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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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明德現象
施明德的一生,寫出一首悲壯的史詩。 他曾是江洋大盜,以民主戰神的姿態,指揮群眾,與獨裁的國民黨政權對抗,成為美麗島事件的階下囚;他是民主的鬥士,登高一呼,百萬人聞風響應,領軍與陳水扁貪腐政權對決,成為凱達格蘭大道的人民英雄。台灣的民主政治,因為有施明德的參與,渾天一筆,寫下亮麗的天空。 這就是施明德式的傳奇,寫下台灣民主的滄桑、血淚的詩篇。 他為了堅持民主的理想以及台獨的理念,在兩蔣時代,享受了二十五年的牢獄之災,得到妻離子散的回報。出獄之後,他的靈魂昇華了,無嗔無怒無恨,沒有譴責國民黨不義政權的走狗與爪牙,在掌握黨機器之後,也沒有進行任何的報復,因為他知道他們也是因為職務而被迫,不是有意要加害他。 一個人坐苦牢坐了那麼久,把青春喪盡,居然沒有發瘋,也沒有癲狂,更培養出寬洪大量的胸襟,可見他心中自有一把尺,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甚麼該堅持,甚麼該反對,一以貫之。因此,他倡導喝大和解咖啡,希望朝野和衷共濟,但是他像寥落的晨星,發出冷然的光輝,隨即隱沒,隱沒在民進黨多數人嗔恨、報復與狹隘的民主信仰之中。他自我放逐出民進黨,成為施明德式的寂寞。 然而民進黨一些小智的人,目光如豆,以恨切割,區分族類,妄圖千秋萬世掌握政權,他們的心這麼小,而貪慾又這麼大,結果證明台灣人的悲哀是自取其辱。施明德以愛包容,知道民主政治是政黨政治,只有朝野大和解,攜手向前行,台灣才有希望,民主才有未來。但是一士之智,不能破千人之愚,台灣的政局走到今天這步田地,施明 德又挺身而出,豈是他所願? 這是他的先見,民主的睿智。 他捐棄了個人的小冤小恨,追求民主的大是大非,所以他今天又站在凱達格蘭大道上,進行可能是他人生的最後一戰,紅潮滿天,與以往相較,施明德不僅不寂寞,而且是感激與感動的。 施明德不愧是一位先覺者,他比林義雄看得更深更遠。林義雄今年一月二十四日的退黨聲明:「………。所以每一次選舉,幾乎都讓台灣的族群更加分裂、階級更加對立,選後仍然互相仇視、惡鬥,使整個國家和社會陷入紛擾不安。」以恨切割的結果,只有以恨相待,民主變成奪權與分贓的利器,林義雄不想再競選任何公職,留在黨內既不能作為中流砥柱、力挽狂瀾,已經沒有實質意義,只有選擇退黨一途。 為了追求民主,他賠上母親與愛女的生命,民進黨嘗到權力的滋味之後,誰回頭來撫慰林義雄痛苦的心靈? 陳水扁踩著施明德的靈魂與林義雄親人的血跡,踏上了權力的最高階梯。因為他背離民主,林義雄黯然退黨;因為他背離民主,美麗島時代的戰神施明德,又站在凱達格蘭大道上倒扁,山鳴谷應。 以前的江洋大盜變成民主的鬥士,斑斑血跡深入肌理,民進黨部份小醜,發動人格的毀滅戰,清洗施明德的血跡,發覺他沒有那麼高貴、那麼偉大,他們用後事之明,只許自己貪生卻責人以不死的精神,苛責施明德。那些沒有勇氣拚搏,卻又坐享其成的人,只為了捍衛既得利益,就可以污衊、抹殺他人的貢獻,難道是厚道的嗎? 革命者的施明德是浪漫的,浪漫不是他的錯;每一個人都有浪漫的權利,他醉臥美人膝,可惜沒有醒掌天下權,浪漫變成他的缺點。假使他掌握了權力,像毛澤東與蔣介石一養,多少附驥之士,舔癰舐痔,誰還會來清算他有多少女人?因此,男人因權力而偉大。 但是,今天施明德沒有借重權力,就號召百萬人反貪倒扁,他的偉大已經超出權力之上,這樣的偉大真正是人格的偉大。年輕時,他為爭取民主自由,身陷囹圄;年老時,他為了追求公義廉明的民主,暴身在凱達格蘭大道的滂沱大雨之中,這是江洋大盜時的施明德,也是民主鬥士時的施明德,即使一旦以身壯烈殉道,恐怕是他一生最好的歸宿。 這是施明德式的光榮,民主的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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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藍海空
澎湖縣文化局的「生活文化講座」已行之有年,近值該講座系列叢書第十三輯《湛藍海空》付梓,姑鈔錄其序文如下,或可備參考云爾。 縣長之序曰:「世界是平的,在網路和傳播科技以十倍速翻新的今日,人人都是世界地球村的一員,面對新的時代,新的挑戰,如何增進國民多元文化的素養、具備國際的視野,在在成為國家提昇總體競爭力的指標。因此,在全球化的世界體系中,澎湖縣文化局的任務和使命,便是建構出一個知識與文化交流的平台,讓所有的縣民能激盪出源源不絕的創意,共同將澎湖的文化特色,推向世界舞臺,成為全球注目的焦點。 九層之臺,起於纍土,文化的建設,本非一蹴可幾,靠的是錙累銖積長期的耕耘。綜觀文化局這些年來努力的方向和策略,不僅目標規畫明確,琳琅滿目的活動,無論是靜態的或動態的,無論是知性的或感性的,每項活動都能在工作同仁的群策群力下,圓滿達成任務,因此廣獲縣民的肯定,有口皆碑。就以經營多年的「生活文化講座」來說,所有應邀而來的講師,個個都是經歷豐富,妙語如珠的名嘴,滿腹的經綸,獨到的見地,透過幽默、風趣、生動的演說技巧,每每讓座無虛席的聽眾,拍案叫絕,餘音遶樑,久久不已。 孔子曾說:「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在知識爆炸的今日,每個人都必須具備終身學習的理念,而縮小澎湖與其他都會地區的城鄉差距,更需要有一群活絡澎湖在地文化的推手。為此,我衷心感佩所有講師不辭遠道跨海而來的熱情,他們不僅傾囊相授,帶給澎湖縣民日新月異的知識和技藝,更以無私的奉獻精神,同意將演講的內容,納入本縣生活文化講座叢書第十三輯《湛藍海空》。」 局長之序曰:「台灣經過半個世紀的奮鬥、發展,已經初步完成了政治公民權與經濟公民權的社會建構,然而,相對於政治上民主化的腳步、和經濟上台灣奇蹟的肇建,追求文化公民權的伸張,卻是一直到最近這幾年,才成為大家的共識。 文化即生活,生活即文化,只有富足的物質生活,而缺乏深刻的文化內涵,往往只會帶來價值觀的扭曲、混淆,導致社會亂象層出不窮,而無法讓人真正身心安頓。面對當前台灣社會的變遷,如何從文化與審美的角度切入,再注入心靈的活水,使文化公民權的理念,具體落實於周遭的生活環境,達到「美鄉土,善人情」的目標,既是身為文化工作者的責任,也是挑戰。因此,如何提供縣民更充足的文化藝術資源,鼓勵民眾充分參與文化活動,從而建立一個屬於澎湖人的文化與審美共同體,一直是文化局念茲在茲、全力以赴的目標。而在文化局舉辦的諸多活動中,賡續多年的「生活文化講座」,便是這樣一個叫好又叫座的節目。 坐在講臺下,看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專家學者,熱情地分享他們的生活、經驗和智慧,傳佈新的知識、觀念與態度,那些精闢入裡的見解、幽默風趣的言語,總是博得聽眾滿堂的喝采,更讓我享受到一場又一場心靈的饗宴。而每當演講結束,望著趨前向講師請益的聽眾,徘徊不肯離去的樣子,我才恍然了悟,林肯總統說過的名言:演講就是要讓自己和聽眾「被心中更美好的天使所觸摸」。 ……希望本書的讀者,也同樣能在字裡行間,從一頁頁寧靜的咀嚼中,觸摸到自己心中那更美好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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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報不能享盡,應當勤儉
小學課本就讀「陶侃搬磚」的故事。說東晉陶侃在廣州任剌史時,每天總是在早晨搬運一百塊磚,放在書房外面,晚上又把一百塊磚,搬回書房內。有人問他這樣做是什麼緣故?他回答說:「國家正在努力收復中原失地,我的生活過得太優裕,太安逸,恐怕將來不能肩負重任,所以要把身體鍛鍊好,以便為國所用」。陶侃搬磚的做法令我質疑,但他勤奮的精神,早就令我敬佩。另一件事,陶侃在飲酒方面也嚴格要求自已,訂下限量。但別人總勸他多喝一點,才能盡興。他總是說:「我年輕時大醉過一次,母親很難過,勸我定量飲酒,所以有了這個酒約,現在他老人家己過世,我怎樣忍違約,讓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不安呢?」陶侃與母親有適量飲酒的酒約,我受過五戒與佛陀也有不飲酒的酒約,所以陶侃的酒約,也是值得我效法的。 最近讀人間福報「人間萬事」專攔:〈不能揮霍〉一文,星雲大師列舉說明金錢、時間、友誼、信譽、福報、生命等六項不能揮霍。時間不能揮霍,就是勉勵我們要勤奮、勤勞。時間就是生命,生命非常寶貴。我們希望成功,就必須勤奮、勤勞付出,我們當要充分利用時間。星雲大師說:「要把一天當幾天用,起早待晚,或利用零碎時間,把時間拉到三百歲,那才活得?本」,這就是星雲大師所謂「人生三百歲」的理論。古云:「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人要懂得惜時如金,千萬不要把時間虛耗浪費,浪費時間也等於是抹殺生命。 每個人都有一個生命,如果因飲酒過量,出車禍導致傷殘、死亡,或酗酒傷害身體,不但是揮霍金錢,還在揮霍生命,這都是不值得的事。星雲大師告訢我們,金錢、生命、福報等都不能揮霍。一個人的福報有多少,就好像銀行裡的存款,再多,如果揮霍無度,也有用盡的時侯,所以佛陀教人要惜福,不能揮霍福報。福報是我們的資本,要慢慢用,要用得適當,用得有價值、有意義。 古諺「勤能補拙,勤則不匱」,「儉則致富,儉以養廉」。這充分說明勤、儉的重要性,只是一般人並不容易保持勤、儉的生活態度。美國富豪洛克菲勒,每次出外洽公,總是住宿在二等的旅館裏。有一位服務員好奇的問他:「令公子每次光臨,都是住頭等客房,為何你只住二等客房。」洛克菲勒幽默回答:「因為我的兒子有一個富有的父親,但是我沒有」。這也許是一則笑話,但也顯示勤儉的洛克菲勒之所以致富的原因。世間上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不是靠自己的辛苦而獲得的東西,都不會長久,所以有「怎麼來、怎麼去,來得快、去也快」的說法。 不久前去過馬來西亞訪問,向金門僑胞作口述歷史,走遍各地,都能體會到華僑之所以能夠生存,能夠成功致富,就是由於有勤勞與節儉,勤勞與節儉曾是金門人的傳統美德。記得有一次前總統李登輝蒞金巡視表示,過去他經常陪同 經國先生到金門、馬祖巡視。他相當感受到 經國先生對金門、馬祖地方建設與民眾生活的關心,而對金門、馬祖民眾勤勞儉樸的民風和刻苦的態度,更譽為「金馬精神」。但是自從金門廢除戒嚴,開放觀光,由於社會快速進化,觀光客大量湧入,帶動地區一般民眾在生活上,追求聲色犬馬的奢侈享受,青年人好逸惡勞,幻想一夜致富。這種思想的轉變,值得我們驚惕與反省。 從小到老,不論窮或達,得志或失意,我一直保持勤儉的生活態度,不以為自己的生活不好過,也不要讓自己生活太享受。退休學佛以後,更知福報不能享盡,常懷感恩圖報,惜時惜福,慈悲喜捨,謝天謝地,非常珍惜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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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港灣
又一次未能準時起飛的航班,我在夏秋交替的時序,有一次短暫的返鄉之行。這是今年第二度回到島嶼,上一回約莫是在暮春之際,只倉處停留半天,參加一個小型的會議。聽說此刻台北的雷雨交加,松山機場封閉,導致飛機延誤起飛,大夥只得安安靜靜的守候在機場大廳,不確定的等待著。上回的行程,則是飛抵金門上空時,遭遇突來的濃霧,飛機無法降落,只能在島的上空環繞,等待適宜的降落時刻,一切都極其不確定,對於一座極力於開發觀光事業的離島,交通不便帶來的隱憂,應該是所有人的顧慮吧。無法依著計畫履行行程,既掃興也擾亂了渡假休旅的心緒。 06:35,機場大廳的液晶螢幕上,播放著凱達格蘭大道上紛飛的細雨,一波波靜坐抗議的紅艷艷的群眾,昏黃的廣場中,燈火、斜雨、激昂難平的氛圍,一幕幕憾動人心的畫面,持續上演著。妻子傳來手機簡訊:「我們正在紅色的大道上,這裡的人好多,人人情緒激昂……」。 我仍回想著下午的行程,洪德舜兄聽說我們一行人返鄉,熱情的邀請我們前去探訪後豐港。我是期盼的,至少,在參與過《尋找後豐港》一書的設計後,一直希望親自去認識這處備受諸多讚美的海灣。昨日,盧根兄安排大夥趁著潮退之際,前去建功嶼,我依著方向判斷,遠眺兩座矗立的煙囪,猜想堤防的彼端應該就是洪德順心心念念的後豐港吧!在島上的年少時期,我們騎單車遊玩,印象最深的僅止於浯江溪與夏墅一帶的出海口,向海遠眺,想望海的遠處,會有什麼樣的世界呢? 老父親提及過洪門港的風光歲月,算來我們還是同屬「六桂衍派」的宗族,這座仍維持著濃厚傳統面貌的島嶼,確實有著獨特的風采。初見後豐港灣,是出乎意外的一片平波萬傾的美麗鏡面,雖然雲層灰濁,沒能一睹聞名的洪門港夕照,光是眼前這一處開闊而明媚的海域就足以心曠神怡了。烈嶼島迎面對峙與抵擋,海灣遂從容的形成一面無須畏懼滔浪來襲的溫柔水域,沙灘與防風林環繞而成的弧線就像一座溫暖的臂膀,像是母親溫潤的胸懷又像是戀人的熱情擁抱。不禁羨慕起洪德舜兄,無怪乎他浪跡台灣二十年後,終究選擇了回歸島嶼,全心致力於後豐港的前塵追溯與未來展望,而且還拐回一位賢淑端莊的嘉南嫂子,一起投入護港的行列。 大夥研議著;如果就在堤岸上,撐起巨型遮陽傘,舒服地躺在沙灘椅上,享受拂面而來徐徐微涼的海風。一杯濃醇的咖啡香,或著暢飲啤酒的涼沁,聆聽岸邊的潮浪聲與飛鳥歌舞,也許還有隨興的爵士音樂揚起……。對於大部分喜歡旅行者而言,享受一處可以閒適悠哉的時段,感受著不同環境引發的氣息與體驗,絕對勝過馬不停蹄的奔走行程。如此輕易可以營造的休閒空間,不就在眼前的這一處令人打自內心鬆弛起來的港灣嗎?聽說有些未確定的規劃與工程正在進行,後豐港面臨著封港的命運,讓人心情沈重的複雜思緒,僅有的這一處美麗海角,終究難抵經濟發展的旗幟而必須遭遇如此不堪的命運嗎? 動盪的時局裡,我強烈感受到一座偏遠的小小島嶼,自在從容的行進著。這次應盧根之邀,專程前來參與他的影像首展,正巧鄉賢張輝明兄主持的「三采文化」也破例出版了小說形式的預設作品《二○○八過後》,因作序人楊樹清兄之鼓動,遂興起念頭,在滿是戰爭印記的家鄉島嶼上,舉辦一次具強烈宣示性的新書發表會,在精心修繕過的民宿「大夫第」的庭院中,諸多朋友、鄉賢踴躍出席,熱烈的氣氛,絲毫不遜於數日之前,在台北誠品書店的新書發表會。 隨行的友人,初次蒞臨島嶼,他驚訝於這座島嶼的熱情與盛卻。王金鍊老師專程驅車兼導遊,我們驕傲的帶領友人參訪一座座越逾百年風雨的閩式老宅,介紹各處著名的景點。他卻獨鍾情於流動的清新空氣與閒適的腳步,還有慈湖畔老阿嬤販賣的新鮮蚵仔煎、蚵仔湯。他說歷史建物讓人心生憐憫,特別是經歷過生命歷練的這時歲;但是對於年輕一輩的新人類族群,總不能要他們到處觀賞這些破舊的古厝吧,沒有一些合於休閒活動的設施,恐怕無法寄望於長久吸引遊客駐足。也對吧,觀光的層面多廣,旅客從老到小,要長久經營當然必須面面深思,絕對不是一廂情願的推陳而已。 07:35,飛機終於向空中挺進,靠著狹小的窗孔向外望去,已經漆黑的夜色中,島嶼落零零落落的燈火微亮,我極力的向著島的西南方眺望,我猜想寧靜的波浪中,那一座有著姣好弧線的港灣,正緩緩的闔上夜的眼眸,向平靜的一天告別。我正從家鄉飛向另一個家的航程中,晚安!港灣,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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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泡尿」而已?
榕樹下和幾位阿伯聊天,有一位阿伯憶起小時候被他阿爸打的經驗,起因是關於一泡尿。那時候他年紀雖小,但還是得跟著家人到山上拔草,傍晚回家時,他突然有了尿意,本想在路邊小解,可是他阿爸要他忍著,因為再往前一點,還有他們家的一塊田,他阿爸要他把尿澆灌到自家田裡,可是跑沒幾步路,他憋不住了,竟然尿在自己褲管上,挨了父親一頓打。他阿爸揍他的原因,除了和他尿濕褲子有關外,多半還是惱怒他沒讓「肥水」落到自家田裡! 1975年4月5日,蔣介石老總統過世。當時我正就讀賢庵國小三年級,隔日早上升旗典禮時「降半旗」,老師叮嚀同學們「閉嘴」、低頭「默哀」三分鐘。以當時年紀,確實很難體會「一代偉人」殞落、舉國同悲的氣氛,因此「哀」出不來也就不足為奇。只是,在那三分鐘裡,我很聽話的低著頭,兩眼盯著排在我前面的同學李金龍(當時賢庵村指導員的兒子,住在如今賢聚盧氏家廟正前方的一棟低矮平房內,年中已經拆除)的褲管,欣賞著他筆直的黃卡其褲,以及那雙嶄新發亮的黑皮鞋。突然,他的褲管有一道深色的水線由上而下快速滑落,緊接著是一灘尿水沿著他黑色皮鞋向四周暈開,再來是幾顆糞球順著褲管陸續滾出,我吃驚的喊叫老師、他則嚎啕大哭。 吃喝拉撒睡,原是尋常生理反應,無足掛齒;特別是拉與撒,因為排泄出的是穢物,牽涉的又是人體比較私密的器官,一般人比較不願意公開談及。可是,穢物並不代表無用之物,農業時代,這些穢物是人人都搶著要的寶物。即便現代,也不乏篤信並親身力行「喝尿養生治療」者。另者,因為拉撒的私密性,故在這些的行為背後,自然逐漸演化出某種信任機制或藉以宣示權力的動機與意涵。 據載,武則天女皇當政時,寵愛男臣張易之。當時,宋之問、閻朝隱等人便竭力巴結,幫他撰詩寫文,甚至「為易之奉溺器」,結果當然是加官晉爵。而明代嘉靖年間的顧可學,其飛黃騰達之路,更是和屎尿密不可分。因為嘉靖皇帝信奉道教,和秦始皇一樣,夢想長生不老;這個顧可學趁機進言說自己「能煉童男女溲為秋石」(以小男生小女生的尿液煉製仙藥)。嘉靖帝服用後感覺有效,因此對他封賞有加,一路升至禮部尚書,當時傳言:「千場萬場尿,換得一尚書」,顧也被人戲稱為「煉尿尚書」。 宋之問、顧可學等是因為「接近」屎尿、「妙用」屎尿而升官的;當然,歷史上也有因為不能妥善「控制」屎尿而丟官的。西漢時,東方朔因喝醉後「小遺殿上」,被「免為庶人」;東漢大司徒張湛「至朝堂,遺失溲便」──大小便失禁,光武帝劉秀就免了他的官。 大小便這樣的污穢事,既可用來宣示「權力」,也可用來表達對於「權威」的蔑視。最有名的例子就是漢高祖劉邦,他「不喜儒,諸客冠儒冠來者,沛公輒解其冠,溺其中」(有文士求見,劉邦常脫掉他們的帽子當作尿壺)。歷史上還有許多藉著屎尿遁逃或辭官保命的劇碼,近代比較有名的是國民黨的黨國大老吳稚暉。 1943年,國民政府主席林森逝世,蔣介石邀請吳稚暉繼任。對於老蔣想自己當主席的意圖,吳稚暉了然於胸。於是,他說了一個空前絕後的理由:我最喜好拉野屎,如果當了國民政府主席,出門拉個屎,一堆警衛隨侍站崗,傳了出去,恐怕有損國體!老蔣一聽忍不住笑了,吳稚暉順勢勸進:「現在抗戰時期,最好是黨政軍一統,事權更能集中,最好由蔣先生兼任。」後來吳稚暉在中常會提出,由蔣兼任了主席。吳稚暉黨國大老的地位也因為一番「野屎論」而無可動搖。 前幾日到文化局看展,很巧,一路上就見了兩次野狗撒尿,讓我想起有好些動物都是靠撒一泡尿宣示地盤的。當晚,和好友談起了金門各個領域「拉幫結派」或「各自為政」的不團結現象。無論搞旅遊的、民宿的、生態的、文化的、藝術的、畜牧的……,大家爭著當頭、誰也不服誰。於是,各搞各的,彼此懷抱敵意,互相詆毀、傷害。每個領域都有人爭相要撒一泡尿,宣示主權,任何企圖再進入這些領域者,就被視為不懷好意的「入侵者」。好友也感慨,這種唯我獨尊、同行相忌的「小島意識」,確實不斷在戕害著金門。 古有云:文以載道。其實,屎尿何嘗不能載道?《莊子》的〈知北遊篇〉曾說過「道在尿溺」,表示道的無所不在。由此看來,其中道理或真有值得咱們細思再思,而非僅僅是一泡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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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區烽火五十祭──催生「古區七九九藝文空間」
我是浯島金門的「外省人」。 如果不是我那位湖南省籍的父親,一九四九年隨著戰敗的國民黨軍隊撤守到廈門島之東的閩南之島,很快又以榴砲營中尉幹事編入胡璉將軍號召的「生產大隊」待退,下鄉開墾,然後認識我母親,生下我。我的生命又如何有「序」? 有「序」之後的生命,卻是糾結著更多人生章節的重。 父親離開大陸那一天,父母已雙亡,胞弟俱亡故,方圓三十公里僅有的一戶人家已成廢園;母親嫁給父親那一天,三十二歲的少婦已二度喪夫,留下六個不同姓氏嗷嗷待哺的孩子。 前夫留下,唯一可以安身的一棟中西合璧雙層古厝,又在九三砲戰期間,一九五四年九月十六日,引發的國軍彈藥庫大爆炸中,護龍斷了,燕尾飛了,山牆倒了,神龕也不見了,不是半毀,而是全毀;不止我們這一家,而是二十六戶聚落中的二十五戶。 父親與母親,在政府透過災胞救濟總會僅有的兩包水泥補助下,重建家園。不是原址重建,而是對門處,門牌十號,炸塌中尚留一面完好「出磚入石」牆面的百年無主老屋,只為了可省下一些石材和水泥。 我是在砲火重建老屋內,坐胎、難產而來的。 我成了清一色浯島閩南陳氏血緣聚落中唯一的「外省囝仔」。套句時下台灣的說法,是「外省第二代」;但我是福建省境內的「外省第二代」。同聚落的家族,來了二、三百年,獨我家來了二、三十年。並不很久以前。 除了父親難懂的鄉音,讓我還有湖南祖家的想像記憶外;從小躲砲火、種地瓜、拜天公,又在濃重閩南腔的氛圍裡,我知道我已被改變的身世;在那個尚可保留籍貫的年代,父親不堅持,我的小學畢業證書的籍貫欄已是「福建省金門縣」。父親似乎早已了然,母親與前夫生的,他與母親生的,八個孩子的家庭,一個共同的媽媽,三個不同的爸爸,三種不同的籍貫;不能改變的是姓氏,但至少用一個共同的出生地來統一籍貫吧。父親似乎更清楚,他的孩子終將屬於這塊土地、這座島嶼;而不是肉眼可及的海那邊、山那頭。儘管這裡的祖厝不屬於我們,清明祭祖,我們無份;戰亂,未能帶走雙親大人的神主牌;父親能做的,搬出供桌於戶外,備妥牲品,一面水盆、二條毛巾,跪拜、遙祭。 記憶中的父親無淚。我升國三的暑假,母親中風而去那一剎那,父親哀嚎,旋即斂住。 記憶中的母親無語。往生前的那個上午,忽從昏睡中掙醒,點燃一炷日月香於廳堂,然後囑我去田地拔一、二株花生,看看是否好收成。 記憶中的浯島等同於沈默的島嶼。古寧頭、九三、八二三、單打雙不打,亡村、亡命、遷徙、流離;依然是,村落前不動的風獅。 我是湖南人,更是閩南人。我的家鄉是戰地。 從小,穿梭在那個斷垣殘柱、彈痕累累的小小聚落,盡是殘缺的地景和黑白的畫面。毀於九三砲火的聚落,連陳氏宗祠都保不住,僅一棟山麓下的二合院古厝尚稱完整;另一個我記憶中「完整」,是祖厝前的一對旗杆殘座。 每逢單號晚上躲砲擊的「公共防空洞內」,也是村佬說書講古的美好時光。「別小看我們古區村,人丁不滿百,不但宋朝朱文公來設燕南書院講學,明朝還出過進士哩,且當到了『青天御史』,就是現在的『監察委員』!我們叫他『陳刑科』,祖厝前的旗杆座就是他中舉祭祖留下的,金門話中的『爛土有刺』,也是陳刑科八歲時講的!」咻咻砲聲中,村佬的洞中開講,「陳刑科」竟成了說不完的故事。這個風華不再的村落。 那座朱熹講學的「燕南書院」,就在村後山麓的燕南山上,明朝已無遺跡,徒留山下父老「猶呼燕龍」;反倒是那位村佬口中的「陳刑科」,竟是我成長獨立後,才從史書中找到清朗的輪廓的驚喜。《金門縣志》引《泉州府志》、《同安縣志》載「陳昌文,字清時,號伯武,古區人。天啟壬戌進士,文震孟榜三甲第二百八十九名,授官西平樂推官,治尚寬和,在粵九年,曆署諸篆,人誦九印召杜。嘗曰:治有三要,清、慎、勤耳。擢南刑給事中,士民遮道,轉北吏垣,疏請各郡邑之倉,令縉紳捐粟備賑。劾尚書張鳳翼防西失職狀,未幾,卒於官」。 平樂府推官,相當於現在高等法院法官;南刑科給事中,相當於現在監察院監察委員。「治尚寬和」、「人誦九印召杜」、「令縉紳捐粟備賑」、「劾尚書張鳳翼防西失職狀」、「清、慎、勤」,從歷史評價看來,這位「陳刑科」是位清官、好官。村佬們的記憶卻不會是史書中的艱澀,他們在一種血緣與宦績的認同、榮光下,最在意的是那句地方流傳了近四百年的「爛土有刺」。 這句耳熟能詳,卻又困惑我整個童年、少年的「爛土有刺」俗諺;直到一九九九年我在編《金門學》叢刊第二輯時,邀來洪乾祐教授的《金門話考釋》,才從書稿中讀到清楚的詮釋: 明朝的金門才子許獬是神宗時會試的進士首名,殿試二甲一名,授翰林院編修,人民尊稱「許會元」。考取功名後,在現今縣城後浦南門境興建許氏祠堂。或者當時的士大夫有徵用民工的權利風習,恰好有一個古區鄉的陳姓鄉民來後浦買物被強拉去作泥水工,有無給他工資不清楚。這鄉民有一個七、八歲大的兒子中午從書房放學回來,肚子正餓,歡喜午餐是他父親一早出門採辦祭祀祖先忌辰的享菜,家裡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家人說你爸爸被人捉去當差了。這小子忍餓跑了四公里路找到現場接替他父親,故意用古時人人赤腳只有讀書人纔可穿的漂亮布鞋,在爛灰泥堆上代替鋤頭踩踏拌攪。許會元看見,問:「你這孩子,怎麼這樣糟蹋讀書人的鞋子?」孩子應聲回答:「我是因為害怕『爛土有刺』啊!」 「強者不要以為弱者好欺負,或者有一天弱者也能向強者意外回報一手」;這真是奇妙的感應。從「陳刑科」身上,從「爛土有刺」中,我找到一個村落的生存韌度。「陳刑科」的家鄉古區在他中舉三百年後的砲火中亡村,又自廢墟裡重建,並且接納了血緣宗族以外如我父親這等的外來人,又有著老聚落新生命的滋長與延續。 我也從充滿生存韌度的村落,找到一座島嶼的戰鬥性格。儘管,自東晉六姓中原貴族浮海泛舟避亂而來,浯島人的血液已蘊藏了「逃難因子」,五胡亂華如此,明鄭如此,日據如此,八二三也如此。逃難的結果並未讓海上仙鄉淹沒在歷史的洪流,逃難之後的反射力,是「海濱鄒魯」,也是「固若金湯」,成就了「閩南」,也造就了「戰地」;閩南人的海洋性格發揮到極致。 一個流亡家族,一座「爛土有刺」的村落,一個「彈雨如林」的島嶼,烽火半世紀了。二○○六年九月九日,李鍚奇、朱為白、顧重光、莊靈、鐘永和、盧怡仲、林吉峰、蔡志榮、潘鈺、許玉音、翁翁、顏炳洳等五十多位台、金藝術家、作家,在出席《伏碼.流影─盧根影像藝術創作展》之後的傍晚,走進這座寂靜的村落,來到古區村十號後方廢棄的酒糟加工廠,希望仿照北京大山的「七九八藝文村」,在這裡發起、打造「古區七九九藝文空間」。 古區烽火五十祭。烽火與人文的纏結,北京與古區的對話。馨香祝禱,遠離戰爭,追求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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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招此斷腸魂———他人的苦
幾回在那條叫「復興路」,通往中壢市區的路上遇見拾荒的祖孫配兩人。祖母約莫七、八旬,漫漶的臉,日頭一曬,風一吹,就像是要蒸發成透明人的身子。孫子還留著嬰孩那種特有的肥鼓鼓的餘緒,三、四歲吧,頂多五歲。頭上戴頂繫帶子的漁夫帽,一付好整以暇,要出遠門幹活的氣勢。祖母推著一輛特製的四輪手推車,孫子緊跟車旁,時而輕扶車身,時而遇事時,彎腰拱背,幫忙奮力推搡著。聲音和他倆是絕緣體,被抽離了聲音、闇默的他們彷彿投影般地虛幻非實。只有趨近,看見臉上勞苦的神情時,兩人才頓時讓人有著鈍重的實在。 騎機車一旁睹見這一幕景狀的自己,往後好幾天,眼前不時浮現出那小男童緊抿的嘴。我有著一股說不出的難受。 很久以前讀過日本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大江健三郎的短篇小說「別人的腳」詳細的故事情節也記不得了,題旨則很難拋忘,是講某個年輕人用事不關己,近乎概念去同情別人,等到日後他失去自己的腳時,他才痛切領悟到自己先前那種憐憫的虛假。 我確切感知到,自己倒沒有那篇故事主人翁的虛假情感。相反的,一年年下來,我越來越覺得,自己的苦猶可荷忍,別人的苦,才令我難以承受。 遠自非洲種族屠戮下的難民,伊拉克被美軍彈片切斷雙臂的婦人;近則受困於密閉的車廂,遭烤炙而死的小女孩;居家附近一戶荒貧人家門口,靜坐的小男孩,顯露孤單而迎合來人的目光………。這些事一想起來,都使我覺得自己活著沒意思。 自己的痛和苦,我知道它存在一定的範圍和程度,譬如被利刃割斷一根手指好了。我心想:你痛吧,你痛吧,了不起就是被限制在手指這裡的痛,又怎樣呢?甚至,我也可以這樣想:手指,你痛你的吧,你這肉體的痛,又與我的心靈及精神何干呢? 我個人的苦,何嘗不也如此,我知道自己的苦不會逸出一己的肉身和心靈。我這樣一想,便頓覺十分寬慰及安心。 但別人的痛和苦,我卻無法把握,我卻無能為力;即使是自己最親契的人也一樣。罹癌後的妻到晚期,幾度痛得靜靜顫抖,身健體壯的我,在一旁,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挨痛挨苦,分擔不了她千百萬分之一的痛覺。對於這種關係,我悽惶,我苦我痛(那是另外一種有別於妻當下的苦與痛),然而卻無能為力。我對妻說:「等妳痛得受不了,我要把妳搯死。」妻靜靜不答話,她明白我在說什麼,反而歡喜了起來。 文學解脫不了苦,迫令我轉向宗教求援。所有的宗教都是尋求解脫的,基督教未嘗不也是?但基督教既以一創世主為全知全能,為要解釋為什麼全知全能的主卻創造出痛苦,只好再以原罪來替代痛苦。基督教的原罪之說,在理智上說服不了我,在情感上也讓人情何以堪。我再轉向佛教,佛教有八萬六千法門,日本學者木村泰賢大體歸納成四類原則,其第三類是小乘佛教的涅槃思想——把生存意志予以否定,這或許是根本的解決之道。但不知怎麼,我總覺得這其中隱含著某種怛傷之苦。 上午,去家樂福大賣場購物,回途,又遇見祖孫兩人在馬路旁拾荒。小男童吃力拖著一個跟他身高差不了多少的鏽蝕的鐵條,朝他祖母的手推車方向走去。我的眼淚差點掉出來。啊,他人之苦。現在讓我感到最為痛苦的「他人」——妻的苦,到底消失了,然而我知道,只要活在人世一天,還會有無盡的別人在等著我,還有,別人的苦。我們都是受苦的人,我們因共同受苦而連結在一起,這或者是件多麼值得安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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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響
寫專欄大底會有兩種迴響:認同的或不認同的。 認同的,你會得到鼓舞;不認同的,你會得到警惕。兩者都有激勵作用。 上周我寫了一篇「吃在金門」,當夜就收到一位鄉親的電郵,表示心有戚戚焉。他是一位台商,經常來往台廈兩地,得便就會在家鄉歇腳,他對家鄉的飲食衛生,只用了四個字:「食不下嚥。」 他說,從小吃店、菜市場到拜拜辦桌都怵目驚心,恐懼與難忍,每次返鄉只有光顧便利商店;他說便利商店作得到的,為什麼金門人作不到?不必等觀光客來考試,自己人都看不下去。我想他已經忍了很久,忍得很難過,剛好看到我的專欄,不吐不快了。 我想了幾天,究竟要不要再寫這個題目?這牽涉習慣、認知、水準與公共衛生政策的執行問題,恐怕不是一兩篇專欄可以發生效用,但是總要有人點火,希望引起重視與討論,進而可以改進。 事實上我談的卑之無甚高論,只是一個衛生問題,只要先把這一步作到,才可以談及其他。我們一直想發展觀光,帶動地方發展,增加民眾收入,這個方向是對的,金門也有這個條件,但是我們的相關配合沒有到位,就會產生落差,讓人望而卻步。 金門仍處在半封閉、半封建的社會狀態,改變的慢,因為它已經體制化,所有在體制化內的人,已經被馴化了,所以它會遵照軌轍走,產生因循、因襲的效用,除非給它刺激,大刀闊斧的改革,雷厲風行的政策,否則很難一下子改善。但是,政策的引導,民眾的教育是必須的。這就是開眼。 因此,衛生主管單位有這個責任,把民眾推上去,把金門推上去,形成一種良性的循環,才有能量把金門的觀光推上去。這是一個機會點,金門發展的契機,不能等到外人來批評來指摘,那就會更難堪了。 也有人說我上一篇專欄寫得很淺,希望我寫得深一點。我也沒有甚麼高深的學問,不重吃,又不是美食家,也沒有寫過飲食文化的文章,也無從深起。不過也有起碼的體認,我當然可以談精緻飲食、創意飲食、藝化飲食這些高遠的名目。可是第一步衛生都達不到,談這些會不會陳義過高。 我有一位女性的老友,嫁來金門幾十年了,她說在金門只獨鍾一家西餐廳,她第一次請我去,窗明几淨,設備高雅,我看她果真有品味;其後我又去了幾次,每次都有蒼蠅盤旋飛舞,吃飯要趕蒼蠅,這樣的感覺很不好,大煞風景。餐廳設備即使再好,料理即使再精,蒼蠅環繞,嗡嗡作響,這樣的吃飯環境,給顧客多大的心理壓力? 我們高級的西餐廳尚且如此,小吃店更不用說了,東西擺在外頭任由蒼蠅沾粘,竟然可以視若無睹,照賣不誤,怪不得自己人要食不下嚥,寧願吃便利商店了。這是一個重大的問題,千萬不可以等閒視之,如果自己人都食不下嚥,怎能寄望外人樂在其中、賓至如歸呢? 台商鄉親還說,曾在廈門目睹海蛤吐水,漁攤主人立即刷洗擦拭乾淨,原來市場管理員每天巡查記點,作為發放執照的依據。大陸常給人相對落後的感覺,誰知他們努力往上提昇,已走上管理之途,而我們還在原地踏步,值得我們借鏡、警惕。講了這麼多不入耳之言,只希望金門更進步,區區之心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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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扁的最後一場政治豪賭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陳水扁主政以來,把台灣社會分化得支離破碎。尤其自貪腐案爆發後,從罷免案、綠色學界七一五聲明、民盟「秋決」,到施明德發起的百萬人反貪腐靜坐「倒扁」,面對一波波的倒扁聲浪,阿扁還是信誓旦旦的說他不會倒,並由民進黨的政客及支持者,也發起「護貪挺扁」的各種活動。施明德的百萬人倒扁靜坐已拉開序幕,大家現在關注的焦點是反貪腐靜坐能否讓阿扁倒台,連地下賭盤也紛紛推出阿扁下台與否的各種盤局。但是,如果從下面幾個面向來觀察,阿扁不能下台的關鍵因素將一一呈現。 首先,就美國亞太地區戰略的現實利益來說,它不會希望阿扁下台,而毀了布希曾向中國大陸讚美台灣這個「民主模範生」的令名。雖然老美對阿扁也不爽,「終統事件」的「緊箍咒」將阿扁「留校察看」,因此,只要扁不造亂子讓它傷腦筋,阿扁即使A光台灣人的錢,都不關它的事。但是如果台灣一夕間豬羊變色,甚至造成動亂,給了中共可趁之機,有損美國在亞太地區的戰略利益。另者,如果阿扁此刻下台,他要面對「獨性」堅強又無法「一手掌握」的呂秀蓮,它寧可看著阿扁苟延殘喘的幹滿任期,除非這波倒扁靜坐之力道足以扳倒阿扁,否則,老美不會輕易出手。 阿扁只要一有危機,最擅於用共產黨來挑起綠色群眾的神經。此次將倒扁陣營抹紅,指控中共介入,欺侮台灣人的總統、打擊「本土政權」,只能說是故技重施,欺騙那些無知的百姓。用常理常情來看,現在最不希望阿扁下台的排行榜上,中共應該穩居第一。且說北京那些大員們,對陳水扁從「聽其言,觀其行」到現在「寄希望於台灣人民」,對阿扁近乎「不予理會」,並形成一套既定模式。阿扁如果此際下台,它的對台工作系統必然陣腳大亂,尤其要他們面對一個他們認為是「具有強烈台獨意識的台獨活動家」呂秀蓮,不如好整以暇的等到二○○八年台灣總統大選出爐,對台灣的新領導人作觀察分析後,再作打算。更何況,阿扁如果因為「人民的力量」而下台,產生民主示範作用,讓共產體制下的人民有「台灣能,為什麼大陸不能?」的想法,勢將波及北京政權,這才是北京大員們所不樂見的。 阿扁失德、貪腐的問題惡化到如今這個地步。讓台灣社會很多人憂心不知如何教育下一代;教育工作者不知如何教導學生;千代文教基金會日前一項針對「品格」問題的問卷調查顯示,超過九成四的民眾認為「品格教育」應列為中小學的重要課程,其主要德目則包括:誠信、仁慈、廉潔、守法以及羞恥心。就我曾經從事軍校教職、部隊管教工作近三十年之經驗,這些小孩的家長及從事教育工作者,可以不必那麼悲觀,因為,反面教材有時候更具正面而有效的教育功能與價值。執迷於權力,專幹一些偷機倒把找巧門的阿扁,細數其不講誠信、不仁無慈、寡廉鮮潔、知法枉法、沒有羞恥心的事例,實非「罄竹難書」所能道盡。試想,這些事例,若能父以教子、兄以教弟、老師以教學生、長官以教部屬,當能發揮警世正俗之功也。所以,這些活生生的教材,正是阿扁不用下台的第三大理由。 阿扁千萬不能下台,他關係著民進黨的生死存亡。被阿扁綁在一起的這些政客們,看到有人倒扁,就忘了阿扁的貪腐,莫不昧著良知、前仆後繼的打擊異己以挺扁,阿扁一旦倒台,這批人將如喪考妣、六神無主。所以,縱然倒扁靜坐怒潮澎湃,民進黨的政客們必須黨棍揮舞,繼續集體手淫,維護這貪腐的政府。因此,他們唯有挺扁到底,才能澈底消耗掉自黨外時期到民進黨建黨以來,所追求的清廉、正義、公理、道德等核心價值,直到民進黨整個土崩瓦解。 阿扁不能下台的最終理由,是他必須作政治生命中的最後一場豪賭。現在下台,失去了總統職務上刑事豁免權的保護傘,他必須面對司法的審判。因此,他曾經預告,「二○○八年以後阿扁還有影響力……」,所以,他必須硬拗、硬撐,撐到二○○八年,再以扁式賤招及骯髒的手法,將他屬意的人選拱上總統寶座。贏了,阿扁才能暫時脫困;輸了,到時再找「巧門」避禍。但是,天理昭彰,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最後,他絕對逃不了歷史對他的審判。所以,阿扁千萬別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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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快樂開罐器先嚐快樂大餐
上(八)月廿九日,我代表金門監獄志工,赴台南縣政府南區服務中心,參加由台南監獄所主辦的「九十五年度法務部所屬矯正機關全國志工組訓研習會」。研習會辦得很成功,第一,大會的服務工作人員很熱情的接待,讓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第二,場地選擇適當,一千多個人的研習場地要上課、要用餐,實在不太好找,這次的研習會能在演藝廳,聽專題講座,在舒適的各個會議室,用豐盛的便當、午休又可以參觀台南各界的書法大展或志工茶敘聯誼,可謂是高級的享受啊!第三,專題講座的教授都是聘請學有專精的學者專家來講課,讓我受益良多、成長不少。只因為研習會只有一天的時間,上午九點二十分到下午四點二十分,上午的課程除了開幕典禮,只安排一個專題:「提升e世代的服務能力」,由高雄醫學大學醫學社會學暨社會工作學系陳政智博士主講;下午的一場專題:「如何當好一個開罐器」,由成功大學工業管理研究所蔡長鈞博士主講,另安排一場綜合座談。從全國─台、澎、金、馬各地志工召集來研習,只辦一天實在很可惜,但因人多,住宿交通的確是個大問題,否則辦個三天兩夜的研習會,增加一點志工服務的經驗分享課,名勝景點或是監獄教化作法參觀,那就更圓滿了。 我寫這篇文章,有兩種用途:一為當成受訓心得報告,好向金門監獄交差;其次為了擴大影響效果,要把它刊在我要寫的「浯江夜話」專欄,所以我的文筆不能只是紀錄性,太知性。還要有點感性的文藝性,這篇文章才更有趣味性、可讀性,才不會挨罵。所以我不能「全都錄」,只能小題大作、輕鬆地發表一些也許是紀錄會省略的所在。 蔡教授的「如何當好一個開罐器」,這題目吸引了我,我一下子就想到我要做一個開罐器,因為它很有用。我想起我曾經拿到一個罐頭,找不到開罐器打開它的煩惱,我就用刀子剁了老半天,剁不準不小心還差點傷到手,如果及時找到一個開罐器,那就方便多了。聽了蔡教授的演講,才了解他所謂開罐器的意義,是要用說好話來誘導他人打開話匣子,讓他人願意跟你說話、溝通,以便幫他解決問題,進而自己要發菩提心,努力開啟他原本的佛性,幫他開悟,這也就是星雲大師常勉勵我們的「要說好話、要做好事」、「要給人希望、要給人信心」的用意。 蔡教授很會講笑話、說故事,否則午後的一點半,正是愛睏的時刻。他說有十隻小青蛙比賽登高,比賽開始不斷有大青蛙告訴他們,那是不可能的,我們沒有辦法爬上去,十隻小青蛙慢慢的、一隻一隻的自我放棄,但是只有一隻小青蛙,終於努力爬上去了。蔡教授問大家,為什麼這隻小青蛙可以爬上去呢?大家不解,沒有回應,最後他回答,因為這隻小青蛙是個聾子,聽不見大青蛙冷言冷語的洩氣話,他靠不斷的努力,所以做到了,引起會場哈哈一笑。因此他說,我們不要去聽那些消極的話,不要去跟那些消極的朋友為伍,否則便會不知不覺被拖下來,失敗了也不自知。我們看過很多的父母親,在孩子學走路的時候,都是不斷的鼓勵他,跌倒了,自己爬起來,再走,最後每個孩子都學會了走路。現在的父母親或老師,為何不能用這種愛心、信心,與耐心去鼓勵與期許,我們的孩子或學生去讀書或做任何事,直到他成功呢? 我願意當個開罐器,而且是個快樂的開罐器,所以我要先吃蔡教授所特製的快樂大餐,先使自己快樂,才去給人快樂。他的快樂大餐食譜是佐料:一份愛心、一份關懷、一份犧牲、一罐開闊的胸襟、一罐恬淡平和的心境、一杯孩子的心、一杯大自然、一匙信心、一匙忍耐、一匙從容(處變不驚、處驚不變)、兩撮信賴(對別人、對自己),兩撮了解、兩撮尊重…等等的材料。作法呢?就是把這些材料全部混合(當然差一兩樣也不要緊,只是味道淡一點),倒在鍋裡用愛火慢慢煮燉、輕輕攪伴、不時再加一點幽默的香料、一點歌聲、笑聲、親吻,以及任何你認為足以增加美味的東西。蔡教授說你不要等他煮好了再吃,現在就可以開始品嚐,而且可以一邊煮,一邊不斷的添加佐料,他不僅供你一人吃,也夠很多人吃,你隨時可以邀人同享,最後當你心滿意足的享用這頓大餐時,請不要忘了讚一句:「啊~真棒!」也不要忘了感謝供給這些佐料的上天。 蔡教授在做結論時,希望每個人、每個家庭、每個團體要創造笑聲、歌聲與書聲,讓自己、讓家庭、讓團體的人快樂。他並且教我們唱一首「獨角戲」─要快樂就要演好你自己,歌詞為:「是誰導演這場戲,戲中演好你自己,不管你是生旦淨丑都盡力,不能有絲毫假意,全心辦好自己的角色,每一齣戲有結局,故事感人留下淚滴。每幕人生戲裡,演出相聚和別離,我以真情感動你,掃除心裡的猜疑。既然都是同修兄弟姐妹,時常保有和氣,你我心中存敬意,講的全是好讚語,看來人人都歡喜,曲終人散演完戲,到底何從何去?你要知道莫執迷。」 最後感謝銘大研究所的同學謝玉萍夫婦,驅車從台南機場送我到台南大飯店住宿;感謝大會的服務人員,安排請高雄監獄的教誨師,從研習會的會場送我到台南機場,搭機赴臺北新莊住家看看孫兒女,再赴臺北市做月子中心看看剛出生不久的外孫,這些事都讓我感到很滿意,很快樂,這也是我這趟臺南知性之旅,另一項收穫,這趟我遇上的都是我的善知識,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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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候鳥
電視螢幕裡,呼朋引伴、群聚一室的聚會場合,英挺俊俏的小生得意的以一瓶陳年金門高粱酒,對上經典傳承的威士忌,溫文儒雅的舉止言談間,刻意訴求的應是白領階層的菁英族群。相較於我們熟悉的高粱酒之濃烈辛醇的豪邁印象,不禁有些質疑,那是來自我們鍾愛的家鄉的高粱酒麼?廣告,原本就是一門善意的騙術,為了強化商品、吸引消費者的眼光,不擇手段的形塑出美麗動人的情境,目的當然就是為了促銷商品。 我只是想著,一但失去原有的內在本質,廣告除了虛幻亮麗的包裝之外,其它就什麼都不是了。高粱酒的狂放豪邁與濃烈、酒鄉特殊的地理情結以及深沈厚重的歷史境遇,更有大時代的洗禮才釀就了我們引以為傲的高粱酒,然而我在廣告裡看到一則無關痛癢的演出,看不到一絲絲可以引發共鳴的感受,或是關於產地的特殊情景的描述,就連高粱酒的醇厚辛辣與獷烈之印象都沒有,那麼,廣告只是行銷過程裡必要的一道程序而已嗎?不知道這樣的廣告,有沒有觸動一部份人的心扉? 成功的廣告,除了打動人心,吸引消費者心甘情願的出手消費,連帶廣告裡的情境氛圍、人事時地,都足以讓觀賞者回味思索、細細品芻。儘管此刻我們正處於一個前所未有過的空前泛廣告消費時代,也就是說,沒有一天我們能夠置身廣告的陷阱之外,除非,你遠離文明世界。但我寧願相信一些充滿創意發想、善意的、趣味的、誠意十足的廣告表達方式。 轉換了另一個頻道,意外的看到了關於島嶼的一段專題報導。一群彷如候鳥過境的老兵,風雨三十年後,輾轉回到這一處他們念念不忘的戰地,極力的想要覓尋昔日駐守島嶼的一些殘存的記憶。卻驚覺所有關於戰備時期的回憶與舊址,已隨著時空的轉變,消失殆盡;就算僥倖殘存的幾處荒廢的場景,也只是徒增感傷的荒蕪與蔓草叢生。面對著生命裡的第二故鄉,他們大半顯露出失落與沈默。鏡頭帶到一座廢棄的戰情室裡,剝落的牆面資料圖表、掉落一地的精神標語字塊、玻璃展示櫃裡空蕩蕩的死寂……。 三十年,對任何人來說絕對不算短暫,一臉迷茫、黯然神傷的老兵面對鏡頭娓娓細訴:我只是想回來看看昔日親手堆砌的碉堡陣地,追溯從前駐紮這裡的往事。環境變化這麼大,如果藏在心中三十幾年的記憶已經不復存在,叫我怎麼再回來這一處消失記憶的傷心地呢?穿著「毋忘在金」T恤的一行老兵,兀自列隊,唱名呼號,他們隨行的妻子在一旁獵取鏡頭,有些瞬間的突兀。同樣的土地、同樣的角色、人事已非的時刻,想要重溫舊夢的心境。 什麼都消失了的記憶、失落與感傷、不復重溫的舊夢;每一位男性,一生中最難以忘懷的一段經歷,想必總脫離不了兵旅生涯這一程吧。在生命中最青春、壯碩的一段榮辱與共同、風雨同舟的歲月,經歷過的肉身磨練、精神煎熬與思鄉之苦楚……,一輩子必須歷練過的經歷。特別是發生在一座孤寂的戰鬥島嶼之上,時局緊張、神經緊繃的那年代。聯想到,如果有一則廣告是以這些「金馬獎」的軍旅生涯為訴求主題:冷沁的戰鬥之島、寒夜駐守陣地的驚懼與孤寂、同袍適時的體恤、一口嗆烈的高粱直入腔腹,胸懷中燃起的炙熱與暖意……,就算有違軍紀,但不就是大部分老兵的親身經驗嗎?最起碼可以喚回那些與島嶼一起打拼過、一起奮戰過的老戰士們的記憶吧。 不過是他鄉過客,卻對島嶼滿懷記憶之情感;只是生命中短暫的駐守,卻眷戀著無以忘懷的舊夢,想來,這一座孤獨困頓的島嶼,畢竟還裝載著許多人的共同印記。究竟環境與時歲的變遷該歸咎於誰,恐怕難有定見,島嶼不可能三十年不變,否則恐怕遠遠被時代遺忘,只是在建設與維護之間、在破壞與重整之際,能不能有更審慎的顧慮與思考?母河浯江已經乾枯潛埋地底,記憶的木麻黃逐漸消失枯萎;標誌著這座不平凡際遇的戰爭遺跡,恐怕也終必難逃傾廢的命運,閩鄉聚落的景觀只剩幾座完整的樣板;不單只是異鄉遊子感嘆美麗的家鄉面貌逐漸退色,如果連寄望著追憶兵旅遺址的老兵們也宣佈棄守,島嶼該如何正視自己的容顏? 像候鳥一樣,年復一年,過境停留。像鱟群一般,潮來潮往,臨岸產卵繁衍;我想我們心中都藏著一座記憶的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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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左走、向右走
上星期,呂姓學長又寄了封電子郵件,和我分享了一則故事。我覺得很有意思、也很寶貴,於是不敢藏私,在此很願意再轉述一次,希望對朋友們(尤其是年輕的朋友)有點幫助。 這是一則關於大陸聘用人才的方法。大陸人多是眾所周知的,每次有企業招聘,會場總是人山人海、黑壓壓一片。如果要一個個考試、面談,就算花上十天半個月,恐怕也無法篩選出多少人才。因此,某大銷售公司要徵數名高級助理時,就想出了快速有效的擇才辦法。以下便是張某應聘的故事。 「張某很自信地帶著自己的履歷,來到該公司時,門口早已經大排長龍,每一個應聘者看起來都意氣風發、信心十足。看著他們,張某覺得自己條件絲毫不差,完全沒理由洩氣或自卑。他在心裡頭給自己打了氣,然後,氣宇軒昂地排在了隊伍後面。前面的人慢慢移動著,輪到自己時就把手上的入場券遞給警衛。警衛收下後撕開,人就可以走進去了,就像火車站剪票進站時的樣子。 看來這家公司招聘很嚴格呀!等了半個多小時後,終於輪到張某了,他打起精神走進去。走過一條長廊,突然出現了左右兩條走廊,他正不知道該走哪條路時,就看見牆上面有一個小小的標示:『名牌大學本科及以上人員請走左邊,其他的走右邊。』他很高興地向左邊走去。拐過一個彎,又出現了這樣的標示:『身高一米七以上者走左邊,以下者走右邊。』 他心想,這公司真有趣,做法也聰明,用這樣的辦法輕輕鬆鬆就淘汰了一大堆人。他繼續朝左邊走去。沒走幾步,又有一個標示:『外語六級以上人員請走左邊,其他走右邊。』他接著向左邊走。接著接連出現數個路口,分別標示著:『精通電腦者,請走左邊,其他走右邊』、『表達能力強者走左邊,其他走右邊』、『社交能力強者請走左邊,其他走右邊』、『形象氣質佳者走左邊,其他走右邊』、『本市戶口者請走左邊,其他走右邊』……。張某很慶幸自己優異的條件、也很自豪的一路向「左」走。終於,他來到一個路口,他愣住了,因為標示上寫著『會做假賬者向右邊,其他向左邊』。他心想這個很重要,也為公司崇尚正直誠信的企業文化而感到高興,於是,他大踏步向左邁去,結果還沒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他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在繁華的大街上!」 不論您是否把這則故事當真,抑或只是看成普通笑話,你我都不能否認:我們的成長,其實正是一個不斷從荒謬的「理想」中發掘醜陋「現實」的過程! 當我們大到足以去教導自己的小孩時,會很自然的要求我們的孩子要誠實、要正直、要謙虛、要有愛心。可是我們知道,在這些所謂正統價值背後,還有另一番生存的實景:虛偽、詭詐、貪婪、殘酷。儘管我們也都清楚,這些醜陋的現實圖像遲早都會在孩子們的眼前一一展開;但,我們就是難以啟齒、就是於心不忍,不忍直視孩子們澄澈明亮的雙眸,告訴他們:虛偽詭詐貪婪殘酷,其實都是一種生存演化的必然! 當然,我們可以義正詞嚴的辯解:人類又不是禽獸!可是不要忘了,在生物的分類上,我們究竟只是一種自稱「高級」的動物!而懂得「辯解」、擅於「說謊」,恰恰是我們迥異於其他動物、顯得「高級」的原因。 達爾文真是了不起──物競天擇,簡單有力。從Discovery或動物星球(Animal Planet)頻道播出的節目,我們可以看到各種生物為了生存需要而演化出的特性:會散發出霓虹狀光芒用來迷惑獵物的烏賊、會變色變形使自身顏色或形態與環境相一致以偽裝欺敵的章魚、會隨週遭環境而變色的昆蟲、蜥蜴或蛇類;為了生存80%的蟑螂已經對各種殺蟲劑產生抗藥性;為了生存豹子懂得把獵物拖上樹、獅子懂得把獵物埋進土洞裡;為了生存幼鷹會把較弱的兄弟姐妹擠下窩……。牠們沒有讀書、沒有上學,但牠們卻懂得欺騙、懂得競爭的殘酷。 除非我們不是動物,否則物競天擇就會是我們的宿命。親愛的朋友呀!也許你高大帥氣、風度翩翩、學識淵博、內涵出眾,……。你可以一路向左走-向左走-向左-再向左,當你來到最後一個路口,或許你感到迷惑,或許你早已心知肚明:此刻只要向右,就會進到寬敞明亮、有空調冷氣、有濃郁咖啡,有書報雜誌的安逸世界;也或許,你知到道但你還是毅然決定再邁大步向左,走到明燦燦的街道上。那兒,一無所有。除了喧囂,還有我來不及獻上的微弱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