的準則,用廉恥來防杜奸淫詐偽的行為,強調此「四維」乃立國之基。所以,任何朝代,如果風俗糜爛、是非不分、棄禮忘義、寡廉鮮恥,必然會亡國。民主時代的領導者,法律制定,在維護人民的利益,制定法律需要具有學識、有遠見、公正無私、有服務熱忱的民意代表。但是,民主政治制度下,最可怕的卻是執政者的「弄權玩法」,他們會以專業的法律知識,鑽法律漏洞,來避開法律責任,不顧政治道德,循私謀取金錢或政治利益,人民明知其非,不是無法可管,就是有法而難行,最後必須靠社會輿論力量,予以譴責、糾正、制裁。 國民黨執政時期,曾有一位黨的秘書長說:「法院是國民黨開的。」「八字真言」,維肖維妙地陳述了司法是為執政者服務的工具,說明了誰掌權誰就能掌握司法。阿扁執政六年多來,把這「八字真言」發揮得淋漓盡致,可說青出於藍更勝於藍。扁政府及第一家庭涉及的貪腐案件層出不窮,但是每一個案子,他都毫不避諱地當著國人面前下「指導棋」,並預告結果,這次SOGO案,「送錢的」有事,「收錢的」沒事,已使「台灣司法蒙羞史」再添新頁,「台灣最高法院」即將易名「陳氏政權最高法院」。 「阿扁錯了嗎?」「難道阿扁錯了嗎?」阿扁有沒有錯,可以從他執政六年來,台灣人民有沒有過一天安寧的日子來評論斷;也可以從他不敢正面面對「紅衫軍」,卻又隔著重重護衛下,對「紅衫軍」比手勢的那一幕來找答案。長篇小論,不著身際,特書順口溜兩則抒懷: 一、三級貧戶來做官,總是為了吃和穿; 海釣族花天酒地,女婿股票得了利; 老婆珠光又寶氣,拿著禮券去消費; 尿布奶粉內衣褲,國務機要費來付; 檢調掩護貪腐扁,台灣司法沒有臉; 再把國庫搬回家,挺扁民眾笑哈哈。 二、第一家庭真闊氣,金銀珠寶掉滿地; 假發票報機要費,說為了轉型正義; 厚顏無恥貪腐多,阿阿昌逗陣波; 失德失政只會A,紅衫軍來用手B; 執政的手髒CC,貪官污吏一群D; 司法脫困為了E,保住阿扁護貪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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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意唱誦中秋詩詞
福建省更生保護會在林玲玉董事長的策劃下,今年推動了一項很有意義、很有活動功能價值的方案:「點燃願景之燈」,它的重點不僅在為監獄的收容人,舉辦各種技職訓練班,諸如:製作麵線、修理機車、做鐵工、穿水晶鏈珠等等,也配合各節慶日,為他們舉辦許多藝文活動,譬如,今年就舉辦端午節作文與書法比賽。中秋節前,該方案承辦人王文璽先生,又來電請我再為監獄收容人策辦「中秋詩詞朗誦比賽」,我為了要讓活動更活潑、多元,所以就策劃了一項「創意唱誦、背誦、朗誦中秋詩詞比賽」。我希望藉著辦活動讓收容人,除了能夠欣賞些中秋節詩詞的優美以外,也希望在比賽過程中,製造一些歡笑與快樂的氣氛,我與金門監獄教誨師楊駿業先生協商,就利用我的讀書會時間舉辦,因此我向同學們報告三點說明:「一、中秋詩詞,是可以唱誦的,可以用古調唱,也可以用流行歌曲調套著唱,如黃梅調,臺灣小調等。二、我選了八篇中秋詩詞都很優美,提前影印給各位同學,希望你們將這些詩詞讀熟並且背起來,就來參加背誦比賽。三、如果你不會唱誦,也不會背誦,你就看著稿子朗誦,比賽就像是一場讀書會的活動,努力參與,不一定非得獎不可。 我選了一篇宋、蘇軾的《水調歌頭》,作為比賽指定詞曲,參加者一定要比賽這篇:「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因為這首宋詞,讀起來很順口流暢,一瀉千里,似乎有一種對人生沉痛的吶喊,一種想超越世俗,遠離紅塵的寂寞感,也有一種瀟灑曠達的情緒展現,我很喜歡讀這首詞,希望他們都會喜歡它。 我另外選了七首中秋詩詞,要讓他們任選一首來參加比賽,作為自選詩詞。譬如宋、歐陽修的《生查子》:「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唐、王維的《鳥鳴澗》「人閑貴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明、馮夢龍的《醉世恆言》「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唐、杜甫的《月夜憶舍弟》:「……露從今日白,月是故鄉明……」及《旅夜抒懷》:「……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宋、李清照《一翦梅》:「……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唐、張繼的《楓橋夜泊》:「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十五位同學參加比賽,表現地如預期的效果好,令我非常高興。雖然大多人怯場,放不開,但仍然有兩位表演唱誦,贏得同學們熱烈掌聲,讓他們高聲歡笑。 昨天農曆十五中秋節是國定假日,大家賞月吃月餅、外出遊玩,當然是最好的時機,今天十六日,有人說今天的月亮最圓,比昨天還要來的光亮,你不妨再去賞月,比較看看是否真是如此。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正是一家人享受天倫之樂的最美好時機,正是父母陪伴子女遊玩談心的好時機,父母可以做些親子教育,說說「嫦娥奔月」的故事,讓孩子們討論「嫦娥奔月」的作法如何?她為了昇天偷吃不死之藥,雖然昇了天,卻遭天神懲罰,每天在月宮過著寂寞單調的生活,值不值得啊?唐、李商隱有首《嫦娥》詩云:「雲母風屏竹影深,長河潮落小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據說中秋節在古代僅是一個祭農神的日子,中國以農立國,秋天農家收成後便有了慶祝活動,表示對神明、祖先的一種祭祀,因為中秋時段,正是不寒不暑,月圓天青,秋高氣爽的好日子,大家一起歡心慶祝,真是天、人合一的象徵。所以我們應感謝神明的保佑,政府的照顧、建設,時代的安定、繁榮,讓我們有如此美好的時光,享受親情,享受生活。 下(九)月初一到初八(國曆十月二十二日到二十九日)金門地區啟建兩岸和平消災水陸大法會,在金門小巨蛋體育館舉行,這次大會將金門佛教、道教一起合作,共同為天下眾生消災、祈福,為普世亡靈祭悼、超薦,機會難遇,歡迎您一定要來共襄盛舉,盡一份心力,我們當感恩眾緣的成全,我們當珍惜美好的時光,讓福報長存我們金門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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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美麗與哀愁
從護龍的邊間角落,我放低身子,以仰望的角度,向天際線攫取,相機的液晶螢幕顯現著別具設計趣味的構圖。我嘗試著以不同的光源取景,快速的獵取了幾組畫面。自動相機的好處是無須調測焦距,光源則可以自行決定,以你想要的光線來選取測光點,如此可以在同樣的景點上,取得不同光源與氣氛的攝影作品。 進入數位化的時代,傳統相機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嚴峻淘汰命運,我知道仍有人不捨放棄單眼相機與膠卷底片。疼惜與呵護的心情有之、在數位化影像的進展間徘徊與觀望者有之。但是捨棄一種已經把持了超過百年歷史的攝影器材與拍照習慣,當然令人難以割捨,如同我們對於一些消逝過往的懷念一般。人,原就是感性的動物,更何況相機替代我們善於淡忘的記憶,以一張張鮮明的影像,記錄了這一生中每一個經歷過的珍貴畫面。我在防潮箱裡仍妥善的保存著四組相機機身及六、七顆鏡頭,冰箱裡整整齊齊的尚未使用的底片約二十餘卷。偶爾搬出相機來把玩,就像從前一樣,按下快門,感受清清脆脆「卡喳」一聲的快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帶著這些老相機外拍,或者應該說還有沒有興致使用這些面臨淘汰的機械;如此想著,突然覺得,人們似乎又是何等無情,喜新厭舊、毫不戀眷。 透過液晶螢幕觀看這些傳統建築,有些景再熟悉不過,有些則瞥見一些意外的驚喜。長久以來熟稔的線條與材質,感覺得出建物有了些新的變化。這回在島上短暫停留期間,先後參訪過「珠山大夫第」、「薛永南兄弟洋樓」、「瓊林十三間民宿」、「後豐港文物館」、「后湖金馬玉堂」、明顯地看見修繕過的古厝風貌。經過規劃與工匠精心修飾過的民宿,適度的還原了閩鄉建築的傳統風味,應該符合外來旅客的基本住宿需求,在一座敞開胸懷,歡迎光臨的島嶼上。近些年來官方確實花費了大筆預算,整修了諸多面臨崩塌的老建物,應該有了些小小的寄望吧!如此,能不能留住旅人的眷顧? 然而,當我們步出村落,以稍稍遠距的視線,再仔細的檢視一座村落的外觀時,不免憂心了起來。我們同時望見:全新西式洋房、水泥的、瓷磚的、鐵皮包履的;無懼於風雨歲月未經修飾仍傲然佇立的百年古厝、經過適量修繕的半新舊老厝以及近乎全新姿態呈現的傳統形式的新厝……。我們的島正徘徊在一個新新舊舊與新舊夾雜的尷尬處境。著實難以形容的整體風貌,是蛻變成長必經的過程麼?只是這樣的過程似乎顯得凌亂而手足無措。沒有更適切的步伐與手法嗎?彷如那年失去木麻黃路樹的哀傷,這個秋天,我在島上又失去一些殘存的美麗印象。 回到台北,梭尋了二○○二年我在水頭洋樓群廣場拍攝的幾組照片,仔細比對為何整個周遭景觀截然不同的感受。修繕過的洋樓,以過度誇張的白牆與寶藍粗線條搭配,呈現出的詭譎,與周圍的建物難以匹配,我猜想主人誤把地中海的希臘海藍值入這個有著紅赤土與濃蔭的古樸村落,更何況周遭所見,盡是磚紅瓦簷與歷史的混灰牆面。極為可惜的是,原本環繞著四周的一些樹披藤蔓也已經一掃而空,視線一下子空蕩、亮眼了起來,可原本靜謐幽然的質樸與落拓氣息,則煙消雲散。照片上那年參與「詩酒文化節」的詩人藝術家們,如果再度造訪這處祕境,不難想像他們驚訝、黯然神傷的長長嘆息。 還好,手邊還收藏著這些已然消失的景象的記錄檔案,可以稍稍慰藉感傷。多麼盼望每一次踏上島嶼,能夠常常看見記憶中的美好景象。如果就此停止一切遷動,再形塑出一次和諧古樸的傳統聚落氛圍,恐怕還得等待漫長的十幾二十年 吧!我們引以為傲的閩鄉聚落風情,在短短的幾年內,敲碎了那些慘澹歲月裡意外守護的這一片獨特而神祕的美麗境界。二○○六年初秋,再次探訪水頭的晃神錯覺之間,消失了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