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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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南老厝的一頁滄桑
農曆年前,大哥傳來報導家鄉頗有名聲的部落格「金門部落」的一篇「後浦東門境洪氏古厝」的文章,打開一看,頗感驚訝,這不就是老家的大厝嗎?文中依據「金門縣志」所載,提到幾個聚居於老家附近的姓氏及周邊道路的變遷。附了數張老家大厝的照片,其中一張有一小段文字說「現今後浦東門境內洪氏唯一僅存的二落古厝」,讀後讓人不勝唏噓。 閩南式大厝的格局:有「前埕後厝」的特徵,也就是屋前有一塊空地,一般稱為門口埕。台階是一長條一長條石材打造成的、紅磚頭砌的牆堵、大片紅地磚鋪的地面、百年不易腐朽的福州杉架起的樑柱,紅瓦覆蓋的屋頂。當多間大厝形成的聚落,那壯觀的屋脊起伏如波浪潮湧,燕尾凌空如展翅。儼然的屋舍,舒緩的空間,構成一幅幅美麗的圖畫。昔日,家鄉隨處可見這樣的聚落,可惜近年來已破壞損毀殆盡了。 就以老家周遭大厝為例,右側的閩南大厝我們稱之為「當店」的,是九叔公家族的住所。一座兩落大厝,前後屋脊成燕尾脊,斜斜指向天空,與老家的馬背屋脊各具美感。四合院兩邊有護龍,右邊的護龍可通至屋後的另一落屋舍,直達舊時的巴剎(市場)。屋前有圍牆圍成的一個大院子,兩邊角落各有一座兩層樓高的槍仔樓,牆面留有射口。院內一邊種著一棵龍眼樹及一棵石榴,龍眼長得茂密,經常結實纍纍。石榴樹越過圍牆,鮮豔的紅橙石榴常常引來路過的孩童扔石子,想將果實擊落。另一邊是棵玉蘭,開花時節一樹白色花朵,夜晚暗香浮動,悠悠芳香瀰漫附近幾條巷子。院子有一口井,水質甘甜,井口由石材砌成,童年曾隨母親前往汲水。可惜,這麼美的房子,在家鄉房地產節節攀升時,擁有大厝的族人後輩,自新加坡返鄉,將房產售給建商。一時,一百來年的大厝被摧毀於一旦。取而代之,是四、五層樓高的鋼筋水泥龐然巨物。原來巷弄間的透氣、怡然、開朗再也不見了,被壓迫的巷道更顯狹仄。緊鄰「當店」東北側是十三叔公家族居住的大厝,同樣是一棟四合院,屋前立面明亮清爽,方方正正的格局,也在一夜間改建成樓房。 老家另一側的閩南大厝是馮姓鄰居所擁有。大門的兩側牆面貼著琉璃圖案磁磚,昔時屋況明亮,是棟比老家年輕的大厝。多年前,馮姓家人陸續遷居台灣後,就少回來。房子長久缺乏照料,屋頂已多處坍塌下陷,屋後雜草叢生,已不堪使用。目前房子租給菜販。 隔著老家小紅磚門口埕,前方的一排房舍,正前方是堂叔的一落兩櫸頭。堂叔的隔壁是清朝舉人林豪的故居,林曾修「金門志」,撰有文集數種。舉人故居原也是一棟四合院,大門上方立有一匾,寫著「文魁」兩個大字,屋前左右兩邊各豎立有以兩片石材組成的旗杆座。這一排其餘房舍為低矮的瓦房,有打鐵店、補鍋舖等。屋前原是一條土路,有一條排放污水的大水溝佔去了大半,人稱「漕水溝」,水溝以長石條零落覆蓋著。後來,道路開闢成莒光路一段後,舉人故居及堂叔的房子相繼改建成鄰街的水泥樓房店面。舊時,老家門前道路算是城區的「通衢要道」,往年一年一度農曆四月十二日的迎城隍大遊行都從家門口經過,自此,交通移轉至新闢的莒光路一段,老家大厝悄然淹沒於水泥樓房中。 幾次返鄉,才驚覺老家有了大改變,居住的族人或外面置產或移居台灣,屋內已是空蕩蕩沒人住了。往日,住著幾戶人丁的熱鬧場景不見了,孩童嬉笑聲消失了。歲月無情,房屋終將如置於空氣中的鐵桿漸漸銹蝕剝落而傾頹崩毀。這些年,金門縣文化局及金門國家公園搶救閩南古厝不遺餘力。經明燦三弟費心與族人協調溝通獲得首肯,向文化局提出古厝鑑定修繕補助申請,獲得通過。這是深具意義的,使得「東門境內洪氏唯一僅存的二落古厝」可以保存下來,持續彰顯家鄉曾經有過的民居風華及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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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前的戲棚下
那間面向大海的廟宇離我住的小村僅有一小段路程。它隱身於路邊的斜坡下,廟前的中央佇立一尊高大的紅面將軍爺,旁邊則是一座老舊的空營區,除了潮來潮往的浪濤聲,這裡經常是人煙罕至,安靜無息。但每年的農曆初九便不同了,靠近節日前,廟宇總會從各地湧入一波又一波的香客,香火繚繞不散,直到廟會啟動後的十來天。 大年初九,來自廟宇附近的六個村落會各自集結村裡的壯丁,再抬著神轎到廟前這片廣場上匯集。沿路可見揮刀舞劍的乩童和拿著旗幟打著樂器的青壯年,鑼鼓聲隨著行走的步伐忽遠忽近,鞭炮一陣又一陣霹靂啪啦地響,像肩負什麼神聖使命的迎神隊伍一路搖搖晃晃來到了目的地。六個村落的人馬圍聚在自村的神轎旁,待時辰一到,各村的陣頭便按著順序接出了一條長長的人龍,「六甲西宮」遶境儀式也就這麼浩浩蕩蕩展開了。 童年的我,除了過年,最期待就是這一天了。每到了初九,母親總會把我們幾個孩子打扮得十分體面。記得有一回,我穿的是一件綁著兩個小毛球的紅色長披風(母親喚它美國裙),弟弟則穿一套藍色的警察製服,那肩上還鑲著四顆星星的徽幟,有些大人見到他,總會笑著跟他敬禮問聲長官好,弟弟一聽便神氣起來。我們在廟裡廟外恣意穿梭,那時香客眾多,廣場上人來人往,不少小販也會來此做生意,有賣甘蔗的,也有賣棉花糖和烤香腸的,廟內的鑼鼓聲遲遲不歇,交織出一片歡天喜地的氣氛。 營區前還會搭起藍白相間的帆布戲台,冬日午後的陽光映在帆布上,使人覺得異常的溫暖,偶爾一陣風吹來,把帆布吹得嘎嘎作響,也還是覺得溫暖。大人們安分地等著歌仔戲上演,一群孩子則在戲棚下鑽進鑽出,最後我總是停睇好奇的目光。兒時的我很喜歡從帆布縫隙窺看這些戲班子,亮閃閃的配飾堆了滿桌,五顏六色的戲服高掛在竹架上,還有箱子裡不知裝了什麼的神奇寶物,紮起髮束的女子穿著紅長褲白上衣,腳上還踏著一雙長筒的黑布鞋,有的對著鏡子畫上又黑又濃的長眉毛,有的把白臉畫成一片通紅,有的掛起長長的大鬍子……。 她們當中只要誰唱了一句台詞,我就特別亢奮。粉墨登場前的準備,讓我看得如癡如醉,直到有人把我趕走。戲總算開演了,雖然聽不懂,但我仍舊乖乖坐在板凳上把戲看完,幸好總有個甘草人物會穿插出現,把我逗得哈哈大笑。後來從大人口中得知這班歌仔戲團就叫「烈嶼戲啊」,便一直記在心裡。 去年秋天,我帶三歲的小侄子到廟前玩,忽見那座精緻古典的中式戲台,想必花了不少錢蓋的?卻聽說從不曾使用過,如今看來既嘲諷又荒涼。我便帶著小侄子上台,唆使他先躲在後台,待我喊「歡迎天王小巨星出場」,他便要從後台出來,然後站在戲台中央唱歌跳舞,我一次一次地喊,小侄子一遍一遍的出場,玩得欲罷不能。 從前物資缺乏,簡陋的戲台卻牢牢延續著傳統技藝,而今舞台建造的如此精美,卻不見演出者。時至今日,我仍無法忘懷在戲棚下偷窺的情景及那群帶給我童年綺麗色彩的戲班子。前些年我曾透過網路查詢烈嶼歌仔戲團的蹤跡,但一無所獲。在傳統戲曲日漸消逝的年代,我特別想念這段往事,而今唱戲的人都到哪裡去了?她們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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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兩代,情牽三地!
我做口述歷史有年了,常覺得金門是一座故事島,老一輩的鄉親人生歷驗豐富,許多人有說不完的故事。 前些時不經意到上庫訪談了吳文藩老先生,聽到後來我才明白他是吳奎新律師的尊翁。吳老的故事就是金門當代歷史的縮影,他成長於日據時代,歷經了國府的播遷,兩岸的分裂以及八二三的砲戰,為了一家的溫飽,最後在盛年的時候,落番到了汶萊。 奎新唸完上岐國小二年級,跟著媽媽哥哥弟弟與大姊,一家人從烈嶼過台灣遠渡重洋到汶萊依親,這樣的婦孺既沒知識,更缺乏膽識,一路上的辛苦可想而知了。奎新到了汶萊,才知道父親跟大部份落番的金門人一樣,一開始都住在「估俚間」,過著打黑工的日子。 現在透過奎新的文章,看看他們一家子怎麼討生活的。文藩受訪說他回台學炸油條再去賣油條,賺了很多錢;其實他先是賣肉粽起家的,有一次他到新加坡訪親,不意學會了包粽子,回汶萊之後索性辭掉工作,把四年積蓄都拿來買設備與材料,從此賣粽子一炮而紅,才得以把家眷接來。 這一段生活經歷,奎新有參與,他說中午下課後,放學包粽子,汶萊因四時天氣炎熱,華人午後三、四點在估俚間,都有喝下午茶或咖啡的習慣,父親起初頂著竹簍,陪著奎新與弟弟沿街叫賣。馬來人禁食豬肉,常要避開,若不小心被碰上,整車粽子會被推倒、踩爛。晚上則由父親一人搖鈴叫賣。這樣的落番生活,文藩並沒有透露,但是歷歷在目。 汶萊的面積約為台灣六分之一,一九七○年代人口二十萬人,華人六萬有餘;現在人口近四十萬,華人還是六萬多,但是這六萬多華人之中,烈嶼人佔了約半數。因此,汶萊是另一個烈嶼。烈嶼人到了汶萊落地生根之後,把閩南文化與宗教信仰都帶過去了。 奎新說每年端午節,都要包上千斤的糯米,炒餡料超過一百公斤,父母每天工作十六至十八小時,一連十天忙得人仰馬翻,有時累得睡著了,把釜中的水燒乾了,變成「煎粽」。這些粽子華人老闆歡喜過節,都會以高價購買,作為犒勞員工之用。 此外騰雲殿的廣澤尊王聖誕千秋日,要連演一個月的歌仔戲酬神。奎新說父親除粉墨登場之外,還承包了演戲後的消夜,因此贏得「肉粽大王」的美稱。這樣的落番生活刻骨銘心。奎新後來因居留簽證下不來,小五時不得不跟媽媽與哥哥弟弟回到台灣繼續學業。 文藩經三十年辛苦打拚,積攢了幾千萬元,退休後回台養老,剛好碰上股市飆上萬點,他不知兇險一腳踩空,資金幾乎像泥牛入海又化為烏有,傷心慘痛之餘,繞了人生與世界一大圈,又返回上庫故里;想到女兒嫁在汶萊,老來想見一面而不可得,午夜夢迴要捶心肝。 奎新返台讀書發揮一貫的認真精神,從此展開了人生新頁,如今人到中年寫了一本書,緬懷兩代三地的生活情景,打開來看真是血淚交織。奎新其實可以把它擴展寫成一部家族史,不僅透視金門人的落番精神,也作為烈嶼族群在汶萊文化傳承的生活寫照。 上庫吳家是延陵季子的苗裔,陵水湖因此得名。早年我曾去參觀秀才厝,只見門額寫著「其儀不忒」,不禁沉吟久之。上庫是有文化的閭邑,流風餘韻,人才輩出,我因與吳家兩代有了因緣,故樂於綴數語在《陵水認真情》書前以沾延陵之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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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的花生情
花生是許多金門人的一位親密好友,甚至是一生要感激的恩人。我就是,在金門生長的歲月裡,天天啃食著花生的美味和營養。 小時候,從田裡拔起的花生,青青枝葉連著累累果實,一綑綑運送回家,再將花生粒與枝葉分離。枝葉曬乾後,儲藏起來當柴火燒。帶殼花生,先用大鍋水用柴火在灶上煮熟,經陽光曬乾後,再收入瓷甕或陶缸。我們家幾位兄弟姐妹,一人一甕,算是各人擁有的小資產。吃稀飯時,可以抓一把來配。平時,就是當年戰地最佳的點心。三五好友聚首,是聊天助興的良伴。 初出爐的花生,軟軟的、嫩嫩的,花生的風味盡釋。曬乾後的花生,脆脆的、酥酥的,將花生的味蕾推向另一巔峰。到如今,軟的也好,脆的也罷,均一一收藏在金門成長的記憶缸甕裡,一生享用不盡。 記得小時逢年過節,媽要我們小孩們,輪番搗花生仁,當作紅龜糕的餡。搗花生仁,成了我們家過年過節的經典活動。兄弟姊妹們,邊搗邊將嬉笑聲,一併搗進臼裡,搗入我們不朽回憶的臼裡。石臼有大中小,數代相傳。一粒粒的花生米,用石錘輕輕地搗,細細地研,直到一個細膩可口的大小程度。這項搗花生的家庭傳統,隨我們長大離開金門到台灣求學工作,隨古厝整建成民宿,如今已搗入絕響了。 出門在外求學,每年都會收到,爸媽從金門寄來的一袋故鄉的花生。當年的包裹是用海運的,等候船期和分發包裹,常需數週才會到手。每次收到那袋包裹,總是熱淚盈眶,感動和感激的情緒,織成心臉上兩行不凋的淚痕。 淚水所包含的情緒是錯綜複雜的,深深劃破了我思念家鄉的第一道愁緒。那一袋花生,對別人,可能是值不了什麼錢的東西;對我,卻是解鄉愁的無價至寶。淚水裡還有我對雙親滿滿的感激之情。那袋花生,是用白色麵粉袋包裝的,袋口由媽一針一線密密縫合,袋面由爸用肥皂塗底,再用毛筆一筆一畫寫下通訊住址。一針一線,一筆一劃,都勾繪出爸媽最具體最深沉的愛意和思念,怎不教做子女的感動與感激。 那一袋花生,在冷戰時期金台之間沒電話聯繫,沒民航機的戒嚴環境下,飄洋過海,千重山萬重水,突破人為和天然的重重關卡,才能從前線金門運送到後方台北,怎不叫人更加珍惜。吃一顆花生,就情不自禁地,掉一滴淚。 解嚴後,花生似乎被冷落了。我們家早不種花生了,直到近年,弟妹從她沙美娘家,攜帶花生來台北給我們,才又勾起在金門時,對花生的千萬種往日風情。這些年在外,吃遍各地的花生,到頭來,還是覺得金門家鄉的,最對味、最有感覺。只因那花生,來自我生長的泥土。只因那花生,散發著金門土生土長情感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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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櫻觀瀑武陵行
2018年5月16-18日,登山隊山友組隊進軍雪山東峰時,住宿「武陵農場國民賓館」兩夜,期間,該農場袁圖強場長介紹,武陵農場天然景觀獨特,隨著四季更迭,以「春花」、「夏果」、「秋楓」、「冬雪」展現出迥異情調;其中「春花」指的就是櫻花,每年花季吸引人潮不斷;他並提醒,住宿床位難求,若要隔宿賞花必須提早半年以上預訂住房,以免向隅。隊友們興趣甚濃,提議早做決定,乃由登山隊召集人王寶琦負責籌辦,以一部大型遊覽車可乘人數為限,選擇非假日,於大半年前即預訂住房,並於LINE群組上報名,不數日,43個名額全滿;之後,有人因事申退,由候補者遞補,筆者因而得以入列。 以「台中武陵農場賞櫻行」為名組成工作團隊,陳國祥為名譽領隊,吳國群、王寶琦為策劃督導,史觀林為領隊兼執行官,蘇錦城為總務兼財務,陳麗蓉、蔡濟華為照相官;並排定2月21-22日行程如下:第一天,07:00於台北捷運圓山站會合,搭遊覽車出發;08:30宜蘭羅東新寮瀑布健行;10:00到仁山植物園漫步,攝影留念;12:00於三星鄉某餐廳午餐;16:00入住武陵農場國民賓館,再至農場園區賞櫻花;18:00晚餐;餐後夜遊園區、觀星座等活動。第二天,08:30桃山瀑布步道健行;午餐後,13:30開往宜蘭台7丙線賞櫻花,順道至長埤湖遊憩。17:30在某知名的台式餐廳晚餐後回台北。 入住「國民賓館」後,放下行囊,各自招伴前往武陵農場園區賞櫻。農場員工說,受暖冬影響,今年農場的櫻花陸陸續續在各區域綻放,喜歡賞櫻的民眾不會錯過這個賞櫻的好景點,遊客絡繹於途,目前正是賞花人潮的高峰期。走在柳杉道前的昭和、紅粉佳人夜櫻觀賞區、隘口櫻花林及波浪道櫻花區,讓遊客觀賞之餘,感受到置身在綿延盛開「粉紅國度」中的美妙體驗;我們身歷其境,看來往遊客對於粉紅花海驚呼連連,莫不駐足拍照、流連忘返。 第二天計畫的行程,到了現地後有些調整;因為武陵農場袁場長的推薦,現在露營花海區油菜花正閃亮綻放,值得一睹芳容,隊友27人決定去觀賞,另16人則按原定行程走訪桃山瀑布。桃山瀑布位於桃山山腰,列名全省六大瀑布,自農場內武陵山莊步道口至桃山瀑布為4,302公尺,往返約需3至4個小時。我們進入步道,前行一小段上了武陵橋,往下看,桃山西溪溪水清澈,橋那頭,幾株櫻花笑臉迎人,踏入筆直緩升的上坡水泥路步道,兩旁杉林夾道,有香杉、台灣杉等樹種,滿山濃濃密密、層層疊疊的綠,遮陰無日曬,走來輕鬆又舒爽。我們運氣特好,在去程一公里處,看到難得一見的國寶鳥「藍腹鷴」,雄一雌三,在步道及路旁土堤上跳躍嬉戲,有攝影愛好者扛了「大砲」〈專業攝影機〉在獵取鏡頭,我等則用手機照相猛按快門,為此驚豔留下紀錄。走了1小時20分鐘,抵達步道終點,桃山瀑布即在眼前。飛瀑由高聳的懸崖峭壁傾洩而下,泉聲盈耳,溪谷崎嶇,崖高危險,所以圍了柵欄,禁止遊客進入,只能遠觀瀑布之雄偉,不能親近水潭;仰望蒼空,藍天白雲,艷陽高照,令人目迷沉醉、心神寧靜。告別瀑布,循原路下山,至武陵橋,完成了一段充滿驚喜的旅程。桃山步道,可以一路慢走緩行,輕鬆自在的享受沿途的森林浴,是一條老少咸宜的登山路。 武陵農場賞櫻觀瀑之旅已經圓滿劃上句點。感謝核心領導群和為大家服務的隊友,讓此行充滿歡樂,滿心歡喜,各自賦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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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文課
那是個週末午後,我們被要求在掃除工作結束後,留校檢討段考的國文試卷。班長從導師室捎來了口信,同學們頓時哀嚎連連,我卻暗自竊喜著,自然不是因為考了高分,而是心下另有一份秘密的情愫。 實則,每天每天,從導師室裡迎來那頎長的身影,是我國一生涯裡最深切的期盼,也是上課最大的動力。我永遠記得開學首堂國文課,臨窗瞥見老師翩翩走來的模樣,遠方的他瘦削高挑,似乎自帶光環,白襯衫在陽光下微微閃耀著,那捲起的袖口和移動的腳步同樣瀟灑而輕飄。日後讀張愛玲描寫曹七巧又愛又恨的小叔季澤「正在弄堂裡望外走,長衫搭在臂上,晴天的風像一群白鴿子鑽進他的紡綢袴褂裏去,哪兒都鑽到了,飄飄拍著翅子。」腦海中浮現的,正是校園黃沙裡陽光下,從遠方飄飄走來的老師身影。那身影在視野中逐漸移近,步上講台後,慢慢地,你會將目光上移,全心聚焦於老師的雙眸,他眼神迷濛、淡漠而空遠,彷彿望進了你心深處卻其實什麼也都不望見。然後老師開口說話了,語調一逕是慵懶低沉,且要直低到塵埃裡,在塵埃裡自築一小世界。 這樣的老師太迷人了,像從瓊瑤小說裡走出來的男主角。上課時他背對著大家,板書一字一句俊秀飄逸,字如其人,但有同學總聽不清楚他的講解,背地裡埋怨老師根本活在自己世界裡,這叫高冷男神啊,懂不懂你們?有點審美素養好嗎?高冷系老師在第一篇命題作文最後,寫下「文字清麗可喜」等評語,末了淡淡再捎帶一句:「好好珍惜自己的這份天賦」,我手捧著作文本撫摩再撫摩、唸誦再唸誦,珍惜到不知如何是好。 午間休息時間,腋下夾著國文、數學與英文課本,從校園後方抄小路速速返家,想利用時間多讀點書。身後的木麻黃土徑,忽爾傳來腳踏車喀啦聲響,我在腦海裡揣想數學班導與高冷男神走在後方的樣子。聲響逐步推進,我一步慢似一步,於是班導從身側行過,笑著揶揄:「一個午休時間可以讀那麼多書啊?」我窘到滿臉通紅,眼梢瞥見國文老師唇邊浮出一朵神秘的笑。 又有那麼一回,我的紫藤剛剛拿到校內國畫組首獎,美術老師要幾名同學到家中作客。老師家古色古香,嘎吱作響的木梯逐步通向氤氳的頂樓畫室,忽爾上方傳來美術老師的朗笑,間雜著壓抑的談話聲,同學們停駐樓前,互相推搡著不肯入室。我只一逕低垂著頭,粉色大翻領寬版毛衣把臉烘得好熱,我知道是國文老師在裡頭,驚喜間慶幸著出門前曾費心打理過今天的服儀。 而現在,又有跟老師延長相處的時間與機會了,教室裡氣氛凝滯,他手拎著藤條,一題題講解過,要答錯的同學魚貫上台受懲,我卻眼神晶亮地凝視著體罰學生的老師。然後老師檢討起那最不該錯的一題,「答錯的同學上台」,他說。我遲緩地移步向前,老師深深凝視了一眼,慢慢吐出字句:「雖然你考全班最高分,也只錯一題,但這題不該錯就要受罰。」他提起藤條,瀟灑捲起的袖口優雅一迴旋,「啪啦」聲落,白襯衫閃耀著亮烈的光,「可以先回家了」,他說。我背起書包,領受同學歆羨的眼光率先走出教室,那手掌熱辣的疼,在週末午後的陽光裡逐漸發散開來……。多麼痛的表白,多麼熱辣的愛之狂喜,陽光裡有小塵埃快速翩躚飛舞著,映照了我彼時燒灼又炙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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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洲收藏家李福南愛鄉奉獻
李福南僑親從新加坡打電話告訴我,他以楊鎮浯縣長的名字,撰寫一幅對聯;「鎮鄉人傑金英俊,浯江地靈門第興。」要向縣長祝賀,請我書寫轉交給楊縣長。我遵囑特別買幅紅色中堂,照他指示寫好,藉縣長在歲末感恩餐會時,宴請全縣退休教師餐會致詞後,我上台代為贈送給縣長,完成交付任務。 豬年行大運,諸事吉祥,新年時我接到福南兄賀卡,卡中夾帶一張紙條,又要我為他寫給大韓民國駐華、北京大使金夏中先生;「夏風韓流行天下,中華文化傳古今」。正值年關,我用紅宣紙以對聯方式寫送給他,我這次不再具我姓名與用印,只寫新加坡李福南撰書,就逕寄韓國駐中國北京大使館,請轉交金夏中大使。另三幅用粉紅宣紙寫好,寄到新加坡交給他自己去送。 一、給吳愛華老師;「愛取佳境留鴻跡,華在妙筆揮墨香」 二、給陳圓鳳記者;「圓筆灼見氣自華,鳳舉知言鳴有聲」 三、給文國存先生;「國土豪情儒將風,存著文雅一品書」 福南兄文采風流天下聞,到處留情,他不認識楊縣長,只知縣長年青有為,勇於挑戰,終能勝選,獲知縣長當選後,深感敬佩又很興奮,馬上從新加坡飛吻金門示愛,向楊縣長恭喜道賀。據他說其他的三人,也僅是一面之緣,但他們都有他崇敬懷戀地所在,福南兄的文采風流處處留香,如春風拂面,也令人歡喜。 星洲收藏家李福南,民國35年〈西元1946年〉出生於馬來西亞柔佛州新加蘭,祖籍金門復國墩,留學台灣,學成後,長期居住新加坡作生意。我認識福南兄,是有一次我奉派到馬來西亞柔佛州訪問僑胞,順道造訪我連襟鄭龍標家,碰上福南兄,他和龍標同是就讀政大的僑生,畢業後龍標回馬來西亞開農場,福南兄離馬赴星創業。 福南兄經常會帶子女或帶鄉親回金門,他說;「月是故鄉圓,水是故鄉甜」,豈能不常回故鄉?自從見過面後,他每次回金門都會來找我,送給我一、二件新加坡小藝品,讓我陳列典藏。有一次他帶三位鄉親回金,來電找我,我說我正要去古寧頭和平公園,參加金寧鄉石蚵小麥文化節活動,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去共襄盛舉?他們表示很樂意,我就開車載他們一起去,受到前鄉長陳成勇熱烈地歡迎,把他們當特別貴賓接待,讓他們有賓至如歸的榮耀。那天我們除了參加開幕,欣賞全部精彩節目表演,陳前鄉長送我們每個人的園遊券,讓我們可以吃盡金門地方小吃,如海蚵煎、海蚵麵線、烤地瓜等等,讓大家非常開心歡喜。然後乘電動車參觀麥田巡禮,以及觀賞千人剝蚵盛況,讓他們大開眼界,嘆為觀止,而回味無窮。 李福南台灣政大外交系畢業後,憑著自己地努力,以及金門人打拚奮鬥的毅力和精神,在新加坡經營土地房屋仲介和從事國際貿易業等事業,生意興隆,而當事業有所成就,賺了錢後,開始旅遊世界各國名勝古蹟,他熱愛中華文化,喜歡收藏中國古老民俗藝品,尤鍾各式各樣地陶瓷藝品,數十年來,收集的藝品,包括文房四寶、生活器皿以及玲瓏玩物等,品類極多。年代有明末,晚清、民國以後的民俗藝品,引為個人生平之最大資產。 年老了,他希望他的寶貝有個好歸宿,96年〈2007年〉贈送金門縣文化局兩百件,各種陶瓷器的筷筒,供文化局永久典藏。文化局還為其辦了一場特展,並編集出版成書;「陶醉浯鄉──李福南僑親陶瓷精品珍藏展圖輯」。後他為期許國立金門大學能增添更多的藝文氣息,多次捐贈藝術品,供金大典藏。金大前校長黃奇,特別在圖書館公共閱覽室,闢建櫥窗陳列展示,揭幕典禮中黃校長嘉許收藏家李福南董事長,愛家鄉愛金大,無私捐獻地義舉表現,令大家感動,他要代表全校師生對李董事長表示十二萬分的敬意與謝忱,黃校長開玩笑地說,櫥窗空間還多,希董事長能繼續捐贈,贏得觀眾熱烈掌聲與笑聲。李福南致詞表示;「所有國際性地學校,除了學術風氣外,藝文涵養也很重要,希望以此作品增添學校的藝術氣息,進一步薰陶金大學生對於藝術品地敏感度,以及觀察力,以後我一定不辜負校長美意,定會繼續捐贈藝品給金大,感謝黃校長能作這樣妥善地佈置安排展出,也謝謝大家撥冗觀禮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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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子化的省思
二月份的遠見雜誌,標題是─「直擊台灣無子村/你的家鄉會消失嗎?」眉題為全台368個鄉鎮區,有134個瀕臨地方消滅危機,未來的發展趨勢,不僅是少子化,而且因城鄉差距,有些地方更面臨無子化,134個人口少、中低收入多的鄉鎮區恐將消失,這134個鄉鎮區主要位於中南部、東部等非六都,占全台七成的土地,但總人口數只佔全國的11.6%。顯示台灣的人口過度集中於都市,不少鄉村地方面臨凋敝。以後某些故鄉的名字會不會消失掉? 金門其實也有如此情況,金門的現住人口數在二十年前約五萬人左右,現在的戶籍人口,去年十二月金門的全縣總人口數已快突破14萬人,但實際長住的人口仍只有六、七萬人,其中以金城鎮和毗鄰的金寧鄉和金湖鎮這些都會區人口數較多,但實際上很多鄉村人口仍然稀少,部分小學校雖然因辦出特色,學生數有略增,但多是越區就讀,實際上村內幼兒仍然逐年減少,當然遠見並未將金門列入無子村的可能範圍,但隨著要享受社會福利而表面看來造成增加大量的戶籍人口,實際上長住人口的增加仍是有限。長此以往,隨著金酒銷路沒那麼好,盈餘日漸縮減的情況下,以後若沒有像現在一樣好的福利,恐怕會更多年輕人遠走他鄉,另謀高就,而金門的高齡化、少子化和無子化將更為嚴重。 由最近金門日報的幾篇有關金門財務分析,都在剖析金門財政將逐年困難的警告,雖然2018年決算縣庫累計賸餘尚有145億元,但以每年20億歲出赤字的速度,恐怕幾年後,金門將坐吃山空。為了改善無子化地方消滅的問題,行政院將2019年訂為地方創生元年,這也是學自日本,日本地方創生的優先順序是工作、人、再鄉鎮,所以地方產業應優先發展,金門地方財政大量使用臨時約僱人員固然造成財政的負擔,卻也暴露民間企業缺少發展,就業機會少,因此大量人力和年輕人才湧向較穩定但待遇不算高的短期約僱人員,聽聞新縣府團隊有意裁減四分之一的臨時人員,以節省財政支出,想法固然合理。但政府應評估的是這些臨時人員工作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而不是鎖定裁減四分之一的數量。此外,這些人的家庭背景也應考量,有些是弱勢的單親和外配,她們是靠這份收入來養家活口,當然工作績效也是要列入考評。但是最重要和最急迫的是政府應優先帶動地方的發展,除了節流,更需開源,投資建設和發展,金門現階段不能只靠單元化經營的金酒公司,必須投資觀光、進行基礎建設和發展地方產業,讓人進得來、東西賣得出去,年輕人有賺錢機會,自然就不會成為台漂和陸漂青年了! 當然政府和民間應合作網羅有專業、創意、熱誠和奉獻的人,組成跨領域的創生小組,來推動金門的創生工作,才能創造出生機、生意、生利;讓年輕人能維持生計生活,才能落地生根、成家立業;生養眾多、創造生命,自然能對抗無子化的危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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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裡的我們染有最深的底色
年前帶著友人參訪擎天廳,瞧一瞧我小時候和伙伴跳舞的地方。擎天廳,藏在太武山深處山腹的坑道,人工開鑿的斑斑血淚滲入堅硬的花崗岩層,甚至滲入浯島坑坑坎坎的傷口,浯島將疼痛裝入自己的身體,成就無堅不摧的擎天廳。 彷彿聽見一聲遙遠的呼喚,喚醒我心底隱藏的回憶。 國小三、四年級的時候,我和幾位同學被選為民族舞蹈的校隊,代表學校參加總統蔣公華誕活動。夜黑風高的晚上,當我看見前來接載的軍用卡車時,震驚得體內臟器都在顫抖,家裡窮得連牛都要跟親戚借來耕田,遑論體驗過腳踏車和摩托車,公車也沒機會搭乘,面對眼前的龐然大物,銳利的光芒從車身前方照來,刺破黑夜,照亮我心中的恐懼和驚喜。 吃力地爬上高大的卡車,鑽入後方座位,裡頭已經擠滿其他參與活動的人,我並不特別也不顯眼,沒有強烈的色彩,車內的叔叔阿姨招呼女同學坐下,我則安分地蹲在一角,在覆蓋帆布的縫隙中,藉著夜晚投入車內神秘又歡愉的風景,安慰自己。 月色漾動,浯島往日的光影在顛簸之間得以折疊映現。霜降過了,東北季風吹襲的日子緩緩拉長,為什麼每年的十月三十一日我必須來到擎天廳載歌載舞?我不敢問,思緒漫遊在木麻黃陰森綿長的影子裡,從暗影的靜謐與湧動間,依稀聽到明月彈撥出或壯懷、或幽怨的回答。 到達擎天廳的大禮堂後,進入一間小房間,老師忙著為我們裝扮,我身著咖啡色的上衣、黑色褲子,額頭綁著喜氣的紅色頭帶,臉蛋塗了脂粉,唇上還抹了口紅,手持長筷子,帶著笑容和天真上台,那時候台上台下的情景早已淡忘,唯一深刻的是,我心底一直有股想要揚眉吐氣的衝動,不甘願在地底下消磨年華,不想再走進幽深的坑道裡,更不喜歡被推推撞撞,跟著眾人走在同一個方向,世間上很多事情不都是這樣嗎?對或錯,真相或謊言,總是懶得一一檢驗,只是屈就模糊屈從懵懂,或者盲從身邊的一切,然後一點一點變成自己厭惡的那種人。我懷疑眼前所遵從的、所嚴守的行為,因為這些讓我陷入混沌,沒有自我,趨入絕望。 光陰如滾石,從巔峰猛烈地滾下,把過去的日子全都砸碎了,從動盪流離到內患外辱,槍砲聲已響在遠方,浯島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長久的黑暗迎來一片光明和諧。若戰爭剝奪浯島的一切只是一道關卡,渡過關卡的島嶼人無須害怕失去,擎天廳亦不再需要把自己藏起來,褪下負重,有了對美好生活的嚮往,這嚮往,是澄明、是蔚藍、是安樂。極端貧困艱苦的大地,鍛鍊出極度堅忍強大的生命能量,這座島嶼才可以擁有風的自由,光的溫暖,雨的生機。而這片土地鑄造了我的靈魂、情懷和鄉愁,讓生命感染蒼涼堅韌的本色。 我的思緒偶爾會繞回小時候記憶中的擎天廳,這裡埋藏著驚心動魄的島嶼歷史,故地故人、故鄉故土,感受著時光過盡,相伴著故事而流連忘返。塵事飄然如夢如幻,那一群在擎天廳大禮堂手舞足蹈的孩童已經長大,有的遠走高飛,有的回到田野鄉間,有的徘徊在喧闐城市,我則抱著初衷和許下的承諾,繼續探尋生命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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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團圓
又是新的一年,過年,是個「團圓」的日子,從很多的層面來看更是加重了年的味道。 首先,「訂機位」是出門在外、異鄉遊子的重要大事,當我們一知道相關消息,會馬上轉知親朋好友,在開放訂位的時候忙碌的撥打各航空公司的電話,或是善用各種管道只為訂到「回家」的機位,訂到了放心了,沒訂到的繼續留意「加班機」的訊息,為的就是回家與親人團圓。 在年前,不少的地方都可以排隊拿到「春聯」,先拿紅紙,等書法家寫好一張,拿到一個角落去晒乾(風乾),一張一張的擺放,最後再一張一張的收起,要有耐心的等,一點都急不得,「寫春聯」的風氣在金門各地蔓延開來,是的,我也喜歡家裡貼著某某書法家的字,有時是好幾個書法家齊聚在我家呢! 拜拜,對老一輩的人來說是極為慎重的事,要準備什麼、要拜那些祖先、先拜什麼再拜什麼馬虎不得,雖說現代人越見簡化,但過年,如果什麼都朝著簡單的方向走的話,那「年味」不也越來越淡了嗎?還有趁著過年「大掃除」,把家裡的東西做個總整理,該清的、該換的,也把空間重新利用,迎新送舊,總是有個好的開始。 大年初一到初三,不少的地方辦活動,我們也都習慣到各地走走看看,湊湊熱鬧,儘管每年的活動內容有可能大同小異,但那是一種樂趣,有時和朋友來個不期而遇,總是意外的收穫。上「太武山」,是春節期間必然要走的行程,除了可以全身動一動外,點「光明燈」或「安太歲」更是此行的目的,然後到寺內拜拜,到後頭摸摸「安心石」,還有,吃吃「素齋」,那是一種氛圍,排隊盛、洗碗筷全部自己來,挺有意思的! 今年,特別的是跟著家人坐船到廈門,坐車到泉州、到惠安,好像這是我第二次跟著先生同去,我知道在金門,有不少人是從惠安來,這回我又再一次感受到「親人」之間常聯繫的重要性,他們有個「群組」,三不五時會傳照片、影片,有事在上頭溝通,今年過年還在群組裡「發紅包」─人民幣,每次都造成騷動,而其實金額少少的,但在一水之隔的兩岸親人之間一次次的流動著。又是大團圓,來自金門的親人,加上從四面八方回到老家的親人,好多桌坐了好多人,這其間包含了好幾代的人,第二天的中餐是「安薯粉」,在大鍋內由液體要變成桌上餐那可不是一件易事,這其中動用了好幾位大漢,大動作的、不停的攪拌,男的、女的大家齊力合作,最後才有美味的午餐,這一餐,對我而言印象深刻! 多多珍惜與親人之間的緣分,不管是近在身邊的、或是再遠一點的、出外工作的、移居他鄉的,逢年過節,只要可能還是多聚首的好,畢竟人生無常,還是要「把握當下」才最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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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萊烈嶼鄉僑第一人:丕顯甲必丹王文邦
眾所皆知,僑居汶萊的烈嶼鄉僑成功者不少,而丕顯甲必丹(PehinKapitan)王文邦(1882-1940)可謂汶萊烈嶼移民致富的第一人。王文邦生於烈嶼鄉西宅。1900年,年僅18歲時由家鄉南下,先到石叻坡(新加坡),隔年再到汶萊謀生,開始了他在海外奮鬥的生涯。 王文邦初到汶萊時,荊棘荒涼、人煙稀少,市區只有幾間茅草屋頂的簡陋小店屋,零落稀疏。華、巫人在貿易方面多以土產為主。偶遇新加坡貨輪抵達,則彼此議價,然後以物易物。他不仰賴他人庇蔭,也不靠親友支持,刻苦耐勞地從小本生意做起。1910年創設「金德源號」(又稱德源號),收購樹膠等土產和買賣汶萊生產之黃金,也從事批發進口香煙等出入口貨的生意。此外,金德源號開始代理及銷售汽油。店號業務隨著斯市繁榮而日益蓬勃,他也因信譽卓著而名聲遠播。 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德源」店屋乃用木板建築。日軍到來,汶萊淪陷,店屋被聯軍轟炸成平地。1946年,聯軍登陸汶萊約一年之後,王家又在原址以棕櫚葉重建店屋,繼續營業。王文邦秉持勤勞儉樸的美德與堅忍奮鬥的精神,曾親自划著木舟,載著貨品,經年累月地在斯市水村川行,向村民們兜售,成了家喻戶曉的商人。 1930年代,馬來人多數住在水厝,汶萊市鎮只有一條街。每逢漲潮時候,河水會漲到現今的蘇丹街(Jalan Sultan)。該區處於低水位地段,後經汶萊政府批准,展開填土工程,而王文邦是承包者之一。他憑藉著小生意累積的資本,進一步轉型為營造商人。 王文邦持續發展批發和零售生意,並先後開設了五間店,包括至今仍然存在的「德隆餉當」(當鋪)。由於經營有方,業務蒸蒸日上,奠定了穩健的經濟基礎。他於1939年創設「文邦」戲院,為汶萊人帶來了新的娛樂生活。日軍侵佔汶萊時,戲院也被聯軍摧毀,直到1953年重建,並在1960年拆除。 1918年,王文邦邀請30餘位友人,共同創辦了「育才學校」(汶萊中華中學之前身),以教育子弟。初期沒有校舍,只能租用店屋作為教室,學生有20餘人。舊有的臨時校址是在王文邦之住宅「太原」對面。後來由於學生數逐年增加,原有的教室已不敷使用。王文邦與友人於1937年發起興建校舍籌款運動,他以一元對一元的方式,號召商家響應,共籌得4千元,得以建築一座兩層樓的「中華學校」校舍。校址是在斯市瑪那哈拉路(JalanBendahara),徵用了當時的平民房屋與華僑協益社的地段。1938年,育才學校更名為中華學校,並有了全新校舍的落成。 當年,樂善好施和熱心教育的王文邦,經常資助經濟能力較差的學生,篤信基督教的他,甚至在聖誕佳節分送學生校服,好讓他們有機會完成讀書的心願。他於1918年起即擔任育才學校、中華學校之正總理(相當於現今之董事長)職,直到辭世為止,前後長達22年。他奉獻社會和重視教育的堅持,為汶萊的華文教育開拓了良好的基礎。他也無私照顧同鄉,當時來自金門的同鄉初臨汶萊時,他會讓他們借宿在德源店內。若要經商,也會讓他們預支一些貨物或金錢去做生意,之後再慢慢償還。他補貼鄉僑回鄉盤纏,替對方買下船票和提供旅費,讓他們有機會回返故里。他也在烈嶼興建了文邦別墅,以光宗耀祖。有鑑於在華社的領導地位,汶萊蘇丹冊封他為華人首任丕顯甲必丹(相當於宮廷大臣)榮銜,以及汶萊國家議會議員。 1940年王文邦辭世,享年58。他對汶萊社會、經濟和教育發展付出甚多,尤在團結華僑和啟發民智,實為關鍵開拓者、領導者。他的兒子拿督王金紀、女婿天猛公拿督林清注(烈嶼東林人)、葉宗德(廈門人)繼承了他的精神,均對汶萊有所貢獻,在當地饒富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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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餅燈
小時候住在後浦街,後浦街位於後浦城,後浦城在一百年前的清朝,可以算是當時的台北市,而後浦街就是當時的中山南北路,是一條很熱鬧的街道。 清朝入關後的268年歷史,後浦城受清政府管轄,典章制度與地表建築,把後浦城塑造成金門島上政治、經濟、宗教、教育等中心,成為金門島上最熱鬧的城鎮。 即使到今天,後浦城的歷史仍可從一些古老的建築印證一二。比如香火鼎盛的「觀音亭」內有一方最古老的「慈航普渡」匾(乾隆18年,西元1753年),在香煙繚繞下,已經烏金得發亮,叫人看了心緒會飛越時空,想起266年前的乾隆皇朝,後浦城這裡是怎樣?再從拜亭上方的「靈濟寺」匾(道光4年,西元1824年),讀到那段北風推送凶猛火焰殃及鄰舍,很自然的,會抬頭東張西望,推想當時,在一旁十二年前才剛矗立的邱母節孝坊(嘉慶17年,西元1812年),在眾人驚恐中,是否花崗石柱燒得燙人;而遠處,城之西廂,也是在十三年前才剛落成的「浯島城隍廟」(嘉慶18年,西元1813年),廟內的城隍爺,是否也急急如律令、調兵遣將,潑水救火,想著,燒呀燒,該不會波及到這兩棟剛落成的後浦新地標吧! 清代,後浦城有觀音亭、總兵署、縣丞署、浯江書院、邱母節孝坊、陳氏大宗祠,這些大型的公家建築,從清初到清末,陸續站在後浦街頭,引領一些民間宅第也跟著陸續興建,構成後浦城像蜈蚣屈走一般的十字街坊。 我從小在後浦城長大,後浦街留存許多美好的回憶。我懷念過年的元宵節,那時街道上,必定張掛花燈,街頭的「觀音亭」,更是燭光照人,大紅的蠟燭,點亮廟裡廟外,諸多善男信女為了還願,紛紛前來頂禮膜拜。 那時候,官方規定店家要在元宵節張燈結綵,這是戰地政務時代宵禁規定之餘,唯一逆向操作的作為,店家雖被規定得恍然,但也只好服從。 大人們忙著張燈結綵時,小孩子則忙著到山上闢尋竹子,製作關刀燈與火把。 元宵節,是女生秀「七餅燈」的時候,紙糊的七餅燈,摺疊起來,像一塊圓餅,拉開來,就成一個圓柱體,在中間點著一根小蠟燭,形成燈籠一般,女生以竹棍擎著,小心翼翼的走著,一路低頭看,蠟燭在筒中搖搖曳曳,不容絲毫傾斜,否則燈籠著火,瞬間化為灰燼,愛哭的女生只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葬送花燈了。 而那年代的男生,偏愛做關刀燈,我們到山上尋找綠竹,劈一截,再從頂部剖開成竹篾狀,再撐開竹篾,綁成關刀形,然後糊上透明的玻璃紙,做出藍紅黃綠各種色彩的關刀燈,功夫好的會在關刀內放置一個蠟燭座,點上蠟燭,讓光線透出來,能夠讓關刀燈亮起來,是高手,蠟燭不倒,沒燒起來的,是本事,只是這支辛苦紮結的關刀燈,往往是中看不中用,點綴裝飾而已。 至於火把,是利用一支中空的紙棍,裡面塞滿蠟燭淚,蠟燭淚中間再穿入棉線,讓棉線引燃蠟燭淚燒起來,這種火把火焰算是文火,難以滿足自命是梁山泊英雄好漢的痛快感。 那時候,我家開布店,從台灣買回來的絨布匹,是利用一支直徑約二吋的紙棍,捲成一匹布,只有等待布賣完,才可取到內中的紙棍,因此那是稀罕之物,我因家利之便,在元宵節前後,也就成為童伴覬覦的對象。 這些元宵節花燈往事,在那年代,充滿手作功夫與成就,推想今天,已經不時興這個了,於我而言,元宵節的花燈也只存夢憶。 不料久違的「七餅燈」,近日在逛跳蚤市場時被我尋獲,四個紙糊的「七餅燈」,潛藏在混沌的塑膠袋內,在大家還在猜測時,我一把搶起,揣在懷裡,想著今年元宵節,可以讓外孫女見識一下「七餅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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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牆依依迎故人
民國46年,位在後浦城廂衙門口的金門攝影社樹立了嶄新的招牌。立體的山牆造型,是前所未見、大膽的嘗試。 那山尖,是灰色的簡樸線條,低調無華。 那上身,是藍色的浩瀚海洋,綺麗漫延。 孤懸在海(牆)上的,是草綠色的金門、烈嶼島型狀圖。 作勢向西奔馳的金馬栩栩如生、躍然島上。 簇新招搖的招牌、專人繪製的立體莒光樓背景布幕,戰地金門軍旅生涯結束前,誰不拍張勿忘影中人的照片留念?誰家孩子不曾留下一張騎著木馬搖擺的影像記錄? 地處金門行政中心,佔了地利之便的金門攝影社,著實風風火火了好些年。 隨著照相館如雨後春筍般林立,因著策略聯盟,引進各式大型的、新穎的機器,而後戰地政務解除、十萬大軍精減,數位相機智慧型手機興起……,六十二個年頭過去,金門攝影社風華不再,原址新建物拔地而起,美麗的天際線失守,只剩下金門攝影社的山牆立體招牌仍在,而曾經俊美飛奔的金馬已然迷途,消失在後浦大街。異地遊客搜尋到的,是位在陽宅,前幾年為拍攝軍中樂園而搭設的電影大街,那裡有複刻的冰果室、浴室、五金行、郵政代辦所,也有淑女美容院、紳士理髮店,當然,還有原始的金門攝影社的樣貌:蔚藍海洋、綠色大小金門島、金黃飛馬。一如1957年初設立時的美好。 「一定要轉來去衙門口看看。」 民國108年,歲次己亥。正月初三這一日。未時的陽光仍熾盛,照得來人雙眼迷離撲朔,幾乎睜不開眼。 參加三天二夜金門自由行的老先生在總兵署門口下了車,笑稱:「拄著拐杖三隻腳,走比較快。」身分證上載明16年次,實則出生於民國18年,祖籍福建東山的老先生已年過九十,走起路來不顯龍鍾老態,甚至算得上箭步如飛! 佇立在金門攝影社重新粉刷過的山牆招牌前,老先生如數家珍,說的是一甲子前的往事: 「這裡以前有個中山台。當年勞軍,這裡人山人海,擠得水洩不通。」 「那時候警察局在城隍廟。」 「前面巷子再走進去就是魁星樓。」 「我是第一個幫照相館畫立體佈景的人……。823隔年我們搬到台灣,還有人要我幫忙畫佈景再寄回來金門……。」 陽光燦然下,老先生在金門攝影社招牌前留影。 山牆上,左側「民國46年」的紅色字樣清晰可見。 右側,「馬柳題」的幾個紅色字樣也依然清楚明白。 「有拍到名字嗎?」老先生問道,眼裡盡是滿足的笑意。 62年前,來自內地的,年僅28歲的馬柳為金門攝影社設計了獨一無二的廣告招牌。 62年後,年已九旬的馬柳回到金門,心心念念,要回衙門口看看。 衙門口的金門攝影社的招牌山牆上,有他青春時的廣告設計夢,藝術創作魂。儘管飛馬不再,蔚藍汪洋的海上,夢想繼續馳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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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陳明善伯伯
陳伯伯在我印象裡,相見不出五次,每一見面就隔了十幾年,但從我年少到中年,從他中年到老年,感覺卻始終親近,印象也沒改變過,他總是溫文、親切,待人熱情,出手大方。 知道有這麼一位伯伯,是國中時,他來金門,住在山外迎賓館,他從山坡上走下來,直衝著我笑,我們可能前一天見過面,也可能他知道我是老宋的兒子,反正,我們就在那一刻認識了。 後來,每當聖誕節、春節時,我都會代替爸寄聖誕卡與賀年片給他,也會收他龍飛鳳舞書寫的卡片,畫面顏色艷麗,有大塊流動的色塊。 高中畢,同學都在臺北,有次台中的老同學約聚,南下台中,打電話問候陳伯伯,他問我們住那裡,我們說不知道,他就定了間飯店房間讓我們住,我們很興奮,止不住的好奇,看看、瞧瞧,翻覽電視頻道,探視冰箱。 陳伯伯全家也約我們一起吃飯,飯後還到他家,一間起伏迴轉的日式房子,走道有轉折、有階梯,並讓我們參觀他的畫室,我們止不住驚訝的眼光,不住地哇哇叫。 時光飛逝,轉眼十餘年,我大學畢、結婚,方才又到台中,依著記憶,撥著他們規律好記的電話號碼,他們還在那,陳媽媽騎著機車到巷口接我們,到了他家,還是一樣熱情,好似我們一直都在一起。 又再見面,大概又已十年,我爸從金門來找我,說想要到台中找找陳伯伯,我跟他一同坐著基隆至台中的國光號,小弟也隨著工作的SNG車到台中,一併會合,見到面,爸含蓄微笑,陳伯伯豪邁開著彼此的玩笑,久別重逢,不激動,但自然如親人。 那是最後一次見到陳伯伯了,有次他台北有個展,我到了現場,他不在,我留下了土產,交代展場人員轉交。 陳伯伯是著名油畫家,油畫混合水彩技法可稱獨步藝壇,我是藝術門外漢,但他的畫有水彩的渲染,兼具油畫的明燦,引人入勝,觀景賞畫自生情景交融的躍動與歡喜。 爸很少說故事,只提及,38年國軍退守小島,分居民宅,軍民同住古崗老家古宅,陳伯伯是青年軍,當年也不過16歲,我爸小他3歲,年相仿,情相近,吃住一起,無話不談,一同度過了幾年的青春歲月。 這有點像我國高中時與同學喜歡聚在一起,睡在一室的感覺一樣,縱然過了幾十年,感情依然不變,爸與陳伯伯也一樣,很少見面,但那種一同走過從前的情誼尤勝言語。 去年11月接懷蓉姊電話,說她爸想找個時間來金門見見爸,去電陳媽媽,她說,老爺子中風多年,沒辦法講話,很想找個機會到金門見見老友,但就只是個心願,不知道能不能去得成,沒想到言猶在耳,就聽聞他溘然離世的訊息。 「不相見,自難忘」,陳伯伯與爸,還有他在我的心中,就是如此的自然難忘,沒法送他老人家最後一程,只能衷心為陳伯伯祈禱,願他老人家離苦得樂,永恆安息,他的藝術永生,創作不朽,哲人其萎,榮耀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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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童年鬧元宵
那是處於戰地政務實驗時期、燈火管制的60年代,有不一樣的熱鬧元宵節情趣。 童年的記憶,后浦南門的豬舍、馬廄、菜地前有一片空地,一年一度會有元宵節燒塔習俗。 元宵節的前幾天,年紀稍大的孩子王,會悄悄地張羅左鄰右舍孩童,積極到附近收集來一些磚頭、瓦塊,並從四處撿拾柴草堆積一旁。到了元宵節傍晚,人群開始往空地上集結,圍繞觀看,由有經驗主事者,開始動手建塔。首先挖好地基打好灶頭,然後再以磚頭舖底,由大後小往上堆砌,瓦片塞入縫隙,最終累積堆成一座一公尺餘的磚瓦尖塔。過程中的高潮是點燃火苗燒塔時,隨著冰冷風勢的鼓吹,天乾物燥,火焰越燒越旺,不時聽到「霹!霹!啪!啪!」的聲響,瞬間周遭的溫度驟升,暖流助長大夥兒亢奮心情,贏得讚嘆聲與驚叫聲不絕於耳。黑夜中流竄的火焰特別燦爛美麗,眼看著塔型磚瓦逐漸由紅豔而燒炙成烏黑,柴火燒盡,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塔倒煙熄,同時許下新年的新希望與夢想。 那是一個幾乎沒有太多零用錢可以買花燈的年代,街道商家會應景在店門口吊掛一些關刀燈、船燈、飛機燈、坦克燈、火箭燈、宮燈、兔燈、魚燈等各種造型花燈上市,通常是用竹骨、鐵絲線、透明玻璃色紙等材料手工製成。最經濟實惠的大眾花燈,首推便宜的折疊花燈,撐開成螺旋直筒狀,收縮時成薄餅狀,俗稱「七餅燈」,一小盞就能滿足一個小孩子元宵節提燈的心願。折疊花燈的缺點是不禁風大,刮風時裡面的蠟燭容易倒掉,很快地引起自燃,通常買給年幼者或女孩子玩耍。 不花錢當然少不了自製的花燈,傳統代表性的是番薯燈。家庭過冬時向來都不缺番薯,專門挑個頭大的,只要挖開內部成空膛,方便擱置蠟燭,周遭留有通氣孔排煙,番薯皮肉容易雕刻,皆能塑造出不同花燈和雕刻圖案。 符合戰地時代色彩,就是撿拾軍用罐頭空罐子;平日不僅拿來當踩高蹺玩具用途,元宵節也是製作花燈的上好材料。通常會拿菜刀開蓋,隨後以鋼釘鑿孔,或敲洞打出圖案,加上貫穿的鐵絲線,綁成蠟燭座及提線,「銅篝仔燈」可以說是大功告成。點亮蠟燭時,釘孔滲出大小光芒,既不畏風吹雨淋,又不怕嬉鬧時被燒掉,顯示霸氣十足的獨特性。 男孩子最愛玩的還是舉火把,平日盡量收集蠟燭塊,連一點點的「蠟燭淚」都要刮下來;憑著「積沙成塔,集腋成裘」精神,在元宵節全部派上用場。由竹筒、棉花、蠟燭塊、煤油做成的火把,燃起熊熊火焰勝過任何燈具,因為有其危險性,經常是稍大孩子的遊戲。 傳統元宵節的提燈玩火習俗,都賦予自娛娛人的吉祥寓意,祝福大家元宵節平安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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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規模經濟遇見範疇經濟
規模經濟(economic of scale)與範疇(多樣化) 經濟(economic of scope)是分析產出效率兩個重要卻容易被混淆的概念。 關於規模經濟,即在要素價格與技術水準沒有任何改變的情形下,企業規模變動(產量增加),導致平均成本下降的現象,例如:每日產量從100提升到1000單位,但平均成本從5下降為3。 而多樣化經濟,表示企業同時生產多種產品(增加產品的種類),使得產品的平均成本低於個別生產時的平均成本,例如:單獨生產A產品(手機)的平均成本是1000,而另外生產B產品(平板電腦)的平均成本是1200,但同時生產A與B兩產品,使得其平均成本分別降為900與1000。 規模經濟解釋了同一產品產量增加帶來的效率(平均成本下降),而多樣化經濟則是因產品種類增加產生的效率。如此似乎美好,但萬勿忽略,並非所有產業或每一廠商都能享有這樣的特性。 或許是受到這些觀念的啟發,近年來在人力資本養成上也出現多樣化主張,跨領域學習、多元化評量等喊得漫天響,但卻輕忽了不管是訓練也好、教育也罷,學習從來沒有是輕鬆的,所謂快樂學習只是學習方式的多元,並不代表內容的浮濫與膚淺,然而,卻有不少人迷信於這樣的翻轉學習,然後,再回頭抱怨學用落差,全然無視於一連串口號的信誓旦旦後,無論是三明治教學、課程模組,以至於跨領域學習與三創教學,學習的本質早已被蹂躪至所剩無幾,教育修練應該致力深耕的部分,卻被虛幻浮華的名目取代,所有冠冕堂皇的口號,不過是用來掩飾對於人力資本培育的無能與弱智,說穿了,該當強調學習之規模經濟的時候,卻硬是往學習多樣化的方向擠,如此一敗塗地的難堪,並不是全歸咎於少子化所致,就能船過水無痕。 至於,有些傑出優秀的人士,喜歡跨領域演出,像是經商有成的大企業家,開始進修博士學位,目標是從商界跨足學界;又或者救人無數的醫生,接著就冀望救國;總之,不管是商而優則仕、學而優則仕,甚至醫而優則仕,這類跨領域的投注,其實與樂透彩類似,不會每發都中的,有志者都該算計算計當中的機率,其實正是對多樣化經營的評估;如果不適於跨行,繼續耕耘老本行,專業化經營,當規模經濟上門時,還可能伴隨學習效果,或許表現更為亮眼。表演鬼才李國修不是說了:「人一輩子能做好一件事就功德圓滿了。」而他一輩子就因為堅守這樣的信念,只想做好一件事,於是成就了典範。 此外,像是遠近馳名的金門雜糜,不僅是返鄉遊子慰藉鄉愁的美食,到訪賓客亦慕名而趨之若鶩,儼然成了本地早餐的代表,而打著此金門美食旗號的店家,有的獨鍾情於單一品項,從頭至尾只賣雜糜一樣產品,但有的則是雨露均霑,提供多樣選擇,雜糜之外,尚且旁及鹹粥、麵線糊、肉羹麵、蚵仔麵線等其他同為在地早餐的滋味。如此架式雖各異其趣,但也是在市場反覆試驗後,具備規模經濟者,以一招半式(單一產品)闖江湖足矣,而坐擁多樣化經濟者,則練遍各家絕學(多樣產品)行走天下,各自爭艷也各自芬芳。 所以,不管是「任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抑或「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從規模經濟與多樣化經濟的推敲,或許可以重新琢磨出新鮮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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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寫島鄉沒有句點
想以家鄉書寫的主題非常多,海鮮山產繁簡貴賤,蚵仔、蕃薯充斥期間,花間野草:虎莓、豬母菜、枸杞樹欉,各種植物都充滿生命力,蓊蓊鬱鬱伸展著,都在笑與淚中交織兒時的日常,虎莓摘了洗都沒洗放進嘴裏,豬母菜摘回家和著豬食養豬,嬤草根是童年甜蜜想望,感冒發燒母親熬上一壺嬤草根加冰糖,甜甜的口感極好喝,枸杞樹欉的葉子心煮米粉湯。生個小病會有一點兒褔利,父親會到田埂或深壑採擷相關藥章,這些村子周邊及較遠山上的植物,經常是感冒燒熱的藥材,各種草類都奮力生長,構成我們的童年野趣。 花生、地瓜、高粱……都可以是詩篇,趁年末羅列十數種,準備用嫩拙的文字付予詩意,自個笑稱是鄉土詠物詩。 不管是晴空萬里,或雲霧低下,顯現在回憶裡盡是美好,不覺得有什麼不堪或苦痛,告訴自己要留住青春時期的熱情,生命活著就必須愉悅歡喜,因此光是一條泥土路翻轉到目前慈湖路,叫我想為這條路的變革及發生過的故事一寫再寫。 前些日子為「蚵」寫一首自白詩,因為島鄉人們對它熱愛超乎想像,在他鄉夢裡反覆出現。也為十七歲開始鄉愁寫一篇如何越過台灣海峽,鄉村姑娘闖天下,記那個時代的我們的歷程,各人際遇不同,卻各有故事。也為我們做紅粿的粿葉(大黃槿)賦予詩意做了些詮釋,原來整個島上物種、人、事都是題材,迄今寫都寫不完。 家鄉島嶼不大,走過烽火歲月,處處是詩篇,希望用書寫留下記憶。 經常回望幼時,走到今日,縱有坎坷也有一定養分,是什麼支撐我青絲到鬢白尚且活得樂觀自在?是環境讓我樂天知命。 島是清純的島,想來挺適合滋潤小女子們的養成,那年代一切天然,許多人談個小戀愛即走入婚姻,過著無怨無悔的人生。前些日子遇到童年玩伴,熱情大方時髦,要不是在村裏遇見,若換個地方場景根本認不出來,她提及少女時代在金門日報服務,經常幫我領那薄薄的稿費,我竟想不起有這樣的曾經,只怪歲月催人老啊。回頭趕緊謝她,幼時那不成熟的文學大夢能延續迄今,原來周邊圍繞許多貴人。 貴人們都不吝嗇給掌聲,懵懂中摸索一條並不好走的路,婚姻、養兒育女、事業皆然。 去年初想把經營好好的保險業結束,所有家人友人都啞然,那行業於我是財源滾滾,何以捨得?自問如果不結束,一輩子為錢工作?若不把握機會趕緊轉身下台,過了今天,明天比今天老,待文思枯竭會更加後悔。回顧在商場打滾二十年那是人際的淬煉,體會與人相處之道,慶幸身為鄉下人的我耿直個性沒變。我珍惜人生後半段,想找回十七歲的自己,勇敢對金錢說不。盤點一下,每日晨間讀寫二、三小時,下午進行運動、習畫及各種人際關係的維持,一年出國旅遊六次。一年共計書寫散文二萬多字,初嘗寫詩八十幾首,這一切都不是金錢可以衡量,專職寫作,悠然自得。 過了六十還有幻想、夢想、創造力,不讓歲月把我悄悄帶走,像重慶黃葛樹一樣何時種下就何時落葉,定義自己的春夏秋冬,這是老弟一再對我的提醒,看他日子過得比六十歲前還活躍,成就輝煌的模樣,春夏秋冬由自己定義,讓我羡慕異常。想來書寫詩文是跨越年齡最佳場域,繼續書寫家鄉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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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誠 胡璉的故事
一九六六年,我在台讀板橋國小,學校辦春季郊遊,學子們整隊走過新海大橋,到泰山的陳誠墓園遠足。一九七七年夏,大學畢業返金,恰逢胡璉一級上將病逝,海葬金門。日後看書,有說陳誠是蔣中正寵將,也有人說胡璉是陳系將領,當年(一九五八)八二三砲戰,我方雖勝,胡璉眼疾調任回台,任陸軍上將副總司令,一九六四年,胡又被外放,出使越南八年,因病辭歸,任總統府戰略顧問,沒做過總司令,卻又晉升一級上將,此時他的黃埔四期同學高魁元、劉玉章都已晉升一級上將多年了。對陳、胡兩位有些好奇,多年來研讀史冊,兩位先生對台灣、金門都有卓越貢獻。他們有些故事,不妨簡述分享。 陳誠一八九八年出生,一九二二年保定軍校第八期砲兵科畢業,曾任浙軍少尉排長,一九二四年黃埔軍校成立,陳誠來任上尉教官,結識校長蔣中正,蔣對他熟讀《三民主義》和兵書有深刻印象,陳誠追隨蔣校長作戰,歷經兩次東征,參加過棉湖之役、惠州之役,表現英勇優秀, 兩年之內,從上尉教官、少校營長升任為中校參謀,一九二六年 ,北方軍閥混戰,七月,廣州國民政府誓師北伐,陳誠以戰功,一年中晉升為上校團長、少將師長,陞遷之快,其他軍官望塵莫及,蔣中正視他為嫡系子弟。一九三一年初,中原大戰結束後,陳誠升任中將軍長,短短九年,陳誠從少尉排長躍升為中將軍長。 一九三一年七月,蔣中正命令陳誠駐防江西剿共,陳因失敗,上電請辭,但蔣未允所請,蔣與宋美齡替陳作媒,迎娶曾任南京國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長譚延闔的三女譚祥,隔年一月,陳誠與譚祥在上海結婚。婚後,陳誠出任贛南最高軍事長官,繼續剿共,先有贛州大捷,但之後又遭挫敗,蔣聞訊,對陳仍加勉勵。一九三三年七月起,蔣中正成立廬山軍官訓練團,自兼團長,陳誠任副團長,兩個月內,調訓了幹部三千多人,之後的剿共,發揮功效,國民黨軍擊敗江西蘇區紅軍,紅軍突圍,流竄到陝北延安。這一段剿共期,胡璉任第十八軍第十一師六十六團上校團長,領導所屬在黎川扼住東沅寨有戰功,蔣委員長曾手令:「胡璉升少將團長。」可是日後未見「胡璉升少將」的命令,有一天黃維師長面告胡璉:「你升少將的命令已到師部,總指揮(陳誠中將)覺得你還年輕(二十六歲),所以又收回成命。」 一九三五年六月,蔣中正下令全國騎兵、砲兵、工兵等軍種,一律接受陳誠督導整理。一九三六年六月,陳誠晉升上將,出任晉陝綏寧四省邊區剿匪總指揮,駐守太原,準備對付陝北紅軍。旋因「兩廣事變」爆發,受蔣令調度大軍南下,十月平息,才回太原。十二月初,蔣中正親赴西北視察,揚言要在一個月內消滅共產黨,十一日,陳誠陪同蔣與十八名軍政大員前往西安。勸說張學良、楊虎城兩人「先剿匪後抗日」,但反被張、楊兵諫挾持。西安事變始末,至今眾說紛紜,之後,蔣中正與陳誠皆平安歸返南京,陳誠又升任軍政部常務次長兼第四集團軍總司令。 一九三七年盧溝橋七七事變,中日正式開打,陳誠受命擔任第三戰區前敵總指揮兼第十五集團軍總司令,投入松滬大戰,後以撤退收場。上海淪陷,十一月十二日,陳誠升任第三戰區前敵總司令。一九三八年一月一日,陳誠出任武漢衛戍總司令,半年後,武漢又改組為第九戰區司令部,陳誠任司令官兼湖北省主席,稍後,武漢會戰,不幸又戰敗。陳誠專任軍事委員會政治部長,赴各地督戰。一九三九年十月,陳誠舊屬薛岳升任第九戰區司令官兼湖南省主席,陳誠前往督戰,長沙大會戰打了勝仗。 一九四○年九月,陳誠出任第六戰區司令官兼湖北省主席,負責捍衛重慶大後方的屏障。一九四三年五月,日軍深陷侵華戰爭的泥淖,為了打開頹勢,發動鄂西攻勢,在長江兩岸分進合擊,妄圖奪取控制四川門戶的石牌要塞。此次戰役,先正前此曾有簡述<談石牌之戰與胡璉家書>(刊於2017/7/18《金門日報.浯江夜話》)。胡璉師長率十一師官兵決心死守石牌要寨,圓滿達成任務,最高統帥蔣中正論功行賞,孫連仲將軍、陳誠長官、江防總司令吳奇偉、十八軍軍長方天、十八師師長羅廣文和胡璉師長,都奉頒青天白日勛章,蔣公聽了胡師長的作戰經過報告,頻施嘉勉,說:「將來必成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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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述說的相簿上
父親會答允到阿里山的理由,與我的設想是不同的。他沒搭過高鐵、沒去過阿里山,我因此安排旅遊,他大約是被「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載歌載舞的情境給騙了,以為阿里山上,該有歌舞表演,沒料到登山一看,盡皆蒼翠。山與山、樹與樹,都是他看慣了。 與父親同遊機會不多,前一次到日月潭,他沒有什麼旅遊經驗,我興奮地說訂好房間、訂好車票,還有下周就要出發,該帶的衣物莫忘了……沒料到我的叮嚀造成他的緊張,才住進飯店就病倒。出遠門,我都會帶解痛錠、感冒藥等,忙取出來給他吃。父親疲倦地躺坐沙發,頭髮斑白雜亂,連鬍鬚也沒剃。他素來不修邊幅,接他到車站,看見他滿臉鬍鬚,我也感到驚訝。那不像出遠門,更像是到巷口找朋友抬槓。 不少與父親同輩的村人都一個模樣,不知道是看破世俗禮儀,還是就是少了一種社會衡量。我帶了刮痧板跟疼痛藥膏,讓他脫上衣躺好。他皮膚乾燥,藥膏才抹上,就被吸收了,像是乾渴極了的身體。這次到阿里山也是,他喃喃地說,他不適合遠門,我擔心他有高山症,還好症狀只是感冒,連哄帶騙帶安慰地,讓他服用感冒錠跟維他命。 我喜歡看母親翻閱老相簿,對著照片指指點點,照片上沒有文字,如果有,她也看不懂,但可以透過相本,訴說每一張照片。有一回,照片沒有洗出來,而放在平板電腦上,教了母親怎麼翻閱後,她一張一張地翻,警覺到我在拍她了,更加慎重,父親陪坐一旁,當了稱職演員。幾年後母親過世,那也成了他們最後一次單獨合影。 常說,記憶是一個人最滿的寶藏,但很少人說,寶藏的厚、薄,多、少,並不會憑空而至。我演講談寫作,也會鼓勵年輕一輩的,多建立攝影檔案,因為記憶並不可靠,常有破綻,所以從父親上高鐵月台就開始幫他捕捉照片。 月台人來人往,想起曾在大陸遊旅參訪,正逢十一連假收假,動車月台擠滿送行的人。電影場景盡現眼前。父母與孩兒、兄長與弟妹、情人與情人,讓動車的啟動,都無限哀戚了。大陸大,一別就是天涯,台灣小,一別也是天涯。 以前金門、台灣之間只能有少數航班,每一個離開金門的遊子,踏上船的那一刻,都像生離死別了。我購屋時,一度也想遠離住了多年的三重,還好我仍被無形的親情線綁著了,居家距離父母住家,不過幾里路,車程十分鐘、步行二十分鐘,無論近或遠,如果沒有連結的心意,咫尺也是天涯。所以我邀約父親同遊日月潭、阿里山,也為了能在旅遊間,增添家常以外的互動。 父親不喜歡阿里山,是意料中的事了,他認為旅行是愚蠢到家的事,想不懂怎有人千辛萬苦拖著重行李,趕路、趕著崎嶇、趕著山窮水盡,不正是花冤枉錢,活受罪?我得找一天把照片洗出來,包括幾回金門鄉親在台北的聚會、兩次回金門參加吳承明豆梨祭,讓父親隨著照片述說,或能讓他發現,看似不喜不愛的旅程上,依然滿布可堪回味的點點滴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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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愛情詩人如是說
英國桂冠詩人--阿佛烈德.丁尼生在〈紀念A.H.H.〉中如是說:「寧願愛過失去過/也不願從未愛過。」這句關於愛情的名言擲地有聲,已然越過十九、二十世紀,傳頌至二十一世紀的今日,它仍然在愛情聖殿上閃耀著金色光芒呢! 今天是2月14日,西洋情人節,且引幾段外國桂冠詩人詠嘆愛情的詩句應景,與有情人漫談關於愛情之說,也祝福有情人都成恩愛眷屬,執手偕老。 敢問正在閱讀此文的朋友:您愛過沒有?或者,您正在愛情十字路口,左顧右盼,思前想後,裹足不前,怕這怕那……?此時此刻,何妨鼓勵自己,勇敢愛一次吧!每個人都值得被愛,也都值得去愛,不是麼? 再賞讀法國桂冠詩人─比埃爾.德.龍薩的詩篇,也許會讓人對於愛情有更多的感動。龍薩的愛情詩〈當妳年老時〉寫得如此真誠,說得何其中肯呀!他說:「當妳年老了/黃昏時點燃蠟燭/在爐火旁紡著羊毛/讀起我的詩篇/哀哀歎道:『我年輕時/他曾寫詩讚美我。』……懊悔著妳竟驕傲地蔑視我的愛。誰能說出明天會是何種光景?生活吧!趁今朝趕緊採下那世俗的玫瑰。」喔!是啊!趁著今朝,採下一朵世俗的玫瑰吧!誰也不忍心眼看著玫瑰在枝頭上,從娉婷到怒放,爾後逐漸垂下頭,默默殘凋……。 龍薩,這位才情極高又博學多聞的詩人,其作品之豐富,文字之雋永,他的《頌歌集》、《龍薩的情歌》在十六世紀無人能出其右,他是法國近代第一位著名的愛情詩人,被尊奉為詩聖。他的確為後世留下了古典與愛情完美結合的詩集。龍薩50歲的時候,寫給他新愛戀的愛蘭娜姑娘的情詩〈給愛蘭娜的十四行詩〉,被認為是他情詩中的最佳作品。 還沒愛過的朋友啊!請不要再考慮年紀了,龍薩最經典的情詩極品,是在他50歲的戀情中揮灑而成的喲! 誰曾這麼說過:愛情之所以美好,豈不正在於它的瘋狂?十九世紀美國女性詩人瑪格麗特.富勒的〈林中精靈之歌〉把愛情推上人類生命的至高之境,她說:「親愛的!你的吻讓我永生。」如此瘋狂的詩句,竟出自這位女權運動領袖筆下;愛情之迷魅不可言喻,豈能容人以純粹理性,去面對熱戀中的自己與戀人呢? 談到愛情顛覆人的理性思考,我們從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編號18〉的詩句裡,再一次得到印證。莎翁對戀人這麼說:「我該將妳比擬為夏日嗎?妳實在比夏日更加可愛,更為溫柔。」人們不是慣常以春天歌詠愛情嗎?怎麼莎翁卻欲將戀人比擬成可愛溫柔的夏日?是否,愛情之前,真的沒有理性立足之地? 行文至此,憶起曾任教於美國內華達州立大學,講授莎士比亞文學長達28年之久的忘年知己─劉庶凝教授。他對於我年少詩作曾予以謬讚,他說我的詩篇是勇敢的吶喊,真情的流露,痛苦的自白,是忠於人生之作……。讀我的詩,使他想起古人名言:「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劉教授當時說的是我的第一本詩集《敢愛敢恨》。集子裡第一卷:一世情牽,收錄十四行詩〈心事〉如是說:「我是墨/你是硯/借來緣分的/手/一圈一圈/將你我/研磨/一點一滴/釋放出來的心血/交融成濃稠的汁液/振筆時/我/已剩得不多/你呢?」當年輕狂的詩人,而今已然年逾花甲,於情人節重拈自己少作,竟仍心有戚戚焉。 忽聽得,書桌另一頭的老作家發出一聲輕笑。「妳引的那些詩人的詩都不夠看啦!九年前,我第一次和妳去碧潭約會,回家隨手寫的那兩句詩才厲害!一句是「妳/倒提過來看都美」,一句是「吻痕落在妳腳底」,立馬手到擒來。怎樣?怕了吧?」 這是重申過去的瘋狂嗎?勉強也算情人節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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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 年
長達九天的農曆春節假期總算過去了,這個年大家過得好不好? 春節過年是啥樣?網路上有人用這樣來形容:一個字:累。二個字:消費。三個字:大聚會。四個字:大吃大睡。五個字:簡訊滿天飛。六個字:大家拜年賀歲。七個字:鞭炮聲震耳欲裂。八個字:探親旅遊塞車受罪。九個字:暴飲暴食傷身又傷胃。十個字:長假放縱後上班回原位。總結一句:過年就是全民折騰運動會。 這樣的形容詞實在太貼切了,過年真的是令人又愛又恨。小時候是「小孩愛過年,大人愁過年」我們這一輩五○年代尾,小時真的是窮怕了,只有過年時可以吃到好一點,母親常說一句:「廿九晚沒有挨餓的媳婦」,意思是說,就算是受到婆家虐待的小媳婦,到除夕那天也不用挨餓,這是一句閩南語的口頭禪,而小孩子也真的只有過年時才能「穿新衣,戴新帽」盼到這一刻。 小時候過年印象最深刻的是有壓歲錢,拿到壓歲錢大年初一就跑到後浦街上的店家,買抽抽樂做點小生意,賺點生活費,抽抽樂是一大張厚紙板,上面貼了一百個小簽,抽一個簽五毛錢,抽中的有小錢或獎品,一張抽完可以賺個十幾塊,如果大獎沒有被抽中,就可以多賺一點,所以有些聰明的小販就用燈光去照,把大獎先抽走,這樣就一勞永逸,只賺不賠。 還有一種抽抽樂是比較大,它是做成格子狀,每一個格子裡有獎品,用手指戳破就可以取出獎品,也是一種抽幸運的小賭博,在那個年代,小孩子拿到壓歲錢除了買買零嘴,就是用來賭抽抽樂,每一年過年靠抽抽樂可以賺個百來塊,那年代一百多塊錢對我們是很大的數額,可以讓我晚上抱著睡覺都要偷笑好幾晚。 另一件是照像,那個還是黑白照的年代,照像機都是管制品,平常根本想都不敢想要照像,除非是有必要性,否則沒有人會進相館,那像現在智慧手機盛行,都快取代照相機了。早期底片相機有三十六張的底片,但有種傻瓜相機可以照到七十二張,洗出來的照片是小張的黑白照,我六十四年國中畢業去台灣參加北區高中聯考,到內壢二姨家借住,有一天二姨帶我和表姐、表弟從桃園坐火車到台北去圓山動物圓,我第一次用傻瓜相機拍了很多出遊照,也讓我此後愛上相機。 所以民國六十七年考上大學後,第一年政大暑期有安排救國團大雪山工讀,我報名參加在山上打工一個半月,賺到的工資就託香港僑生同學買了一具單眼相機,靠這個相機拍照投稿,也賺了不少生活費用。 記得唸高一時,春節我去頂堡麗光照相館租了一個相機,大年初一召集全家在老家合院前拍了一張全家福的合照,那張彩照也是全家目前留下的唯一一張早期家庭合照,老家後來拆了蓋新樓房,很多的東西資料都丟了,小時候的記憶也跟著消失了,找都找不回來。 上大學後,每年只有在過年才回到島鄉,那時還沒有飛機可搭,只有免費的軍艦可乘,船期不可知,要先到高雄住進同鄉會的會館,或到高雄找親友借住,有時為了省錢就坐大夜班的平快火車,搭到高雄剛好天亮,省去了住宿費用,搭乘的「開口笑」陽字艦,買張塑膠布或用報紙舖在船艙地上睡,大伙橫七豎八躺在艙內,有人吐、小孩哭,加上艙內汽油味夾雜難聞至極,吐到膽汁都出來,回家過年大包小包好像在逃難一樣,現在回想起來都是一場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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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人
在簡單中追求快樂,在平凡中感悟幸福。簡單平凡的生活才是最大的幸福,健康第一、活得糊塗一點、活得瀟灑一點、活得快樂一點。忘記年齡、忘記名利、忘記怨恨、忘記煩惱……,好像有點難。有個朋友、有個知己、有個窩、有個伴、有點錢,知足常樂……,好像又不是那麼的難。 因為行動通訊網絡的發達,我們幾乎可以很簡便的在手機上檢索到類似的經典名言薈萃,甚至就算我們不主動,也會有這個那個的親朋好友將這類的訊息塞到你的眼前。當然,或許愈容易得到的就愈不懂得珍惜,但有時候就算只是一句平凡、簡單的話,若能細細的品味琢磨,也會有不一般的體會及效果。關於平凡的快樂亦復如是。 經常有人說:「人生晚吃苦不如早吃苦。」人生是很累的,你現在不累,以後就會更累。人生是很苦的,你現在不苦,以後就會更苦。這些話我們可以很容易的找到反駁點,因為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或許一生都不用吃苦,也不用受累,但同樣的,我們也可以拿出惠子與莊子的千古辯題來破解;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因此,我們知道,快樂與否既是狀態更是心境,人勿庸外顯其快樂,就像不必強求理解他人的悲苦;你的苦或正是我的樂,而我的樂卻未必能是你的苦。 人的一生總是在打磨中度過的,不同的時點有不同的人生及心境,就算是同樣一件事,在不同的環境及時間點,也未必會有相同的效果及體會。正因為人心的複雜與未測,所以能練就一顆忍耐、豁達、睿智的心,而有了這樣的情境及修為,或許幸福才會來敲門,快樂也比較容易長相左右。當然,你依然可以很容易的找到反證,駁斥這樣的論點,但到底日子是自己在過;表面風光到底是否等同內在如意,只能自己受,只有自己懂。 我們經常在網路、傳媒看到許多人的歡喜與哀愁。諸如,剛過去的這個年並不平靜,華航機師、空姐為了爭取自己的權益,無預警的罷工了。他們當然知道在春運期間罷工會造成何種影響與效果,或許這也正是他們無計可施或萬不得已後的舉措,但,在爭取自我權益的同時,消費者與客戶的權益呢?或許華航的資方、勞方,以及消費者都是被綁架或「被迫」綁架的那個,但在此之前,難道沒有更理想的溝通及解決方式?甚至會有更多的人問:為什麼又是華航在罷工?其他航空公司沒有飛安、勞工問題?福利不好,不能跳槽嗎?或只是吃定了國營的身世及與之伴生的傲嬌? 顯然事一旦被人搞複雜了,就很難快樂了!簡單的人追求簡單的快樂。每天設定一個小目標,每月達到一個中目標,興許二年、三年就能有個半大不小的成就,這樣的一個成就彰顯了自己的努力,成全了自己的因果,更在告慰自己的日子、人生沒有白過。萬物相生相剋,無下無上,無低無高,無苦無甜。與其奢望明天,不如珍惜眼前;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煩惱通常都是自找的。 穿過人海,坐看雲起,伴人間煙火,品一味恬淡,縱是平凡無語,亦是恬適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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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風華‧閃亮50
2018年,國立臺灣師範大學57級的學生畢業50年了。11月,「五七畫會」在「臺師大德群畫廊」舉辦「五七風華.閃亮50」聯展。我應陳素民老師之邀前往觀賞。 五七畫會,一個由民國57年畢業的臺師大藝術系同學所組成的畫會。如今的他們,跨越古稀,年屆八十,看飽了人生起伏,嘗透了命運順逆,猶互勉堅持著以飛蛾撲火的精神走在藝術的路上,50年來,持續論畫品茗、笑談刀筆,策辦班級聯展。 應邀觀畫,我想藉此進一步認識這個不老的獨特畫會。順著展場的布置,陳老師一一為我導覽解說: 1、翁大成 留學巴西,西方教授提醒他中國水墨畫的價值,鼓勵他將西畫的特色融入於中國畫中。回國後,除了畫畫,他也曾拍電影﹝背影﹞、﹝白痴的歲月﹞等,在永和開設畢卡索畫廊。早期專攻油畫、水彩,後專注於人物水墨畫。突破傳統國畫以花鳥山水為客體,故先後榮獲IMA國際美展、亞細亞國際美展、北京水墨大展等六次大獎。晚年,又回到油畫領域,以故鄉淡水及周遭的淡水河流域,呈現出台灣的鄉土之美。 2、吳炫三 深入非洲,深受非洲文化的啟示。創作上,不論題材、畫具,皆多元化,常常變動,不變的是旺盛的創作力,五十年如一日。國際級藝術家,作品展於台灣、日本、法國、中國大陸……,曾獲1978年十大傑出青年獎、1986年中山文藝獎、1988年國家文藝獎。作品典藏於亞洲、美洲、歐洲各地美術館。晚年,由西畫、雕塑回到中國的水墨。金門的台開老板贊助其作品,在金門的台開大樓、機場,有其親子造型的雕塑作品。 3、王美幸 五七畫會的熱心靈魂人物,情感豐富,愛歌愛舞,更愛深情的人世間。早期作品多人物寫生,畫親人、近人,晚年則以西畫為基礎,作琉璃畫創作,作品多花卉,充滿青春絢麗的色彩。自1983年起,每隔3年左右在台灣作一次個展,持續至今。在展場巧遇王美幸,人如其畫,陽光燦爛,活力十足。 4、邱秀霞 明倫國中美術老師,教學、作畫,參展,輔導過無數愛畫的孩子升讀美術系。熱愛古典音樂,常以水彩將欣賞音樂的感動入於繪畫中,喜歡畫花,尢其是玫瑰花。 5、陳和雄+趙鳳英 班對,共同畫名:無象和鳳。他們移居美國多年,伉儷情深,倆人共同研究「無象藝術論」,五十年如一日。依其無意無象,具象與抽象混合形式創制作品,並堅持共同創作交互完成每一幅畫,從其畫中傳達有象無象有意無意的禪味妙趣,得大獎無數,其傳略收入《世界華人藝術家成就博覽大典》,現為專業畫家。 6、王友俊 多次帶學生到海內外觀摩畫作。尤愛中國黃山,有16次上黃山的記錄,畫成黃山16屏。 7、劉美蓮+李謀誠 夫妻檔,浪漫天使與五七畫會功德主的組合。有一段少男、少女常在師大美術系門口約會的青春佳話。 8、蘇服務 任職大同工業設計20年。退休後,師事國寶級大師林之助,研習膠彩畫,畫觀音佛像。1993年起,陸續參展,2006年起,開膠彩班授課。2012年,75歲時,因爬高跌倒而昏迷長達1年半。大難不死,在天使太太的照顧下,2014年竟奇蹟似地再生,且再執筆,改畫鳥。 9、林崇漢 多才多藝。早期畫插圖、油畫。1983年曾獲中華民國畫學會金爵獎,舉行多次插圖、油畫個展,著作《中國近代繪畫史》,畫集《夢的使者》、《諸神黃昏》……等,晚年轉向中國書法。 10、江明賢 西班牙國立馬德里美術學院碩士,曾獲1988國家文藝獎,曾任師大美術系(所)教授、系主任、所長。以藝術為信仰,為生命的原動力,展覽、遊歷於台灣、法國、西班牙、日本、美國、中國大陸……。舉行多次江明賢作品學術研討會,有深厚的西畫基礎後,再回到國畫,一路走來,隨緣隨喜。 11、陳素民 五七畫會中的「浯江奇女子」。近年作品走向書畫合一,她突破書畫中「字不能當主角」的傳統,以寫大字見其膽識。因緣際會,成為菩提道上的書畫志工,立願「以書法弘揚佛法」,「和風」、「無諍」,仰望「彼岸」,「行舞」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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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灣
金門舊稱浯洲,因產鹽,歷經五代閩主王審知墾植為漁鹽之鄉及元明清等朝開發,造就金門東半島上之金沙灣周圍鹽埕林立,按金門陽翟浯陽陳氏家譜記載:「始祖陳達公於五代後梁乾化三年癸酉(西元913年),閩主王審知旁求元光後,公與兄通同往,留通麾下,授節度使,加公承事郎,領父命,奏鎮同安浯洲鹽場,從之。」陽翟的開浯始祖陳達,就此登上金門島「管理鹽事」,可知金門島上早在五代十國時期即有鹽埕。到宋代熙寧元豐年間,金門才立都圖、納戶鈔,到了元代,金門開始設場產鹽至今已有一千一百年歷史,正式「建場徵鹽」,迄今已有七百多年歷史。 根據史蹟記載:金沙灣位於金龜山之南,受發源於北太武山南麓的金沙溪與沙美(尾)以南的後水溪匯流至金沙港之影響,慢慢沉積成為今日之文化園區、田墩海堤及沙美一帶之地理山水。早期的金沙港根據清代《金門志》的記載,晉室在五胡亂華期間因躲避戰禍移居金門時,以此為登陸之主要港口,當時的金沙灣可停泊同安、南安等內地來的船隻,且又產鹽,因此可說風華一時。元代期間金沙灣周圍設有官鎮埕、永安埕、田墩埕、浦頭埕、沙美埕等,包括斗門埕及南埕(今之劉澳、浦邊至瓊林一帶)、保林(今之西浦頭至古寧頭一帶)、東沙、烈嶼(今之小金門上庫至上林一帶)等10個鹽埕,中央為求實質統治與興辦教育,遂於金山鹽場之西設有浯洲書院,至明朝(1368-1644)統治,浯洲鹽產業到達顛峰,因鹽場多集中於沙美區,造就砂尾街(今之沙美老街)萬商雲集與百業繁榮之盛況。宋代金門屬於同安管轄,因此沙美可說是金門較早開發的地區,元代又在此建場徵鹽,並設浯洲鹽場司,一時人口增加,砂尾街(今稱沙美老街)即成為沙美地區幾個聚落的市集。清朝雍正元年(西元1723年)於金門置有鹽大使,管理鹽業,雍正12年(西元1734年)又將同安縣城辦事處移設金門,沙美依然設有浯洲場,當時金沙灣區之繁華景象可見一斑。然今因時代與環境變遷,風華不再,在金沙地區有識之士及相關人士大力推動下,又因兩岸情勢和緩,三通交流熱絡,若能結合金、廈、漳、泉之閩南文化精髓,並加入早期之文化史蹟,營造一個文化生活圈及閩南文化重鎮,則金沙彎的昔日風華之重現指日可待。 根據考古學家之研究,雖然金門自晉元帝建武元年(西元317年)至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的歷史,但經考古證實,金門早在7000-9000年前已有人聚居,其中以金沙灣北側的金龜山最早,約9000年前。因此,這也是金沙灣寶貴的文化資產,目前附近已設有銘傳大學分部及金門大學海洋邊境系,若能再結合金門大學閩南文化中心,發揮產官學資源融合,將周邊的生活機能加以規劃建設,結合自然環境與生態文化,打造閩南文化教育實驗區及發展文化觀光生活圈,將再次帶動金沙地區的發展與活力,重現金沙灣的昔日繁榮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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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柏村國小師長
民國六十三年,我從烈嶼請調回金門任教,被分發到柏村國小,跟我一起分發到柏村的還有李炷烽、李木本和蔡天福三位學長,加上楊天諒同學,儼然成了五虎將。 當年的校長是內向害羞、溫文儒雅的翁克樹先生,他喜種日日春,收成以後,賣給店家,貼補學校經費,所以播種、施肥、鋤草、澆水,他比誰都用心。 他喜觀課,會提前告知欲觀課的班級和任課老師,他看過我上國語課,認真的從頭聽到尾,課後給同仁回饋,態度總是和藹親切,用建議的語調希望老師精益求精,後來我到述美國小任校長,也學翁校長的做法,冀能達到教學相長的效果,營造良好的教學氣氛。 他很器重我,連出席村民大會和在士校舉辦的國慶閱兵預校,都要我出席,在料羅出席村民大會還好,比較糗的是在第三士校的閱兵,出席盛會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官,只有我一個是基層老師,更糗的是,這些大官都是搭乘吉普車前往,前呼後擁,威風凜凜,只有我是騎腳踏車前去的,幸好碰到騎機車前往的鄭錦章校長,他知道我是被抓公差的,就招呼我坐在他旁邊,免去了不少尷尬。 謝炳仁老師,一直是我非常懷念的長者。他家住料羅,放學回家後,用過晚餐,習慣再回學校看電視聊天,有時看到我和上述幾位學長還在備課,就用閩南語關心的說:「少年家,賺錢有數,性命愛顧,不要太勞累了!」然後二話不說,騎上機車到料羅街上買了滷菜、滷味給我們加油打氣,然後大家一邊享用,一邊話家常。 謝老師的子女甚多,家裡的日常開銷和經濟壓力不小,但他從不吝於給年輕同仁鼓勵,一碰到同仁有好表現,總會自掏腰包,增強秀出者的努力與付出,使每位受過他照顧的人,自然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關心與疼惜。 民國六十六年,在我的教學生涯中是關鍵的一年,這一年,家姑的三位同學都在金門當校長,分別透過她表達聘我前往該校任教的意願,當我正為去留猶豫不決時,謝老師說話了:「年輕人如果有機會,就應該到大學校去打拚,千萬不要窩在這一窟!」這一番話,促成了後來我決定前往金城(中正)國小任教的抉擇。 董群安老師,也是我時常要想念的。他是電視名嘴董智森(小董)的爸爸,當年,他和人稱「海龍王」的劉雨成(霖生)將軍,交誼匪淺,那時從柏村要到金城比賽,必須在山外車站轉運,山外到料羅的班次較少,每次帶學生出外比賽,常為交通工具所苦。董老師常商請劉將軍派遣軍車載運師生,給學校很大的方便。 董老師批改學生作業時,喜叼著一根菸,一邊抽一邊改,在抖掉煙灰的同時,順便跟同仁交談幾句,沖淡一下平淡的氣氛,他喜歡講笑話,一手毛筆字更是遒勁有力,有一次他寫了「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給我看,我問他在說誰,他只是笑而不答。 他自費刻了一枚口字型章,批改作業時就放在身旁,遇到錯別字,就蓋在更正欄上,要學生改正,這種一絲不苟嚴謹的態度,也影響了我後來的學習與成長。 可惜,這三位長輩,都已仙逝了;謝老師在我述美國小任內,翁校長和董老師是在我重回柏村國小任內,時間雖有先後,但我對三位的懷念和感激,卻只有滿滿的追思與永懷,沒有先後,沒有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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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宗祠‧詩山鳳山寺
臘月,泉州市威遠樓樓主吳培植,力邀金門吳氏宗親會赴他南安故鄉,參加中甲吳氏祖祠落成的祀典!首先,安排金門宗親晉謁泉州市「吳氏大宗祠」。泉州吳氏宗祠稱「東觀西臺」,坐落於鯉城區塗門街西段。原是明進士吳龍徵的府第,其官至東觀侍讀、西臺御史。清晉江吳魯考上狀元,也曾住此「東觀西臺」的四落五開間大厝。吳龍徵九世孫吳朝銓,慨然以其第之前三進改建為吳氏大宗祠,第四進保留「東觀西臺」故居。 祖祠迎面,抬頭見「記首世家」匾,開吳始祖泰伯公,遷江南斷髮紋身,史記列傳「世家第一」。孔子稱讚:「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狀元宰相」匾,吳潛,宋嘉定十年狀元。寧國(今屬安徽)人,入京參知政事,授右丞相兼樞密使,進封許國公。因忤逆賈似道,謫建昌軍,改徙潮州,再謫循州,賈似道派劉宗申投毒殘害,葬惠州嘉祐寺南坡。後其子孫遷入閩南,吳潛墓也遷至南安東田鎮。「狀元」匾,吳魯,清光緒16年狀元。道光24年生於臺灣他里霧菜瓜寮(今雲林縣斗南鎮)。五歲家寒從學,八歲其父率回晉江池店鎮錢頭村,光緒庚寅考上狀元。授翰林院修撰,後歷任陝西典試,安徽、雲南學政,吉林提學使等。辛亥革命後返閩,寄居廈門鼓浪嶼林家菽莊花園。民國元年逝,年68歲。宗祠龍壁也懸掛吳魯、吳鍾善遺照,子鍾善曾到板橋林家花園任教。 「東觀西臺」木屏題:「東壁圖書府,西園翰墨林;聞詩知國政,講易見天心」。泉州十三鄉,盡是黃龍族吳氏後裔,吳文化閩南傳遺緒! 翌日,參加南安市水頭鎮中甲吳氏祖祠落成的祀典、聚飲後,參訪南安市詩山鎮鳳山寺。廣澤尊王駕前參拜如儀,據說他是郭子儀的後裔,又稱郭聖王,是閩南四神之首的蹺腳仔神。尊王本名郭忠福,南安人,二月22生於後唐同光年間郭山腳下。父早逝,母在楊家當傭,他則為楊家放羊。楊家請風水師選穴,慢待了,把寶穴贈郭母,為郭父葬風水地。問她,想要後代做「一朝天子」,還是享「萬代血食」,她選了後者。遺骨碾碎,骨灰撒羊圈。然後帶子離開,遇和尚戴銅笠、牛騎人、魚上樹,即居停。母子離開楊家,一路大雨,看到一個和尚戴銅鈸頭上擋雨、牧童躲雨牛肚子底下、漁翁釣魚拉上了樹,便選此地居住。 郭忠福十六歲時,一天,突然帶著酒、牽著牛,登上郭山頂,坐在古藤上坐化升天,酒罈無剩酒,牛剩骨頭。母親趕來,伸手拉他的左腿,因此神像都塑造為右腿盤起、左腿下垂之姿。風水即時應驗一代神尊,享「萬代血食」,帶天命顯靈,守護一方鄉民,鄉人就在郭山上建立將軍祠,宋時郭將軍獲敕封三次,有明救民抵倭寇。清代,廣澤尊王在泉州禳除瘟疫和鼠疫,其信仰更從南安擴及整個閩南,又隨著移民遷徙而傳播到台灣、香港、東南亞等海內外各地。咸豐三年,廈門、金門有小刀會起事,波及南安,當地官紳受廣澤尊王託夢傳授,順利敉平。 這座廣澤尊王的祖廟為南安鳳山寺,配祀黃姓妙應仙妃,建於尊王坐化之地,詩山鎮坊前村。郭山(詩山)地形像鳳凰展翅,故又稱鳳山,各地分靈廣澤尊王的廟宇,也可稱為鳳山寺。1966南安鳳山寺文革中被夷為廢墟,今由海內外廣積資金,原址依山新擴建,廟貌雄偉,面對南安觀音山(很像台灣八里觀音山)。 我在金門收藏一尊有年代的廣澤尊王神像,是木刻的小八座,相當精緻古雅,1977我一時興起,親手製作一座小佛龕,題刻「鳳山寺」,尊王入座,高置我書房典藏,不做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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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人其事
那水泥洋房,就位在城廂的蛋白區--從光前路26巷右轉經過童家大宅、南北西街的福德正神、城隍廟,再沿著紅大埕走到榕樹下。那會兒,榕樹下有販售大西瓜的人家,也有排班計程車,靜心地等待著揮手招車的客人。右前方的點券,藍色的牆面亮眼、排隊的人潮喧鬧著。隔著大馬路,88巷近在眼前。我快步穿過民權路,沿著88巷往前走沒幾步,左邊小弄裡,通往同學家的樓梯,就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不懼風雨地長在外牆上。同學姓舒。我快速爬到二樓,咚、咚、咚敲門大喊。紮了二個麻花辮的小主人為我開了門,她說:我父親在休息,不要吵到他。眉宇之間,透露一股英氣。 麻花辮女孩的父親、這個家的男主人,長得濃眉大眼、短小精壯,跟一般同學的爸爸有些不一樣。譬如,頭髮灰白、臉色蒼老了許多。譬如,他說出來的話,老是讓我聽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不像我們在家裡跟長輩講的金門話。 那麻花辮主人的大頭照片,就印在1980年金城幼稚園的畢業紀念冊上。往後許多年,成了她我之間,唯一存在的記憶與念想。 那熟悉的名字,出現在1996年,中部某國立大學的畢業紀念冊上,奇蹟似讓我遇見。永久通訊地址留的是中和圓通街,符合了金門鄉親習於賃居、購屋、群聚在中永和的特性。按地址寫了卡片捎去,得不到任何魚雁翩然歸來。永久地址,原來並不是那麼永久。 時光飛逝,又廿年頭過去。我幾度請教估狗大神,不時沉浸臉書,多次搜尋,始終找不到麻花辮女孩的最新消息。不意在《烽火甘泉 金門高粱酒傳奇》書中,驚喜讀到: 「第六任廠長,舒政先生,任期:60年1月1日~65年6月30日。(西元1971~1976年)」 舒政廠長在書裡的照片,與我印象中的麻花辮女孩無異。 而念念不忘的麻花辮女孩呢? 2017年,在多次發動臉書搜尋之後,關注到音同字異的舒姓女子,私人信息往返,金門、中正國小二個關鍵詞,終結了二十年來的尋舒之旅。小學三年級就舉家遷台了,到底能留下多少記憶?我列出來的老師、同學名單,得不到任何點頭回應。 所幸,我代妳記得民權路88巷1之3號的樓梯,喚起妳記憶中近鄰金蓮淨苑的古樸。 我替妳記得西南門里公所前身的點券舖,讓妳回想起舒廠長買口香糖的往事。 我轉傳臉友當年應徵金門軍友社,蒙妳父親錄取,對他心存感謝之情。 我讀到令姐名字的由來,原來是妳母親生產過程中遇到驚險,提醒她將來務必既孝且慈愛母親。 臉海茫茫,我們終於得以網路上相遇,在睽違35、6年之後。而我,將為妳喚起更多「看我們多快樂,就像一隻小小鳥」的童歡記憶,也為妳搜尋更多關於舒廠長的其人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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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氣節與風骨
去年底,台灣九合一大選結束後,各縣市地方首長大幅異動,卻在行政體系上,出現了敗選者登上高位、領導指揮勝選者的官場怪現象,當事人固不以為意,但令選民錯愕不解,他們手上選票的價值顯然被大打折扣,縱然其支持的候選人當選了,對未來的期待卻已倏地銳減。 有人說:「這就是民主選舉制度,只能接受它,除非不要民主。」我則不以為然,這樣毫無簡單邏輯、違反倫理正義的作法,絕非真民主,更可以說是非常沒有文化的敗德行為。當「好官我自為之」,社會失去了是非、倫常評判價值是非常危險的事,而「為好官」有無水平、格調、風骨,眾目睽睽,料無所遁。 自古以來,「風骨與氣節」是中國讀書人終其一生追求的最高境界,也代表中國傳統文化最特殊的一環;從讀書人、知識分子、文人、士、及士大夫,由淺入深,自卑而貴,並非僅在「讀書」和「作官」二端點間直線往來而已,「學而優則仕」也還包含了必須具備的個人學識、性格、與品德條件。 所謂「士農工商」即意味著農是莊稼人,工是手藝勞動者,商是生意人,士是讀書人、以及因讀書而做官的人;認真來說,現代社會裡已難見到士或士人的身影,士不同於文人或知識分子,在於它具有特別強烈的「社會良心與良知」,並奉此為其終生最高目標與價值,雖至死而無憾。 《孟子‧滕文公下》稱讚:「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謂大丈夫。」這是讀書人成為「士」的準則。富貴不淫、貧賤不移是人格內在成熟、不為所惑的表徵,我們稱之為「風骨」,威武不屈則是以其堅定的信念,力抗外來壓迫,而不改變其態度的表現,此即為「氣節」;漢朝的蘇武因此載譽千秋,宋朝末年矢志抗元的文天祥被縛囚於地牢,寧死不屈下留下了名傳千古的〈正氣歌〉,其詩最後一句:「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不僅表明了身為「士大夫」應俱備的高風亮節的情操,他也為後輩知識分子做出了千古最佳典範,「讀聖賢書,所學何事?」為「士」者,能不淫,不移,不屈也! 士之高尚於文人,在於其有被人尊崇的「風骨與氣節」,我們常以「士可殺不可辱」、「士為知己者死」等形容詞來對士講信義、重情操的肯定,而今已不多見,試舉兩例:其一,數年前,陳水扁總統在就職六周年當天,誤把形容一個人惡貫滿盈的成語「罄竹難書」,用於志工團體上,本只是文膽的誤漏,不料當時的教育部長杜正勝為了阿諛當局而硬拗,竟在教育委員會中,說這是「形容該做的事情太多了,寫都寫不完」為「罄竹難書」下了新的註腳;此話一出,社會譁然並受到各方抨擊,但杜部長不肯認錯,真是好一個「好官我自為之」的典型表現。 另一個例子,是不久前、也是最高領導人蔡英文總統於新春贈送的春聯中發生,其春聯中引用作家賴和的詩句:「自自由由幸福身,歡歡喜喜迎新春」誤寫成「自自冉冉」,一時引起各方的質疑評論,此刻就有一批文人跳出來護駕,為其強詞辯解,最後蔡總統仍以「自自冉冉」的不自然面貌,向民眾拜年,異議者至此無言!平心而論,此事並非全部錯在總統,然而令人不齒的是,我們從中見識到當代某些知識分子的「沒風骨」以及文人的「無行」,是為正道者不敢恭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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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十三號碼頭」
高雄的「十三號碼頭」對家鄉年輕朋友,可能沒甚麼感覺;但對稍有年紀的人卻是印象深刻,一段難於抹滅的經歷。 不久前,一個僅有幾位好朋友組成的群組。有位好友前往高雄參加友人嫁女喜宴,利用其餘時間租了機車四處遊覽,並於群組貼出照片:蓮池潭、左營、瑞豐及六合夜市、市立美術館、愛河、駁二特區、旗津渡輪、哈瑪星、五福四路、西子灣等,差不多高雄主要景點幾乎都去了。 想起昔日,微微海風輕拂,椰子樹影搖曳下,我也曾經騎著機車穿梭於這些街衢巷道間。以高雄的幅員來說,騎機車旅遊簡易而便捷。曾寫過一篇「機車逛高雄」文中提到: 透過機車及地圖,我一步步認識一條條道路,建構起對這都會的認識。北起左營的春秋閣、蓮池潭,舊城牆,鼓山的美術館、愛河、柴山、壽山、西子灣,接著高雄港灣及附近的真愛碼頭、駁二特區,南至IKEA、COSTCO,更延伸海底隧道至旗津。 那是一段美好的時光,高雄的陽光總是黃澄澄亮閃閃的,有時待上數日、一兩星期、甚至長達整個夏季。傍晚時分,我喜歡騎著機車到哨船頭觀賞港灣水波起伏盪漾,各式船隻進出。或是「雄鎮北門」那處高地,看一輪紅咚咚落日漸漸沒入海平面的瑰麗滿天霞光豔豔。 群組又提到十三號碼頭,以及搭平快火車北上的辛苦往事。我的思緒也隨著翻騰活躍起來。昔時,兩岸對峙,高雄港的十三號碼頭是家鄉的對口碼頭。金門的戰備物資及充員的補給,是由登陸艦從這碼頭載運至家鄉料羅灣的。登陸艦除了軍事上的補給外,還兼具載運鄉人往來台灣金門。為了隱密,船艦通常於天暗時搶灘。旅客搭船必須於天黑前,往料羅灣新頭碼頭報到。等船時間長短不定,一般都要數小時,完全取決於卸貨的快慢以及潮水的漲退。夏天滯留海灘還好,冬天寒風瑟瑟刺骨,在海邊等候可不好受。 登陸艦卸完船艙物資,便是旅客搭乘時刻,通常,每位乘客會準備一張購自市面的塑膠布,進入艙內,見到艙底鋼板何處有空隙便將塑膠布鋪下,作為躺臥之用;所有旅客就這樣橫七豎八密密麻麻地躺著。船艙空氣是凝滯的,光線昏黃微弱,溫度悶熱。隨著船艦啟航,海浪起伏顛簸,暈船者開始暈船,嘔吐者開始嘔吐。此刻,空氣瀰漫著酸餿味、臭汗味、機油味,還有引擎轟隆不斷的聲響,令人震耳欲聾頭昏欲裂,旅客只得咬緊牙根忍著煎熬,一趟航程長達二十多小時。雖然折磨,但平心而論,在那艱困的年代,軍方已盡其所能,完成一次次旅客的運送任務。當在甲板上遠遠望見台灣海岸的一線光亮,最是叫人雀躍興奮,先前的痛苦難受一掃而空。船繼續前行緩緩過了防波堤,最後,停靠期盼已久的十三號碼頭。 其時,大部分乘客為家鄉負笈台灣各地的學子,其中不少人,在高雄火車站稍作休息後,還得趕一大早的平快火車到台北。當時,平快車票是沒劃座位的,若找不到位置坐,又得站上八、九個小時,隨著一路搖晃的車廂直到台北,是另一段艱辛的旅程。 反觀目前家鄉交通,有數家航空公司營運,每日各有數個航班。飛行時間只需一個小時便可抵達目的地。今昔交通,真不可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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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兜」,迎新歲!
今天是戊戌年的除夕,一般所謂的春節,金門人稱為「年兜」,是家家戶戶團圓的好日子,遊子在外打拚一整年,說甚麼也要趕回家吃年夜飯。因此,金門過年的台金交通,機位格外的難訂,給過年增添幾許熱鬧的氣氛。 想到小時候在家鄉過年,那是特別有味的日子,一般農家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但是到了歲末年終,過「年兜」是特別重大的日子。小時雖沒有吃「臘八粥」的習慣,然而到了尾牙,年節的氛圍就很濃厚,二十三要送神,接著要「採塵」、蒸年糕。 母親每年都蒸兩大籠的年糕,不要小看蒸年糕,那是有學問的,每次在鼎邊點插一炷香,看看點過幾炷,估量時間是不是熟了。可是也有一種狀況,任憑你點了三、五炷香,當蒸籠打開來一看,年糕還是生的,這就犯了忌諱。所以大人蒸年糕時,最怕小孩子沒遮攔,亂說話。 到了除夕這一天可就有得忙了,一早起來就要煮漿糊貼春聯,然後母親就要開始備菜、煮菜,準備中午拜拜的大事了。農民是泛神論者,不僅拜祖先,還要拜豬舍、馬廄、草間。母親忙不過來,這些都要小孩子去做,我們也樂於跑腿,因為要拜拜的地方很多,那時沒有冰箱,大抵都準備很多芋頭、筍片與大蒜炒肉,隨手一抓一盛就可以去拜了。 拜祖先是有講究的,我們有一個祖廳,母親要準備過年飯,上有「插飯春」與神馬,還要供上芋頭,而且要有芋子芋孫,祈求多子多孫之意,另外是長年菜,取其福壽康寧。因此,整個過年,拜拜是一件特大的事,把祖先與神明侍候好了,才是晚上吃年夜飯了。 八二三砲戰過後,農民的經濟普遍不富裕,平常一天三餐大抵多吃地瓜,能吃上白米飯的日子不多,只有過年這一段時間最豐盛,總算可以吃上好幾天。農民的收入既然不好,小孩子的壓歲錢當然也不多,有時給個幾塊錢,到我上初中了,才有五十塊錢的樣子,那就非常高興。 有了壓歲錢,初一就到金城看電影,看軍方的舞龍舞獅表演,那時實施戰地政務,金門沒甚麼娛樂,不過軍方把過年的氣氛,點綴得沸沸揚揚,在金門中學的運動場舉辦舞龍舞獅的比賽,整個操場擠滿了看客,過年氣氛十分濃厚。各個師團競逞其能,踩高蹺,舞蛤精,鑼鼓聲掀天價響,成為軍民心中難以抹滅的歷史記憶。 現在我不知不覺已上了孔子所說的隨心所欲而不逾矩之齡了,一路走來,見證了金門的跌宕起伏、歷史滄桑,屬於特有的機遇;老了特別喜歡回憶,或許這就是老人的通病。如果沒有過往,怎麼會有今天,所以今天是昨天的延續,這就是歷史。 每次回到老家古寧頭南山村,整個村落空蕩蕩的,只剩下一些比我更老的老人,看不到小孩的嬉鬧,少見鄰里的炊煙,那個空村無語的景象,跟我小時候有著十萬八千里的落差。 我回不到我的童年了,只能緬懷與父母親與兄弟姊妹一起過年的日子,那種戰亂流離而帶有苦澀的甘味。我無法像父母親這樣的拜拜了,趁此過「年兜」的今天,只能以心香一瓣,祈求祖先保佑,並祝福大家新歲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