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赴台，與家人共度秋節，又因他事盤桓在台。三十那天上臉書，見鄉親洪玉芬貼圖文，說金門畫家李錫奇將於十月三日晚間在台大開講「我的學思歷程」，當日剛好得暇，決定前往聆教。   我住北台多年，但台大於我相當生疏，三日下午提早到台大瞭解環境，進入大門右側是傅園，故校長傅斯年長眠於此，想傅大砲若知今日國事，不知又要發表何等壯言。欽佩他當年不懼權貴、聲討不平的道德勇氣，我遶墓追思，卻聽見附近有年輕女子低聲偷問男伴：「誰是傅斯年？」   墓旁其實有文字說明，但她似乎視而未見，聽其腔調、觀其穿著，殆是大陸遊客自由行。本想趨前告訴她傅斯年與毛澤東的故事（此事大陸作家岳南《陳寅恪與傅斯年》敘寫頗詳），又怕多嘴討人嫌，而且片刻說解不清，於是悄悄走開。   散步文學院，見舊識楊肅獻教授研究室，冒昧敲門，楊教授湊巧亦在，美意延入沏茶接待，共話鄉情往事，相談愉快忘了時間，差點誤其下個課目。獨走小路到新生南路，找麵館裹腹，回程細雨加夜幕，在台大校園迷路。   終於找到文學院演講廳，引言人張慶瑞副校長話已說完，李大師正開講，謙稱能來台大演講是莫大榮幸。李邊講話，邊請人投影簡介、相片及畫作，首張封面寫著：藝術向前衝、走過台灣現代藝術、李錫奇的藝術生命。   第二張寫著：傳統為人們準備了各種可能，誰要是讓這些可能擁有具體型態，那麼誰也就成了個體。下為編年大事：1938年出生於金門古寧頭北山村。1955年入台北師範學校藝術科就讀。1958年組織「現代版畫會」。1959年代表我國參如「中日美術交換展」、第一屆「巴黎青年藝展」，及第五屆巴西聖保羅國際雙年展」。1963年正式加入「東方畫會」為會員，並成為該會中後期重要成員之一。1964年代表參加日本東京第四屆「國際版畫展」，曾經以方、圓變奏的哲學思考，開創了「本位」系列，獲得日本東京青年藝術家評論獎。2012年榮獲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第十六屆「國家文藝獎」。   李錫奇回首少年時代在金門讀初中，因喜歡繪畫、擅長打格子畫偉人肖像，因而獲得保送台北師範藝術科，畢業後原應回金，到基隆臨上船時，轉念將行李託同鄉帶回金門交家人，八二三砲戰開打，更有理由留台，從此展開人生奇旅。   李是師範生，分派到宜蘭，但自己又不想到鄉下，某日到板橋找小學同學，無意中走到浮州里新設的中山國校，毛遂自薦向殆是校長的人（其實是女校長的丈夫），對談如下：「我們新學校是需要美術老師，你畫得怎樣？」「不怎麼樣！但我一定會讓學校享有美名。」「是李龍甫老師介紹來的？」「是的！」    初任教學校就這樣說定了，但李錫奇回北師後趕緊拜望、請罪於李龍甫老師，向他說明，得到諒解。李錫奇教課之餘，積極藝事，師法楊英風，參加版畫會，與陳庭詩、江漢東同為會員，參加何鐵華在北投政工幹校辦的「自由中國美展」。李錫奇製木刻版畫〈倩影〉（1959）、〈海印寺〉（1959）、〈戰地金門〉（1962）、〈萊茵河-1、-2〉得到好評，日後到德國親睹萊茵河，覺得自己當年作品，還真的有點那種氣氛。    何政廣作品刊在香港《祖國周刊》，李老師羨慕之餘，也將作品投《祖國周刊》，有時一個月竟被刊用多張做封面，稿費超過半個月薪資。楚戈（袁德星）說李錫奇是畫壇變調鳥，李自言當時受外國畫風影響，又看到降落傘的布質好，拿來沾上顏色拓印在紙上，此顏色肌理是一般繪畫所無法表現出來，這種單張版畫被很多收藏家珍視，至今仍常來詢問、高價收購。這類畫作因當時李師在中山國校任教，浮州里住處淹大水，作品甚多浸水毀壞。     大師娓娓道出心路歷程，也把創作技巧無私分享。說搞創作必須走出自我，創造出自己的風格。他的本位是指民族本位，創作年代正是抽象藝術的理性時代，他將傳統中國牌九，依點數多寡重新加以排列創作，成為耐人尋思的現代畫，為了兼顧社教，取名「戒賭系列」。

  黃昏時「走村」到珠螺，我搭上當天倒數的第二班公車。這一天我都泡在圖書館裡，一口氣翻看完馬祖四鄉五島的鄉志，累得頭昏眼花，不得不閉上眼睛休息，這天疲憊乾澀的眼睛不想聽圖書館關門前播放的「惜別」音樂，我便決定走一趟珠螺。   從馬港到珠螺村的距離很近，下車後我沿著斜坡往上走，很快便逛完整個村子，村內沒有任何機關學校、也沒有大的商店及餐館，一座村莊沒幾戶人家，我想找人聊聊天「探聽」一點在地故事的機會都沒有，好不容易看見一個人影，我加快腳步靠近時，那人已走進屋裡去了。我從那敞開的窗戶往內一探，屋裡的傢俱十分精簡，接近空蕩，那一覽無遺的景況讓我不好意思再多作停留窺探，只好往另一個斜坡走去，晃到高處俯瞰整個村莊。   珠螺村像一個鳥巢一樣窩在山坳裡，從我下車的公車站牌往左右看去都是斜坡，不管車子從那一頭開過來都充滿速度感。欣賞過村景後我又回到站牌前，等待馬港開過來的當日末班車，每一輛從我眼前奔馳而過的車子似乎都在問：怎有個外地人特別來到這寂寥冷清的小村莊？這時有個阿嬤拿著一袋垃圾擺到站牌旁邊，可惜我們語言不通，各說各的話談不到幾句她便走了。我也走向大海的方向，想去拍幾張黃昏的海景。   就在一剎那間，我與珠螺「驚艷」相遇了。那是海堤上的一系列兒童彩繪，讓我的眼睛閃光又發亮。這是我在馬祖看過最美麗的彩繪，在一個小村莊不經意的撞進我眼裡。因為末班車快到了，我搶時間猛拍美麗彩繪，心噗噗跳著，竊喜終於看到我想要的「色彩」了。在離島之間走動，我常感嘆看不到美麗的色彩，除了藍天碧海、花草樹木之外，我最常拍攝的是「迷彩」，那是偏冷硬的坑道、碉堡、軍營的主色系，至於聚落裡偶見的壁畫、乃至觀光景點裡的應景壁畫，我都看不見我想望的色彩。   珠螺海堤上的兒童彩繪，充滿童趣的創造想像力，那活潑生動的構圖、斑爛鮮活的色彩，每一幅都有主題故事，包括田地裡的農夫與稻草人、充滿歡笑的兒童樂園、外太空的星際探索、山峰上飛翔的人、鳥、飛機、雲朵與降落傘、海裡的大魚與彩色八爪章魚等，人們生活的場景在孩童的畫筆下充滿生機。深秋的東北季風呼呼吹著，消波塊在另一個方向阻擋強風與海浪。我帶著欣喜與激動，把每一幅彩繪都拍下來，那孩童擁有的亮麗世界，我沒在離島的大人身上看見過，這令人驚喜的美麗奇遇，彌補了我終日悶在圖書館搜尋資料的疲憊、辛苦、單調、沈悶，而海堤外的大海與山丘是一系列彩繪的最佳背景陪襯。我的鏡頭拍下長長的堤岸，遠處的封火山牆與高高的觀景台也入境，但最搶眼的是充滿鮮活張力的兒童彩繪，那歡樂氣氛與繽紛色彩是兒童專屬擁有，那美好世界，山與海與雲朵與海浪與風聲都不能搶走它的風采，我的相機鏡頭也只能記錄它、讚賞它的純真魅力。

最近去了趟廈門，晚餐時間到了一家妙香扁食吃晚餐，吃完晚餐順手拿起衛生紙擦擦嘴巴，再把廢紙丟進碗內，沒想到被旁邊的電風扇吹到地面，於是順勢彎下腰去撿起來，卻聽到旁邊的女服務員傳的聲音：「沒事！不用撿，我們會整理！」我則以開玩笑的語氣回答說：「我弄掉的我自己負責。」於是年齡應該與我相仿的女服務生說：她覺得台灣人特別有禮貌，中國人傳統的倫理禮教文化，似乎只有在台灣保持下來，她觀察到台灣人特別有禮貌，有教養，敬老尊賢，對待老人家有禮貌，很尊重。「不像大陸的年輕人，只把老人當成是個「人」看待；而不當「老人家」對待，這完全是文化大革命造成的後遺症。中國的傳統倫理美德已被破壞殆盡了。我心裡想：就像台灣的老人年金和金門的敬老慰助金，可以看出台灣官方對老人家的關懷和照顧，但重點還不在「福利」。應該是台灣不但保存了中國傳統敬老尊賢的美德，更受西方民主思潮的影響，講求在人際互動中彼此合宜的應對態度吧！   俗話說：「不知進退是愚人。」，即使是現代社會，合宜而恰當的社交禮節，仍然被不同的種族、文化、國家和地區所重視著，所謂「禮失求諸野」，「不誠無物」當政府官方與民間團體、朝野政黨因著種種利害和政治因素，不再講求彼此尊重，互相包容；而轉為互嗆、互控對峙、互揭瘡疤、針鋒相對時；反倒是民間鄰里街坊才能看到禮儀的力量。君不見，中國民間社會，真正出自書香門第，知書達禮，飽讀四書五經，知所進退者幾希？然而民間武術、歌曲、戲劇、鄉土文化透過不同的管道和方式教忠教孝、忠孝節義、灑掃庭除、應對進退，全都在潛移默化的生活中進行學習。孔老夫子所言：「教民親愛，莫善於孝；教民禮順，莫善於悌；移風易俗，莫善於樂；安上治民，莫善於禮。」今天的台灣怎麼了？怎麼朝不朝、野不野；官不官，民不民了？   對現實的不滿，讓我們常將希望寄托於未來，問題是未來從來無法超越我們的想像，其實中國傳統社會像一些弟子規、三字經、幼學瓊林、菜根譚和四書等通俗基本讀物，富寓人生為人處世之道和生命哲理，今天的台灣我們的12年國民教育即將上路，除了降低學生壓力、提升未來國民的競爭力以外，更希冀提升國民品質，而提升國民素質，學校該教些什麼？基本的為人處世之道、應對進退的態度，這種品德教育恐須先列在第一位，而「禮」更是品德和生活教育的首要，但「禮」又不是用知識來教，須融入生活中去實踐，最近因著兼職輔導工作，為促進師生良好關係，不管認不認識學生，必須和學生多些互動，並從中培養主動與學生打招呼和寒暄問候的習慣，今天中午走進學校，迎面來了位不相識的學生，突然很自然地道了聲：「主任好！」心中好感動，急忙回一聲更熱情的：「妳好！」這個招呼溫暖了我一個下午，面對教學、輔導、行政繁重的壓力，即使工作再累，想到這群可愛的學生，也覺得累得值得，更讓我領悟到，原來學校最該教的事是－禮。

  重陽節剛過，各鄉鎮都編列預算致贈高粱酒禮盒向年長鎮民賀節，金城鎮公所團隊利用最低的經費，發揮了最大效益，值得其他公務部門學習。   據了解，金城鎮公所重陽節禮盒每份約850元，雖然內裝750毫升高粱酒，但每人數量只有一瓶，以致領到民眾一開始還有些埋怨「怎麼比其他鄉鎮少？」；但正因造型獨特並且限量發行，一推出就吸引酒商爭相收購，價格喊到2500元。相較於其他鄉鎮三瓶600毫升、市價約1000元的普通高粱酒，價值已是一倍有餘，反而讓其他鄉鎮民眾稱羨不已。   石頭鎮長透露，由於預算編列的比其他鄉鎮少，原本就很擔心鎮民抱怨，幸在廣告公司精心設計，社會課同仁也配合腦力激盪，同時為了節省開銷還特別加班趕摺紙盒，才能順利完成今年的重陽節禮盒；獲得民眾肯定有些始料未及卻也備感欣慰。   公務部門長久為人所詬病的就是僵化的體制與思維，做起事、辦活動經常只是應付了事，因而落得「為舉辦而舉辦」或純粹「消化預算」的批評。金城鎮公所在擔心民眾反彈的壓力下，反而激發出無價的創意；相信在民眾「比較心態」驅使下，壓力自然轉移到其他鄉鎮公所，能否因此產生「良性競爭」或全面影響至其他課題上，有待後續觀察。   事實上，為避免民眾比較，其他鄉鎮首長也有私下約定的「默契」，但就是缺乏創意與用心，以致未能為自己的執政成效多加些分數、間接為明年的連任之路創造更多有利條件。   最早致贈重陽節高粱酒禮盒風俗源自金沙鎮，其他鄉鎮就是迫於選票壓力而不得不跟進，其間，部分鄉鎮還一度直接以千元敬老禮金形式餽贈，但效果不彰並引來主計單位質疑正當性而作罷。   筆者擔任過基層民意代表，深知鄉鎮公所經費相對有限的事實，更何況預算有所謂排擠效應，當公所多支出一分的「福利」、勢必就將減少一分「建設」，長遠下去並非好事；因此建議讀者，領到「福利」的民眾別急著開心或忙著與其他鄉鎮比較，反而是要擔心我們可能又要少了哪些「建設」，公利與私利何者為重的道理相信大家都懂，但卻可能一時被有形的近利矇蔽無形的遠利，不得不慎啊！

  九月中旬，趁著至吉隆坡參加「國際教育組織」亞太地區總部年會之便(EIAP, Education International Asia Pacific)，台灣「全國教師工會總聯合會」理事長劉欽旭、秘書長李雅菁、外事部主任林毓淳、以及筆者拜會了「馬來西亞留台校友會聯合總會」李子松總會長與主要幹部，包括高健迪秘書長、余安主任、方俊能主任、洪進興會長、劉志強副會長(原籍金門瓊林)，在「留台聯總」引介下，我們又參訪了位在雪蘭莪州巴生的兩所獨立中學，不僅深刻體認大馬華教面臨的問題與挑戰，大馬僑界與華教人員對華文教育的熱忱，更是教人敬佩不已。   馬來西亞是一個多元種族、多元文化、多元宗教的國家，華人660多萬人，占23.6%，走在吉隆坡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可以充分感受這個國家的多元與生命力。筆者雖然是第一次到馬來西亞，但對於一個金門子弟來說，這個首次造訪的陌生國度並不讓人感覺遙遠，因為我知道，新、馬、汶萊有為數可觀的華人社群，其中，更有相當比例就來自金門，這些流著與我們相同血液的海外金門人，甚至還操著其父祖一樣的鄉音，讓人倍覺親切。   都說金門人在南洋勢力龐大，媒體甚至以「金門幫」稱之，如果不是親身體驗，恐怕不容易理解，筆者此次大馬行就充分體會金門人在南洋無遠弗屆的影響力。   我們一行人參訪的第一所學校是「濱華中學」，董事長是謝松坤先生，校長則是祖籍金門大地的吳麗琪女士，「濱華中學」創建於1923年，今年適逢九十年校慶，「濱華中學」在英政府殖民時期草創，歷經日據時代（1941-1945）被迫改為日語學校，又走過1960年代馬來西亞政府強制華校改制的歲月，在歷任校董、校長、校友、與師生家長共同努力下，校務發展蒸蒸日上。   第二所參訪的學校同樣是位在巴生的「興華中學」，該校董事長正是原籍金門、捐資興學不遺餘力的馬來西亞YTL集團董事長楊忠禮，據興華中學黃秀玉校長表示，事業繁忙的楊忠禮先生幾乎每週到校一次，關心教育與師生的用心溢於言表，在該校董事會與全體同仁努力下，該校校舍新穎、師資陣容堅強，辦學績效獲得師生家長高度肯定。   像「濱華中學」與「興華中學」這樣的華文獨立中學(6年制)，在馬來西亞共有61所，這些堅持獨立辦學的華文學校，在馬來西亞僑社與華教界強力支持下，已然取得可觀的成績，然而，由於種種主客觀因素的限制，特別是種族與歷史因素，大馬獨中的發展與華文教育的推廣，仍面臨不少嚴峻挑戰。   這些限制有的源自大馬政府歧視性的教育政策，需要大馬華社透過各種行動加以改變；有的則是獨中自身面臨的問題，為解決華校師資短缺的困境，馬來西亞各獨中亟思從台灣引進優秀中學教師，並將於今年10月31日前招募11名中學教師(數學3名、物理3名、化學2名、生物3名)，錄取者可於2014年1月正式起聘，歡迎持有合格教師證、年齡未超過58歲的教師踴躍參加甄選，意者請逕洽「馬來西亞留台校友會聯合總會」余安主任erjuan03@hotmail.com，為海外華教推廣貢獻心力。

九月，我在「Line」（賴）建立一個群組，用以連絡家族成員。   年過五十的大姊，用起「賴」來，架勢十足，常常貼網頁與影片分享，彷彿版主。但就在十月初，三姊忽然連串丟出許多訊息，質疑她沒有被善待的童年。比如，為吃一塊雞皮，差些跌落樓梯，摔殘、摔死；為什麼，不過是一塊雞皮？她後來追隨大姊、二姊，到在南崁加工區上班，大姊怒罵她，與男同事打羽毛球，不知廉恥；為什麼，這有什麼不對？   我不知道這些問題，困擾三姊數十年，以致於她的一雙兒女長大，各自成家遠住，她一個人獨坐暗夜客廳，竟往事洶湧。   我回「賴」說，早期的金門，教養環境多是粗暴的。父權的威嚴不可抵抗，母親下嫁父親，不過是外公酒後醉語幾句，沒料到竟爾開枝散葉。我並曾撰寫報告，提及金門軍管以後，軍方成為社會的強權。軍權高漲或抵銷了父權，以致於父親們，必得轉向，更深刻、更霸權地掌握整個家，導致三姊多次挨打。   當時，離家赴台上班掙錢，是現實跟時尚，也是一種幸福。三姊看著兩個姊姊離去，彷彿前程似錦，不久尾隨而去，卻只在塑膠花的產品線上，匆匆結束她的童年。   姊姊們在每年農曆過年前，搭艦艇返家。民國六十年間，只賴信件往返，告知船班，船能開或遲開，得看風浪，我常跑到屋後空軍營舍邊，望灰灰大海，找尋訊息。海平線不是一條線，更像一個洞穴，那裡有一扇天方夜譚裡的巨大石門，得試上各種秘語，才得找到鑰匙。   不只我一個人望著海，有時候是一大群人。那簇擁的樣子、那焦慮卻佯裝無事的樣子、那虔誠如舉香頂禮的樣子，讓我們簇擁的模樣越來越小，而海、以及未知的命運卻越來越大。有船艦從洞穴釋放出來了，越來越大，如果是貨輪，村人難掩失望，若是軍艦，村人說，是啦，就是那艘船，他們要回來了。村人各自回家，時刻留意門外動靜。   姊姊們返家、跟軍艦從高雄港出發的時間一樣，變化不定。有一回，姊姊上午回家時，我正挑著兩麻袋落葉。二姊迎面走來，我喜出望外，二姊接過我的擔子，她的神情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是說辛苦了，留在家鄉的弟弟。不多時，姊姊們再啟航料羅灣，回南崁上班。幾年後，大哥到台灣學車床，家裡只剩下父親、母親，我跟弟弟。已忘記大哥離鄉那幾年，誰來早起餵雞鴨，且煨暖豬飼料，料是母親一人扛作了。若記憶是一只口袋，肯定有了漏洞，當年我未滿十二、弟弟不滿十歲，父親趁遠洋捕魚之餘，才得耕田鋤草、播種收割，家裡的田卻一塊也沒荒過，玉米、花生、高粱、地瓜，依然豐收，一家人勞作的力量遠超乎我的想像。   三姊恰大我三歲，她除了記憶不愉快之外，可還記得農作的樂趣？   我猜想她是記得的。不然，不會在某個假期返鄉，帶朋友到海邊摸蛤仔。我們都不知道對方回家，望見彼此，非常吃驚。三姊笑說這片海，是她小時候最想逃開地方，沒料到卻是帶朋友拜訪金門的第一個點。   過後好幾天，三姊不在「賴」出現。我發「賴」說，外甥就快生孩子了，她就要升格當阿嬤。她終於回說，正惡補育兒課，要當保母了。我想，這是一個機會，在奶粉與尿布之間，縫補她殘缺的童年。三姊問我，為什麼呢？我沒再「賴」下去，只丟出一個圖案。一個高舉雙手，微笑的圖案。

  進駐馬祖前夕，我坐在台北101高樓會議室裡，聆聽夥伴精彩的簡報。連續四個鐘頭，我們專注盯著螢幕上的影像、圖表、企劃內容，逐項分享、討論細節。友人的深度解說深深打動我的心，不管是南台灣的一處行館規劃，讓心靈與大自然融合為一、讓感動湧進生命；或是青藏高原上正在興建的「藏傳學院」，在我眼中都是任重道遠的壯舉。人生的行旅，山高水深都有風景。   為收集一部長篇小說資料而展開進駐計畫的我，原本要帶著友人親身走過青藏高原，沿途拍下的紀錄照片及專案資料同行，但打包行李時才發現那看過無數遍的光碟，突然讀不到任何資料。幸虧我用心看的資料記憶十分深刻，在天蒼蒼、野茫茫的視野裡，一長列摩托車隊、騎馬隊、吉普車隊、盛大的喇嘛隊、一群又一群虔誠的藏族人，正翹首等待迎接「康究仁波切」。他們虔誠的面容在天地間散發正信的光輝，在供茶儀式帳篷裡，不分男女老幼一個接一個向仁波切敬獻哈達，那信仰的力量讓人的靈魂提昇至最純淨崇高的境界、我也感受到草原上盛大莊嚴的氣氛，藏族的擊鼓舞、面具舞正躍動著旺盛的生命力，那力量十分強勁，包括仁波切為藏民摩頂祝福的畫面，也讓我深深感受到法喜的震動。   在101高樓會議室裡，友人的簡介讓我看見青藏高原的美，因為擁有相同的感動，我把曾經走過內蒙古大草原的震懾經驗、心靈悸動與友人分享。我說，生命中的法喜就像靈魂的奇遇，那難以理解的部分只能去經歷它，默默等待新智慧誕生，再去體會更深一層的發現。之於大漠天地在我身上的撞擊，我把它視為前世的因緣，當我捧讀一份「世界屋脊」的資料，那讓我深深嚮往的「他方」，雖然我有迫不及待、熱切渴望奔赴向它的強烈意念，但我心中仍存在一些難解的疑惑，我需要時間去經歷並且解開那讓我泫然的奧秘，理解其中的玄機，然後我才會抵達真正的喜樂。   帶著一份奇特的心思，我行進在馬祖多彎曲的山路上，一村又一村、一站又一站，走走停停，和當地居民閒話家常。「從前的日子真是苦啊……」依嬤的話題總是從這兒開始，從童山濯濯的艱苦，慢慢穿過戰地歲月，一位八十六歲的依嬤對我說起從前，眼淚一顆一顆滴落下來，她一邊拭淚一邊哽咽述說，努力幫助我追記更多老故事，我的眼淚也一顆一顆滴落下來，我一邊拭淚一邊哽咽的對依嬤說，我金門的阿公落番到南洋，我阿媽沒等到我阿公衣錦榮歸蓋「番仔樓」的榮耀，她二十四歲守了寡，自此展開寡母孤子的一生……「過去的日子真是苦啊」……那日正午，八十六歲的依嬤和我相對而坐，說故事的人說得眼淚直流，聽的人也是……離開依嬤家時，她塞給我一堆糕點、餅乾、罐頭，我帶回民宿默默吃著，怔怔的想心事，那日正午，訪談到達極致顛峰，我攀上世界屋脊，只能望著藍天白雲，穿越時空整理自己。之於人類的命運、心靈的撞擊、永恆的原鄉、人生的追求，人們只能瞻望日月，希望它變成我們心裡的燭光，溫暖每一個夜晚，不讓前塵往事繼續悲傷。    進駐馬祖期間，我每天搭公車「走村」，感覺故事收集得不夠完整時，便轉進圖書館找資料「補遺」。不管公車是走山線還是海線，我想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學習更好的「擎舉」以及「放下」的處世方法。那難以言說的離島原鄉宿命，不管我走到哪裡都會一直跟著我。那亟欲想飛、又必須向下紮根的意念，處處都是詩意的行旅，一直連綿到世界屋脊。

上個世紀的50年代，在千千萬萬撤退來台的軍民潮水中，父親像根微小的浮木。在軍中當個士官，記得父親常說：「家徒四壁，無親無故；唯有發奮讀書。」   沒有文憑。幸有國家的考試制度，普考檢定及格，有了類同高中的學歷；高考及格，就像是取到了大學畢業的資格。對父親因屢次考試通過，而能逐步陞官的印象不深；但對父親到處借書的窘境，倒是深刻無比！   那個年代，大學生稀少，專科生也不多。偏偏高考，須要大學用書；聽聞了那兒有大專生，父親就帶著我，坐在腳踏車的後座，去借書了。   借書的過程，大致順利，父親也知道得來不易，總是埋頭苦讀；卻不能眉批、不能畫重點，也不能折角、彎頁；在時限內速速讀完送回。那時，根本不知家境貧困，根本無力自己花錢買書；只覺得父親嚴肅寡言的變的更寡言嚴肅了，總是默默的坐在書桌前，苦讀。   多年後，經濟有了改善。父親小小的書房裡，已疊起了層層書架，擺滿了書籍，書架的中央有一塊小小的白色告示牌，上面是父親寫的毛筆字：恕不外借！恕不外借！我不敢問父親，為什麼不外借呢？我總暗自猜想：或許是珍惜，知道每本書都像顆顆米粒似的得來不易？也或許是虛榮，讓別人一進到屋內，就看到學富五車飽讀詩書的樣子？可是當初，不是也曾接受過別人出借的好處嗎？我只是默默的觀望著！   我這一代比父親幸運多了，買書從來都不是問題，卻沒有經世治國的心志。就都是閒書，就是閒閒無用之書，不為了考試也沒有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想法。卻附會風雅的，仿著名人們銘刻著一記圖章，某某某藏書，蓋在序與跋的頁面，自己望著，就好像變的有學問了起來。   等到自己年過半百，才驚然發覺人生如戰場，自己永遠是輸的一方，丟盔棄甲的一路迤邐而退，身邊何曾留下一本心愛的藏書；更重要的是發現：書是流通的，知識與智慧是流傳的，除了工具書外，留著一本本不再讀的書，除了是虛榮外更是一種浪費。那時，只要有人開口借書，都是應著好之外，還附帶的說：「不用還，只要把書再借出去。」   那時，父親已從職場退休，也有了驚人轉變，他珍愛的書櫃空了。我悄悄的問母親，爸爸的書呢？都捐了，捐給了附近的學校；媽媽說。是啊！我淡淡的應著，卻覺得空掉的書櫃裡，從未如此富滿過。   可是，我的書呢？積著滿滿的灰塵，也應該學著父親的腳步，捐獻出去。 

  2013年9月28-29日，在吉隆坡的Hotel Majestic的大宴會廳裡，舉行了兩場隆重且溫馨的晚宴。那是結髮一甲子的馬來西亞丹斯里拿督斯里楊忠禮博士與潘斯里拿汀斯里陳開蓉女士的鑽石婚慶。他們的兒子、媳婦、女兒、女婿及孫輩們邀請了至親好友、各國政要商賈、大馬華社等，共同為這個歷史時刻做見證。   晚宴以音樂會的形式進行。其長子丹斯里楊肅斌精心安排義大利波隆那樂團（42人）的演奏，配合中國三大男高音戴玉強、魏松、莫華倫以及三位女高音奧地利Durkin、丹麥Pellegrini、中國王冰冰的精湛演唱，歌詠著「風雨同路六十載，心心相印長廝守」的堅定愛情。楊肅斌兩個晚上還分別以英語、華語及閩南語回憶起童年時期父母的三個教誨：「團結力量大」、「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刻苦耐勞」是如何影響他們兄弟姊妹，並成為待人處世的價值觀。這是我所聽過最真誠的welcome speech，也讓我們瞭解到一個海外華人家庭的優良傳統文化如何幫助資本主義跨國企業的永續發展，正如韋伯所提的西方人的新教倫理之重要性。   丹斯里楊忠禮博士所創造的偉大成就，自然不在話下。他的夫人---潘斯里陳開蓉女士的相輔相成，更是這個傳奇的重要幕後推手。1932年出生的她，自小家境貧困，童年挨過不少艱辛的歲月，中學時期還得半工半讀才得完成高級師範專業課程。然而，陳開蓉的個性樂善好施，對於教育的捐輸尤其不遺餘力。潘斯里對家庭的付出亦值得大家學習。提早退休的她，每日以英語為孫子補習數學，直到他們修完中學一年級的課程。我還看過她親手編寫的教材，生動活潑、深入淺出。他們的孫子輩已經陸續自牛津大學、倫敦大學等名校畢業，我想一定是自幼受到良好家庭教育的影響。同時，她還親手為孫子們修剪頭髮，儘管未受過理髮的專業訓練，但孫子們都樂於享受這樣的天倫之愛。   有一個小故事，我一定要向大家分享。   2011年，丹斯里領著我和金門大學的學生們到他出生的小鎮、位於吉隆坡西北64公里處的瓜拉雪蘭莪（瓜雪）小鎮，參訪他童年時期的生活環境。中午時分，我們一行到河邊的餐廳吃飯。坐定之後，餐廳老闆認出了丹斯里，心情非常高興，並一再向丹斯里、潘斯里致上崇高的謝意。丹斯里愣了一下，謙遜地說不敢當。老闆這才說出一段1950年代的故事。原來丹斯里、潘斯里在1953年結婚之後，住在瓜雪。起初，潘斯里在益智學校（Aik Tee Primary School）任教，而這位老闆曾經是潘斯里的學生。那個時候，丹斯里的事業剛剛起步，經濟不算富裕，小學教師的薪金更談不上豐厚。不過，在擔任導師的期間，潘斯里發現這位學生天天遲到，深入了解原因，才知道他家位在河的對岸，他無力負擔舢舨費用，以至於每天一早必須繞遠路走到過橋，才能抵達學校。於是，潘斯里私下提供每天2角的擺渡錢，讓他可以早一點到學校學習，直到他小學畢業。   經過多年，這個善舉潘斯里早就拋諸腦後，也從未向別人訴說。不過這個記憶，卻深刻地留在這位日後成為餐廳老闆的學生的心中。我相信，這就是一種品德教育，一個對於真善美的生命薰陶。我也相信，這個學生有能力的話，他也會主動幫助別人，一如當年的潘斯里。   潘斯里常說：「給人玫瑰手留香」。善，所帶來的餘香，往往會歷久彌新。這句看似簡單的話語，其實蘊含著令人感動的人生哲理。

  母校金沙國小建校一百週年校慶，校方辦理了系列活動，包括老照片徵集、校友認桌聯誼餐會、資深傑出員工表揚、師生藝文展覽及慶祝大會等，筆者忝列傑出校友，躬逢其盛，謹就所見所聞略抒感懷！   九月二十八日晚，校友認桌聯誼餐會，我與本屆同獲推薦傑出校友的張金成、張水團、黃奕炳、鄭瑞堅共同認養兩桌，邀請臺、金兩地同學參加。先前擔心來人太少，我這個聯絡人頗有壓力，經再三聯繫，表示參加者共二十位，臨會時，實到十五人，其中有幾位同學是國中畢業後迄今四十四年未曾見面者，如：在我力邀下，從基隆專程回來的黃媽乾〈已改名奕偉〉、高雄回來的張雲生；大夥幾杯家鄉佳釀下肚，話題拉回到四十七年前同窗共硯的點點滴滴，用一場別開生面的同學會，祝賀母校生日快樂！   九月二十九日上午九時，舉辦建校一百週年校慶慶祝大會，由校長王添泉主持，各界貴賓雲集，母校歷任校長、老師、校友及學子等齊聚一堂參與盛會。校慶系列活動辦得有聲有色，是學校整個團隊協調合作及校友會、家長會、志工隊和熱心校友的綿密配合所致，更要歸功於王校長的精心擘劃和領導。再由這段期間與母校聯繫中所見，在何應松主任既有基礎上，八月份甫接教導主任的蔡玉羨老師挑起校慶活動重擔，以及分管總務的李麒麟主任，他們盡心盡力的做事態度，任勞任怨的工作精神，令人敬佩與感動；而慶祝大會上，那位口齒清晰、字正腔圓的司儀薛培均小朋友，在蔡主任指導下，表現得有板有眼，讓我留下深刻印象。   慶祝大會中表揚陳永東等三位特殊貢獻獎及傑出校友六十六位。根據傑出校友芳名錄略加統計，其中不乏父子檔、父女檔、兄弟檔以及姊弟檔。尤其第二屆畢業的張海傳不但是最資深的傑出校友，其三子冠群、滿子瑛桂均榮獲醫學類傑出校友，可謂「一門三傑」，最為耀眼；而金門歷任立法委員共六位，金沙國小校友就佔了三位，其中陳清寶及現任的楊應雄都是第二十二屆；而政府遷臺以來，金門籍先後有七位中將，金沙國小校友就佔了兩位，是第二十屆的黃奕炳和鄭瑞堅，說他們傑出，當之無愧！最年輕的傑出校友，是七十二年次、目前任職美國賓州大學工業工程學系助理教授的張佳蓉博士；人才輩出的碩彥俊秀，不但光耀門楣、榮顯母校，也是金門之光！   母校走過百年，校慶圓滿成功，得感謝所有參與校慶工作者的辛苦付出。惟畢業校友在各領域表現優異者眾，傑出校友必然還有遺珠，期盼母校及校友會賡續訪查推舉，以求分享榮耀，再現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