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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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窗晨語》讀經研習札記
這年頭當老師的是愈來愈忙碌了,平日上課繞著小朋友團團轉,一到假日尚不得清閒,因為還有一大堆的研習等著你去「充電」。不可否認的,有些研習的確可促使教師的專業成長,但有些則是「勞師傷財」,真不知其研習的目的為何?殊不知把這些老師折騰得筋疲力竭之後,對我們的教育和孩子又有什麼好處? 四月三十日和五月一日,參加了地區一個「讀經活動研習」。在此之前,讀經活動在各校已如火如荼的展開,因為上有「政策」,下必有「對策」。咱們學校也早自三、四年前就開始了讀經活動,學生利用課餘短暫的時間,朗朗上口的詩詞古文,雖說尚難登上大雅之堂,但亦不能不說頗有其成效。所以咱對讀經這項活動,尚持樂觀的看法,對班上讀經活動的推展亦是不遺餘力的配合,但經過這次的讀經活動研習後,卻讓我有了另類的心得與想法。 參加過無數的研習,從來沒有一次讓我嗅出如此詭異的宗教氣氛。咱這個人,對宗教的看法,向來是持「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常想:對「無常」的現在都未能掌握的我們,如何去掌握那遙遠又渺不可知的未來?把自己的未來寄託在宗教的國度裡,倒不如務實的經營目前的世界,至於那未來的::,就讓上天去安排吧! 兩天來,聽了幾場「洋師」對讀經活動推廣的理念和做法,不外乎是讀經是如何的好,它的推廣又是如何的受到肯定與歡迎::如此這類的話題。但對這些不需旁人再復誦即可了會於心的我,感到興趣的卻是那會場旁靜靜上演的好戲。每一場講題一開始,看到主講人向孔子聖像行虔誠的三鞠躬禮;看到志工端茶、奉手巾的虔誠相,主講者卻一副不可一世,連個頷首回禮的意思都沒有時,我好似回到了古時那遙遠的年代,一群學子在學堂搖頭晃腦的讀經景象::。但茶一杯一杯的端,手巾一條一條的送,卻沒看過主講人喝過它一口,更沒用它擦過一次手,我想應是嫌它髒,因為我看到了一位主講者當場另拿了自己的一個保溫杯在喝水。這讓我不得又有了時空差異的感嘆,尊師重道的禮儀不可廢,但在這重個人衛生的時代裡,磁杯茶、手巾的端送,似乎又變成了多此一舉的可笑畫面。 部分講師特別強調讀經可端正孩子的品格,個人以為現今學校重視品德教育不亞於古時,但為什麼青少年的問題,卻常成為報章新聞大加撻伐的焦點?是學校不重視孩子的品德教育嗎?答案是NO,原因出在現今的社會環境已與古時大異其趣,科技的進步,讓人們的生活從過去的簡樸農業生活,一躍而入這個充滿聲光化電、物慾橫流的社會裡,孩子的生活環境已不再似過去那樣的單純。另一個原因在於知與行脫了節,你問孩子可不可以偷東西?你問孩子可不可以亂丟垃圾?你問孩子回家要不要孝順父母?::除了很「白」的特殊孩子,我想每個孩子都可以拿到高分。但偷東西的有之,亂丟垃圾的有之,回家與父母頂嘴,甚至殺父弒母的有之::。因為「知」與「行」不能合一,所以孩子即使知道「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的道理,未必就能鎖住孩子一輩子,因為他要出國留學,因為他必須出外就業,::。這個「天涯若比鄰」的地球村,就是他未來生活的環境,追根究柢在於現今已不再是過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業社會了,所以把孩子的品德教育全部寄託在讀經活動的推廣,那是緣木求魚的作法。 講師的程度參差不齊,其中有一個標榜是「讀經典」的講師,很讓我心生猜疑。人言道:「三日不讀書,面目可憎」。瞧他那模樣,何止三日不讀書,應有頗長一段時日沒讀書了,從最後一場研討會中他回答問題的能力就可知一斑。古文詩詞因為時空的改變,已有部分不合時宜,這是毋庸置疑的。譬如像過去傳統要女孩子「三從四德」的條文,在女權高漲,提倡「女男平等」的現今社會裡,已不為一般人所認同。「讀經典」的講師卻強詞奪理說現今仍需要「三從四德」,因為過去如果沒有像孟母一樣具有「三從四德」的人,就不會有孟子這等聖人的產生::。這什麼跟什麼?簡直是「雞同鴨講」,連發問者的問題都看不懂,當然也就言不切題了。這是哪一等的「讀經典」講師? 讀經活動的推廣,是有其正面的教育意義在,但在現今這個知識爆炸,資訊快速又多元的社會裡,每天產生的「無涯」新知識,就足以讓「有涯」生命的人們腳步窮追不上,我們又有多少的時間去回顧和審視所謂的中華民族傳統的知識寶藏呢?所以「讀經」應在行有餘力之後方可讀,「讀經活動」應在行有餘力之後才可行。 參加這次讀經活動研習,我看到的只是一群熱中宗教的傳教士,抱著犧牲奉獻的精神,假「讀經」之名,行「$&*#」之實,至於參與研習的我,則有一種不知何時要被「賣身」而不自知的不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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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戰時十日記
當時的打仗,是黨對黨,中國國民黨與中國共產黨,從大陸一直打,打到金門來還是再打。因不同黨,思想也不同,做法也不一樣,看法更有差別,因為環境是如此,所以當時居在戰地之我們,只有依政策用信心與決心,抱其必要時只有犧牲,別無選擇。 其實,至今年老,各種看法,會比年輕時正確,尤其年輕人,凡事都是會衝動,非常可怕,沒有思考,說幹就幹,到結果,兩敗俱傷。其實,若能先行溝通,各退一步,就可海闊天空,可免損害那些無辜的良民。 真正要救國家,救人民,只要秉公處事,凡事制度化有此做法,國家自然而然,就會強盛起來,人民自然而然,就可以安居樂業。 (九)八月三十一日(星期日),氣候陰:為確定勝利,本鄉今日舉行民防宣誓,因金門之保衛戰,除部隊之任務外,金門之民防組訓,由數年來之訓練,至今急用,大隊部即訂定辦法,主要的任務,是維持治安,肅清惡化份子及匪諜這些工作。最主要的,還是支援國軍作戰,爭取勝利。 近日以來,本島(金門)連日,受共軍砲擊不停,金門亦已進入備戰之中,我們民防隊,亦早已集中。並訂今日,本鄉欲舉行宣誓,於下午二時,我們即集中在中隊部(珠沙村公所),舉行宣誓典禮。 金門數日以來,都是風雲之際,也牽動了世界,但島上的軍民,很有決心,認為確保金馬,就可以反攻大陸,因之,民心士氣,日比日強,大家都有堅強的戰鬥意志,所以當時一般軍民之心理,認為戰到最後的末日,共軍是必輸必敗。 回想當時,一切之措施,都是以軍事第一,戰鬥為先,幸在當時年輕體壯,才有辦法應付風雨交加,受其磨練,若以今日年老體衰,遇到這種戰爭,不要說打仗,就是生活中要躲洞,睡眠在地上,飲食無固定,精神之負擔,工作之煩忙,心情之緊張,不出三天,不死也會病。若是病了,當時醫學不發達,醫師不普及,必定是凶多吉少,難以自保。但天有排定,老年之今,兩岸和好,小三通彼此來往,大家和睦,共營經濟,生活進步。都是同胞,何須戰爭呢? (十)九月一日(星期一),氣候晴:夜睡中被戰況震起,因連日之間,砲戰不停,我們民防隊,夜間亦特別注意,民防隊員,除集中睡之外,夜間亦特別認真的巡邏,對當地的情況,均特別了解。因此,今日鄉公所有張振權等二批人員,有來本村問情:::。 我今日因腰骨有病,故提早在家作眠,至深夜間,聞砲聲猛烈,時堂弟金山來通知我,就立即起身,整齊軍服出發,觀情是海戰,但吾島陸上,乃有砲擊之聲,因此,全村民眾,隨即作疏散。並速進防空洞,海戰時間,計有一小時餘,時軍方有連絡後湖一帶,有發現水鬼二名登岸之傳聞,故我方特別提高警覺,由於深夜二時左右震起,余巡行村中(歐厝),至黎明方回家休息。 當時的十日生活,憑我之齡作記憶,可說全部忘光,然今何有此資料,好在我每日所寫之日記,尚有保存,雖然才疏學淺,文筆不流順,但對年老健忘的人,多少總有幫助。 這是近五十年來個人之生活過程,以當時的年齡與現在的年齡作對比,中心思想是永固不變,但對於看法,想法,和做法,年大的人會比年輕的時候比較正確。除了那些假仁假義,曾獲有十二年權老不死的野心者,想藉用名號,圖利自己,而害國民生計。有力量的人,為國家做一點事,雖然吃了一點虧,雖然損己,而有利人,這也是應該的。 但,受過戰爭之痛苦,才知道和平之可貴,論實,都是自己的同胞,為什麼要互相殘殺呢?尤其我國,有兩位世界的偉人,一位是孔子,一位是國父孫中山先生,以那兩位的中心思想來建設國家,不但可以救中國,還可以促進世界大同。有這種至寶的指標而不用,而要用智謀用武力來相害,說起來實太不應該。 憶此十日感,其時有些想法,看法和做法,當時兩黨(中國國民黨與中國共產黨),爭取治國,各有偏差,採用打仗,因這段戰亂中,最大的痛苦,還是無辜的人民,在爭奪之口號,雙方都說要救國救民,其實,雙方所行之動作,可說是禍國殃民,為什麼不用和平解決,而要用戰爭來處理。像現在的小三通,彼此來往,貨暢其流,不但免聽砲聲,免損人命,且可改善人民生活,這種雙贏的做法,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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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卻偉大的父母
對於父母,從小,我有大部分人一樣的心理,父親每天辛勤工作,母親整天的操勞家事,為子女擔心受怕,是應該的。就如我們享有父母的愛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因為習慣,習以為常,他們的愛,就像空氣一樣,很難察覺到它的存在,所以,似乎也就不是那麼偉大了,或許要等到哪一天,突然無法呼吸,我們才會發現空氣的重要,就像「樹欲靜而風不止」時,才會有「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悲慟吧! 除了把父母的愛當作習慣外,仍有其它理由,讓我看不出父母親偉大的地方。就以進入學校,學生最重要的功課來說吧,讀書時代,身邊同學的父母,總是非常在意小孩子的成績的。所以,課堂上,同學們常常抱怨爸媽管他們太多:要先寫完功課才能出去玩,電視不能看太晚,電動不能打太久等等;或者讚揚他們父母對他們多好:考一百分有一百元,考第一名全家去吃牛排等;也或者說有點抱怨又有點驕傲的說:等一下放學要去學鋼琴上數學,假日要去補英文等等。而反觀爸媽,他們從不在意我們的功課,只會叫我們要吃飯了,叮嚀我們衣服要穿暖,別著涼了::等,一些無關功課無關前途的嘮叨常掛在他們嘴邊。相對於其它同學父母對其學業的用心關懷,爸媽似乎對我們這群小孩子們做得很少。印象較深刻的,反倒是當我和弟弟打架後,被爸媽賞賜的一頓頓「竹筍炒肉絲」。是的,他們對我「欺侮」弟弟的行為,最有反應了,總是大發雷霆。 常覺得爸媽應該多在乎我們的未來的,如勉勵我們多念一點書,多學一點才藝。可是,爸媽並不是,反倒是高中時,唸書稍微晚了點,媽媽即跑來房間,催我趕快上床睡覺,這一點,更讓我覺得媽媽多管閒事,覺得她吵了我唸書的興致,她總是說:「及格就好,幹嘛念那麼好。身體健康比較重要。」而爸爸,從小學到國中,只幫我買過一本自修而已。 爸媽對他人的幫忙,更比教育我們這些孩子還熱心。村中的婚喪喜慶,爸爸總是義不容辭,就連鄰居家要裝個小燈泡,或是捕鼠器抓到一隻老鼠,都要爸爸幫忙。不只是鄰里的事,連阿兵哥的事爸爸也照顧到了,爸爸是個殷實商人,一分錢,一分貨,不會像有些商店,故意抬高別家商店沒有賣的商品價錢。平常對阿兵哥也是噓寒問暖;甚至退伍沒錢回家的阿兵哥,爸爸還會借錢讓他們返家,雖然這意味著借出的錢有可能像潑出去的水,是拿不回來的,因為爸爸認為,出門在外,總有不方便的地方,要多為他人想想。爸爸總能體諒他們的難處,所以,很多家住台灣的阿兵哥,退伍後還會寫信給爸爸,甚至,還有退伍十多年後,特別回到金門來看爸媽的。就像媽媽,總是教導鄰里不愛唸書的小孩要認真唸書,不要整天只顧著玩,對於一些所謂的「壞孩子」,媽媽也能以平常心和他們聊天,因為媽媽覺得,每個孩子都是善良的。有個在台灣被退了兩次學,台灣的其他學校不太願意收,他父母也認為乾脆讓他到純樸的金門唸書生活,比較不會繼續變壞,或沒有地方使壞,就把他送到金門親戚家住。這個十七歲男孩,有次,竟感性的向媽媽說:「如果你是我媽就好了。」爸媽對外人的關心,似乎更甚於自己的小孩,除了每天定時的三餐照顧,讓我們準時到校,幫我們洗碗洗衣服,好像,很少對我們說教。 印象很深刻的一次是,母親曾興奮的拿了一張在念大學的小阿姨從台灣寄來的照片,背面,以胡適對她母親的感謝語氣對著媽媽說:「如果我學得了一絲一毫的好脾氣,如果我學得了一點點待人接物的和氣,如果我能寬恕人、體諒人,我都得感謝大姊。」小時的我,看了並不以為然,覺得那是阿姨對媽的感謝,是媽媽對她原生家庭的付出,不是對我們,她自己小孩的教導。 相較於爸媽對外人的關心與關懷,幼稚的想法裡,甚至會覺得「爸媽,比較適合做別人的爸媽。」小小的心靈,甚至偶爾會嫉妒別人家的小孩,討厭爸媽對別人太好。 對父母觀念的改觀,來自於國三時父親的突然病逝。在那一段空白的歲月裡,眼睛看不進書本上的知識,耳朵裡,反倒一直聽到村人對父親逝世的惋惜:「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走就走?」「上天無眼,怎麼奪走這麼一個好人的生命?」然後告訴我們:「要好好唸書,以慰父親在天之靈!」告訴我:「要好好照顧弟妹,讓父親走得安心::」一句句安慰的話語,讓我不由得開始思考父親好在哪裡?也讓我學著體會,爸媽對我們的關心在哪? 身為長子的爸爸,小四就輟學和祖父一起養家,祖父在我出生沒多久就去世了,於是,爸爸除了新成立的家庭外,還要一人擔起有四個弟弟(即我的叔叔)及姊姊(及我的姑姑)的家計。對叔叔姑姑的無私照顧,對奶奶無怨無悔的孝心,再加上陸續出生的五個小孩,爸爸的擔子是重的,重得讓他在四十出頭的年紀,就提早脫離人間的悲苦,往西方極樂世界去享福了。而母親,有著同樣不堪的往事,其實,母親家的經濟比父親家的好,以母親聰慧的才智,若繼續讀下去,長大後是可以有一番作為的。可是,因為外婆覺得女孩子不必多讀書,所以,媽媽也只念到國二,雖然老師還來家中,告訴外公外婆可以不必付學費讓母親繼續唸書,母親依然輟學了,開始早出晚歸的店員生活,二十歲時,外公也去世了,對母親是個沈重的打擊。身為長女的母親,也需要開始負擔一家六七口的生計。長子、長女的身份,加上早逝的父親,眾多的弟妹,父母親,宿命裡早就存在著辛苦與勞累的因子。 知曉了父母對原生家庭的犧牲奉獻後,我才有了以這樣的父母親為榮的感覺。其實,父母對我們的教育一直藏在生活中,顯現於行動裡。書讀不多的父母不會說教,不懂的用長篇大論來「循循善誘」我們,他們唯一懂得的,就是把我們平安的養大,讓我們能結婚生子,傳宗接代,然後,他們的任務就完成了。他們所受的教育是孩子不要變壞就好了,得不得第一名沒有關係,有沒有當上大官,賺大錢,都不重要,只要我們能平平安安的長大,做個好人,就好了。他們對小孩最平凡的期許裡,有最崇高的情操。爸媽的世界是與世無爭的,從不懂得算計人,也不會貪小便宜,他們只懂得幫助人,盡一切的幫助人,是不求回報的。他們相信只要你對人家好,人家就會對你好,他們總能體諒他人的難處,真心的付出關懷。從小耳濡目染的我們,也養成了非常善良的個性,我們不懂得說謊,只會真心待人,看到不合理的事情,會生氣,會打抱不平,不懂得錦上添花,只懂得雪中送炭。爸媽看起來,似乎沒有教導我們什麼,卻在冥冥中把最美好的德行給了我們。這是我的爸媽。在爸爸死後,我第一次以生為父母親的女兒為榮。 也由於爸媽從不對我考第一名加以獎勵,不會叫我去唸書,更讓我從小就隱隱感覺:讀書是自己的事。所以我考一百分,我不會向他們要賞,考不及格,他們也從未生氣過。現在想想,那真是一段奇妙的經驗,對照於身邊的同學,對照於現在的小朋友,一般父母們「望子成龍、望女成鳳」苦口婆心的姿態,他們都沒有。卻在潛移默化中,默默讓我懂得了:唸書是自己的事。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越長越大,對父母的感情越能明瞭。對我來說,父母對我最大的恩惠是生下了我,卻從不期望我成為什麼,應該要做什麼,他們給了我一個豐足的生命,讓我能心靈清明的感受身邊的一切。他們從不懂得教育我們要出人頭地,要如何在這競爭激烈的社會裡與人一爭高下,打敗他人,獲得最後的勝利(其實,這真的已是個優勝劣敗、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的殘酷社會)他們只是叫我們多吃點,穿暖一點。慢慢長大後,遇到了一些事,看到了人性一些陰暗面,別人會驚訝於我的天真,在幾經挫折裡,被人放了幾次冷箭後,我才開始懷疑善良的人在這現實社會有多少的立足點?在失望灰心時,我想到了單純善良的父母,只懂付出愛的父母,所以,我漸漸明瞭,正因為這詭譎多變、或者有時是人面獸心的社會裡,善良的人更不能被打敗,要越挫越勇,因為,我要讓父母寬心,我要讓父母的生命裡─人類最良善的一面─保存下來。 如果說,父母給了我什麼,我仍然沒有辦法明說,因為他們從不說教。只是,我已懂得感謝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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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戰時十日記
再之,無事之間,就是閱報,關心國事。八月二十七日這一天,金門正氣中華日報,有發表美國空軍混合配合作戰,得此好消息,民心士氣,更加旺盛,當時共軍,雖然不停射擊,而島上之軍民,都是有決心要迎敵來臨,也抱有信心,有把握必可取勝這一場戰爭。 原是有信心之情況下,又有得了中央日報的消息,東碇海面作戰奏捷,國軍海軍軍艦,擊沉共軍海軍三艇,另有五艘共軍的魚雷快艇亦負傷逃逸,共軍兩度進犯東碇,均被我海軍擊退。又在本島空戰,擊落共軍米格機兩架,有此消息,共軍與國軍作戰,在本島上,已揚至全世界重視了。 (六)八月二十八日(星期四),氣候明:由於閱報之判斷,金馬這場應戰,美國至今,相當重視,若在金馬,戰爭繼續爆發下去,可能會引起世界大戰,美國如今,把金馬亦列入協防在內,可見這場戰爭若再戰下去,並非簡單之事。共軍之心,雖抱有冒險之行動,但未必有可能侵佔金馬的。 在八月二十八日這一天,我接到夏中興之專電,函中通知,吾等同志,要拿出連繫配合之力量,以及將保安資料,加重整理,並監視可疑的地痞和流氓等等之份子。在此證中,金門之戰爭,顯然已有行動配合隨時性之準備了。又連日來,共軍大砲,不斷向我金門射擊,在此緊張之金門島,吾等同志,是有相當之責任,所以必須加強備戰。 (七)八月二十九日(星期五),氣候晴:從數日來之砲戰中,這一天,更是猛烈之砲戰,看起來,一日比一日強,一日比一日兇,尤其在今天,由天剛亮開始,就有零碎的砲聲,在本島上各角落亂響,此情之下,凡是經驗不足,膽力不夠的人,受著共軍這種亂射之砲,生活實在無法安定,地方的秩序也難以良好,心情亦難以定靜。 今天的砲擊,可說整日無休,且有幾場非常猛烈之對抗戰。雙方互不相讓,從白天一直打到夜間,整天整夜,都無休息。 在這種戰鬥中,老百姓的生活安定不下來,地方上的秩序,維持不下來,我個人的家庭,也是互相吵起嘴來了。原因我的長男剛出生只有兩三個月大的嬰兒,母親很信佛,凡事都要由神作排比,地方上的神爺說我的嬰兒要禁百日關,不可隨便抱出家門。而砲戰又那麼激烈,勢迫無奈,只好棄掉母親的迷信,從這一天晚上開始,有廢除百日關的禁約,就將嬰兒亦抱到外面的防空洞去住。在防空洞裡,人多嘴雜,秩序太亂,空氣也不好,無論心理與心情,都是痛苦,沒有得安,與住在家中作比較,當然無法如家中好,但為了要逃命,雖然是痛苦,大家還是要躲在洞裡。 為了處理嬰兒的雜務,一下子要抱回家,砲戰又猛烈了,又要速跑抱進洞,要尿布,要吃奶,還要換衣服,嬰兒又不懂事,怕他哭,怕他肚子餓,怕他冷,怕他熱,做一個戰時的人,不但大人痛苦,兒童也痛苦,嬰兒雖不懂,但也是很痛苦。內人為了嬰兒忙,母親為了金孫忙,我做父親,當然也是忙。人急忙的時刻,心情不好,情緒不穩定,說話不客氣,種種之下,為了保護自己的嬰兒,我與內人,有生吵嘴。從此體會,戰爭是罪惡,不但害國,也害家庭,也害人民,幸我們懂得治家之方,凡事以忍,若欠修養的人,遇戰亂時,原是危險,還會更加危險。 (八)八月三十日(星期六),氣候晴:我們的信心是主觀的,因近日中金門的砲擊,見其風雲的情形,在每日之新聞報導,報紙上都是排在第一版頭條新聞,無論中外的報刊,都特別重視,從各方之觀察,就可證明金門目前之重要,因此,世界才會這麼重視。有許多專家,在報紙上有發表政論,認為金馬之戰的發生,在台海可能會引起全面作戰,也就是世界大戰,所以,金門的重要,是人人所能知的。不要認為金門地小,而忽視了這場戰爭。而處在當時金門的份子,也只有參加戰鬥,別無選擇。也不是像今天有小三通來會面,來溝通,來共策國家之未來。憶當時日記上的想法與看法,因時代背景不一樣,所以與現在的想法與看法,完全不相同。 我是當時受編的民防隊,也有受過多年的相當訓練,當時又是居在最前線的家鄉金門島,是每日受共軍砲擊的地方,也是生死關頭的地方,在當時,我們的責任,當然很重要,戰鬥的工作,我們的任務,更是非常重要。有些比較老的,他們因為沒有參加任何編訓,所以他們可以用客觀的看法,來分析是非,他們認為當時金廈之戰,未必是誰勝誰敗,但我們這些隊員就不能有這種想法了,必須以主觀,信心,是絕對勝利的想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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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乃馨的季節》閱讀新前墩金閃閃母親節
四月初連續幾個夜晚,村裡廣場那盞老的不能再老的路燈釋放著最後一點能量,朦朧光線在灰暗中隱約映照出幾個青壯年的身影,電鋸、大榔頭嘟啊、叩啊地發出暗夜聲響。由裝潢好手國鈞領軍,家耀、柏偉、維忠擔任助手的「舞台搭設小組」在每個下班後的黃昏開始,一直進行到燈火闌珊時:::這拚了命的奉獻,只因內心燃燒著對家鄉的愛和即將到來的社區慶祝年度母親節活動。 整個四月,社區理監事、會務幹部們一次又一次的開會討論、腦力激盪,思忖著如何辦一個不一樣的母親節。大夥兒先訂下「金閃閃母親節」主題,三天後再開會策劃單元節目,有人提議演短劇、有人提議搞笑劇,有人提議「禮服走秀」,有人提議由爸爸下廚房煮一頓好料慰勞媽媽,有人提議應該多關心媽媽健康安排成長課程:::。 廣納各方意見後,慶生總幹事訂下兼具知性與感性的各項節目:「金閃閃媽媽禮服走秀」、「一○一次求婚搞笑短劇」、「夫妻默契考驗」、「媽媽舞蹈表演」、「健康講座」、「六分鐘護一生抹片檢查」、「爸爸下廚房」、「謝幕贈花走秀」:::幸運地這項企劃案立即獲得金沙健康營造中心徐專員和太武山社教工作站召集人陳滄江的鼎力支持,我們的信心加分後身體的工作更忙了。 活動細節協調、規劃人力資源分組支援負責、安排今年的主角媽媽、佈置會場、走台步彩排、活動流程跑套:::樣樣不敢輕忽。 四月三十日活動這一天清晨六時許,霧濃的化不開,協助爸爸煮食牛雜湯的友人吳振德先生已來到,助手明哲、存仁、振忠、文生開始協助分類、切片,頂級的良金生鮮牛雜在調理桌上一字排開,看到的人無不垂涎三尺。過沒多久,好友陳清高先生也載進了高檔的視聽設備支援,一個人默默卸貨、組裝、調音,超重低音環繞音響驟響,會場因此而熱鬧起來,喜氣洋洋的氣氛,彷彿是全村的大喜日子。為了讓媽媽真正休息,全場清一色由男性志工肩起所有佈置工作,媽媽今天只需穿著禮服、打扮妖嬌美麗坐在一旁等待節目開始便行。 媒體記者張先生、葉先生趕至,李縣長、劉校長、黃鎮長、章副召集人等陸續抵達,節目即將按照預定時間開始。 首先登場的是社區大學金沙媽媽舞蹈班的新式民族舞蹈「浪跡天涯」,表演者一襲類似新疆少女民俗風的改良式舞服,橘綠配的雪紡紗嵌亮片,頭上還有頭環飾品,手上拎著鈴鼓,玲瓏身段舞動曼妙的姿態,吸引全場目光。 接著十二位撲著胭脂紅粉、穿著華服與高跟鞋看起來豐頰滿光華的金閃閃媽媽在一代佳人歌聲中,由丈夫挽著手上台走秀、擺pose,有的熱吻、有的蜻蜓點水,「有什麼可讓我刻骨銘心,唯有你愛人…讓我在今生今世記憶深深,你是我最心愛的人」,宗溫抱起嬌妻旋轉一圈、破天荒的演出震撼全場,現場歡呼、尖叫,幾近瘋狂狀態。 在「一○一次求婚短劇」中,鎮長和主持人一一「拷問」和「考驗」老夫老妻,通過者可獲得象徵勝利的花環和代表恆久遠的晶鑽套組,求婚過程逗趣詼諧、笑料十足。「夫妻默契考驗」是由主持人提問,夫妻分別作答再核對答案考驗默契,剛開始還不覺得題目帶辣、帶味兒,直到最後兩題超猛、超辣的問題出現,幾位媽媽們臉上泛起一片紅暈,如何拿捏?難以啟口!本地純樸踏實善良內蘊的女性美德展露無遺。 健康講座的同時,另一端爸爸們拉麵條、 麵皮:::做的手工拉麵、蔥油餅、炒米粉也一鍋一鍋陸續完成,牛雜湯早已香味四溢,聞香的人們不知吞了幾回口水。吃著、聊著、笑著夜幕悄悄落下,在改編自小城故事的「前墩故事」歌聲中,金閃閃媽媽謝幕並獻花給在場同歡的媽媽們,「前墩故事多,充滿喜和樂:::請你的朋友一起來,前墩來作客」台上台下情緒沸騰、互道再見,在聲聲祝福聲中,劃下完美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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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我年少
所幸這時權威的統治者發生了一點作用。當不討喜的祖父遇上了苦命的祖母,親事很快就訂了,對祖父而言,娶妻不過是家裡多了張嘴,田裡多了雙手;對祖母而言,嫁尪只是命運的中站,代表著又一次的未知飄零::。 知命、認命的兩個人,胼手胝足的支撐起他們的家園。從父親帶我們尋祖田時歇息的那塊大石上遠眺,可以看見祖厝弧拱的屋脊,那是一種蒼桑的瓦紅,鐫透著歲月蝕刻的白斑,想祖父母應該也嘗如是的遠望,那時他們的心中應該盈滿溫煦和希望吧! 我對祖母殘存的印象就是佝僂的身軀,纏過的小腳和總是閉羞、靦腆的神態。這或是那時代裡「新婦仔」的共同特徵,卻也代表著對生命屈服的無奈。女性、尤其是被出生家庭視為多餘的女性,是不能想像未來的一生能擁有什麼樣的社會地位的! 我上了學堂,識了字以後,常常對老一輩招治、愛治、罔腰、罔市之類的名字充滿了輕蔑,我想當然的認為祖母的名字應該也屬於那一群,每每揉著她骨瘦的臂膀,瞎矇胡猜的結果竟都不真確。直到上了學,拿了戶口名簿抄錄學籍資料時,才發現原來祖母屬於一個很有詩意的名字,問她是誰取的,她只笑笑的搖搖頭,因為那根本對她的生命不重要,她的命運早在落地的那一刻已經決定了,每想到這,心頭就會一陣糾結與難忍。糾結的,是那個時代的無知;難忍的,那卻是代表一個女人一生的宿命。 直至祖母生命靜寂時,墓碑也只鐫刻了「陳門洪氏」,祖母在那年代不獨是沒有地位、聲音,而且沒有名字! 三 父親在我出生前,就拋下田裡的活,到離中蘭不遠的小徑村開設食堂了。 這對有著「蕃薯不驚落土爛,只求枝葉代代湠(傳)」信念的祖父而言,心境想必是複雜的。據村裡老人的說法,父親是個「不安份」的人,因為不安份,所以不願去接受宿命的炙陽,卻寧可選擇爐火的熱烘。一樣豆大的汗珠,滴落的卻是十足不同的心思與情境。 父親開食堂是從我有記憶時開始,在我記憶前,他已經不知道換過了多少工作。據母親的說法是,「一年換十二個頭家!」可想父親是個十足不安於現狀,而且頭腦靈活的人。他的說法是:「守著家鄉的田,只會把田變得更多,卻無法根本改變生活!」身為長子的他,急欲擺脫的可能是父母的傳承,更可能是對宿命的抵制。對此,祖父的心情應該是悲愴的,因為連不愛讀書的父親都不想克紹箕裘,遑論那個整天捧著書本,連放牛都要牛角掛書袋的叔叔了! 離開父母是艱苦的肇始。父親只讀了三冊書,他說那代表三年,我總認為他說的是一年讀一本。到了父親那代,金門已經有了較蓬勃的民間經濟。蓬勃的原因是國共緊張對峙,十萬大軍消費驚人,民間經濟大抵依仗這股龐大的勢力而生,「商業頭腦」因應生存的需要及無數次的踫壁而生,十足反諷著我那「生意子渥(閩:困難)生」的年代! 父親最早是在軍營門口擺流動攤位,販賣的不外是零食、飲料、香煙和雜貨,如果有部隊出外打靶、行軍或移防,兼做隨軍服務。說白了,就是蹬起了腳踏車當起了日後鄉親們競與的「小蜜蜂」! 父親那時只有十四、五歲,卻死守的追隨著「讀書不如賭輸,獎狀不如鈔票」的謀生之道。因為他機靈、勤快,嘴巴又甜,很快的就混進了營區的福利社當起了約雇人員,我個人是懷疑那有人要僱用他這樣的小童工,他卻笑笑的說:「我不說,誰知道!」 父親從那時開始了他之後五十年的煙齡。十來歲的小毛頭,會去享受父執輩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是因為早期軍中有定額配煙,不抽白不抽。那時學抽煙可能是佔便宜,為了表現成熟,更可能是為了交際、應酬,卻絕想不到換來了五十年後的健康危害,父親為此數度就醫,醫生的標準醫囑必是「戒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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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刷刷樂
三年前舉家遷回金門至今樂不思台,加上近來北縣房市隨北市看漲,老公和我都動起了把土城房子賣掉的念頭。 我學人家把房子照片貼到拍賣網站,不知是我的房子地段太好還是我對房子的描述太為生動,不到二十四小時,就接到了數十通打探那間房子的電話,其中大部分是房屋仲介打來的。真沒想到那個小房子這麼搶手耶,我喜滋滋的告訴老公,同時做起了發財大夢││說不定會賣個好價錢喔! 又過幾天,要求看房子的人持續暴增中,老公說有必要把客戶集中到一個時間,好安排人家看屋,老公忙得脫不開身,小女子我只好壯著膽子一人飛到台北。 到了土城的家中已近中午,打開門,久沒住人的屋子積滿了厚厚的灰塵。牆壁也有些灰黑了。這樣的情景連我自己都目不忍睹,又如何給客戶看屋呢?我衝到樓下警衛室借電話簿,開始翻『宅急修』的電話。 『什麼?漆牆壁一坪要一仟多塊?』天哪!那我這小小的房子不就要好幾萬?這跟我原本的預算可是天差地遠去了,看來我在金門住得游哉悠哉,想必是已跟台灣某些市場資訊脫了節。 此時不知哪來的一股巨大的勇氣,我決定省下那幾萬塊錢,自己來客串油漆工,最多也就花我兩天時間吧?我暗自在心中盤算著。一想到回金門可以享受老公無以致極的讚嘆,我就覺得這個決定太帥了。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我火速辦齊了相關用具:油漆、刷子、小塑膠桶、人字梯、一大疊報紙。油漆刷子類是在油漆行老闆指導下買的,人字梯是跟警衛室借的,報紙是去地下室廢物堆裡拎回來的,草草扒了半個便當,我又到隔壁的鄰居兼好友││憶葳家裡搜刮來一套她本打算捐給回收箱的衣服,萬事俱備,開工吧。 坦白講這次行動頗有些幼稚衝動的成分,我提著小桶才爬上人字梯對著天花板刷沒幾下,就對自己做出了以上的結論,這才體會那『宅急修』憑什麼可以一坪就敢要價一仟多塊。我一邊細細回憶以前看別人刷油漆的架式,一邊不斷的為自己加油打氣以免因手酸落荒而逃。刷沒一個鐘頭,我就覺得剛剛那半個便當的熱量已消失殆盡。唉,平時少運動的下場就是如此弱不禁風吧?我爬下梯子,兩手交錯捏揉著痠疼的手臂,並用僅剩的力氣嘲笑自己。 躺在舖滿報紙的地板上,我粗略計算著『進度』:照自己這樣的龜速,恐怕兩天也完不成。此時恰好老公熱線傳來,聽說我的壯舉他只有一個反應:『哈哈哈哈::::』,表示不相信我真的會一夕變笨挑戰不可能的任務,他眼中的老婆可是冰雪聰明不可能找自己麻煩的,他狂笑到我快翻臉才情知不妙,轉而欲蓋彌彰的憐香惜玉起來:『不准把我老婆累到喔,這又不好玩,乖,快去找宅急修來。』 這男人,擺明瞧不起我嘛?收了線,耳中還回蕩著老公張狂的笑聲,我於是恨恨的想:我絕不能前功盡棄!哼!哼哼!!你等著跌破眼鏡吧! 想必連老天也垂憐我這自不量力的小女子,當我扶著梯子準備再次躍躍欲試的時候,我家門鈴不期然的響了。原來是我板橋的表妹雯雯突來造訪,我這才想起昨晚即已在即時通告知她我今天來台,只是當時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今天會有如此意外的戲碼。果然雯雯一看到我的扮相就嚇呆了,想必她作夢也不會想到,一貫美美的表姐會有一天頭帶報紙帽、身穿油漆裝吧?雯雯已在自家公司裡效勞兩年了,聽姑媽講她做事很有效率。我還在猶豫要不要開口請她幫忙油牆壁時,她已經搶過我手裡的油漆桶站到人字梯上去了,『姐,刷油漆的事我是內行,你也幫我折個帽帽,看妳戴著蠻酷的。』雯雯一邊架式十足的開刷,一邊笑嘻嘻對我說。 雯雯沒有吹牛,她的技術顯然比我『專業』多了,令我讚嘆之餘深感自愧弗如。看著甜美可人的雯雯頂著我折的報紙帽,仰頭一刷一刷漆著天花板,那自然且熟練的動作,霎時間顛覆了我以往對『草莓族』的舊有印象。 有了雯雯幫忙,粉刷進度大幅提高,我也跟她學了一些小技巧。一個下午,我們就完成了總工作的三分之二,傍晚我們收工時,外面下起了小雨,我提議去吃涮涮鍋。雯雯騎車帶著我到板橋夜市附近,在小雨中找到了一間『日式涮涮鍋』,看著那閃亮的招牌,我頓時感到自己的胃彷彿已經空虛很久了。 我和雯雯人手一鍋,邊吃邊聊,我簡單說了我這幾年搬到金門的經歷,然後開始『盤查』她的私生活,我不相信她長這麼漂亮又勤快會沒有男孩子追,雯雯只好承認有是有啦只是目前還不想交男友,想再去讀書。我們又提到我以前住土城的日子,那時雯雯在週末都會帶妹妹『多多』去我家玩,如今『多多』也在上班了,雯雯還告訴我一個小道消息:多多的男友是原住民,還蠻帥的哩::: 回到姑媽家,姑媽還在等我們,又跟姑媽聊了一會兒,我就拖著越來越痠痛的四肢洗澡睡覺去了。 因為還剩一個房間沒漆,第二天我執意叫雯雯不必去幫我了。我計畫在中午就把它漆好,下午就可以通知那些客戶來看屋。 俗話說,一回生兩回熟,又加上昨天有跟雯雯偷師,今天我的粉刷技術可說是精進不少,一個房間,我只2個小時就給它換上了潔白的新衣。把地上舖的所有報紙清理乾淨後,我環視整個家裡,一種隱約的成就感悄悄覆上心頭,在打給客戶之前,我先撥了一通電話給老公:『你老婆已經把房子漆好了喔,給你省下這麼多,要怎樣犒賞她?』老公自是驚奇不已:『真的?哇!我老婆真是太厲害啦!替我告訴她,等她回金門,我會手捧玫瑰去接機:::』『少來,我看你手捧一台數位攝影機去接機,比較能打動你老婆的芳心。』『沒問題!』老公爽快答應,實際上之前他就曾陪我去燦坤看過攝影機品牌。 下午,陸續有幾組人馬來家裡看屋,最後,因為我們平時人在金門,不方便常常跑來土城,於是我依照事先跟老公商量好的,把房子委託給了一位住商不動產的房屋仲介。 『老婆,真看不出妳有刷房子的本事呢,妳怎麼做到的?』回金門時,坐在回家的車上,老公邊開車邊轉頭問我。 『其實也沒什麼難的,又有雯雯幫忙,好玩極了!說不定我以後可以開一家「宅急修」呢?』我得意的朝老公晃晃腦袋。 『別,別,拜託你千萬別開「宅急修」,那一點不好玩,我想即使真的開了,恐怕我就沒好日子過了。那偉大的差事,還不全都便宜我嗎?我可不想每天生活在人字梯上。』老公還故做『草』容失色。 看著老公豐富的表情動作,我笑倒在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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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乃馨的季節》外婆,母親節快樂!
生命中的高牆,如此的微乎其微卻又不可或缺的呵護,幾乎都以為是穩固如長城,於是依賴,於是習慣,忘了這飄移滄桑的歲月,正虎視眈眈著算計著她的健康─外婆。 前天午後,突然接到阿姨的電話,外婆氣喘發作,被送到衛生院急救,卻因種種黑暗因素拒收,而轉至醫療設施較薄弱的花崗石醫院,一番治療診斷後,好在情況慢慢好轉,心情複雜地度過整個下午,等下班時間一到就要去探望老人家。讓我依靠的高牆,曾幾何時傾了基礎,我們都忽略,而他們,又是何時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慢慢失去?直到現在才發現,她卻依舊甘心且堅強地守護,就擔心我們暴露在傷害危險之中。 往醫院的路上,我盡我所能地把小MIO油門催到底,無暇顧慮沿路鋪路的卡車及漫天紛飛的塵土,腦海裡浮現的,還是外婆溫柔倚坐嘴角與眼角燦爛的皺紋,狠心地闖過兩個紅綠燈,還真湊巧警車出現在對向車道,我不安地頻頻看著後視鏡,真是謝謝他們的放手。原本得花費近半個鐘頭的車程,竟然只花一半時間! 一踏入病房,刺鼻的消毒藥味直衝腦門,我直奔值班室台上的病房明細,找出外婆的病床,二十一號床,嗯,顯然外婆再次堅持了她的固執,跳開她所忌諱的數字。令人訝異的是,這裡的病房竟然只以簡單的布簾當隔間,在長方形的空間裡,硬是塞下超過三十席病床,空氣中瀰漫著藥味,皮膚感觸的則是難受的濕氣,二十六床的老伯伯,用唉聲取代呼吸聲,那是非常震撼的呼吸頻率,足以無形中控制住妳的呼吸轉變沉重,進一步壓抑住妳的腳步,五號床的婆婆眼睛直盯著天花板,任憑一邊跟同鄉聊天一邊幫婆婆餵食的菲律賓女看護,有一口沒一口的張口閉口餵食,有隔閡的笑聲聽來刺耳難受,我盡量快步走過,十二號床的伯伯喃喃自語著,夾帶著髒話,怨氣與憤怒,坐在一旁的少年面無表情地看著壹週刊,斜眼瞄了我一眼,隨即又低下頭繼續看週刊。 到了二十一號床前,我拉開了布簾,熟悉卻佈滿倦意的臉龐明顯消瘦許多,會認床的她顯然沒能熟睡,睜開雙眼,一看是我,勉強撐起微弱的笑容:「妳下班了啊!」心中的小小巨人突然變成脆弱的病人,很難說明白當時內心的不捨,只感受到淚腺有無法抵擋的濕熱就快潰堤,也許她早就是如此脆弱,但我總是忽略了觀察。我笑得很牽強,伸手撥開她掉落至額前的一撮白髮,刻意開朗的語氣試圖趕走空間裡的悲滄,左手手背上整塊黑青是點滴針闖的禍,好痛!如果可以,我真的願替她承擔這些痛,她,只是一個八十歲的老人家呀! 生命裡的高牆,別再一昧地為我們遮風擋雨了,能否,讓用我們的手撐起妳忘卻一切苦痛的守護?妳總是期盼著我們的探望,妳總會備好一切讓我們不愁吃穿,以風中之燭的小小力量,撐起宅院的支架,慢慢補強宅院的斑白,用盡妳一輩子的愛呵護這個家。縱使生活上有太多因素讓妳鬱悶神傷,但可別忘記,我們這群很愛很愛妳的孫兒們對妳的感謝與孝心唷! 外婆,妳辛苦了! 母親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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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戰時十日記
生活在戰地,日聞砲聲,可說是家常便飯,因聽慣了,也感覺砲戰並不稀奇,也沒有什麼可怕。但是,從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下午開始,金門的戰時生活,就跟往常不一樣了,從這一天開始,連續不斷,打了四十多天,為了要了解當時實況的回憶,我參考了十天的日記,作了一次簡單的報告。日期是自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起至民國四十七年九月一日止。 (一)八月二十三日(星期六),氣候晴。於砲戰之前的近月中,台灣海峽,時勢緊張,故金馬備戰,有早作準備,當時金門的民心士氣,均以熱烈,迎接勝利,實有把握。於砲戰前,士農工商,各勤其務,視戰爭如平素,毫不緊張,惟待號令之集,必立即武裝整齊,以備戰鬥,以當時金門的民心士氣,都存有一種未來已有把握及必勝之信心。至其當日下午六時四十分開始,於不知不覺之無意中,砲戰果然發生了,砲戰之過程中,我已在金門日報民國九十四年三月二十六日副刊已有談過了,現在不必再重複了。 (二)八月二十四日(星期日)氣候晴。這一天,金廈砲戰非常猛烈,雙方對打的砲火,都很兇猛。為恐共軍來登陸有準備迎戰,亦為爭取勝利,當日縣府下令通報金門民防隊員,隨時武裝及武器齊備,並通報防空洞必須加強整修。我們在本村(歐厝),除了齊備武裝之外,並且在下午,本村的民眾,都動員起來了,全體的力量,專作整修防空洞的工作。修至六點多鐘,警報聲又緊急的發出來了,全體的民眾,就很迅速進入防空洞,這時候,共軍的大砲,就開始向本島(金門)射擊,頃間,國軍的砲兵,也就開始反擊,這段時間,雙方的射擊砲火都很猛烈。防空洞內,因面積小,人又多,所以小孩子們都是哭和叫,那種雜聲,秩序實難維持。戰至很晚,方停止火力,以當時的聽聲與研判,是國軍射到最後數發才停止,一般的說法,今天的砲戰,是國軍勝共軍,為什麼?因為兩人打架,不再還手的人一定是輸的。 又據一般之說,當天下午,也有海戰,但因近日無報紙可閱,故無法了解詳情,而從各方之消息,當時的勝利,都是很有把握。 (三)八月二十五日(星期一),氣候晴。因砲戰兩天以來,地方上的治安問題,及備戰中之工作,變成是一件很難平順,也很難處理的問題,尤其是在自己的村莊,自家的族人,不敢用法令而行順服。在城市,因有憲警,若發生意見不同,彼此不睦,不論大小事情,比較有辦法,也比較容易處理,所以治安比較良好。但居農村的地方,都要靠村公所來維持秩序,實在很難周到,只有請自然村當地人協助處理。又在這幾天中,共軍的大砲,向金門射擊也很兇,而且也有飛機向金門的領空飛行。因此之下,防砲工作及備戰工作,一天比一天緊張。八月二十五日這一天,我們自然村(歐厝),於上午為了修理防空洞,竟有小部份的族人,引起了工作不平均的不滿,提起了住區的界限,及六和七鄰的分別,造成意見多多,使處理的人,實在很難受。 當天下午,共軍的飛機,又再進入領空,大家就爭進入防空洞,因洞的容量不夠大,大家雖然勉強擠進去,這時候,洞內就發生了不少族人在吵架。你一嘴,他一嘴,從這些吵嘴中聽起來,大家都很不安寧,雖為避難,但治安不好,也不是辦法。余見其情,即以勸解方法,以作解危,維持之後,至終雙方無事,以渡難關。經此見感,戰亂之時,治安之務,乃是一件很重要之工作。 (四)八月二十六日(星期二),氣候晴。連日以來,共軍的大砲,不停的向吾島大小金門射擊甚兇,企圖登陸金門島嶼,但因國軍戰備充足,心存迎戰取勝之信心與決心,必有把握。在此風雲之中,凡有任務者,各守崗位,惟因一般無任務者,經常為躲防空防砲,因行動緊張,故秩序較亂,尤其歐厝一些淺智的婦女及民眾,氣量太小,因此,近日她們不但無互助合作,且互相吵嘴甚多。這也是證明亂世的行政工作,防範之務,並無澈底,因之,治安甚亂,小事特多。 正在風雲之亂中,忽來號外消息,報導今日上午八時,共軍米格機八架,飛向我台灣投降,金門軍民聞知,其歡樂之心情,實難形容,在此證中,大陸反共之情,當時情勢,可見而知,更對此場戰爭,更有必勝之信心。 (五)八月二十七日(星期三)氣候晴:自共軍大砲向本島(金門)猛射擊以來,島上近日之中,無論軍民,都很緊張,號令之下,應備迎戰,我民防隊員,均集合待敵,決心欲取,迎接勝利之來臨。民防之集,惟作待應,並無任何工作,惟有專門注意非法份子之活動,以固地方之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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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我年少
寫在前面 近期拜讀了余秋雨先生的大作︽借我一生︾,書中詳載了余先生童年生活的樸拙,上海生活的衝擊,文革時期的艱困,乃至文學歷程中的點滴與感受。余先生的文章倍受兩岸讀者推崇,自不多言,此書文間之磅礡氣勢,常令吾人感及光陰之如逝,吾人之渺小,思索總該為已逝的過往留下些什麼吧!只為憑思,更為留駐斯時簡單的感動。 在金門這個小島上,許多人都曾有過難以忘懷的點滴,追索一些過往的雪泥鴻爪,反思時代的變化樣貌,或根本不具代表性,或不忒小家子樣態,但卻直擊一段璀璨又簡單的過往。在吁嘆光陰如過隙白駒之餘,或稍能體會辛棄疾「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之詞意! 一 我的出生地在金門太武山麓下的一個小村落,那個地方叫「中蘭」。 老實說在金門出生長,但對老家中蘭的印象卻十分有限,只知道那是「囥(閩:放)公嘛神主牌」的地方,不論是以後結婚、逢年過節或是祖父母做忌,我們都要去燒金、拜拜的地方。 中蘭是個外移人口相當嚴重的地方,村裡常見的除了老人就是老人,在夕陽時分常見老人們集結在廟前的廣場,或閒話家常或啜飲一杯老人茶,告別一日的時光。 我的老家位在村口大道旁,想當初祖父購建這座厝舍時,應該是充滿無限的驕傲和喜悅吧!我沒見過祖父,因為在我出生前就積勞成疾過世了。 「積勞」,應該是那個時代裡普遍結束生命的一種方式!在家族食指繁浩,挑水都很難養活孩子的當時,用健康換溫飽是必然的事實,為此疏於自我的健康管理,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演至仳離,更是理所當然,想當然耳的事! 在祖母、父親的口中,祖父是個拙於言詞,勤儉自持的「青瞑牛」。那時代文盲不可恥,反是有書讀才稀奇,重點是沒有鋤頭上的工夫,不會種幾畝莊稼,是過不了活,討不了老婆的。從祖父身後遺下的大大小小十幾筆田產,讓後人對當時鋤頭致富的傳奇,充滿了驚奇! 曉事後,父親常偕著我們三兄弟,踏跡荒煙蔓草,尋覓祖父汗血匯積出來的田地。父親的心情想必是複雜的,每每我們三兄弟抹著豆大的汗珠,氣喘咻咻的虛應著父親:「栽啦!栽啦!」的時候,想必父親的心思就跟遠山飄渺的浮雲一樣的沒底。告訴子孫先祖辛勤建業的痕履,只是善盡他那代傳承的義務,對著那些散落的田產,早交給雜草、蔓藤在住的沃壤,他同樣的提不起興致。 時間的履痕不定刻劃在他的額頭上,更早在神采飛揚的青春裡,就植下了颺揚的種苗。 二 我對祖母是有印象的。 祖母姓洪,小金門人。自襁褓期就送給瓊林的蔡姓人家做童養媳。就算到了我已經懂事的年頭,仍常常聽到鄰人、親戚直呼她新婦仔(閩:童養媳)。只是這個新婦仔未如宿命的安排,在瓊林安家落戶,反而跟一個窮小子在中蘭紮根、立業,據說,中間是有些曲折的。 金門有句俗諺:「要嫁過西一個人,不嫁過東一欉芒。」祖父是個勤懇打拚的田裡人,更是過東(瓊林以東)的一個貧農戶,祖父既不識字又吶於言,這種條件要討媳婦,恐怕是沒他挑的份。好在這些特質在那時,反成了優點及美德。在高壓統治的年代,周遭充斥了太多「話多遭禍,書多遭殃」的例子。一個不識字、話又少的「做田人」,是極受統治者歡迎的,因為那代表著威權的成效與自我的滿足。 祖父雖然勤懇,但要獲得年輕女孩的青睞就難了,一來無顯赫身家,二來一貧如洗,三來不解風月,粗糙、黑乎,兼又皸裂處處的尊容,實難討得年輕女孩半分好感,是以到了適婚年齡,仍然是孤零零的羅漢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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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日記(散文詩)
他一生只知道沉默。世界之外他遺失了絢麗。 八十五年的日子,他只記得煙硝戰火裡的清晰情節。 老了。國家給他一棟十二坪矮屋子。擠了七人,最後剩下自己。剩下還可以走動的一把鬆軟骨頭。 每天搖搖晃晃在荒漠的眷村移位。神態呆澀,行動遲慢。遠看就像一具槍靶人偶,任由時間試射擊破。但他沒有倒下來。他用現世應對進退隱藏收拾自己的情緒。對於過多的淒苦與折磨,都抵不過子彈穿梭他的心靈裂縫。其實傷口都已成疤痕,他不想用歎息再掀開自己的命運。只是在無人的時候,會喀喀的笑了起來。然後,對著暗夜墜淚。 膝下無子。四壁無人。牆垣斑落中隱約可讀到用血塗寫的標語:「消滅共匪,反共抗俄」。短短兩行小句狠狠燒出他漂泊身影大洞。痛。歷史默劇或許還在進行。戲耍。但從殺戮疆場到市聲隆隆的舞台上,他的確是被時代的殘酷開了一個玩笑。 濕濕雨夜。他獨自掌著髒廢陰冷的衣食。靜靜的,叢山峻嶺爬過一臉滄桑。不必有恨,就讓他自己成為一塊堅定的紀念碑。在屋內,供奉自己。半碗稀飯以及一記火光,嘴裡啃著的長壽煙把周邊燃的亮亮的,像是囚在自己想像中的溫暖。啊。溫暖成為一種浩遠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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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海騰波
──薛振傳返鄉書法展後記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一幅行草體的中堂高高的懸掛在文化局的展示走廊裡,這是旅星書法家薛振傳返鄉個展中的其中一件,寫這樣的內容多少已道出作者這趟返鄉展出的心情了。 七歲即旅居新加坡的薛振傳先生,對在地的金門鄉親來說是陌生的。我也是在兩年前的一個書法聚會裡和他有過一面之雅,依稀記得他那趟金門行主要是為返鄉個展投石問路的。後來才又在一些地區書法展的場合,見過他的作品,他那清瘦挺勁,潔淨明快的字體,給了我一些印象。 展前,由於崧俊兄的一通電話,約我們在敏達的「塵閣」品茗論藝。言談中才對這位異鄉遊子的學書歷程有了輪廓。這位七歲即遠走他鄉的人,自小就顯現出對書法的偏好。時至今日,那幼年在金門拿毛筆如同拿筷子的情景,是驅動他之所以能夠數十年如一日不間斷的與筆墨相親的主要原因。高中時代,在陳景昭校長和陳文希老師的引領下,讓他在顏柳的字體上紮下深厚的基礎並獲得一些冠軍獎項,對於一個二十歲不到的青年人來說,這無疑也是一個鼓舞。大學唸地理系,研究所又拿一個城市規畫學的碩士學位,此後書法在他數十年朝九晚五,繁忙緊張的生活裏,成為他抒發情懷,安頓生命之所寄。一番談話後,我心裡想著:一個長居異地的遊子,千里迢迢地將其一生的努力,帶回母親之島來與自己的鄉人一塊分享,這份心意背後的豐盛與深切,就已經是一幅難以言喻的美好景象。 這次展出他總共攜帶七十餘件作品回來,若以作品的尺幅來分,中堂佔展出的大宗,他能在4×2尺全開的宣紙上,寫著喜愛的唐詩和宋詞,這當中有墨瀋淋漓,水氣縱橫者;有惜墨如金,牽絲自然者;但總能順著書寫當下的那一份心情,讓筆墨在風馳電掣的那一刻,鋪陳出一件件的佳構,呈顯出作者心中對書法那份「靈」、「雅」、「美」的要求。也能利用這樣的尺幅,運其「力拔山兮氣蓋世」的筆勢,揮就出無數個榜書大字,不管是單字的「醉」、「鵝」、「妙」、「舞」,或是成雙的「醉墨」、「歸真」、「如意」、「養氣」,都能隨著字面的意涵,恰如其分地表現出各自不同的沉厚與灑脫。一般寫榜書者,大抵以摩崖或顏字的體勢去經之營之,總希望能達到樸茂渾厚的要求,但見懸掛在展場的這批大字,給人的印象是揮灑的快意實已遠遠凌駕沉滯的雕琢,大字能在沉著之外,表現出「紙墨相發」時的那份靈動脫俗,這樣的功夫確實不容易。 另外在諸多的行草對聯裡,我們除了欣賞他的筆墨情趣外,細讀這些對子:「丹青不知老將至,富貴於我如浮雲」、「事若求全無可樂,人非看破不能閑」、「事能知足心常泰,人到無求品自高」、「畢生無不快事,隨地作自在觀」、「高懷見物理,和氣得天真」、「雨過琴書潤,風來翰墨香」:::當中有心情的陳述,有自我的惕厲,有人生的修為,有藝事的決心,但這一切都離不開古來讀書人那份「寧靜致遠」的心境。所謂「書品即人品」,當一個人終日以翰墨為念,他所觀照的應不只是筆下的功夫,筆墨之外的涵養才更見真章呢。 觀展時有人同我提起,個展以青一色的行草書體呈現會不會單調一些?他們認為,既是個展就得精銳盡出,把平日的十八般武藝通通「秀」出來,何況對於一位不太被鄉親認識的旅外書法家,如果能藉著初次見面的機會,將平日在真草隸篆行的心血一一呈現,不只豐富展品的內容,更可以因為這種「全能」的展現而帶給鄉親深刻的印象。提此種看法的人,看得真切,意見也甚寶貴。只是對於一位年近耳順的人來說,如何建立自己的獨特風格,恐怕比塑造成為全能書法家更來得重要吧!仔細琢磨他那帖意十足的作品,在飄逸的字裡行間仍舊可以見到篆、隸、漢簡的痕跡,若不是先有這層功夫,如何能揮就出這般引人入勝的行草書體?我曾轉達觀者的意見給薛先生,他除了虛心領受,也提到之所以喜歡行草體,是因為它浪漫自由的表現形式最接近他的本心,在提筆落紙的那一刻,塵慮滌盡,整個世界似乎就在自己的懷抱。 他即是以忠於自己性情的方式去探尋他的行草天地,為此特別對二王、懷素、米芾、祝允明、徐渭、傅山、王鐸等歷代行草書名家,逐一臨習,細心摸索,從而博採眾長,熔入具有自我個性的藝術風格中。除此他還勤於收藏,如翁同龢、于右任、林散之、啟功、費新我、唐雲、沙曼翁、沈鵬等名家作品都不遺漏。其中以「千年中國十大傑出書家」之一的林散之行草最令他心儀,他收藏當代草聖林散之的真跡超過五十件以上。對一般人來說收藏或許是一種投資,對他卻是面對面的學習,透過這批收藏,使他對草聖不同時期的用筆、用墨以及書法風格有著深入的研究,他很欣賞散翁的為人與治學態度,由他鈐印在書作上,採自散翁詩句「笑把浮名讓世人」和「筆未狂時我已狂」的兩方印時,不難看出他對前輩書法家的孺慕之情。經過這麼多年「心嚮往之」的求道歷程,他確已毫無疑問地逐步建構出自己特有的書風。 報載展覽之後,他將就展出的作品中挑選五十幅,讓珠山村社區發展協會永久陳列珍藏。珠山是一個美麗的村落,那是我無數次寫生必然會去造訪的地方之一,尤其列入國家公園管轄區之後,這些年維修整建了不少的頹屋殘壁,那一眼的紅磚瓦,在亮麗的日頭下閃爍發光,走在彎來轉去的巷弄,總讓人流連忘返,有著濃濃的思古幽情。而今一個書法聲譽在中國和南洋一帶素有口碑的離鄉遊子,以著另一種形式的「衣錦還鄉」來回饋曾經生養他的這塊土地,這份反哺的心意的確令人感動。也期待這批自星島飄洋過海而來的心血之作,能真正給美麗的村舍帶來豐厚而獨特的人文內涵。 2005年5月上旬寫於北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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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與蓬萊米
擬辦:一、黃玉蕉搭機部分,因礙於法令,擬由組長馬上校親向副主任稟報。二、為防患未然,黃生先電出境後,擬同時解雇,並飭令金城總室遵照辦理。 三、恭請鑒核。 擬好簽呈,我同時加會了承辦保防業務的政四組,以及承辦軍紀監察業務的政三組,除了獲得他們共同背書外,並在核判區分欄的司令官處打勾,也就是這份公文必須由司令官批示。 如依公文處理程序而言,顯然地,這份簽呈只要主任批示即可,我稟呈司令官的主要目的,是讓各級長官更深一層瞭解將軍的作為,也是我存心讓他難堪的自然反應,如此地出其不意,或許是將軍始料未及的。 司令官很快地在簽呈上批了「如擬」二個字,我拿著卷宗一陣暗喜。俗語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何嘗不是官上有官呢?如純以公務來說,倘使我有任何的疏失或過錯,儘管我們的業務不是將軍所督導,我依然願意接受他的糾正。然而,為了一個侍應生,他卻拋棄了將軍的尊嚴,不僅和屬下爭風吃醋,且獨斷獨行、無理要求,的確令人感到悲哀和失望。 7 蓬萊米搭機不成,又遭受解雇,將軍當然知道是我從中作梗。然我並無懼於他,也藉此讓他知道我絕不接受無理的關說和脅迫。實際上將軍應該感謝我,倘若繼續泡在蓬萊米那個無底的深坑裡,久而久之,潛伏在體內的梅毒勢必會擴大感染,由初期衍生到不可收拾的末期,讓挺直的鼻樑凹陷,讓那話兒紅腫潰爛變形,屆時,並非到尚義醫院打上一針就可了事的。但這似乎是我的多慮,將軍自己都不怕,我們又何必替古人擔憂呢?從此之後,將軍就未曾傳喚我去聽訓,亦未曾接過他任何關說或指示的電話。或許,除了蓬萊米之外,將軍不會再找其他侍應生的;而若依常情推測,像他這種好色之徒,絕對忍受不了寂寞。難道他正暗中尋找一位能取代蓬萊米的貨色,好滿足他飢渴的性慾。 在得知蓬萊米返台奔喪、不能再回金門後,將軍曾試圖透過福利中心主任以及特約茶室經理,看看是否還有轉圜的餘地,好讓蓬萊米留在金門,繼續為勞苦功高的三軍軍官服務。然而,司令官的命令誰膽敢反抗不服從?雖然蓬萊米有傲人的姿色,異於其他侍應生的技巧,讓將軍陷入她美麗的漩渦而不能自持。但這裡是戰地金門、反攻大陸的最前哨,將軍的所作所為、一言一行,司令官可說瞭若指掌。如果他的行為再不檢點,嗜酒好色的本性依然,以軍中嚴明的紀律、長官的睿智,能矇過一時,也騙不過永遠,走遍大江南北的將軍,焉有不知情之理。然而,他的良知已被酒色矇蔽,心想的再也不是古厝牆壁上那一句句鏗鏘有力的口號,而是酒、狗肉和女人。 在戒嚴軍管時期,軍方除了披著一層神秘的面紗外,又築有一道平民百姓難以跨越的圍籬,善良的島民始終認為:高官除了官大學問大,更有高人一等的品德和才華,但仔細地觀察,卻也不盡然。表裡不一的高官比比皆是,一些曾經身歷其境者,只是恥於揭開他們虛偽的面目,並非全然不知情。誠然,軍中臥虎藏龍、人才濟濟,大部分將官都是身經百戰、文武兼備的將領,但亦有極少數品德不端、不學無術,僅懂得逢迎拍馬、求官之道的軍中敗類,與此時的社會形態並沒有兩樣,可說是見怪不怪。 終於,將軍調職了,出乎許多人預料,竟然是高升。有人說他懂得逢迎拍馬、求官之道;有人說他後台硬、靠山高。不管如何,他即將離開武揚營區是鐵般的事實,政戰部大部分官兵都拍手稱快,絕對不是為了他的高升,而是恥於和這種長官共事。因為,保防、軍紀、監察均隸屬於政戰體系,政戰幹部亦被譽為是軍中楷模,豈能容許少數敗類在裡面胡作非為。雖然他官大,一時奈何不了他,但終究有踢到鐵板的時候,只是時辰未到而已。 俗語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世事的變化的確讓人難於想像。將軍新職位尚未坐穩,卻又被調到國防部屬下的一個委員會,擔任不必天天上班的委員。若依軍中的體制和倫理而言,此次的調動,可說是將軍官場生涯、軍中生活的終結。將軍不知是遇到貴人,還是夜路走多了撞見鬼。針對這件事,小道消息有不少的傳聞,而較可靠又令人信服的一則是:某天,將軍參加一個宴會,酒過三巡後,隨即原形畢露,在眾人目光炯炯之下,竟然拉起某年輕貌美夫人的手,要為其看手相。起初大家並不為意,只見將軍睜著一對色瞇瞇的眼,緊盯著人家的胸部,帶有腥味的手在她的手心手背輕揉細搓,復又黃腔色調,漫無節制,看得諸夫人們花容失色、驚惶不已。在座的人眼睜睜地看著將軍的醜態,但卻敢怒不敢言。恰巧,其中有某總司令夫人的知交在座,當場嚴辭斥責將軍的不是,又義憤填膺地在總司令面前告了一狀。將軍再硬的後台,那有總司令的後台硬;再高的靠山,也沒有上將的靠山高。因此,不得不俯首認罪、四處求饒,但卻為時已晚,先調委員再飭令退伍已成定局。於是,肩上的星光不再閃爍,呼風喚雨的神情不再。酒、狗肉、女人成就了將軍的美夢,但也終結了將軍的一生。 8 而今,將軍已蓋棺,即使活著時有:「是非成敗轉頭空」的怡然心境,但凡走過的必留下痕跡,爾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其功過與是非,有待史家來定奪。 二○○五年四月於金門新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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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生命的原色─番茄
瓊林家大嫂種的番茄,多年來一直口碑很好,品種是大家都覺得口感很好的「黑蓋的」。 去(九十三)年先生特別為我們家的番茄區裝設自動灑水系統,秋天風輕輕吹起,淡黃色小小的番茄花在枝葉間盛開,吸引蜂蝶前來採風蜜,假日我們便喜歡穿梭在大嫂搭起的棚架,和初結的綠番茄相遇,計算著再過些日子就可以嚐鮮了。 記得以前在金門高中服務時,訓導處的同仁品嚐到我帶去的番茄,總是讚譽有加,因為是有機蔬果啊!我們家都不撒農藥,也不施化學肥料,是百分百的健康蔬果。 現在則和一些金門國家公園的同事一起分享,有時還帶著同事一起到瓊林享受「採果樂」,享受踏青的田園風味,那種現採現吃的鮮甜滋味,真的是讓人快樂的不得了! 記得三妹懷老大時,特別喜歡吃番茄,我便常親自去大嫂的園子裡採,再大老遠的送到她金城的家,後來她的寶貝生下來,果然特別的健康又美麗,尤其是皮膚特別的好。 我們家的幾個孩子對於番茄,另有一番喜愛,有的喜歡在番茄裡塞顆「酸梅」,吃起來酸酸甜甜的滋味,有時喜歡沾著梅粉吃,在餐桌上,大嫂拿手的「番茄炒蛋」是幾個孩子的最愛,總是拿來拌飯吃,胃口就大開,先生則喜歡飯後吃一顆鮮紅可口的番茄,當飯後水果;我自己比較喜歡邊採邊吃,因此,常常在番茄園採收,只要瞧見那由綠轉紅的果,就摘下用手擦一擦,逕自往嘴裡送,品嚐最貼近大自然的「原味」。 最近我注意到有一個廣告,讓我印象深刻,廣告台詞是這樣:「番茄紅了,義大利的醫生臉就綠了。」這個廣告稱番茄是「生命的原色」,我特別的喜歡,因為紅色的番茄,讓人覺得生命充滿活力、青春飛揚,尤其有很多醫學研究證實,番茄含有番茄紅素,可以抗老、防癌,特別是對男性的攝護腺癌有很大的效果,據說也在研究是否對於女性的乳癌有預防效果?另外也有減肥的功效,最重要的是常吃番茄,對健康有很大的幫助,歡迎大家一起來品嚐番茄的滋味。 番茄據說在南美洲已有二千年的歷史,在西元十六世紀,英國有位公爵曾經到美洲去旅遊,最初見到這種紅色的果子就愛上了它,於是特別將番茄帶回英國,並且獻給他的情人伊麗莎白女王,歐洲人因此稱它為「愛情的蘋果」。 根據文獻,在中國,番茄大約在明朝時期傳入,當時被稱為「番柿」,因為長得很像「柿子」,顏色是紅色的,又來自西方,所以有「西紅柿」的稱呼;後來從中國又傳入日本,日本則稱它為「唐柿」,中國人對於境外傳入的事物都習慣加「番」字,於是又叫它為「蕃茄」。在金門我們都叫做「臭柿」,台灣有些叫做「柑仔蜜」(台語)。 番茄,也可以做成番茄醬,拿來佐餐特別的開胃,據說夏天生吃番茄可以預防中暑,吃「烤番茄」說可以減肥,先將紅色大番茄切半或小番茄串成串,撒點鹽後,用弱火烤約十分鐘,於飯前吃即可,僅供參考;煮肉時加番茄可使肉質滑嫩快熟。 我想及先生曾買了一台製麵機回來,於是和外甥媳婦及他們家唸幼稚園的雙胞胎亮、瑜一起合作,來做一道「番茄麵」,我們先把番茄洗好,用果汁機打成果汁,再和麵粉一起和成麵團,這時亮、瑜加入工作團隊,一起在製麵機前接力,先把麵團壓成片狀,反覆壓幾遍,麵才會Q韌有咬勁,接著再利用製麵機條狀刀切成麵條,粗細可調整,孩子們搖著機器,看著薄薄的麵片切成細細長長的麵條,覺得好神奇!笑聲不斷的叫著,當天中午我們就吃著「番茄紅麵」,享受大自然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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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的俗語話》看無 出重
四月二十六日,國民黨主席連戰在謾罵詛咒與敦促期待中,帶領盛大代表團前往大陸作世紀的破冰、和平之旅,還沒有出國門就在中正國際機場演出送行與抗議者當場棍棒與刀械飛舞、彈珠與石頭齊放的血腥大混戰,為此行罩上黯淡陰影,因此,各方降低期待是合理的。 萬萬想不到,當連戰一行飛抵昔日首都南京時,受到大陸同胞萬人塞道的熱烈歡迎,在恭謁國父孫中山先生陵寢時的致詞中,很自然順當地說出「中華民國」,展現不卑不亢、進退有據的超人膽識,跌破許多觀察家與評論家的眼鏡,也受到大陸同胞的掌聲肯定。畢竟,六十年來國共因戰爭造成的兩岸長期對峙,經連戰的出訪而開啟和解的大門,綻露和平的曙光。在北京大學的演講,更是才華洋溢,魅力四射,幽默、機智、靈活、從容、不慍不火,妙語如珠,獲得全場數十次不絕的掌聲,與會心、開懷、共鳴的哄堂笑聲,不但網路樂翻天,大陸同胞高達百分之九十二的民調支持度,證明連戰竟然「一訪泯恩仇」,誰都料不到精湛到爐火純青的境界。 連戰給人家根深蒂固的印象是含「金湯匙」來出世,不知人間疾苦,且呆滯木訥,不靈巧,不上道的「溫室族群」,有些人抱著看他「變什麼蚊」與「看虎戲」的心態,巴不得見他灰頭土臉,喪氣而歸,想不到他一上大陸恍若脫胎換骨,判若兩人,此場景就是我們的俗語話:「看無 出重」與「烏矸仔底豆油」,這次出人意表的卓越表現,又印證了「牛有鐐,人無料」是有道理的。當我們正「看人普普」的時候,常常會霎時發現原來是自己「霧霧」,大大地「走精」了。 連戰與胡錦濤到底談些什麼?我們不必去窺探,倒是在北京會後記者會所公佈的新聞公報的五個「促進」,目標明確,具宏觀與長治久安的格局,且恪守在野黨不具公權力的份際,拿捏精準,至於為什麼立即遭到執政者排山倒海,一味否定、排斥、謾罵、嘲諷的攻訐,正顯示當政者發現連戰已成為世界媒體焦點之後,惟恐效應擴大,所以氣急敗壞,應對失措,什麼「賣台」、「投降」、「笨蛋」通通出爐,聲聲「觸法」。我堅決主張,法律之前人人平等,連戰「觸法」,就在他返台之時,立即扣留偵辦,因為大家都不是「廈門大學」的校友│「不是嚇大的」,否則犬吠火車,浪費力氣。至於指責連戰沒有高喊中華民國、沒有要求銷毀飛彈,沒有反對「反分裂法」、沒有強調台灣的民主、沒有維護台灣同胞的權益,實在是不成熟的情緒反應,只要「促進」得到落實,一切都可以釜底抽薪,迎刃而解,何需在枝節上打轉,坦誠面對,真心和解才能共生,難道「宰相肚裡能撐船」已經不合時宜了? 民國八十五年,我帶了一團工商界的義工伙伴到大陸進行考察、訪問與交流活動,經南京、蘇州、上海、杭州,沿途考察正在構建招商中的青浦、蘇州、無錫、昆山與浦東等工業區,在恭謁國父陵寢時,登上三九二階,分五段三平台的謁陵大道,陵寢裡「中國國民黨葬總理孫中山於此」的大石碑,聳立依舊,在平台上向前一望,由於巧妙而精準的設計,所有台階與平台都不見了,眼前出現的只有一個平台,原來都藏在大平台的視線內,代表三民主義、五權憲法與三億九千二百萬同胞都在國父靈前溶為一體,這種大包容、大融和、大團結就是三民主義新中國的希望所寄,只是歷史作弄人,歷經了一甲子的荒腔走板,虛擲了大中國富強壯大的歲月,今天,我們仍在小圈圈中小鼻子、小眼睛的吵吵嚷嚷,口沫橫飛,真是成不了大器,到頭來是貽笑大方,徒留笑柄。 八十九年我帶了各縣市的社會重要幹部到北京訪問一週,參觀這次連戰發表演講的北京大學,親身瞻仰了北京大學「一塌糊塗」的風采,原來北大有一座高塔、一座景色宜人的湖、與一座藏書超級豐富的圖書館,所以北大人自己暱稱為「一塔湖圖」,這次連戰演講時北大師生反應的熱烈與熱情的洋溢,也是超乎預料的「看無 出重」。 對大陸可以熱,但不能一頭熱,也不能熱過頭、熱昏頭,黨與黨也好,人與人也好,在「熱」中大可以不必去比「規格」、分「先後」、爭「大小」,也不必自我突顯成就,只要有利於二千三百萬人的福祉,都是我們心目中超乎預期的成就,也就是真正的「看無 出重」的驚喜,不要爭一時,要爭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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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希望
孩子,每晚看著沈睡的你,媽媽心裡就是一陣心痛!我對著你清秀的臉龐,嘴裡、心裡反覆的說,「對不起!」因為媽媽沒有給你一副健全的身心:::。 孩子,你應該知道你得了一種叫「自閉症」的病。雖然,自閉症發生的原因至今不明,媽媽仍然自責在懷孕期間,沒有好好的保護你:::。 自閉症是因為先天性腦功能損傷而引發人際關係、學習、語言等的發育、學習障礙。根據統計,自閉兒發生的機率以前為萬分之一至二,現在則為五百分之一,我國每年自閉兒發現率以七萬人次增加,而每年新增加的發展遲緩兒超過一萬五千人,其中男孩更是女孩的兩倍!從以上的資料來看,孩子,你雖然不寂寞,卻仍是人群中的少數,眾人眼裡的特殊:::。 孩子,你每天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既不理解人情世故,更欠缺生活自理能力;快七歲了,能做的言語表達,也只限於五個單字以內;連上個廁所都要人陪,因為你的惶恐與不安,讓媽媽有多頭痛,你知道嗎? 媽媽知道你喜歡嘗試,充滿好奇,學校裡老師教了你垃圾分類的方法,從此以後,只要到公共場所,你都要計較別人有沒有把垃圾丟對桶子,一發現有錯,就伸手進去掏,從不考慮是臭、是髒!每天不管是否刮風、下雨,你一定要去倒垃圾,你喜歡追逐垃圾車的快感,聽擠壓垃圾的聲音,蹲下來去看垃圾車下頭旋轉的警示燈,清潔隊員吼你,罵你神經病,說你阿達!媽媽的心頭在淌血,你卻依舊很快樂,而且樂此不疲! 那天,媽媽在屋子裡找不到你,喊啞了嗓子,也不見答應,媽媽忙著到外頭找你,依舊不見你的蹤影;後來,聽到床舖下有聲響,彎身一瞧,原來你躲在床下觀察高粱酒箱上的印刷,媽媽試著滿足你,但你一待就是四十多分鐘,怎麼勸就是不出來;後來,媽媽乾脆把高粱酒搬出來讓你看個夠,你才願意爬出來。因為你喜歡會轉動的東西,所以常會去觀察路旁車輛的儀表板,有時還會衝動的去開人家的車門,好一點的車主,會給你一個驚嚇表情,差勁一點的,「痟仔」、神經、阿達會都出籠,媽媽除了陪笑臉、道歉外,實在無法去計較這些人的「正常」行為,因為你的表現,在當他們的常識認知裡,就代表著「不正常」,你知道嗎? 你的腦子直得像把尺,總是無法感受天氣的變化;熱不懂得脫衣,冷不知要添裝,寒冬會伏在地上玩耍,酷夏又會在外頭無謂的奔跑。因為這樣,你始終處在「生病」的狀態,這些年來,上診所已成了家常便飯,藥吃多了引起皮疹,感冒引發鼻竇、中耳炎,讓媽媽習以為常,卻又身心俱疲:::。 你不舒服的時候,會尖叫,繞著屋子團團轉,要媽媽抓背,要媽媽幫忙掏耳朵,媽媽哄你、安撫你,千叮萬囑的勸你,你照舊會抓得全身傷痕纍纍,掏得耳朵出血,望著你嚷著好痛,直跳腳的模樣,媽媽真的只有滿懷的愧疚:::。 孩子,在大庭廣眾下,是不可以脫下褲子看自己有沒有便便或尿溼的,因為這些舉動,會換別人的指點與輕衊,這對你對旁人都不是件好事!媽媽知道你只是選擇了最簡便的行為模式,但這種模式,並不見容於他人的行為認知和社會規範。媽媽知道只要你一離開我的視線,就會有驚人之舉!對於你「失常」的行為,媽媽除了向人鞠躬道歉,急於解釋自閉症不等同於智障外,對於你的與眾不同,有時媽媽真的很徬徨,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但媽媽仍然希望你可以慢慢改變,因為媽媽真的不可能陪你一輩子:::。 過年期間,全家人在客廳看電視、聊天,電視上正播放著一則廣告,不知道是什麼觸犯了你,你忽然的就躲到沙發後面,臉上充滿了惶恐與不安,任媽媽怎麼勸你都不出來!那天,爸爸打了你一下,你哭著喊痛,說自己是壞人,要打一一九,媽媽討厭爸爸的差勁,更不希望你只習慣幽閉在自我的世界裡,外面的世界還是很美好的,有你喜歡的滑溜梯、盪秋千,還有許許多多可愛的同學,願意幫助你的老師、長輩們,媽媽多麼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打開自己的心門,暢快的認識這個世界,認識生命的歡喜和無限的可能。 孩子,現在是文明社會,社會裡都是文明人,但人與人的相處,也相對的比較疏離。金門緩慢的生活、學校裡專屬的褓姆,不定時的台灣老師輔導,已經是別處難有的福利了,媽媽不敢奢望你將來會有什麼成就,只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打理自己的生活。就算許多老師說你是高功能型的自閉兒,媽媽也不指望你會成為那能過目不忘、精於算術,擁有美術、音樂才能的「天才」。因為媽媽知道,那些過人的才能,只是你的精確模仿和超人的記憶力表現,那些「高功能」,很難在未來的日子裡,幫助你生活,或為你換來一份溫飽的工作,媽媽希望你可以快樂的學習,健康的長大,平凡的生活,不為別人,只為你自己,好嗎?。 對於旁人的嘲諷,媽媽選擇接受,也希望你不要存有怨懟!換個角度想,或許是你行為、語言過於高深莫測,常人不容易了解;或許是他們誤解了你的意思,解讀錯了你的行為。有人稱你為「星星兒」,也或許你是用外星人的語言、行為在和社會做溝通,只是大家都不懂罷了!媽媽只能用許多的「或許」來安慰自己,面對你這個降落錯星球的孩子,你腦袋裡的古靈精怪,媽媽要到何年那月,才能搞得懂啊!? 孩子,生命的本質應該是善良的,生存的權利應該是要被保障的。無辜如你,不只我們是一個家庭的負擔,未來更可能是全體社會的問題,為避免造成更大的社會負擔,媽媽希望你要堅強,要努力的去發現這個社會的慈悲心!社會將來會不會接受你,媽媽不知道,但媽媽不會放棄和你一起成長的機會,你曾是媽媽心頭的一塊肉,未來更要成為媽媽的柺杖,攙著媽媽走將來的路! 媽媽真的好貪心,對你有那麼多的「希望」。媽媽的未來不敢有夢,「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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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與蓬萊米
將軍先前的官聲官調已不見,我心中高興了好一陣。收到蓬萊米出入境申請書,我立即擬好會辦單,經過組長蓋章後,親自到政四組會稿,而後行文請第一處為她辦理「先電出境」,並電話向將軍報告。 「你想想辦法幫她排機位。」將軍以命令的口吻說。 「排機位?」我默唸著這三個字,剎那間傻了眼。 「人家母親死了,夠傷心啦,難道你們承辦單位就不能發揮一點愛心,替她想想辦法,幫她排排機位,好讓她早點回去奔喪!」將軍的語氣有點怪,彷彿死的是他母親。 「報告副主任,從來沒有侍應生搭乘飛機的案例。」我據實稟告。 「你們這些死腦筋,」他急促地,「無例要開例啊!」 「政四組絕對不會在搭機三聯單上蓋章的。」我有些激動。 「你要去協調、要去想辦法啊!」 「報告副主任,」我深吸了一口氣,「關於這點,我實在沒有辦法可想。」 「要你們這些飯桶參謀幹什麼!」他「卡」地一聲,把電話掛斷。 「莫名其妙!」我放下電話,氣憤地說。 「怎麼啦?」組長適時走進辦公室,關心地問。 「副主任竟然要我們替那位叫蓬萊米的侍應生排機位。」我依然氣憤難消。 「官那麼大,盡說些沒知識的話,不要理他!」組長不屑地說。 組長可以不理他,但我能嗎?不理也得理,不想接他的電話也得接,這是一個業務承辦人的無奈。畢竟,他是將軍。 「蓬萊米搭飛機的事,簽好了沒有?」第二天,將軍又打電話來關切。 「報告副主任,還沒有。」我坦誠地說。 「我已經向政四組打過招呼了,你趕快簽會他們,好送運輸組幫她排機位。」 我停頓了一下,沒有即時回應他。 「聽清楚了沒有?」他大聲地問。 「是!」我氣憤地掛斷電話。 即使有滿懷的不悅,但這件事不做一個明快的處理也不行。坦白說,將軍督導的並非福利業務,許多事情幾乎都在狀況外,而卻處處以官階來關說和施壓,這是一個參謀人員最感苦惱的地方。於是我毫不考慮地在簽呈上寫著: 主旨:為侍應生黃玉蕉搭機案,簽請核示。 說明: 一、奉副主任牛將軍指示辦理。 二、經查,特約茶室侍應生往返台金,均乘坐軍艦,從無搭乘軍機之案例。山外茶室軍官部侍應生黃玉蕉(綽號:蓬萊米)因母喪,奉副主任指示為該生安排機位,俾便其返台奔喪乙節,核與本部官兵搭機辦法不符,倘若破例准其搭乘,實有不妥之處。 三、復查黃生在金服務期間,部分軍官因迷戀其姿色難以自持,時有爭風吃醋、爭吵毆鬥之情事發生,徒增管理之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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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把情言歡天地徜徉
─湖中別開生面大年初三春遊側記 不一樣的團拜,不一樣的春酒,就在今年!就在湖中! 驟然興起的東北勁風於大年初二恣意強刮整日夜後,竟意猶未盡地續於大年初三狂嘯咆哮,好似在為我們這次雖非絕後,至少是「湖中」空前的「自強活動春遊喝春酒盛會」參與祝賀:聽!不絕於耳的咻咻風聲不正像是風神雀躍的歡呼?滿身滿臉的涼意吹拂不正像是風先生的柔情愛撫? 上午約莫八點三十五分左右,正一邊大口吞嚥早餐,一邊向外子談述九點將趕到金城文化局集合,參與今日春遊而「口忙腳亂」時際,電話鈴聲乍然想起:「新年快樂!你要參加旅遊嗎?學校門口的遊覽車正要出發,可順路載你哦!」原來是總務處翁組長的溫馨叮嚀,非但免除我趕赴文化局集合的匆忙和勞累,更讓我終日沉浸於溫馨感恩的氛圍裡,終日擁有歡欣好心情!主辦與協辦處室這般體貼窩心的照拂,豈不令人涕零感懷呢?今日的踏青之旅又豈能不盡興歸返呢? 不記得是誰如此說過:「世間人們除開親戚朋友,當屬同事最為親密了。」的確,同事共處,幾乎天天碰面,一切喜、怒、哀、樂、愛、惡、欲的情感發抒,以及家人事例的真情表露盡在日日相見歡中傳達,其摯情,其關注,其照應,難道不遠勝於許久才見一次面的親友嗎?俗語嘗言:「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職此言之,終日見面最長、聚處最久的「同事情緣」,少說也要數十年的修為始能為之,蒼天既有意巧安排大夥共事一起,我們又怎能不順應天意珍惜這份良緣呢? 當二部大型遊覽車於金城文化局會合後,開始展開美好今日的春遊壯舉!但見一家家團聚歡笑,其樂融融:有父母出動所有子女真正全家出遊者;有夫妻同遊宛若再度蜜月者;有母親攜帶眾孩兒來個親子遊者;有請出老爸或老媽陪同子女三代同遊者;有帶領兒子、媳婦、孫子齊聚的另類三代共遊者;有親友一起參與盛會者:::一路上,大家歡樂談笑,歡喜逗鬧,溫暖氤氳漾開全場,和樂情誼滿布周遭,惱人的北風雖有意在旁肆虐挑釁,卻已澆不熄近百人充滿喜樂同遊共賞的暢遊興致,更阻不了親朋好友間、親切同事間堅毅穩固的情感交流。 西浦頭長寮重劃區的碉堡展是第一站。空曠平整新拓的展地,紅色土壤上鋪綴著金門各國民小學精心設計、別具特色的藝術秀,頗具創意,也頗具看頭。可惜天公派下的風神實在太不識相了,呼呼不停歇地鼓譟起他那獨樹一幟的招牌狂風歡迎舉措,並不令我們欣賞,反而早早把我們吹上了車,徒留未及將二十一校展區全部觀賞的遺憾! 車抵古寧頭碉堡群區時,緣於遊客眾多,摩肩接踵式的推擠恐破壞賞玩雅興,只好先行跳躍至慈湖的碉堡景點,再接續金門經濟命脈所在│金門高粱酒廠金寧廠的參觀行程。透過多媒體精簡扼要的影片介紹,與實地品嘗甘美香醇高粱陳酒的品質保證,讓我們對金酒公司的不斷研發、改進深具信心,也大表嘆服,更對存繫金門穀倉關鍵的酒廠寄予由衷的厚望。 頂著寒風,頂著十多度低溫的天候,也頂著歡樂,一行人浩浩蕩蕩續向下個景點挺進。排位國家二級古蹟的「文台古塔」本在既定行程之列,卻因時間緊迫,此行只好割愛掠過,所幸金門城村南盤山聳峙的文台古塔,此行人或多或少多曾駐足觀賞過,而那六角形的古塔,也依然佇立,依然固守它那六百多年來偉大不朽的神聖任務。塔頂層塔檐下「奎星鰲舉」的橫刻條石迄今仍然明晰可見,方石上浮刻的「魁星踢斗」圖像也仍然呼之欲出。登臨山頂,臨海眺望金門城村周邊汪洋無涯際的波瀾盛景,不知多少學子士人遠大的鴻圖壯志就此激發,名為「文台」,實肇因於此。 甫修建竣工的「茅山塔」是大夥接後邁進的賞地,循著水頭村茅山的山勢一路蜿蜒,雖有登山爬坡短暫喘氣的不適,卻有居上臨眺好視野的心曠神怡。尤其站立在二○○四年孟春搜集原址周邊塔石而修建完工的七層實心寶塔旁,一邊咀嚼石碑上鐫刻的歷史源流,一邊俯望波濤壯闊的海景,一切的喜傷怒悲盡踩腳下,一切的權勢富貴盡如流水,苦短的人生,又怎堪我們任意揮霍呢? 走著,賞著,不停地上車、下車之餘,飢腸已等不及咕嚕咕嚕嗆聲抗議,基於「民以食為天」的準則,近百人的龐大隊伍不得不改向「葡京餐廳」進軍,接受本次活動主題的「春酒盛會饗宴」洗禮。近十桌的大型筵席霎時人聲鼎沸,喧囂不已,參與出遊的人們在經歷大半天的賞遊之後,竟無人現倦容,大夥興致也還高亢激昂。幾番上菜、下菜,偌大的宴場無時不洋溢著高粱美酒的催化激情,也無時不洋溢著佳肴珍饈的營養補給,這一餐,人人吃得歡暢,人人吃得和樂。 酒足飯飽,再度踏上旅程,那是午餐前因人潮眾多先行避開的古寧頭碉堡群區。只見空間不大的停車場,大小車陣照樣來往不斷,遊客照樣熙來攘往,熱鬧非凡。擠入人群中,我們既觀賞展演藝術家的獨門創作,也作飯後散步的健康行走,更與友好同事做真摯情誼的流注。 再次上車,正式結束此趟意義非凡而印象深刻的「春酒踏青遊」,但對另類春酒的自強活動憧憬則期待著下次,期待著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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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乃馨的季節》我的媽媽
我的媽媽│這是一個自我懂事以來,第一次上國語課所寫的作文題目(約小學三年級),那時的我,總是會用最純真的一句話是:媽媽是上天派下來的天使,到現在我還印象非常的深刻,在那時候的我,認為母親是不會生病、不怕辛苦,凡事只要有母親在都不怕的女超人,但是,我錯了,母親那雙粗糙、長滿繭的手,是一雙推動搖籃的生命之手,她不管是天氣多麼的寒冷,或是多麼的酷熱,每天,總是和父親兩人一大早便到菜市場做生意去了,一直忙到中午才回家;夜晚時,母親總會坐在昏暗的燈光下,剔除那雙龜裂的手掌裡,每條縫裡的泥沙,雖然說是剔除了,但是,有時候,還是會被一些初次見面的人所取笑、嫌棄,那時我心裡真恨不得摑那「嬌生慣養」的人一巴掌,但後來想想,心裡總是忍不住一陣心酸,那雙養育了我廿一年的手的主人,是我偉大、辛勞的母親。 母親說她是在防空洞裡出生的,因為那時是在打「八二三炮戰」,因此,或許是這個因素,亦或許是其他因素,造就了母親不屈不撓的個性,還有農家子弟樸實的精神,母親她最常告誡我們兄弟姊妹的一句話是:做人,愛親像牛在拖,腳踏實地;這一句話雖然只是一句在外人看來平常無奇的話語,但是,在我心底深處,它卻像是一句經典名言,我要把它深深的埋進心底,我想,這一生,它是永遠跟定我了。 記得在小學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生了一場重病,那時的我,不吃不喝的,只會在床上哭鬧不休,母親她連哄帶騙的,逼我進食、讓我吃藥,而且我永遠記得,父母親把我送進醫院後,詢問醫護人員我的病情以及一些吃藥的相關事宜時,醫護人員臉上竟出現了不耐煩的表情,但母親依舊是低聲下氣的詢問,這讓我為之動容,除此之外,母親還到處的求神問卜,不管是白天或是黑夜,只要聽說哪間廟靈驗,她就會前往參拜,在現代年輕一輩的看來,母親的行為或許會讓人嗤之以鼻,認為太迷信了一點,但是,人在徬徨無助的時候,總是需要一個心靈上的寄託與慰藉,現在想想,母親她真的是很有耐心和愛心,雖然她只有到初中畢業,但是,她卻有一份獨特的特質,或許這是一個全天下母親都會有的特質吧! 在民國四、五十年的時候,那時的金門戰火連天、物資匱乏,民眾除了「以物易物」外,在常見的就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因此,金門婦女的純樸性格就此塑造,我也因身為「金門女性」而感到無比的光榮與驕傲,金門婦女獨到的氣質,是別的地區婦女所不能模仿學習的,因為,金門婦女都經歷過許許多多的風風雨雨,她們的韌性與堅強,著實令人欽佩。 而母親的母親,也就是我外婆,她亦是一位刻苦耐勞的女性,常聽她說起金門早期人民困苦的情形,這不僅使我慶幸生長在物質豐厚的現在,也為在早期的金門婦女感到憂愁,因為,到了現在,許多「老人病」都紛紛跑出來,但是,我想她們大部份應該都不會說出來的吧!因為,「忍」也是金門婦女的特質之一。 我的母親她是一位天使,因為她使我有夢;我的母親她是一位巨人,因為她使我安心;我的母親她是一位教授,因為她使我有知識;我的母親她是萬能的魔術師,因為她總是會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伸出雙手,給予我最大的鼓勵與安慰,在此,引用余光中的一段詩送給全天下的母親::: 母難日 今生今世 我最忘情的哭聲有兩次 一次在我生命的開始 一次在妳生命的告終 第一次我不會記得 是聽妳說的 第二次妳不會曉得 我說也沒用 但兩次哭聲的中間啊 有無窮無盡的笑聲 一遍一遍又一遍 迴盪了整整三十年 妳都曉得我都記得 看完這一段詩後,心中真的是感觸良多啊,在這溫馨的五月裡,敬祝全天下偉大、辛苦的媽媽們,不管是剛當媽媽的媽媽們,還是當阿嬤的媽媽們,甚至是當阿祖的媽媽們,「母親節快樂,永遠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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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心
最近常在金門日報展閱了許多作者描述的童年的情景,很多相似的場景,一幕幕出現在眼簾,感覺是那麼地熟悉,這麼地親切,幾乎快遺忘地那一段童年記憶,恍然間又全湧上了心頭。 許久沒有回家看爸爸和媽媽,覺得很抱歉,雖然近在咫尺,卻沒有空檔回去。或許這只是一個藉口吧!為了不忍見父母白髮蒼蒼,日漸衰弱的身影,而有所退卻。 每一個人都有著不一樣的出生背景,是由不得自己來選擇的,屬於五年級生的我,更有著不一樣的父母,住在一個靠海的村子,兩戶人家擠在一間破舊的古厝,裡面還分住著阿兵哥,也幸好有這些阿兵哥的剩飯剩菜,養活了我們,而那個時候,正所謂的「單打、雙不打」。 談起我的爸爸,雖然已是八十多歲的老人,可是從他的外表,仍不失俊俏的臉龐,高挺的身高,絲毫沒有被歲月所消褪,很遺憾的是沒有遺傳到爸爸的外表,否則我可就是美女啦,爸爸的存活是一項奇蹟,阿嬤說,小時候生病,沒救了,把他放進木箱子,蓋棺論定的時候,突然醒過來了,結果耳聾了,啞巴了,好在腦瓜沒有燒壞,而且挺聰明的,可惜沒錢讀書,否則那他的一生不會是如此的平淡了。 而媽媽更是命運坎坷,從小就被人從內地偷運出來賣為婢,長大後,又被阿嬤買來當媳婦,應該生活會好過點,沒想到丈夫又聾又啞,婆婆當權,大嫂強勢,好在媽媽脾氣好,任勞任怨的,不然的話,叫她如何活下去呢?過了沒幾年,阿嬤分家,爸爸分到幾塊貧瘠的田,農忙的時候,挺著大肚也得上山,爸爸出海捕魚回來要撿魚,補網子,加上爸爸又愛賭,所以家裡常吃薯簽伴菜脯。 以前的人沒有節育計劃,就一直生到停經為止,媽媽前幾胎都夭折,聽從阿嬤的建議,領養了未滿月的大姐來添丁,果真生了大哥、二姐,然後又領養了大嫂,生下了我,很愛哭,接下來又夭折好幾個,阿嬤說要把我送人,免得又剋死弟弟,可是媽媽不答應,把我留下來,記得有一晚砲戰的時候媽媽挺著大肚子手裡抱著我,急忙跑出去躲防空洞,一不小心撞到石頭,一時間沒察覺肚子是否撞到,趕緊拉我躲入洞內。過了幾天,媽媽肚子痛得不行,才請姊夫送到醫院急救,醫生告知難產,須要開刀,要簽同意書,當時只能救一人,媽媽要求救小孩,姊夫不答應,就這樣媽媽結紮了,免去生育的痛苦。這些都是長大後,媽媽告訴我的。 因為這樣的家庭,大姐很早婚,雖然她不是媽媽親生的,卻是最孝順的,也是最疼愛我的大姐,雖然姊夫已過世多年了,媽媽也一直念念不忘姊夫的好。至於大哥也讀了幾年書,就去當兵,休假回來,也要幫忙田裡,由於是去當小小兵,睡覺還會尿床,他說晚上睡下舖忽然感覺有水滴下來,原來是上舖的同學尿尿,在士校可以讀書又有飯吃,而家人又可以領補給,雖然訓練很苦,他可以忍受。家裡少了大姐、大哥,經濟壓力少了許多,接著是讀書費更是問題,當時二姐也在就學,而大嫂與我同年,媽媽說只能一個人去讀,為了怕人說閒話,只好留我在家啦,因為個頭小,粗活做不了,撿撿木材,種地瓜,沒事跟鄰居大姊學勾圍巾,二姐會教我注音符號,九九乘法表,更激起我的求知慾,所以我會跟他們去學校─新湖分班。做什麼呢?我會趴在窗口聽老師講課,直到被老師趕,才走路回家,後來老師說再來,就要幫我打針,嚇得我不敢再去,而我最喜歡的就是大嫂放學回家的功課,她做家事,我幫她寫作業,也因為這樣子,我認字愈多,就愈想去上學,但是家中實在沒有多餘的錢,媽媽的無奈,看在眼中有多麼不捨啊!雖然會埋怨老天的不公平及命運的作弄,甚至鄰居取笑我們是啞巴的子,現在想起來也蠻心酸的,小時候的生活也靠著村子四周駐軍及港口的軍艦運送的補給,而我們家前的廣場就是囤積軍糧的倉庫,所以小孩子就像小老鼠鑽破布袋讓米流出來,包回家。有軍艦到,媽媽會煮蚵仔米麵及綠豆湯到碼頭賣,日子又經過了兩年,大哥要分發下部隊到台灣,吩咐媽媽一定要讓我讀書,從小哥哥就沒罵過我,還把我扛在肩上,二姐不乖,就被摔出去。這時不曉得是二姐要讓我讀書,或真的不喜歡上學,就提出休學的決定,到山外賣早點店工作,這樣家裡多了一個人上班,我可以去上學了,書包還是用麵粉袋縫製的,由大哥、二姐的幫助,才能得到上學的機會,年紀比班上的同學大二歲,所以特別的努力,一路的求學過程,都懷著感恩的心,用心用力去學習。 一眨眼,四十餘年了,昔日的古厝,在大哥夫婦的省吃儉用,翻蓋成白色的樓房,一進村子就可以明顯看到我家,爸爸還是喜歡小賭一下,媽媽還是閒不下來,常常打赤腳,種菜,肩挑兩桶水,孩子常誇外婆好厲害,我呢常是兩手空空回家,回程則是飲料、菜,大包小包的。從小我們跟爸爸的互動不多,或許在他老人家的心裡是很關心我們的,卻礙於耳聾聲啞,無法與我們溝通,讓我們無法進入彼此的心裡,只能彼此的會心一笑,聯表彼此的關懷。 媽媽有時心血來潮會說,假使十二胎全活的話該有多好,只跟老天搶了三個,她很認命,女人就是菜籽命!雖然從年輕吵到老,感情還是很好,爸爸習慣媽媽煮的飯菜,別人就吃不慣,我想爸爸心裡也一定很感激媽媽在兵荒馬亂的時候,沒有拋棄他,跑去台灣。反而任勞任怨的撐起這個家,也沒有讓我們變壞,雖然她不識字,但是她的身教,也深深地影響我們,難怪伯母說,媽媽生一個兒子總比她生三個還好。 人老了,總會尋其根源,現在已經小三通了,可以去大陸,我問媽媽想不想回去呢?她說太小沒印象,何況在金門也有娘家,而這個娘家的由來是:原來的主人要出洋,把她交付給妹妹,當時媽媽只有十歲,也由於妯娌眾多,閒話四起,媽媽又被送走了,但是念舊的媽媽每年那位「阿嬤」的忌辰,她一定親自來金城祭拜,我們一直很感謝那位「阿嬤」,讓媽媽有一個娘家。 當我心中萌起要寫一篇小時的記憶,也感到矛盾,把自己的身世攤在陽光下,是否適當呢?一直遲疑,無法下筆,但心想,自己的父母是清清白白、正正當當的生活,雖有殘障,並不可恥,而為人子的,只是想藉此感念父母的生養之恩,所以才會抒寫此文。 另外要感謝是大哥,雖然他是一位公車司機,服務親切,若有福氣的人坐到他的車,就可以感受到他的好,不常見面,他也很關心我的近況,亦也感恩爸爸和媽媽有他的照顧,希望大哥不要太辛苦了,好人一定有好的福報。再則就是遠在桃園的大姐,從職場退休了,該好好享受含飴弄孫的天倫樂,在台灣就學或工作,她一直照顧著我,欣慰是她假如中大獎的話,也會讓我們分享,大姐感恩能降臨我們家,替家裡添了香火,謝謝了。二姐對家人的貢獻也不少,即使子女都已長大,仍要到市場賣菜,或許她是屬於媽媽的那種勞碌命,每次經過她的菜攤,都讓我隨便拿菜,更高興她逢人就介紹我是她妹妹,別人也會說姐姐瘦巴巴的而我則是白白胖胖的,二姐會加一句:她命好啊,這些好命,若不是二姐的成全,那會有今日的我,對於二姐給我的福田,能讓我再回報給她,希望她好好愛惜身體,早日享受清福。 我的童年,是很棒的故事,也是我教育孩子的教材,讓他們知道我的成長史及我的父母及兄姐的故事,希望他們傳承感恩的喜悅,有能力時,要即時圖報。 雖是數頁的稿紙,不足以道盡童年的往事,每寫一段,眼淚就流一次,並不是哭泣自己的貧困,而是,因我的出生,讓兄姐犧牲讀書的機會,還得努力工作賺錢,供我讀書,因為我是家中最小的。因為我的出生,斷絕媽媽的再生能力,讓大哥成了獨子,肩負著生活的重擔。 承受這麼多的愛,是我一輩子的福氣,即使我是四個孩子的媽媽,你們一樣關心我的生活,若我有受委屈,你們永遠敞開大門歡迎我回家,能夠成為一家人,不知道要修幾世的福,讓我們成了四十幾年的家人,是我們全家人的福報,該感謝上天的厚愛,用歡喜的心努力的生活,親愛的家人,衷心的謝謝您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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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與蓬萊米
「你年輕又還沒有結婚,不懂!」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轉頭對我說:「男女床笫間的事,不僅神奇也奧妙。我是一個有品味、也注重情趣,性慾又強的男人,偏偏我的太太她冷感、不懂情趣,長得又難看,每次在一起,幾乎讓我沒有性慾可言。人生嘛,如果在這一方面不能滿足自己的需求,再多的金錢、再大的官,活著也沒有什麼意義。」 「這就是您到特約茶室的最大理由?」我大膽地問。 「坦白說,從事這種行業的女人,她們懂得如何讓男人盡興。尤其是蓬萊米這個小女子,她不僅漂亮、豐滿,懂得情趣,更有一套不易在其他女人身上找到的好功夫。你說說看,如此的一個女人,能讓我不傾心嗎?也只有像她這樣的女人,才能滿足我的性需求。」將軍說著說著,又把頭轉向牆壁,「今天,你們把她調離了庵前,往後只會造成我的不便,你要交代金城總室,快一點把她調回去,知道不知道?」 「是。」我不敢怠慢。 「我這個人嘛,一向是奉公守法、盡忠職守、任勞任怨替國家做事,別的不良嗜好我全沒有,單單只喝點小酒,吃吃狗肉,玩玩女人。這些事主任、司令官甚至總司令全都知道,他們又能把我怎樣,我少將還不是照升。」將軍用警告的語氣,「今天找你來,是想和你溝通溝通,並不是求你,這點你要搞清楚!雖然你們五組的業務不是我督導的,如果想找你們的碴,辦法多得是!」將軍說著,突然把話鋒一轉,「政一組張少校怎麼走的,相信你是一清二楚。那晚你不是也在場嗎,查哨不查哨,還要先到軍樂園買張票;裡面十幾位小姐不找,偏偏買蓬萊米的票,讓我枯等一個晚上。這種不識相的參謀,不管他辦事能力有多強、學經歷有多麼完整,我是不會看在眼裡的。」 「張少校在裡面辦事,怎麼會知道您在外頭等。」我鼓起勇氣,替他抱不平。 「他整整搞了人家一個多鐘頭,如果人人像他那樣,蓬萊米受得了嗎?」將軍心中萌起一股強烈的同情心。 「那天我們到庵前茶室看清場,副主任您不也是在蓬萊米房裡,待了一個多小時。」我笑著說。 「我是少將,他是少校,將校能相比嗎?」將軍不悅地。 「同樣是庵前茶室軍官票,並沒有將校之分。」 「渾蛋,」將軍怒氣沖沖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存心和我抬槓是不是?我一生為國盡忠、為國效勞,特約茶室每個月發給我幾張免費慰勞票也不為過啊!我花錢買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老相好,你們卻偏偏和我作對,把她東調西調,搞什麼嘛!」將軍憤而地站起,猛力地把手一揮,「出去,限你十天內把蓬萊米調回庵前,要不然的話,大家就等著瞧!」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忘了應有的禮貌,轉身就走。步下管制室的石階,我不斷地反覆思考,如此之長官,是否值得我們尊敬?這種沉迷於酒色的狗肉將軍,其人格已蕩然無存,早已失去革命軍人的英雄本色,是時代的悲哀、抑或是國家的不幸?相信不久的將來,就能獲得答案。 6 一個月匆匆過去了,我並無懼於將軍的淫威,充分尊重金城總室對侍應生的調配,蓬萊米依舊在山外茶室軍官部營業,我依然辦我的福利業務。雖然將軍要我等著瞧,我亦不敢怠慢和放肆,時時刻刻、隨時隨地等著將軍來「瞧」,但始終沒「瞧」出什麼,讓將軍失望透頂。 有一天,西康二號總機小姐,轉來一通將軍要找我的電話。 「報告副主任。」我禮貌地說。 「有點事請你幫忙。」將軍的聲音,竟是那麼地和靄可親。 「報告副主任,您請吩咐。」 「蓬萊米她母親死了,急著要回台灣奔喪,你快一點幫她辦理出境手續。」 「我馬上和金城總室連絡,請他們快一點把出入境申請書送過來。」 「辦好了通知我一聲。」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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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機場離別曲
在返回金門的前一晚,因為某些事情和男友起了口角,雖然事後已經握手言好,但由於自己的自尊心作祟,再加上要搭機回去,這一別下次見面又不知是什麼時候?我的心情極度的起伏不定,可以說是處於「ㄍㄧㄥ」的狀態,雖然男友看出我的心情不悅,用心的在旁逗我開心,但到了機場,我只是冷酷地提著行李,下了車就去check in:::: 原本既定的班機沒坐到,只好選擇其他航空公司的班機搭乘,我想我是該好好向他道歉,沒想到拿起手機竟然沒電了,我趕緊拿著硬幣走向公共電話亭,我一定要告訴他我有多愛他、請他原諒我的無理取鬧。天啊!為什麼他手機都不接呢?他該不會也這麼冷酷地不理我,連在機場裡送我、與我話別的機會也不給我?沒想到另一頭的他,記錯了我搭機的時間,打我的手機又關機,以為我就這麼回去了,他在機場跑裡跑外,始終找不到我的蹤影,而我則在公共電話亭不斷撥打著他的手機,殊不知他把手機放在車上,人就在機場裡尋找我!聽到航空公司不斷廣播,搭乘遠東航空公司,往金門的旅客請至第幾號登機門登機,飛機即將起飛,我只能帶著不捨及懊悔,落寞地步向登機門:::: 我們就彷彿像上演著電影「向左走、向右走」的劇情,明明就在同一個地方,竟然就是找不到對方,我的心涼了一半,我要說的話還沒說,離別前的擁抱也還沒有抱;雖然到了金門,這些話還可以再說,但在頓時之間我突然了解到,劉若英「後來」歌詞中所唱的:「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在。」 之後與男友通電話,才知道我們都在機場尋找彼此的蹤影,聽了讓我們都哈哈大笑。在現在多變的世界,要維繫一段愛情十分不容易,尤其是讓人畏懼的「長距離戀愛」!過去,如果我有不成熟的地方,請你多多包涵!現在,我會懂得珍惜眼前的一切!未來,如果緣分讓我們牽手共度一生,我一定要用我的心,好好愛你一輩子,不讓任何遺憾在我們之間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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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乃馨的季節》母親的母親節
五月裡開滿了康乃馨花,第二個星期天送給媽媽:::,母親節又來到,心情人皆有異啊!去年寫著「不一樣的母親節」,今年卻見學生在做母親卡時,年紀小小的她寫的就更感性了─希望媽媽在天堂快樂;最近副刊上也一再看到為人子女的對母親的深深思念、句句呼喚,而我們是不是更該珍惜有媽媽在的日子呢? 本來,過年前接到來自馬來西亞的他們說外婆情況不樂觀,於是媽及哥姐在年後去了一趟,情況一樣,媽只說「那樣可快可慢」,那時身為人女的媽說「在或不在,也只有去這麼一次」,我打從心裡不贊成這種說法,親情至性可是不分時間、地點的。 大前天,也就是他們出國回來不到一個月,我和媽正看著八點檔連續劇,電話響起,「哈囉!」我聽到是新加坡來的長途電話,趕緊把話筒轉給媽,那時,眼皮不自主的動著,花了一點時間,才知是小阿姨的女兒、我的表姐打來的,然後聽到的是不可迴避的結果,外婆在晚間八點左右走了,九十七歲的她剛過完生日不久,媽著急了起來。接著我打了一連串的電話聯絡,打去馬來西亞二舅那兒,讓姐弟聊聊,外婆猶如在金門的老人家一樣,在兒子群中輪著住,而病重的此時是再也動彈不得了;然後打給大姐,看是否能再陪媽去一趟,送老媽媽最後一程;再打給三姐,看她朋友能否多費心,趕辦手續,讓媽能夠趕去盡為人子女的最後一點孝道,雖然她每在電話中希望自己的弟妹多辛苦些,老是說「媽媽只有一個」,但我倒也體諒媽,外公舉家遷到國外,媽顯得孤單。 來來回回無數通,媽有點灰心,想著不行的話只好趕做頭七時去,我們不放掉任何一點可能,大舅媽說得合情又荒唐:「你告訴他們老媽媽死了,請他們行行好、幫幫忙。」我想除非姐的朋友專人跑才有可能。先想到證件寄飛機,於是拿去請同學的弟弟幫忙,可是在機場地勤的他說「不敢冒這個險」,他們怕把東西弄丟;拿去給村中做快遞工作的他,他也說不能保證在中午送到,尤其天候不是很好;我趕著去上班,只好讓辛苦的媽坐公車去金城郵局寄快捷。我祈禱著「一切順利」,還好,手續趕辦中,而接到電話的第二天,大霧籠罩金門,早上尚義機場關場,好在下午媽上了飛機,由於和前去接她的姐未溝通好,在松山機場外枯等近二個小時,而姐著急的打電話回來問,直到電話來說他們要上高速公路了,那時已是晚上七點多,老人家夠受折騰的了,還好,老天爺幫忙成行。 在桃園姐家過夜,第二天一早來到中正機場,然後等,又是電話來去,這時是跨國電話,表姐自馬來西亞來電問「坐幾點哪一家的飛機」,七點二十分的班機,十一點半就應該到了,怎會下午二點多了還不見人影?我打去問姐再打去回覆,說是他們等不到人會自己坐計程車去,請表姐的兒子先回去,其實我們都懷疑「媽和姐真的會坐車嗎?」要從新加坡跨國到馬來西亞,可不是直達車啊!大家都只有等,而晚點哥再打去時,她們已經到二舅家了,真好! 趕上了,媽總算是了了一個心願,她老人家自小離開媽媽,如今自己已是阿嬤了,還得牽掛著老媽媽,前一趟,媽去掃了自己爸爸和大弟的墓,看到他們燒「電話」,回來後一直記著,她也想要燒給爸,姐原打算爸忌日時回來的,可是老天不作美,她沒回來,燒紙錢時她還提到「電話」,我問姐,姐說那是做功德時才燒的,我只好如是告訴她。我知道媽是如此一個重情、惜情的人,也好在身體還硬朗才能親自去這一趟。 天時、地利、人和,讓一個遠在金門的女兒飄洋過海、越過新加坡來到馬來西亞送老媽媽走到人生的終點站。母親的母親節,恐怕是難過了,不過應該是較無遺憾了吧!辛苦但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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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媽媽健康快樂!
─母親節給媽媽的祝福 春節過後,因瑣事我又回了一次娘家。在那期間,正趕上媽媽血壓高突發去掛急診。 媽媽血壓高屬於遺傳,外婆在世時就曾多年為此疾所苦,媽媽是外婆唯一的女兒,這惱人的高血壓也就不請自來的一脈相傳了。媽媽今年六十歲,血壓高已有七、八年之久,平日都有遵醫囑按時服用降壓藥,血壓控制的還算穩定。這次是什麼原因教媽媽突感不適血壓一下子飆到180呢?在做完一系列的抽血化驗之後,急診室的醫生看了報告之後對我們說:『病人該高的不高,不該高的全高』 全部都是醫學門外漢的我們,聽不懂醫生關於血糖、血脂肪、蛋白質等等的標準指數的說明,只好請醫生告訴我們媽媽的病情在日常中應當怎樣調養以達改善。醫生看了看正在病床上吊點滴的媽媽,很溫和的對我們說:『病人吊完點滴血壓降下來就可回家,按時吃我開的藥,平時切勿操勞,保持輕鬆的心情,動物性脂肪少量攝取,還有她目前的狀況不宜打麻將,同時務必戒煙。』 啊!不宜打麻將?戒煙?我們不約而同的偷偷看向媽媽,媽媽像似睡著,我和姐姐、弟弟相互對望:這下完了。 我們深知,媽媽麻將可以不打,可以不吃肉,可是││戒煙,對媽媽來講,卻有著勿庸置疑的難度。 在我的家鄉,五十歲以上的人,不論男女,都是『資深煙民』,我的父母也不例外。我們小的時候,不只一次聽外婆講述媽媽她寶貝女兒的菸齡傳奇:媽媽幼時常在其祖母左右,媽媽的祖母愛煙,媽媽每天的工作(其實是興趣)就是幫祖母捲煙,(據說那時鄉下還沒引進洋煙,大家都是自種菸草,曬乾後搓成菸絲,自己用煙紙捲來抽),媽媽可說是整個童年都薰陶在其祖母的煙霧繚繞中,後來大一點了,八、九歲的光景吧,媽媽的工作已不單單是幫祖母捲煙了,許是因為其祖母年事已高,動作失敏,煙捲好了,點煙一事也由媽媽代勞了,點燃後深吸一口,見那煙頭冒了火星,這隻煙才送到祖母口中。於是,媽媽每天不知不覺中,成了每隻煙的第一經『口』人,也在不知不覺中,被菸草的香味誘惑,大概十歲左右吧,媽媽在其祖母的慈威庇護之下,開始躋身於當時浩浩蕩蕩的煙民大軍之列::::所以說如今媽媽雖年已六十,而菸齡,卻不折不扣,屆滿五十年之久! 我們姐弟三人,也無一倖免的,從小在父母免費的二手煙之中裊裊成長。好在我們的祖母煙癮不大,捲煙一事也從不假他人之手。 唉!真不知該為媽媽的『誤入歧途』而嘆息,還是該為自己沒參與我祖母的捲煙活動而慶幸。 青春期的時候,無數次在爸媽香菸燃起的時候,我都會大聲抗議:別再抽了,害我都長不夠高!而面對我的抗議,爸爸總是很無奈:我也知道抽煙不好,可是不抽,妳叫我要怎麼辦? 噗││爸爸這樣說時,我準會破口笑出,唉!真是『抽之有理』呀! 在媽媽初患高血壓的時候,就曾被醫生告知戒煙為妙,媽媽一開始也身體力行了一段日子,後來血壓逐漸被控制住了,媽媽便遺失了警覺性,加上關鍵的誘因││爸爸每天照時不誤的在一旁吞雲吐霧,媽媽終於又在煙霧中淪陷:::: 我們眼見媽媽不抽煙遠比絕食還痛苦,誰也不忍心再強迫她戒煙了,反正近幾年媽媽也沒在增添其他症狀,血壓也趨於正常,那煙,就由她抽去了。 這次,媽媽不但血壓升高,還連帶查出幾樣不可輕忽的症狀,脛椎生了骨刺,毛細血管也有輕微的堵塞,難怪醫生會特別強調務必要戒煙。 回到家裡,我們開始輪番上陣,大力宣傳抽煙對身體的危害。 先是姐姐說:『媽,您如果不聽醫生的話,煙照抽,那下次去醫院,可就沒這麼快回來嚕,血管堵塞就是個警訊,嚴重會導致中風喔。』 再來是我:『媽,這煙是真的不能再抽了,醫生說,您目前的狀況並不嚴重,只要不長時間打麻將,不抽煙,很快就會好轉。您看我這麼久才回家一次,您希望我回金門後每天擔心您的健康嗎?』 老媽很聰明的把頭轉向兒子││我弟弟,示意照順序該他發表『政見』了,弟弟很配合,還特地清了清喉嚨開始他一貫的搞笑:『媽,您如果把煙戒了,不但對身體大有好處,還能提升您的氣質哩,您看,全村的老太太們都抽煙,只有您不抽了,一定能顯得您形象優雅、鶴立雞群喲!』 我們都笑,只有老媽表情凝重,口中喃喃自語:『不叫抽煙了,這行的通嗎?』 『媽,您一定可以的!您那麼勇敢!』 『媽,您準能把煙戒掉,您那麼堅強!』 『媽,您是我心中最偉大的媽媽,您絕對能做到!』 做兒女的,適時狗腿一翻,一頂頂無形的高帽套在媽媽的頭上。 媽媽環顧眾人,許久,點了點頭:『我試看看。』 耶!!!媽媽終於同意戒煙了! 那天開始,我們隨時監督媽媽的戒煙行程。有時看著媽媽眼睛盯著香菸,流露出急切的渴望,唉,看了真叫人『我見猶憐』哪!我去買了一整盒的青箭口香糖,給媽媽隨時放兩條在衣服口袋,聊充煙飢,姐姐買了很多戲劇的VCD,全部挑了媽媽愛看的名劇,叫媽媽想打牌時就看VCD打發時間。每天晚上睡前,我都會查詢一番:『媽,今天抽菸沒?有偷偷抽嗎?真的沒喔?喔,好,媽真厲害!』最後還要記得補一句讚美,以玆鼓勵。 伯母和嬸嬸她們都不相信媽媽可以戒菸,在大家印象中,媽媽的煙癮是出了名大的。她們私下打賭,我媽媽這樣硬憋著不抽煙,絕不會超過三天,就又會煙香再起。說真的,我們也是很擔心,畢竟媽媽以往總是煙不離口、口不離煙的『資深』煙民,這樣叫她說不抽就不抽了,成功地把握其實連我們也不知道會有幾分。 這樣過了一個星期,看的出每天媽媽都在度日如年,爸爸抽煙的時候,媽媽總是一臉痴迷的望著,眼裡滿滿的都是羨慕,於是我就建議爸爸最好別在媽媽面前抽煙,因為這樣很容易讓媽媽受刺激,爸爸聽從了我的建議,再抽煙時,就會很體貼的到院子裡去抽。 我問過媽媽:『媽,您好幾天都沒抽煙了,還會很想嗎?』 『不是想,是饞,很饞。』媽媽像個被禁足的孩子,無限委屈,令人動容。 『媽:::』我開始在腦中組織比較可口且易吸收的『忠告』。 『丫頭,妳別動腦子想勸我了,妳放心,媽這次是真的下決心戒煙了。都這麼多天沒抽了,再抽的話,這幾天的苦不就白捱了。』媽媽拍著我的肩對我說。 『媽,您真偉大!』我摟著媽媽親她臉一下。 看上去媽媽戒煙的第二個星期,好像比第一個星期好過了,媽媽不在盯著香菸出神了。但是,一次我無意中發現,媽媽手中拿著一隻沒點燃的香煙,湊在鼻尖用力聞,我看到那情景很捨不得,更不忍心跳出來『發現』她的秘密,悄悄的走開了。 我可以一天不吃飯,或者一天不喝水,再或者兩天一夜不睡覺(這是不久前的經歷),都可以,但是,如果我一天沒摸到電腦,我會心神不寧、坐立難安,像斷手斷腳一樣,痛苦到無以復加的程度。所以,我想我很能了解在這幾近不人道的戒煙運動中,媽媽的痛苦指數有多高,尤其,像她那樣抽了五十年煙的人。 看媽媽時常有些落寞的眼神,我真的很心疼,可是媽媽的健康容不得我心軟,所以,媽媽忍受煙癮氾濫的折磨,同時我也陪著她一起煎熬。 我回金門前,特地一整天沒出門,專心在家裡陪媽媽,自然也少不了提醒媽媽戒煙的事,萬不可前功盡棄。媽媽氣定神閒,只叫我儘管放心,她保證一定能做到。 現在,我每次打電話給媽媽,開口第一句話不是像往常問她『在做什麼』或『吃飯了沒有』,而是關心她『都沒有抽煙嗎?』或『還會很想抽嗎?』,媽媽的答案總是令我滿意和放心的。 轉眼之間,我回來金門已經二十多天了,昨天又打電話回家,是爸爸接的,說媽媽不在家。我趕忙趁這個機會做了個調查,問爸爸是不是真如媽媽所說,她一直都沒有抽煙?爸爸說是真的,說有一次他考驗媽媽的意志,故意點煙在她面前抽,媽媽竟一點都沒被吸引,用手煽了煽煙霧,就走開了。爸爸還說,媽媽最近身體一直都很好,血壓沒再高過,氣色也變好了,彷彿年輕了許多::: 是了!勇敢又堅強的媽媽,真了不起!我在心裡豎起了大拇指。我想,媽媽已經克服了煙魔的折磨,是真的把煙給戒了耶! 我於是興起一股打鐵趁熱的念頭,慫恿爸爸:『爸,您看,媽媽都把煙戒掉了,您不想跟進這項偉大的壯舉嗎?』 『我說丫頭,妳媽媽是因為生病才必須戒煙的,妳可別把我也扯進去,我好好的妳叫我戒哪門子煙哪?告訴妳吧,我要是戒了煙哪,那才真的會生病呢!』 什││麼?我沒聽錯吧?戒了煙才會生病?這是打哪挖出來的歪理呀?我幾乎瀕臨錯亂,老爸,有你的! 我對著話筒吐了吐舌頭,唉!好吧,別管那麼多了,想想媽媽戒煙初期的痛苦與煎熬,那實在不是我樂見於爸爸身上再重演一遍的戲碼。父母現在都好好的,不就是我們最大心願了嗎? 又是母親節,彷彿空氣中都飄蕩著康乃馨的芬芳,遠方的媽媽,女兒在這溫馨的、只屬於您的節日裡,祝您永遠健康快樂,您聽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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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一粟集》吳魯與陳德祥小傳
先前,地區書畫名家吳鼎仁先生欲出版︿金門古書畫藝術﹀巨著,得知晚清晉江第一狀元吳魯先生,生前曾與先曾叔祖陳德祥先生交遊甚契,來電索取當年兩人交往資料,因四嬸婆、先伯父、先父在世時,均對先曾叔祖之生前事蹟有所描述,所以,個人乃整理手頭資料,並就記憶所及,勉強就原始資料,擠出一些足資參採的事蹟,做為是書的一些補白,希望不會給人以一種只是應付或應景之作的聯想才好。 陳德祥先生(1873│1932),為我浯江下坑六郎公派下第二十五世裔孫可雲公之五子,他以字行命名,屬「期」字輩,本名「期敦」,塾名「德祥」,生於清同治癸酉(1873)年三月廿九日辰時,卒於民國二十一(壬申,1932)年十一月廿五日巳時,享年60歲。 德祥先生之德配,即先曾嬸婆祖蔡氏,閨名諱玉衣,享壽七十二歲而亡,她生於清光緒丙子(1876)年三月初七日辰時,卒於民國三十六(丁亥,1947)年九月十一日申時。據家父生前告知:先曾嬸婆祖,係地區教育界前輩│蔡錫忍老師之親姑姑,亦即地區醫界翹楚│蔡建鑫先生之親姑婆;另據蔡老師說,在他小時候,時常到下坑找姑姑玩,甚得其姑姑和姑丈一家人之歡迎與喜歡。 德祥先生育有二女一子,長女曰春嬌,長住緬甸的首都仰光,次女曰愛嬌,長住印尼的勿里洞;其中愛嬌姑婆,曾於民國八十一年返金省親,她當年已高齡八十有二歲;長男曰炳榮,炳榮叔公不幸因病早逝,葬地在瓊林。 炳榮叔公之承繼男水琛公,原名水生,係立繼其堂兄詩漳公之次子;水琛公之長子即筆者、次子即為庸等昆仲,算起來,他們均係先生之曾侄孫輩也。 德祥先生一生樂善好施,性喜讀書,古文根柢極佳,尤工書法,耽喜交遊,與當時閩籍名士,如狀元吳魯先生、書法家王星源(秋槎)先生等,均過從甚密,並時有詩書相酬唱,傳為一時美談。從陳添財宗長家藏吳魯先生贈送給先曾叔祖的行書對聯,可見一斑;聯曰:「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惠風和暢遊目騁懷」,上款是:「德祥仁兄大雅正」,下款是:「肅堂吳魯」,可見兩人交情之深厚。 先生於晚年時,曾攜次女愛嬌赴勿里洞遊歷,於回程中,路經新加坡,不幸染疾,雖經立即延醫治療,惜藥石罔效,終告不治,竟客死於星,並卜葬於此。 吳魯(肅堂)先生(1845│1912),係福建晉江人,為清光緒十六(1890)年庚寅狀元,(吳魯先生中狀元時,已高齡四十又五,可以說是大器晚成的老狀元郎了。)其書法尤善小楷,整秀無匹,曾三度遊歷臺灣,並曾館於磚橋吳宅,後又館於板橋林家,其子鍾善,且曾任林本源之西席(即老師)。 據臺北文獻會︽中原文化與臺灣︾一書略謂:「方其少時,父營商於金門,時至臺灣,魯從之,及貴,臺人視如鄉親,爭乞其書法為榮」。另復據江春霖先生撰述之︽吳魯墓誌銘︾中略稱:「公餘益肆力於學,書法精絕,名噪都下」他流傳民間的墨蹟,以楷書居多,次為行書對聯,書風兼有眾長,含蘇、米特色,富厚閑雅。其楷書因受閣體影響,故極為工整端嚴。 據說,清同治的乙丑年間,僑居菲律賓的富商蔡啟昌先生,因經商致富,當葉落歸根,回到老家│福建省南安市的官橋漳裡村,相中了村邊那片叫「漳州寮」的風水寶地,於是,他不惜斥鉅資買地,並且劍及履及的大興土木,開始興建蔡氏豪宅。 聽說豪宅既成,其門廊石柱和廳堂隔扇,有許多字畫,內容有警世名言、蔡氏家訓之類;畫圖多山水花鳥。其中不乏名家手筆,如讀書樓上的木隔扇中,就有晉江籍狀元吳魯等人的書法真跡。吳魯先生的書法名重當時,可見一斑。 另就吳、陳兩人之生卒年、月、日推敲,吳魯生於西元1845年,陳德祥生於西元1873年,據此可知:先曾叔祖德祥先生,年齒少於吳魯先生二十八歲之多,而貴為晉江第一狀元的吳魯先生,竟以「仁兄」尊稱之,一方面也許是商場往來或文人酬唱的慣例,然若以另一角度思之,則先曾叔祖在道德、文章等方面,亦必有足資稱道及可觀之處,如若不然,何克臻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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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乃馨的季節》溫馨的五月─感謝媽媽
「五月裡開滿了康乃馨花,第二個星期天送給媽媽::::」聽到女兒在哼這首熟悉的旋律時,提醒我每年一度的母親節到了。再看到她們像拚命三郎似的,想做一個母親卡要參加學校的教孝月比賽,表情真是認真而美麗。當我想一窺究竟時,她們卻把東西往身後藏起來,她們的理由是等母親節到了這一天,才要給我一個驚喜,現在要暫時保密。這個理由我可不苟同,要送給我的東西,卻不能先睹為快,還賣我關子。有道是:「百善孝為先」,孝者,順也,不順從父母的意思行事,首先第一關就通不過,甭談其他。 想起小時候,家裡人口眾多,食指浩繁,對媽媽的印象就是只見她整天跟著爸爸出門耕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永遠有做不完的農事活兒,難得有空跟我們談一些女孩家的事情。至於我們是如何長大的,反正有得吃有得穿,日子伴我成長,其他方面就順其自然發展;感覺我與阿嬤相處的時間多,每天料理三餐之事都是阿嬤和姊姊,加上我們這些小搗蛋穿梭幫忙,一頓飽餐就可上場了。 媽媽沒時間理我們,我們可以諒解,阿嬤說:媽媽因為都懷鳳胎,而同房的嬸嬸卻龍胎頻傳,所以媽媽很怨嘆肚皮子不爭氣,使得她與我們的疏離。可是在我漸漸懂事之後,才知道其實媽媽心裡所受的壓力與委屈,身處在那個重男輕女的農業社會大家庭底下,生一個兒子決定她在這一家中所立足的地位,也是女人一生中最風光的事,而媽媽覺得一定是她上輩子做錯什麼事,否則為什麼沒兒子的命。話雖如此,女兒成群,卻說什麼也不肯讓我們其中之一淪為養女,可見我們還是她懷胎十個月的心肝寶貝、心頭肉。在一次兒時頑皮的記憶中,讓我印象受深刻感受媽媽那一份默默付出的愛。 那個時候,想看一場電影不容易,偏偏我又愛看,而沒有爸爸的允許,任誰也不敢私自行動,所以吵鬧不休,終於惹惱了爸爸,他拾起木棍就先發制人,見狀我拔腿逃之夭夭,直到天黑才回家,未料爸爸早已在回程路口等候多時,想他必然火冒三丈,狠狠的把我修理一頓,連走路腿都發軟,媽媽即時出現背我回家,並幫我擦紅藥水,媽媽沒有怪爸爸抓狂使狠的打孩子,反倒是說我黑白吵,算是罪有應得,媽媽如此維護爸爸的威嚴,證實她平常說的話:「男人是天,女人是地」,所以一家之主所決定的事,女人只有服從並概括全受了。 然而媽媽是行動派者,事情沒少做東西又捨不得吃。記得她生下妹妹做月子時,吃的只是麻油拌麵線或外加一個自家養雞所生的土雞蛋,就是很好的補胎品,幾次嗅到香氣四溢又令人垂涎三尺的麻油香時,早忘了老人家再三叮嚀交代小孩子不可以進產房的話,偷偷的掀開門簾把頭往裡探看,媽媽看見我們時,就把到嘴的麵線又推回來,說是已經吃飽了,要我們幫忙收拾收拾,這下子正合這些小饞鬼的心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東西端了就往外跑,然後好姊妹一起刮分掉,抹抹油膩的嘴巴,還意猶未盡。這就是媽媽無聲的愛,我們都不分輕重的照單全收,想來有點汗顏如此不懂事。 當結婚後也經歷懷胎生子之事,媽媽對我的月子可是一點也不馬虎,可惜我和她一樣生女兒的命運,看同房妯娌,當喜獲麟兒時,就母挾子貴光環四射,兒子滿十二天─剃頭,滿月─炒油飯,滿週歲─大宴親朋好友,真是累到不行,累得值得。這一切從頭到尾盡收眼底,原來生男育女的差異如此天壤之別。媽媽的心情我豁然了解了。 然在我模糊的記憶裡,其實媽媽曾不只一兩次與光環交錯過,她常感嘆說:她從幾歲就嫁到這個家,懷了幾男幾女,可是如今兒子安在哉!媽媽生兒子總是保不住,命大福大都是女兒,原來媽媽不是生不出兒子,而是與兒子無緣。這些與前世因果或命理風水有關係,不管信抑或不信,我看到爸爸為此多方努力,結果還是徒勞無功,這就是宿命,無法改變的事實。慶幸女兒個個都很孝順,聊可安慰矣。 媽媽是一個傳統的中國婦女,上奉公婆,並照顧久病的先生,庸庸碌碌辛苦了大半輩子,生活儉約,沒有半句怨言。近年來爸爸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倍感覺孤單極了。如今她最快樂的時光,就是女兒回娘家,家裡增添熱鬧氣氛,然後跟小孫女玩簡單的四色牌,看著一老一小用生硬的國、台語撕殺,玩得有模有樣的真有趣;小女幾時學會玩牌倒是嚇我一跳,雖然四色小牌是家戶諭曉,人人會玩的民間玩意兒;而小女的啟蒙老師竟是外婆,想來培養一個小對手真是有一套,老媽子有你的。 今年母節親即將到來,在享受為人母的天倫之樂時,更不可以忘記為人子女的責任,俗話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媽媽的愛永遠溫暖我們的心,所以我們姊妹也常陪伴她左右,並且孝順她的,在我們的心目中她是一個雖平凡但絕對偉大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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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與蓬萊米
雖然將軍曾經交代不得把她調動,但其權責在金城總室,並有先調動後報備的明文規定,過於干涉或關說,實有失上級單位之原則。但我自己也知道,要有挨刮的心理準備。 然而,一天、二天,三天、五天過去了,依然不見將軍傳喚我去聽訓的動作,心中暗自慶幸,莫非將軍法外施恩、不再追究,或者是他另結新歡,早已把蓬萊米忘掉?無論是基於什麼理由,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意義,只要不找麻煩就好。可是,一切並不如我想像的那麼單純,原來將軍返台休假,十天假期屆滿後又回來了。 那晚,我步上政戰管制室陡峭的石階,心情格外地沉重,並非怕挨罵,而是對將軍的人格產生極大的懷疑。堂堂一個中華民國陸軍少將,竟然會有如此的行為、糜爛的私生活。這種將軍,或許早已失去革命軍人的軍魂,一旦反攻大陸的號角響起,是否能和敵人做殊死戰?還是躲在蓬萊米的懷裡,做一隻縮頭烏龜? 「報告。」我在門外喊著。 「進來。」將軍的聲音震耳、難聽。 我在他的辦公桌前立正站好。 「我不是交代過你,不要把蓬萊米調到別的地方嗎?」將軍坐在藤椅上,面向壁,怒目斜視著我。 「侍應生調動的權責是金城總室,」我深恐激怒他,低聲而禮貌地說:「可能是最近幾個航次,新進了不少年輕、姿色較佳的侍應生,才會暫時把她調動。」 「你睜大眼睛看看,蓬萊米她老嗎?姿色難看嗎?」將軍激動地,「我官那麼大,不僅沒有嫌棄過她,反而讓我沉迷,那些少、中、上校軍官還會看不上眼嗎?」 「特約茶室調動的命令已經發佈,侍應生也按規定到新單位報到了,下一次找機會再把她調回去吧。」我低聲低調地說。 「你們擺明和我作對!」將軍怒氣沖沖、聲音高亢。 「報告副主任,誰膽敢和您作對,」我有點氣憤,但馬上又回復到低調,「為了調動一位侍應生,讓您生那麼大的氣,實在感到羞愧。坦白說,山外茶室距離這裡很近,以後您不是更方便嗎?」 「方便個屁!」將軍轉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山外茶室軍官部人多又複雜,去買票的都是一些小尉官,我是少將耶,」他指指領上閃閃發光的星星,「你睜大眼睛看看,我是少將、我是將軍呀,怎麼好意思去跟那些小官爭先後。」 「副主任您還是可以採用老方法啊,」我為他出點子,「跟以前到庵前茶室一樣,先在管理員辦公室等候,再請他們替您安排,不就行了嗎?」 「我不是告訴過你,山外軍官部人多又複雜。你動動腦筋想想看嘛,蓬萊米人長得那麼漂亮,服務態度又好,將來一定會有很多人買她的票。而那些小尉官,都是一些沒讀過什麼書的人,懂得什麼衛生常識。這一下好了,讓她被那麼多人搞,不得性病才怪!」將軍憂慮地說:「一旦得到性病,還會傳染給別人,你知道不知道?」 「革命軍人上前線,刀槍大砲都不怕,相對地,敢到特約茶室買票的人,那會怕性病纏身。」我故意說。 「你不要強詞奪理,盡說些風涼話!」將軍不悅地。 「我是實話實說,」我辯解著,也企圖給他一點小小的難堪,「副主任您不是也中過鏢嗎,現在不也沒事了。」 「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藥、打過多少針?甚至不敢回台灣休假,怕傳染給我太太。」 「既然怕,就不要……」我不敢把「去」字說出口。(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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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腸如雪義氣如雲
———」白話留庵詩文集序「後記 「嗟乎!我知古宋遺民之心矣。窮愁潦倒,滿腹牢騷,胸中塊磊,無酒可澆,故借此殘局而著成之也。然肝腸如雪,義氣如雲,秉志忠貞,不甘阿附,傲慢寓謙和,隱諷兼規正,名言成串,觸處為奇,又非漫然如許伯哭世、劉四罵人而已。」這是︽水滸後傳︾作者、明萬曆年間,自署「雁宕山樵」的陳忱在其序言裡所寫的一段話。 這幾句話用以寫明末遺臣故老盧若騰的為人與詩文,最適切不過!宋之亡於蒙古、明之覆於滿州,時也,勢也。是以末世遺民感慨遁隱無門,亡國孤忠哀嘆無力回天。遂發而為文,「如痛者之呻」;遂詠而為詩,「如哀者之哭」;窮愁潦倒,滿腹牢騷,胸中塊磊,無酒可澆,故借此殘局而著成「島噫詩」也。 「島噫詩」是盧若騰眾多著述、但少數傳世之作。民國四十八年春,金門明魯王塚發現,得知另有「留菴文集」十八卷、「留菴詩集」二卷、「與耕堂學字」二卷、「制義」一卷等書存焉。「島噫詩」全書三十七頁,每頁二十行,每行滿寫二十三字。第一頁「小引」,第二至四頁為目錄,下為本文,計一百零四首。 據︽金門盧氏族譜︾所載,「大司馬公諱若騰字閑之,一字海運,號牧洲又號留庵,別號留庵居士,崇禎丙子舉人、庚辰進士,召對稱。旨特授兵部武庫師主事,提督京衛武學帶管編軍,陞本司郎中,又陞浙江部政司參議兼按察司僉事,整飭寧紹兵備道,巡視海道,又陞鎮江監軍道,又陞巡撫鳳廬督察院右副都御史,又陞提督軍務兼理糧餉,巡輔溫台寧處督察院右副都御史加兵部侍郎,再加尚書通議大夫。妣許氏初封恭人、晉封太淑人。生明萬曆廿八年庚子(西元1660),卒清康熙三年甲辰三月十九日(1664)。」 牧洲公於浙江任上,遺愛百姓,士民建祠奉祀,有「盧菩薩」之稱。巡撫溫處寧台,遇清軍南下,牧洲公守平陽,力戰中矢,遇水師救出。聞閩變,痛憤投水,為同官救起。旋潛入滃州,輾轉入閩海,偕王忠孝、諸葛倬、沈宸荃、曾櫻、許吉璟、辜朝薦、徐孚遠、郭貞一、紀許國、沈光文等居金門,自號「留菴」。永曆十八年(清康熙三年),與沈佺期、許吉璟東渡,寓澎湖。病亟,值崇禎當年殉難之日,一慟而絕。遺命題其墓曰「自許先生」。 牧洲公「秉志忠貞,不甘阿附」,戎馬半生、間關流離;為人風情豪邁,詩文斐然可觀。縱有丹心日月卻忠義浪擲之憾,然其似雪肝腸、如雲義氣,豈我輩能望其項背乎?然則,時人言不諳典,望文難以生義,又如何能琢磨出祖先的哀腸百轉? 「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爰以「島噫詩」之目次為綱,補錄其餘若干,合計一百四十一首,不揣冒昧、勉力為之釋譯,名曰︽白話留庵詩文集︾(詩卷),以廣流傳。斯情斯志,有不容已於言者,企望時賢容我托大、不吝斧正!是為序。乙酉立夏金門賢聚顏炳洳識。 在過去將近一年,筆者花了相當時間去了解明末賢聚盧若騰的生平與詩文著作。有出於對於鄉賢崇敬緬懷的情愫,也有出於對先祖及這塊土地單純的摯愛。 過去,金門文風鼎盛,科甲聯登,夙有「海濱鄒魯」美名。但是,生於斯、長於斯的我們,對於鄉賢前輩的認識卻十分有限!這麼一個具有豐富歷史人文的地方,這麼一個才士達人輩出、望重於士林的地方,這麼一個祖先遺留詩文或述作質量皆有可觀的地方,我們投注的目光竟是如此的漫不經心! 在臺灣一片本土化大行其道的時候,處在兩岸中繼的金門卻逐漸模糊失焦。對於在地或漂泊各地的金門人而言,我們無法適切的彰顯出金門的重要性、為金門取得合理的歷史定位,也無法經由金門特殊的身世遭遇,營造自身的「文化認同」或「金門意識」,甚至,進一步凝聚內部向心力,並由此激發出愛鄉的熱誠、和身為金門人的光榮感。 容或傷感有之,惶愧有之,但如何善盡作為這塊土地的一份子,顯為當前之急。自金門解嚴、兩岸交流再續之後,在地方文史工作者鍥而不捨的努力下,我們也逐漸體認到,在大力從事硬體建設的過程中,維護金門文化資產的重要性與必要性。在目前這個階段,我們所能琅琅上口者,不外乎閩南建築和戰地遺跡!我們會喟嘆在時光遞嬗中,有些涉及硬體保存的建築或戰爭遺跡,隨著地方發展而遭到拆建或毀棄。但是,對於祖先們嘔心瀝血著述的典籍,我們始終若即若離,對於那些早已散佚無存、或者湮沒不彰的典籍,也未曾表現出應有的關心! 一塊土地、一方水土所哺育出的人民性格,不是源自那些燕尾馬背屋脊,也不是那些花崗石或軌條砦,而是一代代祖先們掙扎的汗水與血淚所書寫。於是,我們知道「紹興人」的靈明聰慧,知道「溫州人」積極打拚;知道「湖南人」的倔,知道「上海人」的詭;知道「東北人」的伉爽利索,也知道「西北人」的執迷不悔。 土地的性格就是人民共同形塑的性格,除了口耳相傳之外,最重要的理當是文字紀錄。金門這樣一座孤懸一隅的「荒僻之島」,這樣一座充滿煙硝的「戰火之島」,這樣一座令百姓喪亂四處的「流離之島」,這樣一座數度肩負振衰起弊、興滅繼絕的「希望之島」,它的人民該有著怎樣的一種複雜性格?撫今追昔,透過先人的文字記敘,我們不必然可以如實感同身受,但,至少還能尋出一丁點兒蛛絲馬跡! 盧若騰在其「島噫詩」小引裡自敘:說到詩的數量,沒有比今天這島上(金門)更多的了。充滿憂慮愁緒的詩、悲痛哀悼的詩、憤恨埋怨激烈的詩,到處都有,而且無不精緻巧妙。試問其何以會如此精巧呢?雖然當極度憂愁、極度悲痛、極度憤恨激烈的時候,若有人反而情不自禁的發出笑聲的,我私下會引以為恥!自從回到這海島定居以來,雖然經常因有所感受而吟誦詩歌,但不曾想過是在寫怎樣的詩,也未曾想過要把詩寫得如何精緻巧妙。就只當做是病痛者的呻吟、哀傷者的哭泣,抒發鬱悶不順之氣而已。把它們寫在紙上,寄給志同道合的朋友。寄望將來有能夠了解我的人會說:「這是當年島上的病痛之人、哀傷之人啊」!我應該就會感到很安慰了呀! 詩是用以抒發鬱悶不順之氣,理當有所感而發。感於自身遭遇,感於土地的命運與身世。然而,先人的著述動輒距現代達數百年之久,非僅時移勢異,語言文字格格難入,連字面上的意思有時都難以掌握,更何況理解其深層的幽微韻緻。因此,重新白話詮釋、整理,並新編付梓,讓更多的人重新認識金門的價值,也許這一切都還只是第一步。 對於文化局補助金門文獻出版,用意善美,值得稱許,然而,對於文獻價值或文化資產的理解定義,或許還有斟酌的空間。文獻的琢磨畢竟不似散文、小說可以天馬行空!不曾用力其中者,大概很難體會個中三味! 此番「白話留庵詩文集」(詩卷/文卷)也歷經字斟句酌的難產過程,承蒙台大歷史博士洪進業學長的協助釋疑,另承族親盧懷琪、盧根陣兄弟,對於盧若騰家譜世系的最新資料,以及相關照片的提供與建議。去年以來,進業學長和我及數位朋友,幾度在金門日報提及所謂「新金門人」概念。一方面當然為了和「大台灣」意識做一個對照,強調金門的主體性,以突顯金門處在兩岸分立對峙的尷尬處境;另一方面,則是「新金門人」這樣一個概念,在金門這塊土地上,具有超越「政黨」屬性、或是「藍綠」光譜的「制高點」優勢,如果適度凝聚這股力量,則於「朝」可以逐步帶領鄉親擺脫狹隘的宗親認同窠臼,凝聚發展金門共識;於「野」,則或可減緩金門民進黨的朋友來自於中央綠色執政對於綠色朋友在金門開拓不力的指責與壓力。 對於外界來說,法定文化資產所限定的那些磚牆瓦石或許珍貴,但是如果要讓外界重新認識金門這一蕞爾小島所擁有豐厚、獨特的文化資產,則非典籍與先賢不為功!留庵詩文集和盧若騰,以及眾多金門鄉賢遺留的古籍文獻,都是有待所有金門人共同來挖掘的寶貴資產。 金門是一個政治象徵大於實際價值的特殊地域。無論是人口結構或是內在屬性,都不該用臺灣那一套價值標準來衡量。因此,新金門人價值、乃至新金門主體意識的建立,不在於我們多復建了幾所閩南建築,多保留了幾處古蹟,甚至多編寫了幾本文獻典籍。而在於,我們是否懷著崇敬虔誠的心意,試著理解從老祖先喉嗓間所擠壓出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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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粘土藝術
粘土藝術是一項新興的藝術創作,發源於西方婦女將吃剩下的麵包加樹脂揉成麵糰,順手捏成一朵朵的花卉,如玫瑰、海芋等,後來日本人加以發揚光大,研發出各式材料,如將紙漿加上樹脂合成「紙粘土」、麵粉加上樹脂及食用防腐劑合成「麵包土」:::等等。 製作紙粘土一般都用朔的,有點像捏陶或捏泥,但實際上她是比較有延展性的,而且可以表現得更細膩,因為不用燒朔的關係所以在成型時就大約可預見作品的貌相。 初學者剛創作時可以從簡單易表現的作品下手,如造型簡單的水果、可愛的玩偶、小飾品、花卉等,先觀察各種物品的特點,從自己最熟悉,最喜歡的東西作起,會覺的比較順手,較有成就感的。 最近一次接觸粘土藝術,是參加文化局辦理,由地區紙粘土老師林蓉指導的「粘土創作班」,林老師為地區研究紙粘土的先鋒,當金門地區對紙粘土還相當陌生時,林老師隻身赴台研習創作,投入相當的金錢與時間,一度還想赴日深造,對於紙粘土的愛好與付出可見一斑,同時也為地區開創了另一扇藝術之窗。 林老師首先指導學員創作一個面紙盒,發給每人二包紙粘土,一個盒裝面紙,先將盒裝面紙用保鮮膜包裹好作為模型,再將粘土放在玻璃板捍成厚約○‧2的土皮披在紙盒上,作成面紙盒的模型,然後依個人喜好在作品上朔型創作,有的學員捏出許多花朵在紙盒上,有的學員把童話故事的景象搬到面紙盒上,也有學員把心中潛藏的意象表現出來,更有學員把愛吃的水果,心愛的人都朔成藝術品了。 當朔成後,就上顏色,水性的顏料均可,這一點就考驗學員的美術天份了,有的學員用漸層法,將色彩一層層的塗上,產生濃淡層次感,有些學員將整個作品塗得深厚,再用水洗出層次,煞是有趣,最 後放乾二至三天後噴上亮漆為成品。 創作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幸福與快樂,藝術賦與一個平凡的紙盒無限的想像與驚奇,感謝有這麼美好的經驗接觸紙粘土藝術,期待下一次美麗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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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與蓬萊米
「別太在意啦,」我安慰他說:「按規定買票,又不是白嫖;他能來,你為什麼不能來?」 「話雖不錯,」他依然有些顧慮,「和他相處已不是一天二天了,政戰部誰不知道他的為人。沉迷酒色的長官,心胸不僅狹小,手段也格外地毒辣。」 「沒那麼嚴重啦,了不起到他辦公室去聽聽訓。」我不在乎地,「不怕貴官您見笑,為了特約茶室和侍應生的事,我是經常被叫去刮鬍子的。」 「你們的業務,不是石副主任督導的嗎?」他不解地問。 「人家是將軍,官大。」我帶點嘲諷,「外表看來一副無精打釆的樣子,但一喝起酒、吃起狗肉、談起女人,精神就來了。如果我沒猜錯,他對自己督導的業務一定不感興趣,只有特約茶室才是他最關心的,主任應該讓他督導政五組的業務才對。」 「媽的,看見我買蓬萊米的票就不高興啦,真是小鼻子小眼睛。」他有些憤慨,「有家有眷的人,還經常跑特約茶室,粘著人家蓬萊米不放,比我們這些王老五還不如、還低賤!有種就把她娶回家當小老婆,以後就沒有人會跟他爭了。」 「貴官也不要太高興,」我笑著提醒他說:「蓬萊米雖然好吃,但吃多了,也會有消化不良的副作用,別中鏢了!」 「這點老弟你放心,」他得意地說:「我二十幾歲出來當兵,跑遍台澎金馬的軍中樂園,從來沒有中過鏢。」 「將軍就沒像你那麼幸運囉。」 「什麼,」他興奮地,「他中鏢了?」 「被蓬萊米傳染的。」我有點兒多嘴。 「你怎麼會知道?」他訝異地問。 「難道你不知道,將軍是我的『知交』啊!」 「原來你們同流合汙啊,」他指著我笑笑,而後嚴肅地說:「老天有眼,一個有妻室的人,還沉迷於侍應生的美色,真是罪有應得。」 「好了,別再扯啦,」我提醒他,「趕快去查哨,待會兒將軍出來,看到你還在這裡,絕對會挨刮的!」 「他會那麼快辦完事嗎?」張少校反問我,而後低聲地說:「蓬萊米曾經偷偷地告訴我,將軍不僅名堂不少、花樣也多,二杯黃湯下肚後,還會有一些下三流的變態動作。坦白說,蓬萊米雖然是一個妓女,但也有人格和尊嚴,為了能在這裡討生活,不得不屈服於將軍的淫威。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清場,如果時間一到,能準時把將軍請出去,那便是英雄;倘若不能,就是狗熊!」 「法令與特權永遠處在二個不同的極端,」我無奈地笑笑,「這點我認了。」 「沒種,對不對?你們這些承辦人,簡直都是狗熊!」他興奮地拍了一下手。 「別得意,定論也不要下太早,誰是真正的狗熊還是一個未知數。」我淡淡地笑笑。 不久,張少校的身影已從武揚營區消失,他的新職是烈嶼守備區旅政戰官。儘管他有完整的學經歷,佔中校缺的希望很大,然而,將軍督導的是一、三、四組的業務,政戰人事歸政一,只要他一句話或一張小紙條,想把一位看不順眼的少校平調出去,簡直是易如反掌。總而言之,張少校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蓬萊米那張咭吱有聲的床上當「先鋒」,而且「作戰」時間也太長,復又摶起「革命」感情。是否因此而激怒將軍,抑或是另有其他因素,或許,只有將軍清楚、老天知道。 5 特約茶室連續幾個航次,來了好些年輕貌美的侍應生,依規定必須先分發到庵前茶室,除了汰舊換新、彌補缺額外,並由金城總室依權責,把一些在同一個地點,服務時間較長的侍應生,做例行性的調動,讓官兵有一份新鮮感。而在這一波調動中,蓬萊米被調到山外茶室軍官部,我是看到金城總室報請核備的公文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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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金歲月》烈嶼兄弟情
一九九零年六月即將退伍前,去大金找到同是情報班的同學俊穎,他當年沒有機緣到烈嶼師當情報士,主要是龍磐山小金門的司令部在坑道裡,他住在珠山旅不用住坑道,天天可以見到陽光。 那月是我生命中極為漫長的一月,對許多同梯的弟兄而言亦是,乃因為等待退伍期間閒散時間頗多,某些人未能加以利用的時刻因而浪費,殊為可惜,此外也是人生重大階段的轉捩點,交往的朋友中也有於未來可為莫逆的人物,彼此祝福與珍重更甚於以往求學階段為多,是因為沒有升學競爭之火藥味而更相近。 俊穎是當時我們在烈嶼師在珠山旅的情報士,我一直想不通當時的烈嶼師為何在大金門西南部的珠山一帶也有編制,那一定有戰略的考量,現在編制縮小,人事已非,已成為白頭宮女的往事。 那年退伍前,我在一次去大金的空檔,搭公車到金城南方的燕南山尋訪俊穎,他也在待退當中,見我來訪甚喜,就說:「我們一同到后豐港吃海鮮吧!」他是彰化人,小時候住在市集,深知彰化小吃精髓,所以知道哪裡有什麼好吃的。我們步行到后豐港海產店吃午餐,叫了海鮮、炒麵、蛤蜊湯等,老闆彷彿親切的家人,知道我們即將退伍,上菜時頻頻說「請慢用」,我們則一句句道謝,其店斜對面為海濱高地,對內可見一民宅前有一大泓池水,是美麗的風景,這些美麗的景致因我未帶相機而沒能留影,殊為可惜,但已於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 我們到后豐港來鳳宮拜拜,廟面對海灘,廟庭隔著高牆可以擋住海風侵襲,所謂港卻看不出一種港埠風味,倒是漁船點點,退潮時分的漁船停在沙灘上,而風景其實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們也不是旅人,短暫相聚,匆匆趕路,風景可說只是驚鴻一瞥。 退伍後經過十多年,我無意間翻出一張通訊錄,終於又聯絡到俊穎,他在彰化縣花壇的一所國小擔任教導主任,我利用一個沒事的下午去訪他,他好客,放學後請我到花壇火車站旁吃肉粽及肉圓,說是當地特色,天黑了,又回到彰化市,他買了市場邊的大肉包一袋讓我帶回家,真是收穫良多。 我最記得昔日受訓後,大夥在龍蟠山的司令部支援,某回下山去國光戲院看電影「笑傲江湖」,觀影完畢走回山上,那日是農曆月初,天色極暗,俊穎說他有夜盲症,看不到山路,緊抓住我的手,有幾回踉蹌差些跌落下去,真是驚險刺激。演習結束後,我們這群情報班同學們就星散四方,如今要集合一起已經不可能,但是那種同甘共苦的「革命情感」卻不會隨時間的消逝而淡去,只期待他日有緣再相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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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乃馨的季節》第一朵白色康乃馨
期中考試一過,剛算好學生的成績,也把成績單發了下去。緊接著又是教室佈置評比,這回教室佈置,雖未若剛開學時的慎重,但總得要有點「推陳出新」,有點變化,不然常常在孩子面前「魔音穿腦」要養成勤勞習慣的教條,豈不是要落個「口是心非」的壞榜樣?所以還是偷懶不得。因為時間很緊迫,所以特地利用兩個放學後的下午,把教室佈置該拆的拆,該貼的再貼,好不容易費了一陣忙碌,大致就緒後,就獨缺後面看板的一個空白處不知要貼什麼。後來腦子靈機一動,心想這個時候不正是母親節的月份嗎?就貼幾朵康乃馨花,再寫幾個感謝媽媽之類的話語,我想這樣應該就可以「交差」搞定了。 雖逢週休二日,但是因為白天參加一個研習活動,所以利用晚上挑燈夜戰,為了摺幾朵康乃馨花,我把以前用剩的縐紋紙尋了出來,就當著燈下開始摺了起來。這時很愛湊熱鬧的兒子趨前來看,看我正在為幾朵康乃馨花搞得手忙腳亂,馬上也附應著說他也要摺一朵,我一時會不過意來,平時懶得動手的兒子,這會兒怎會有如此異狀?難不成學校老師又下了什麼「旨意」要交康乃馨花?我順口不經意的一問,他說要摺一朵康乃馨花送我,要知道兒子已經是讀小六,今年暑假就要升上國中,成為不折不扣的青春期男生了,打從他有這個媽以來,印象中從來還沒送過我這個做媽的他自己親手摺的康乃馨花,所以經他這麼一說,我雖不形於色,但內心卻頗為竊喜起來,原來兒子長大了,也開始懂得要孝順這個媽了! 我先摺了兩朵紅色的康乃馨,一看也有粉紅色的縐紋紙,所以也順勢摺了兩朵粉紅色的康乃馨。一邊摺,一邊想,老媽前陣子才走了,今年紅色的康乃馨,我是戴不成了::。就像那天人事官在調查送同仁母親節的禮品數量時,明知剛辦完老媽後事,也請了喪假的我,他還親自跑到我的跟前問我,我一時為之語塞,只能以落寞的語氣說:「我媽走了!」短短的四個字,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它說完,後來雖然知道他只是要我簽個名,代表他已傳達了這個訊息。但他的工作完成了,卻留下愣在那兒的我,百感交集得久久回不過神來::。 紅色和粉紅色的康乃馨花做成了,我想我是應該再摺幾朵白色的康乃馨花,但遍尋整理盒中,就是沒有白色的縐紋紙,這回我呆了,應該用什麼做呢?每年做的紅色康乃馨花,是那麼自然的一回事,但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白色康乃馨要用什麼做?因為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要戴白色康乃馨花,好像戴紅色康乃馨花是理所當然,是天經地義的事。我的思緒陷入一片混亂::。人生天真莫此為甚,總認為身旁擁有的都是應該的,都是本來的,所以一般人都不會很認真的去珍惜它,一定要等到上天把它收回時,才會知道擁有的幸福。 白色康乃馨花做好了,我是用白色衛生紙摺的,兒子一看,說做得比紅色和粉紅色的漂亮,我深有同感,不知是心境所致?抑或是那白色的純潔勝過紅色的艷麗所致?感覺上就是有那麼一丁點的脫俗和高雅,讓人不覺要多看它兩眼。但白色康乃馨雖然漂亮,又有幾人能體會這裡面蘊含著的傷悲和悔恨呢? 讀小六的兒子已經想到要送我康乃馨花,絕對不是他們老師的「旨意」,這難能可貴的心意,讓我想到我這一輩子從來沒送過老媽康乃馨的憾事。小時家貧,那時也不興「母親節」這個節日,更甭提送老媽康乃馨花了。直至年長,有了「母親節」這個節日,也有能力送老媽康乃馨花時,卻因羞於表達,還是未曾送過她一朵康乃馨花。如今老媽走了,一千個不該,一萬個悔恨::,都挽不回「阿娘走了」這個殘酷的事實。阿娘!女兒不孝,讓您辛苦了一輩子,卻連一朵康乃馨花都沒來得及送給您::。 從來沒有做過白色康乃馨花,也沒有戴過白色康乃馨花,更沒有用過白色康乃馨佈置教室的我,今年自己做了第一朵白色康乃馨,母親節那天,我除了要戴上一朵白色的康乃馨外,這次我更要用白色的康乃馨花佈置教室。除了感念老媽外,我還要告訴小朋友,康乃馨不是只有紅色和粉紅色的,戴紅色的康乃馨花也不是天經地義的事。讓小朋友知道能夠自己親手做朵紅色康乃馨花送給媽媽,更可以在胸前戴朵紅色的康乃馨花,那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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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蹤「追蹤」
第四:五十二軍發生軍民男女糾紛的時間、地點、次數,以及楊銳何時任政治部主任等問題,目前仍找不到答案,但五十二軍在舟山撤退時,政治部主任是劉毅夫的東北同鄉陳炳寰。也就是說,該軍自上海撤退,到卅九年由舟山轉進至新竹、中壢間擔任海防,以迄四十年底,已出現了兩個政治主任,如果楊在陳之前,則如前面所析,幾乎沒有倡議設「軍樂園」的主客觀條件。所以,只有楊在陳之後,才能同時合理解釋他的「創議人」名分,和「先反對,後贊成」的動作。雖然,他的「反對」和「贊成」,已否定了他的「創議人」名分,即「原創者」另有其人。但因建議案是經他簽署後才報上去的,功勞也就變成他的了。 現在,不妨用劉毅夫的一段話做開頭,試著來虛擬一下楊銳創議「軍樂園」的故事: 「五十二軍連年作戰,由東北而葫蘆島、上海、常州、上海保衛戰。倉皇自上海撤退,而舟山、台灣(基隆)、澎湖、(台灣)、又來舟山,把五十二軍的老底兒都折騰空了(指東北作戰及上海撤退,損失慘痛,以致菜鳥多於老鳥),再加上劉軍長的戰備措施,官兵在生活發生了問題。」 原來,五十二軍是個具有光榮歷史的部隊,她的骨幹是出自黃埔嫡系的第二師和第廿五師。這兩個師,自北伐起,歷經長城抗日、江西剿匪、全面抗戰,一路並肩齊驅,親如手足。抗戰後期,協同美軍轉戰中越邊境。勝利後,赴越受降。旋即在「十月寒衣未剪裁」的情形下,奉命由越北的海防港乘船開赴大地已結冰的秦皇島,和林彪的部隊展開長達三年,來回逐鹿幾千里的血拚。其間,除廿五師一度在遼東失利,師長被俘外,劉玉章的第二師,曾締造「錦西大捷」、「血戰摩天嶺」、東克安東、北抵通化,及最後一肩挑起「打通遼南走廊,解除營口孤懸」,掩護友軍撤退的艱鉅等佳績。劉玉章也因而累升軍長,並使得林彪的部隊以未能「解放五十二軍,活捉劉光頭」引為憾事。。 自古有言,「人怕出名豬怕肥」,加以軍中派系鬥爭由來已久。另一方面,再好的部隊也有一、二害群之馬。劉玉章因此在攻克吉林輯安後,集合軍民,當眾槍斃過兩名凌辱婦女的便衣偵探。又在瀋陽懲處過一個和民女姘居,常夜不歸營的通信營長,因而招致有心人見縫插針的後東。故當陳誠初到瀋陽時,在「是非不明,曲直不清」的情況下,怒斥五十二軍「是東北地區最壞的部隊,無紀律,乏戰績」。待陳誠得知真相後,立即撥補五千兵員。又該軍在上海奮戰半月之久,別的部隊紛紛投降或撤退時,該軍仍有十五個連堅守防線,致未及時撤出。另有近萬官兵因船隻不夠,及纜梯折斷而未上船。劉玉章是在船開之前,由船上官兵用綁腿把他吊上船的。在這樣犧牲與艱困的狀況下脫險到基隆港待命,陳誠前往看部隊時,便當面告訴劉玉章,有人向「上峰」打了小報告,說五十二軍「在基隆碼頭軍紀蕩然,擾害民眾及到處便溺」等。陳誠以「倉促撤台,港口準備未週」安慰劉玉章,並囑「此種無理濫言,不要理會」,於此可見一斑。 但是,一個連「老底兒都折騰空了」,且剛從冰天雪地,血肉橫飛的戰場下來的部隊,官兵們的需要是什麼呢?試看當年美軍第七艦隊官兵,在基隆、台北各酒吧、妓女戶、酒家的瘋狂程度,以及越南美軍來台休假時,拚命尋求刺激的情形,便可想像五十二軍官兵的需要了。可是,他們很窮,且有責任、榮譽、任務、服從、軍法等等的內外制約。雖然,絕大多數官兵能理智清醒地認命與忍耐,但也有認為「命是撿來的,槍斃有什麼了不起」的莽漢,情慾衝動時,先幹了再說。這或許就是該軍在澎湖約一月中,留了個「軍紀也很壞」的污點的原因。大概因當時時局動盪不安,部隊雖有處理,卻沒空檢討,及至到了舟山,因友軍在登步島已告捷,共軍暫時縮手,該軍乃乘機整建,倡行前文中所引述的「兩動兩會」。以「克難生產」轉移官兵興趣;以「慶生會」撫慰官兵心靈;以「愛民助民」修補「亡羊之牢」,促進軍民感情;以「官兵代表大會」檢討過去,策勵將來,在檢討中,可能有一位熟悉古人、日軍、及當時左營海軍,對官兵「性需求」的解決之道,同時也知道前整編二十一師在台中,過一個「慰安所」後的做法的「專家」,針對已發生的「問題」(劉毅夫所說的「問題」中,似已包含「性」的問題在內,只是不便說而已,而劉玉章剖析愛民的話裡,似也暗示著曾「發生了問題」),做了個設立「軍中樂園」的建議案,當時不在政治部主任位子上的楊銳,基於對「性」的傳統觀念,及當時的時空環境的認知,提出了反對意見,且有人附議,遂使提案保留。而當部隊撤回台灣,他繼陳炳寰主任時,部隊又發生了類似「問題」,於是舊案重提,而楊銳也已對此「問題」有了更深更新的瞭解,遂報請上級參裁而獲准先在金門等地試辦。果若如此,可見「軍樂園」的「創議人」就不是楊銳了。但因是他簽署的建議案,熟悉該案的老將軍,才說是楊銳建議的。 最後,關於五十二軍「軍紀也很壞」這一點,必須設身處地說幾句。五十二軍之到澎湖,幾如喪家之犬。上海撤退時,劉玉章將湯恩伯撥給的五萬大頭,留給碼頭上無法登船的官兵,作為最後的慰問。因此,該軍抵澎後,主副食都可能不繼。我們不必以「岳家軍」的標準去要求一個落難的部隊。更如前述,他們的「老底兒都折騰空了」,吃喝拉撒,乃至洗澡,絕難做到「秋毫無犯」,人人滿意的程度,︽史記‧外戚世家︾有言:「馬不必騏驥,要之善走。」該軍自舟山撤退,如浴火鳳凰,出類拔萃於陸軍,也有目共睹,有史可稽,故縱下月旦,何妨從寬一些?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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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與蓬萊米
最後共同的結論是蓬萊米不僅人長得美、粘度也夠,小弟弟進去後更如航行在金烈海域的武昌一號,讓人有飄飄欲仙、神魂顛倒之感,稍不留意還會迷航呢。難怪將軍會不計毀譽,迷戀她的美色不厭倦,並非是沒有理由的。 自從山外茶室發生槍殺案件後,為了防止再次發生類此事件,我們經常在晚間會同相關單位,針對特約茶室營業時間終止後,是否澈底清場,做不定期的突擊檢查,以防止不肖員工和侍應生勾結,讓少許帶有夜間通行證的官兵,私自在裡面逗留,衍生出一些難以防範的事端。 那晚,我們從成功、小徑、金城一路檢查到庵前茶室,在管理主任辦公室裡,巧而,碰到了將軍。 將軍坐在老舊的沙發上,蹺著腳,品著香片茶,依他浮躁的心情來看,可能已等了一段時間。 「副主任好。」我舉起手,趕緊向他敬禮。 「你們來幹什麼?」他目視著前方,把腳蹺得高高的,而且不停地抖動著。 「報告副主任,來瞭解一下結束營業後,他們有沒有徹底的清場。」我禮貌地回答,竟順口說:「還沒輪到您啊?」 「媽的,」他把蹺起的腳放下,看看腕錶,「不知道是那一個龜孫子,搞那麼久還不出來,讓老子足足等了好幾十分鐘。」 「報告副主任,現在賣的是加班票,時間可能會延長一點,您不是有夜間通行證嗎,多等一會沒關係啦,蓬萊米會補償您的。」我笑著說,諒他也不好意思生氣。「通行證有個屁用,」他不屑地瞪了我一眼,「你們不是來執行清場的嗎,等一下時間一到,連我這個將軍都會被你們趕出去!」 「誰敢,」我淡淡地笑笑,「沒人有這個膽量啦。」 「諒你們也不敢!」他神氣地說。 邱管理主任適時地走進來,向將軍哈腰敬禮。 「報告副主任,蓬萊米已接完客,房門已打開了。」 將軍精神一振,快速地站了起來,順手摸摸頭、理理髮絲,而後逕自走出門外。正巧,一位手拿鋼盔、腰繫S腰帶的軍官,緩緩地從蓬萊米房裡走出來,將軍一眼就認出他是政一組的張少校。 「你到這裡幹什麼?」將軍高聲地問。 「報告副主任,查哨。」張少校有點慌張。 「來特約茶室查哨?」將軍疑惑地,「你有沒有搞錯?」 「不,不是的,」張少校搖了一下手,緊張地說:「查哨的時間還沒到,剛好路過這裡,順便來買張票。」 「這裡漂亮的小姐那麼多,她們的票你不買,為什麼偏偏買蓬萊米的票?」將軍指著他說:「難道你不知道我們是老關係,是不是存心和我搗蛋!」 「報告副主任,我向來都是買蓬萊米的票啊,」張少校解釋著說:「我又不知道您在外面等。」 「買她的票動作也要快一點呀,在裡面窮磨窮磨,磨什麼東西,讓我足足等了四十分鐘。」將軍氣憤地瞪了他一眼,而後揮揮手,「趕快去查哨!」 「是。」張少校舉手向他敬禮。 將軍進房後,張少校神情落寞地走到我身旁,我拍拍他的肩,開玩笑說: 「貴官真是『色膽包天』啊,竟然比將軍『先進』,你這輩子在軍中的前途,鐵定是『無亮』了。」 「他媽的,我以為這麼晚了,不會遇見熟人,先來買張票再去查哨,想不到竟碰到鬼。」他有些在意地,「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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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福利又幸福的縣市─金門
金門這顆耀眼的福利星鑽,久仰盛名,也久聞其政,尤其位列︽天下雜誌︾甫發表「幸福城市」民調指數的季軍,不由不令長年居住金門的我們深感快慰與欣喜,金門究竟有何等與眾不同的福澤和幸福意義呢?且聽在地人為看倌細說分明: 生一胎補助六仟元 「哇!生了!生了!」滿懷雀躍的阿火伯欣喜著媳婦的順利生產,也欣喜著自己升格當上祖父,更欣喜著這位尚未謀面的小金孫,甫誕生即為自家帶進六仟元的祝賀紅包,只因這是居住地金門鼓勵生育的福政,亦是福利金門居民的一項利多措施,五十萬元意外險更是金門縣民人人皆有的保障。 公立稚幼園免費入學 隨著金孫的日見成長,日益茁壯,阿火伯常於飯後閒暇,牽起金孫小手,漫步於滿布樹海和綠野平疇的住家四周,既悠閒又愜意,偶遇鄰人,大家相互寒暄問候,其樂融融。臨時興起,還可以兩輪車搭載小金孫到鎮內,品嘗廣東粥搭配現炸油條或現做水煎包的美味。 阿火伯的小金孫要上幼稚園了,阿火伯可一丁點都不用愁煩。只要合齡,不用抽籤,不用擠公立,在金門,所有的幼稚園皆屬公立,不但師資、設備良好,也完全免費就學,更不必擔憂綁架勒索,只因金門治安良好、風俗淳樸,幼兒可直接自己徒步上學,或跟隨鄰居孩童一起上下學,省去家屬日日接送之苦,也省卻家人不少麻煩。 營養午餐免費搭食 兩年屆臨,領取了幼稚園畢業證書後,阿火伯金孫直升同校的國民小學,環境、同學、老師熟悉之餘,阿火伯更放心了。尤其本有些許偏食的金孫,在免費營養午餐中,透過老師的督導與教育,復加每日三菜一湯,每週外加兩次水果或點心的滋養下,偏食惡習已徹底革除,身體益加壯碩、健魁,看在阿火伯的心裏,十足地寬慰,十足地快意。 小三通到廈門畢旅 某日,金孫竟告知要去廈門畢業旅行,原來時光荏苒,小金孫已是國小應屆畢業生了! 「出發!」一聲令下,頂著呼呼狂響的東北季風,頂著豔陽高照的大好天氣,目送數輛大型遊覽車浩浩蕩蕩載送著數十位的應屆畢業生趕往前水頭村碼頭,趕搭「小三通」的早班班船,準備進行別開生面的畢業旅行│廈門之旅。 自「小三通」如火如荼熱烈展開後,三天兩夜的金廈之旅在金門擴大效應,至今且已成定式了。除高中、高職及技術學院:::等係由各班各自辦理出遊外,五所國中和二十一所國小大多以學校名義,由校長、學務主任和導師親自帶領應屆畢業學生全程進行,時間多選在上學期期末至寒假期間,既開拓學生「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出國旅遊視野,也開拓國內首開紀錄、獨樹一幟的畢旅模式。金門曾因與大陸近在咫尺而淪為砲火連天的戰地,於今,又因與大陸近距離的特殊地理位置而享有異於國內學校的畢業旅行。 公車公船免費搭乘 升上國中,阿火伯金孫的同學多了,與外村同學互動頻繁了,於是一到休閒假日,與同學搭車外出購物或兜風、訪友、補習:::等不斷出現,所幸一張IC卡車票免費刷,任金孫狂行,完全不費一文錢,也絲毫不增加家庭負擔。有時心血來潮,來一趟「小金門」香酥芋頭和道地竹葉貢糖的品嘗會,或是到仙姑廟膜拜禱祝,同樣一張IC卡片,船票照樣免錢通行,可不快哉! 老人月零用六仟元 偶爾,瞧見金孫寒夜燈下苦讀的用功情景,以及課業進步的成績單展現,阿火伯內心激賞不已,於是乎犒賞個零用錢給金孫,祖孫兩歡喜。原來這犒賞金孫的賞金正是金門六十五歲以上老人獨有的老年福利金,每月高達六仟元之譜。抽個小煙,吃個零嘴,個人領用綽綽有餘,若再加上兒孫的奉養孝敬,口袋就更麥克麥克,也無怪乎阿火伯有餘力獎賞金孫,獎賞課業,而樂此不疲。 一旦年滿九十歲,每月還可加發一仟元;年滿百歲,每月則加發三仟元,憧憬著未來美好的時日,阿火伯滿心歡欣,滿心知足。或許待隔鄰老王食畢縣府特為獨居老人帶送的午餐便當之後,可相約再演一場「牌桌廝殺秀」,磨鍊日漸遲鈍的腦力。當然,由外縣市遷入的人,若欲領取高額的老人年金,須有設籍滿三年的門檻限制,但打著「福利縣」的響亮口號,金門仍隨時歡迎大家的到來。 三節批酒坐享價差 金門高粱酒名滿天下,是老饕的最愛,也是金門人的最佳經濟來源。端午節又將屆,想念著成人每口可以批發價格批購一打黃高粱或白高粱的「好康事」,阿火伯情不自禁竊竊盤算著:過年時批的酒在與親友聚會、饋贈他人及個人暢飲後已快用罄,這次批酒就且留下,待中秋節時再來換價差,一打至少坐享一仟五百元至三仟元新台幣不等的福利,如果有耐性先買進庫存,俟市場機制調高售價再予轉賣,利潤當可加成或加倍。思及此,阿火伯不禁樂笑開懷。金門,真的已完全擺脫昔日烽火連天、百業蕭條的戰地桎梏,現今的金門,是最佳福利縣市的指標,是最幸福城市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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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回首求學路
民國三十四年日本戰敗狼狽退出金門時,在一生勤苦於農事的家父的勉強同意下進入村中民房就讀小學,跟一群年紀大小不一的十二位鄰居小孩聚集一班,踏上人生中求學的日子::: 記得當時的老師有許榮坤、張少熊、柳齊川、盧三讓、王鴻烈、朱束綠:::等老師,及自外聘而來會說國語的老師,校長為吳春意先生。童稚歲月依稀記得每日由學生輪流供應老師的三餐伙食,同學間為了張羅老師的伙食頗費心思,常常都得打聽前一個同學所提供老師的伙食內容,總不能太粗略簡陋以免有失體面。由家人準備好大約可供四位老師的早餐一早上學時帶到學校來,行禮如儀請老師們吃早餐,早餐不外蕃薯稀飯配花生米和蘿蔔籤或鹹魚;午餐則為米飯、菜或鹹魚;晚餐為米飯、菜或鹹魚,或蕃薯籤、蕃薯煮麵線或加海蚵等。在物質貧乏,生活不易的時機,同學們總是煞費苦心、必恭必敬準備老師的三餐。 大房是上課的教室,大廳則是老師辦公休息的地方,每當穿越大廳心裡非常羨慕老師穿著整齊又乾淨而心生敬畏思齊之意,同學中除了少數家裡有南洋錢外大多是衣衫不整、短褐穿結、蓬首垢面、邋遢骯髒,再看看自己模樣甚是羞赧。而每天升旗過後背書、寫字,上課猶如現在的學校,但是不如現在的制式,有時農忙或家中有事往往數天不上學,甚至一年中斷斷續續進進出出好幾回,老師們並沒有深究,也無甚關係。 學校是無什麼設備,也幾乎沒有室外活動課程,印象中有一次下課後老師召集同學上山造土窯、烤蕃薯,同學們滿山來回自在跳躍呼喊著,在熟練的技巧之下不一會兒香噴噴的蕃薯味,早已洋溢在歡樂的山林曠野間,大家享受蕃薯香味之餘,師生情感的交融也隨著蕃薯的芳香而更加緊密契合。就在某一天上學的早晨同學們發現掛在牆上的一幅方形掛圖不見了,牆上留有一個大大的窟窿,從此以後再也看不到其中的一位教學認真、和藹可親的老師了。 還有一次,學校不知打從那兒弄來一顆籃球,同學們看到從未謀面過的籃球,充滿好奇又新鮮,大家搶成一團,既好玩且刺激,從此籃球成為同學的最愛,每天皆要與籃球為伍,這顆籃球緊緊地把同學的情感繫在一起,帶給同學無數歡樂的日子。仔細回想寫著公元1950年的籃球,至今雖已經過了55年的流水歲月,但那歡喜的日子和師生同樂的畫面如熱鐵烙膚般永銘心版,一刻莫忘。 四十年時就讀金門中學初中部,從家中出發到學校沿路必經泥土小路、林家花園,穿過「大橋頭」涉水過浯江溪,來到東門王氏「竹腳」,經魚池,再走塗山頭,而南門小街、紅大埕近在眼前;或從塗山頭的奎星樓穿過小巷經「玉成」商店走至陳氏宗祠,經「彭淑」的房子,直走越過小山坡,就是滿地的土饅頭,實在是無路可走,常常踩踏在鱗次櫛比的土饅頭上,但是心裡一點也不驚嚇害怕,因為學校就近在咫尺。上學時平均每一個禮拜要從家中挑一擔柴草作為煮午飯之用,因此就向「彭淑」借房子(今房子被拆闢為莒光路)以便暫放柴草,待中午放學後就可煮蕃薯和麵線加海蚵或蕃薯或蕃薯籤果腹,以繼續下午的課程。現在偶而與「彭淑」不期而遇,除了高興「彭淑」的健朗如昔,聲聲口口也一再感謝「彭淑」當年的照顧。 還記得首任校長為傅 亢先生,繼任者為李鶴皋先生,遷至陳坑村時的校長是林則梅,後來改派易希鎬先生。印象最深刻的是當時任金門防衛部胡璉司令官登高一呼,身先士卒親至山前村附近搬運花崗石頭以為表率。學校高中部、初中部師生一起響應,人人肩上扛著石頭,搬運隊伍迤邐綿延長達數里,在眾志成城之下最後建築成今天金門高中堅如磐石的圍牆。而每週的週會就可見到精神奕奕、眼神炯炯、英姿煥發的胡司令官由副官隨侍親自蒞臨中正堂為同學精神講話,會中殷殷期許,勉勵再三,至今胡司令官鏗鏘有力的演講聲,似乎依然在耳際繚繞。到了晚自習前工友將汽燈打好氣,各班班長領回一盞汽燈,將教室染成不夜之城,就在溫煦光芒中沉浸在書香氣息中。 不久,「九三」砲戰起,學校三位老師不幸罹難,全校師生同感悲悽之餘,也疏散遷移至陳坑就讀,雖然當時上課的教室現在已不復見了,但是過往的點滴故事依稀可尋。遠道而來的同學一個禮拜才回家乙次,平日晚上同學都睡在陳坑的仙鶴寺廟中,猶記得鄒教官跟我們生活在一起,晚上點燃起土油燈,廟宇的案桌就是鄒教官的辦公桌,就寢前同學吱吱喳喳,好不熱鬧,最後還是在鄒教官的諄諄教誨聲中一一進入夢鄉。 記得有一年,高中部顏忠誠、黃廷川:::等學長,胸前戴著「從軍報國」的綵帶,在全校師生熱烈的歡送下,踏入軍校大門,開啟人生另一璀璨的前途。 升上高二時參加簡師考試僥倖獲得錄取,開始與教育工作結下不解之緣。回首求學之路在艱辛困苦的環境中,在簡陋物質的生活中一路走來,點滴在心頭,而如今前後期的同學在各個不同的領域中,或各領風騷,或箇中翹楚,或主導一方,或與閒雲為友,或以風月為家,或讀易談經,或禿筆塗鴉,或享天倫之樂:::只因為走過從前滄桑歲月,有情懷、有記憶,也才知道感恩與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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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蹤「追蹤」
拜讀︽浯江副刊︾94.3.10所刊北方朔先生︿追蹤「軍樂園」創議人﹀後,一直在等待奇蹟出現,能為「軍樂園」的創始始末,畫下完美的句點。惟至今月餘,仍不見拂牆的花影,真是知音難尋啊! 所幸,北方朔先生在文中,拈出了五十二軍在澎湖的時間很短,及桂永清將軍在左營設「海樂酒家」這兩個線頭,乃又燃起了循線「追蹤」的興趣。 首先,在五十二軍的線頭上,偶然發現兩本書,即劉玉章的︽戎馬五十年︾、和劉毅夫的︽常勝將軍劉玉章︾。讀後得知,五十二軍於38.5.25日上海撤退,經舟山、基隆開抵澎湖。「駐了約一月」,於七日調至新竹、苗栗間作任務整備,並傳將開赴福建。旋因舟山吃緊,於蔣總統召見並賜宴團級以上幹部後,奉命增援舟山。及抵目的地,登步島守軍已告捷,該軍就在舟山駐防了半年,於39.5.16撤退到新竹、中壢間擔任海防。其間,一連三年年終校閱,連續兩年陸軍射擊比賽,均名列前茅。四十二年春,該軍完成了整編後的十三週教育,再進基地訓練。期滿後,劉玉章因調升而告別了五十二軍。雖然兩書都沒有提到倡設「軍樂園」的事,但有兩點可供參考。 一、劉玉章重視是非,嫉惡如仇,但性情急躁。凡部屬不軌或凌辱婦女,必以棺材伺候,營長犯了也不例外。 二、該軍駐防舟山時,政治部主任是陳炳寰。當時,「官兵生活發生了問題」(詳後),劉玉章就以全力推行「雙手萬能,克難生產」,「愛民助民」兩運動,同時舉辦「官兵慶生會」,和「官兵代表大會」等來解決問題。在「愛民助民」方面,他曾說:「咱們現在所走的是最艱苦的道路,除了我們自己要求生存發展外,還要與民眾做到水乳相融,才能軍民團結產生總體的反攻力量。」又說:「台灣同胞在日本人長期壓迫下,生活夠苦了,現在又有匪諜在社會上造謠,國軍回台,稍有不慎,就會被利用為挑撥離間的機會。」同時,於舟山撤退時,該軍仍將道路、院落、廁所、住房,收拾得乾乾淨淨。然後,又把百姓的水缸裝滿了水,才依依告別。 其次,在桂將軍的線頭上,我從「桂永清將軍紀念公園」(位於台北中和)中,一篇︿率真亭記﹀的碑文裡,及民國四十三年的︽中央日報︾上,得知桂將軍係於該年六月卅日就任參謀總長,八月十二日晚間因心臟病逝世寓所。同時,又在分別請教了當年在左營軍區服務的前輩作家墨人、資深詩人朱學恕、張默等先生後,得知卅九年時,海軍福利總社確曾在左營開設了可供官兵跳舞、餐飲、住宿的「四海一家」(今仍在),及等同妓院的「海樂酒家」(桂將軍親自剪綵開張)和「日春園」。另位於現今屏山國小旁有「海軍軍中樂園」(恐係後來增設)。 又其次,在張拓蕪︽代馬輸卒外記‧大夥兒的舊情人︾中,得知整縮第廿一師於卅六年三月抵台後不久,在台中市郊從友軍手中接管了一個日軍留下的「慰安所」,有日、韓、菲及本省婦人卅名。該部以「放特別假」及配發「特別假票」的方式來繼續維持,並由官兵每人每天扣一兩米和一百元老台幣來供應她們的生活,直到半年後奉命撤銷為止。又,日軍在我國的佔領區安徽宣城東南的孫家埠,也設有「美人寮」。 又又其次,據曾和楊銳在國民黨中央黨部同過事的潘皓教授,在看了拙文︿「軍樂園」的創議人﹀後告知:楊銳曾和同事擺過「軍樂園」的龍門陣,說他起初很反對那件事,後因軍裡發生了強姦民女的案件,他才轉而贊成。潘教授又告知:楊銳早已過世。 依據上述資訊,不妨來爬梳一下前此在探討這個話題時,所留下或延伸的一些問題。 第一、日軍既然在我國的佔領區設立過「美人寮」,且在台灣留下過「慰安所」,相信有不少參加過抗戰及接收過日軍投降的官兵,對日軍這個解決官兵「性需求」的做法應不陌生,只因國情不同,心態有別,我們陸軍的將領不敢講不敢做罷了。桂將軍因思想開放,又出任過駐英、德軍事代表團長,且身在海軍,故能突破禁忌。但也有其背景條件:即我國的海空軍具有「國際軍種」特質,戰鬥和生活條件都很「先進」。此外,當時的海空軍軍階和待遇,部分別高於陸軍一階和兩階,倒如空階少校可換敘海階中校或陸階上校。平時本薪也是高於海(陸)一(兩)階。所以,海空軍早就在各基地、營區設有供官兵休閒的場所。為此,我在論述「軍樂園」這個問題時,是把著眼點放在陸軍(請參閱拙文︿為走過的留下痕跡──陳長慶︽日落馬山︾讀後﹀),海空軍方面,只點了一下「俱樂部」。 第二、普設「軍樂園」一事,不見得是桂將軍在參謀總長任內推動的。蓋據筆者所知,四十三年夏天時,中壢、宜蘭等地就有「軍樂園」了。又,桂將軍上任時,正值「九三炮戰」前夕,為劉玉章要鋼筋水泥事鬧得很不愉快,似無心情去「蒔花種草」。 第三、前說楊銳在澎湖建議設立「軍樂園」一事,應有口述歷史的誤差。因為三十八年的六、七月間,大局正處風雨飄搖中,且該軍動向不定。只駐了約一月,調台灣,再增援舟山。在當時,似乎沒有餘暇去做一件並非急需的工作。同時,影響觀念改變的客觀環境,如孫立人接掌陸總、美軍顧問團的成立等,都沒有到來。沒有時機,如何成事?若說五十二軍於四十年冬天又去了澎湖(劉玉章和劉毅夫均未曾提到),則金門已開始試辦了,何須再由楊銳來建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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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蘋果心
──獻給愛子女的媽媽們 孩子放學回家,都會讓她先吃個水果,母女的對話都是這樣的:「寶貝,要吃什麼水果呢?」女兒總是回答很標準的答案:「馬麻,就來個蘋果吧!」遺傳真是可怕,超愛吃蘋果的我,女兒也是蘋果擁護者。為了省時間,我總是削成一小片一小片,然後留下中間的果核,削好片的蘋果裝在女兒專用的碗裡讓她享用,做媽媽的人邊啃著蘋果核邊準備晚餐,初時,女兒曾很好奇的問:「你在吃什麼呢?」「這是蘋果心啊!」日子久了,就算我沒空吃蘋果核,她也會留著,因為,她已經認定媽媽最愛吃蘋果心了。 多年前,曾看過一篇文章,有個做母親的人即將告別人世,孝順的兒子們希望讓母親吃點愛吃的東西,因為,俗話說:「生前一顆豆,卡贏死後拜豬頭」,當媳婦端來平常婆婆最愛吃的魚頭時,這位母親突然放聲大哭,因為,孩子小的時候,不懂得吃魚頭,所以,她都先把魚頭留著,魚肉給孩子們吃,等孩子長大,又接著幫忙帶孫子,同樣的,魚頭又成了她的專屬食物,也因此,沒有子孫知道其實她也很愛吃魚的其他部位的,這一痛哭,哭出心中多少年來的感慨。我想: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飯桌上看到孩子們特別愛吃某道菜時,絕對不會在孩子們還沒吃飽前動筷子的。 隨著女兒出嫁、媳婦入門,以及所有小寶貝們的陸續報到,我家已經可以用枝繁葉茂來形容,假日,媽媽總要開始操煩哪種食物誰不愛吃、哪道菜多煮可以讓女兒帶走,家中的兩個大冰箱,永遠塞滿滿的食物,我的妹夫曾開玩笑說:「萬一有戰爭發生,無法外出時,家裡的食物可以吃上十天半個月。」其實,這樣的形容真的不誇張。也曾問媽媽,可不可以不要買太多菜啊!肉啊!她總是很難接受的反問:「多準備總是好的,萬一不夠吃,怎麼辦呢?」弟媳婦未入門前,我們這些女兒賊都會很努力的要把冰箱的食物帶走,因為,住在家裡的弟弟妹妹們都會要求大家幫忙清剩菜,以免他們天天都吃同樣的菜色,弟媳婦進門後,更是熱心的幫這些出嫁的姊姊們搬冰箱裡滷好的肉、煎好的魚等,因為,她認為婆婆最大的興趣就是買菜、做菜,為了讓婆婆生活有更多樂趣與原動力,所以,請大家一起幫忙帶走食物,讓家裡的冰箱可以清出一些空位來。所以,當同仁們看到我享用有媽媽味道的飯盒時,都會以不可置信的語氣問我:「那麼忙,還能夠做菜,不容易喔!」我總是得意的回答:「我會煮飯啊!」天曉得我就真的煮飯而已。 鄉居的婆婆,則是在兒子的車才剛回到院子裡,就已經叮嚀外勞到菜園採菜,有時候連著兩個星期都拿同樣的菜色時,我都會面有難色,因為,青菜吃不完會爛掉(不能放冷凍庫),起初,老公也會試著要拒絕婆婆大把大把的青菜,日子久了,做媳婦的人開始體會做媽媽的心情,無論婆婆在後車廂裝多少菜,都會欣然接受,因為,我可以帶回去與左鄰右舍分享,沒有撒農藥的青菜,對生活在水泥叢林的鄰居們而言,可是非常珍貴的。這樣的心情轉換,我突然發現,婆婆看見我回家都好開心,因為,媳婦對青菜的新鮮讚譽有加,讓她覺得非常有成就感。 那一天,一起用餐的同事也是來自金門,問起清明節沒返鄉的她,竟然也有滿滿一冰箱的食物時,真是覺得做媽媽的人無論如何都害怕孩子們在外頭沒吃飽,因為,只要準備一份牲禮拜拜的清明,為了要給台北的女兒吃金門的土產(魚、豬、雞),所以,還特別準備了兩份,中午拜拜完,立即到郵局快遞,晚上飯桌上可以直接動筷子,這個同事很無奈的告訴我:「真是沒輒啊!我吃到都怕了。」天知道,當年清明節都會返鄉掃墓的我,阿嬤連擦餅皮和炒好的擦餅菜都會幫我準備好,超重的行李要收費,到台北要搭計程車到車站,然後,要趕著送回苗栗給阿嬤最掛心的老爸享用,這些交通費換算下來,真的非常可觀,可是,看到阿嬤懇求的眼神,以及那句口頭禪:「人到,物到」的至理名言,我就又乖乖的把超過自己能耐的食物扛著走。阿嬤過世後再回金門,突然發現沒有多出來的行李要帶,竟然還真的有些不習慣。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媽媽都擔心孩子吃不飽或營養不良,所以,盡其所能的希望能為孩子多準備一些食物。而來自婆婆媽媽的愛,都在我也當了母親之後才深刻體悟到,女兒賊也好,媳婦賊也罷!能有這個福份被照顧,真的很珍惜,但願這樣的日子歲歲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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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戒嚴期的戰地教師
金門,因為是戰地,在戒嚴期,你想在當地當老師,你必須另具備又不是明文規定的工作,也沒有事前先告訴你的,你自己要準備一些條件,才有能力當上戰地的教師,否則,你絕對無法適應。那些條件呢?就是要能文能武,做到「上馬殺賊,下馬草露佈」,不然,事到臨頭,你想逃也逃不了,你想避也避不開,因在急之際,大敵當前,正需要你參加戰鬥的一份子,你就要有擔當,要有負責任的勇氣,你才能配合上時代的考驗。 當戒嚴期戰地的老師,除了要具備師範學校所授給你的基本應修的科目之外,更重要的,在戰地的教師,為了當時之所需,在課程的日課表,是無法另加再排上去的,只可隨機應變,活的應用,視局勢而變化,看情況而決定,且要有膽識、有判斷力,有領導學生之方法。好比臨來砲擊,你要指揮學生疏散,或速進防空洞,這個就是一件大學問,尤其當小學老師,小朋友那麼小,要訓練他們如何聽對岸砲剛出口的砲聲,就可判斷砲彈會落在何地,且會鎮靜進入防空洞,這件事情,就不簡單了。 剛才所舉的,只是在校教學及保護學生安全之工作,在老師方面,可以說只有一小部份的工作,尚有更重要的,當時的金門,是以軍事第一,戰鬥為先,凡住在金門的,無論軍民,只要是適齡的,人人都有編入戰鬥任務,老師及農工商,當然亦不例外。 現在,我來談一談戒嚴期戰地老師的工作,除了學科及術科應上之外。在上唱遊課時,也要與小朋友們,同時唱,一齊跳,尚有加上教育學生,如何保密,如何防諜,如何防砲,其主要之目的,就是為了求得安全,且使島上,可以「固若金湯」。 尚有,每當週六,必須擦槍,每個時段,必須打靶,每個寒暑假,也常有集訓,參加的老師,不分男女,只要你是老師,你就有資格,你也必須要參加。像這些工作,凡是在金門當過老師(指戒嚴期的老師)的,他們因為有親身經驗,所以大家都很了解,也都有嚐過,這也是戒嚴期戰地教師的特色,也是當時一件很光榮的工作。 還有,更特別的,每當老師集訓的時候,多數是以政治課及軍事課,在軍事方面,且須配合軍事行動。借用的訓練地點,都是集中在陸軍士校,期間大約是一週,於上操場時,那些調來的教練或班長,有些是金門的子弟,而且也是這些受訓老師的學生,以前他們去讀士校,也是這些老師輔導他們去就讀。現在上了操場,也視同上戰場,無論口令或動作,都是以軍令進行,而老師也很服從,也很配合。在軍事行動方面,雖然無行軍,而有舉行一種夜間正在睡覺的時候,來個緊急的集合,在十分鐘之內,就要將軍裝穿整齊到指定的地點集合。號令之下,男老師和女老師大家很緊張,而乃按時報到。 以當時的金門教師,也是代表了金門精神,尤其戰鬥演習及「八二三」砲戰與「八二三」十周年,和二十周年這幾個階段,金門的局勢非常緊張,所有民防隊及老師,都是武裝集合備戰。 凡是武裝集合,都是分地區、分地點,其時最主要的是自衛戰鬥村為主,無論白天或晚上,都要輪流站崗,女老師凡是輪到晚上的班,也是同樣要去站她的崗位。因是人人戰鬥,沒有特權,也沒有優待,遇到這種演習,在金門地區,當時的次數很多次,而每次都很逼真。 在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這一次不是演習,而是來真的,所有金門的民防隊員及各老師,晚上都是武裝並集中睡覺待命,那一次金山鄉的女教師,是集合在賢厝那地帶。我的內人也是老師,我的大孩子剛出生兩個多月,每天必須吃奶,但人集合去,小嬰兒不可帶去,吃不到奶,後來好在許鄉長宜琦,視情形特殊,准我內人配合金山中心國校的老師同隊(該校因在我家鄰居),嬰兒才有辦法吃到奶。 砲戰與演習是另一回事,當時的教師,尚有一件最怕金門發生逃兵,當時的規定,三日連營單位自找,三日後,報團部找,一週以後找不到,司令部會通令地毯演習,這個時候,級任老師很怕逃兵藏在他的教室,因無發覺,會與逃兵同罪。記的民國六十五年九月二十日,下午放學後,忽接地區有發生逃兵,因身上帶武器,要通知學生明天不要到校上課,而教師照常上班。害我與趙主任兩人夜間至學校(當時在愛華分校)辦妥防範及通知各鄰長轉知家長。 往事已矣,至今回憶,當了戒嚴期的戰地教師,要回想的事尚多,以當時的處境,當時的內心,當時的努力,全金門的男女老師們,都是表現了很好的金門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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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與蓬萊米
「軍醫組。」 「胡謅,」將軍不認同,「喝一肚子水,鼓著脹脹的小腹,不覺得難受嗎?像我這種將級軍官,又怎麼能和那些校官一起站在露天廁所小便。」 「其實到了特約茶室,就不必再分官階了。」我不客氣地說:「彼此都是去買票,又得按先後順序,少校出、將軍進的情況經常會發生。為了排除殘存在尿道裡面的毒素,和那些校級軍官站在一起小便,並沒有不妥啊,除非不怕性病纏身!」 「你的經驗還蠻豐富的嘛,」將軍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問我說:「你到茶室買過票沒有?」 「沒有。」我的臉頰一陣熾熱,坦誠地說。 「年輕輕的,千萬不要學壞。」將軍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如果發現蓬萊米的檢查紀錄,蓋上陽性反應的話,要趕快告訴我,好讓我心裡有一個準備,到時不戴小夜衣還真不行呢。知道嗎?」 「是的。」我必恭必敬地答。 「你是知道的,副主任這輩子沒有什麼嗜好,僅僅酒、狗肉和女人這三樣。其他的,一概不沾。」 「既然副主任喜歡此道,又怕性病纏身,為什麼非要找蓬萊米不可呢?依她的售票紀錄來看,平均一天接客三十幾人,那麼高的接客率,想不染病也難啊!」我說著,卻也深恐他生氣,趕緊轉換話題,「其實特約茶室每航次都有新進的侍應生,年輕姿色較佳的都優先分發到庵前茶室,副主任可以另外找一個,何必讓蓬萊米給粘住。」 「你年輕、又未婚,不懂得女人之奧妙。」將軍一改先前的嚴肅,含笑而得意地說:「蓬萊米不僅人長得漂亮,服務態度好,全身上下更充滿著濃郁的女人味,我這一生玩過的女人不知凡幾,就是沒有碰到一個像蓬萊米那樣令我滿意的。我已交代過庵前茶室管理主任,不能把她調走。你也要幫我留意一下,找機會給金城總室劉經理打聲招呼。畢竟庵前茶室的環境較單純,那些管理員和我也熟了,每次看到我來,都會主動幫我安排,免得我跟著那些小官去排隊買票。聽清楚了沒有?」 「遵照副主任的指示。」我說後,故意收腿立正,不屑地看著他。 「少跟我來這一套,」將軍瞇著眼,望著白色的牆壁,回復到不正眼看人的本性,「你的一板一眼福利單位沒有人不知道,但如果想跟我作對的話,倒楣的絕對是你,而不是我。你要給我搞清楚,別以為我管不了你們政五組!」 「副主任的命令,政戰部有誰敢不服從的。」我話中含著一絲兒輕視。 「知道就好!」將軍已聽出我的口氣,不悅地說。 4 將軍在台灣有家眷,已是眾所皆知的事。然他在金門所作所為,除了台灣的妻室被矇在鼓裡外,防區的最高指揮部又有誰不知。雖然主管保防業務的政四組由將軍所督導,但政四所屬的「一○一工作站」與「反情報隊」,倘若蒐集到不利於將軍的情資,依然可以越級直達「主任辦公室」和「司令官辦公室」。因此可想而知,主任和司令官不可能不知道將軍經常到庵前茶室嫖妓的事。然而,將軍是在下班時,循著正常的管道,到庵前茶室找蓬萊米的。雖然他運用特權,事先沒有排隊買票,但事後卻依規定補了票價較高的「加班票」,並沒有違法之處,任誰也奈何不了他?除非司令官下令把特約茶室關閉,或另以行政命令規定將軍不能到特約茶室娛樂。這二種理由畢竟太牽強了,它或許也是讓將軍有恃無恐、公開進出庵前茶室找蓬萊米的主因。 人的心理有時是很奇怪的,政戰部有些參謀,明明知道蓬萊米是將軍的老相好,卻故意到庵前茶室買蓬萊米的票。到了禮拜天,甚至還要搶在將軍的先頭,回來後再相互地談論上床時的心得和所見所聞,以及蓬萊米散發出來的稻米香。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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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眼田雞家族
一隻、二隻、三隻、四隻、五隻,我腦海中的影像,就如同影帶播放一般,一掠而過,在吾家的六隻田雞中,竟有五隻已經是四眼的田雞了,唯有最小的那一隻,就讀國中的那一隻小田雞兒,尚未受波及,僥倖的仍然是一隻二眼田雞而已,只是這一隻未蒙上四眼的小田雞兒,每天亦是在電腦與電視上渡過,雖然我強烈的提出警訊,再不節制,這最後的堡壘,大概不久也會被攻破而淪陷,然則,在未造成事實之前,人都是不會相信自己也會如此的,所以我不知道再多久,我們家這最後的一隻田雞兒,也會變成四眼田雞哪! 說到四眼田雞的由來,我想,那就應該追本溯源一番,好好的追查清楚,首先,就由我先查起吧!祖父母、父母親,在他們的年代裡,鎮日裡忙於農事和海務,每日為三餐而餐風露宿,汲汲於為裹腹和養育我們這一些晚輩而忙碌不已,不但沒有時間,也沒有電視和電腦這一些物資的誘惑,所以人人雙眼從小到老,都是光明如火炬,沒有一個是四眼田雞人,譬如父親大人,現在年紀已經八旬有餘,不用眼鏡,金門日報如蟻螻般的小字,在他的眼裡,仍是字字清晰呈現其眼前,而母親大人,也只因年歲大了,才有老花的毛病,唯有在做針線活兒的時候,才拿出老花眼鏡來戴一戴,否則,平常時候也是未見隻鏡在臉,實在令我讚佩不已;而我們兄弟姐妹六人,亦復如是,唯有我晚節不保,變成唯一的一隻四眼田雞,其原因容後述明吧! 再者吾妻,親愛的老婆大人,追其祖上三代和兄弟姊妹六人之中,亦沒有一個是四眼田雞,唯一的例外,也只有老婆大人一個而已(我認識她的時候),打從高一開始和她同校、同班、同學伊始,就看到她這一隻四眼母田雞,眼鏡加在眼框上,一付溫柔賢淑,又蠻有氣質的模樣,雖然讓我私心傾慕,戀戀不已,然而,打從何時她變成四眼田雞的,迄今,我仍未好好的拷問她一番哪!然而,就這樣,打從步上紅地毯的那一天起,我們這一公一母兩隻田雞兒,就變成四眼六鏡了,在數學的領域裡,不是有一個說法嗎?正正得正,負負亦得正,而正負所得的結果則不是正就是負了,我想,吾家應是屬於後者吧!受到老婆大人這一隻四眼田雞的感召吧!所以才會慢慢向其看齊,變成四眼田雞一族的吧! 玩笑歸玩笑,我想,我們一家子會變成四眼田雞,應是其來有自的吧!老婆大人的就不用說了,就從我談起吧!從小到大,歷經求學、服役、到社會服務的歷程裡,個人一向也是雙眼清明澄澈,炯炯有神(雖然是單眼皮看不出來),然而,唯一的缺憾是人長的高大魁梧,虎背熊腰,卻有一雙清秀的雙眉,說好聽點,正是人家所謂的眉清目秀,而說不好聽的,是毛疏眉稀,每當運動或工作過後,總是汗流浹背,滿頭是汗,由額頭順頰而下,而由於沒有眉毛的阻攔,不像濃眉大眼的人一樣,汗水能從眼睛的雙側流過,我的汗水總是直接傾洩而下,直接跑到眼睛裡去巡迴一遍,再順流而下,因此,雙眼總是刺痛不已,所以總是因忍受不住而用雙手去揉擦,久而久之,就把眼睛給弄壞了,再者,到金沙鎮服務的時候,那時候的村里幹部,每天都要輪值當班,在汶沙里的時候,因為有三個人,是每三天輪值一次,而在光前里時,因為只有兩個人,所以是兩天輪值一次,猶記得,每到個人輪值當班的當天晚上,辦公室總是熱鬧非凡,老少齊聚一堂,拚打克難式的乒乓球,人少時單打,人多時就雙打,輪番上陣,真是打得不亦樂乎,欲罷不能,直至深夜十二點,或凌晨一點方休,略事休息以後,洗一洗澡,往床上一躺,電視機一開,每每都看到凌晨三四點,甚或五六點,徹夜未眠,長此以往,以致於個人也就變成家族的第二隻四眼田雞了。 至於孩子們,老大、老二、老三這幾隻較大的田雞,會導致現在的結果,究其原因,其實與個人大同小異,皆因電視、電腦之為禍而至的呀!話說孩子們還小的時候,金門地區之電視收視,只有中視、華視、台視三台而已,且收視時間有限,節目到夜裡十二點就一律打烊了,唯有乖乖上床睡覺的份兒,然而,自從有了第四台以後,孩子們看到他人家裡都有第四台可看,也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央求我架設第四台,個人一方面在孩子們的百般央求下,二方面也想多欣賞一些其他而多元的節目,所以也就從善如流的裝設了第四台,讓他們盡情的觀賞了,剛開始,還會節制他們看電視的時間與距離,但是時間一久,日久生頑,也日久生忽,也就順其自然了,緊接著,孩子們一個一個長大,電腦也愈來愈普及,為了學習上的需要,電腦也就一台接著一台買,一台接著一台更新,孩子們整天在電視、電腦的螢幕前打轉,所以,不變成四眼田雞家族的一員也難矣!如今,就只剩下最小的這個小傢伙,在老婆和我較關心、注意、與責備的情形下,目前是唯一還沒有拿鐵條加玻璃,架在自己臉上的人了,只是如果再不知節制,我想再不久後,也終將成為四眼田雞,使吾家變成真正名副其實的四眼田雞家族了。 至於四眼田雞有什麼壞處呢?經過這十來年的親身體驗,我只能說不方便,非常的不方便,不方便極了,記得第一次正式而長期戴上眼鏡的那一年,大概是民國七十九年左右吧!是年的夏天,中午個人還是會返家用午餐,時近下午一點左右,從冷氣房裡一出來,騎上機車,就往上班的路上走了,只是車行近五百公尺左右,怎麼我的眼睛愈來愈模糊了呢?才幾秒鐘的時間,眼前竟是一片白茫茫,嚇得我趕快停下機車,心裡想說完了怎麼會這樣,眼睛是不是瞎了啊?可是,當拿下眼鏡的時候,太陽又非常的刺眼,我才終於舒了一口氣,也才放下心來,用手一抹鏡片,原來是鏡面被由冷遇熱所起的霧氣所籠罩呀!擦拭過後,才又放心的騎車上班,以上是烏龍事件一樁,博君一燦,然而,戴著眼鏡是真的非常不方便啊!運動的時候容易掉落,流汗的時候則容易滑落,灰塵過多時,或遇到雨天的時候,又阻擋了眼睛的視線,真是令人煩惱不已,四眼田雞帥嗎?遜斃了。 人家說:「眼睛為靈魂之窗」,一個人如果擁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則他的世界必定是彩色的,如若不幸,他的眼睛失去了光明,則這彩色的世界,就會馬上變成唯一的黑,(當然,這只是表象,真正的色彩與世界,存在於每一個人的心中,不管眼睛是明或是暗)有這一雙靈魂之窗,我們不僅能夠看清這大千世界,樹林花海,山川海湖,更能夠閱讀文字與圖像,以擴大自己的智能和視野,使心靈與真、善、美能夠更趨一致,使世界更加美好,所以,奉勸吾子與諸君,妥善保護好自己的雙眼吧!可別像我現在一樣,老眼昏花,見山非山,見人非人,有的只是模糊的一團灰色影像,橫亙在眼前,需要借助另外兩片玻璃鏡片,而變成名副其實的四眼田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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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下午
很閒爛的午後。混自己 在攝氏三十一度C半的陽光和體溫一樣騷 影子被拉成像布烈松剪輯。草率的寂寞 咖啡店外的落地玻璃漂浮著不安定靈魂 我看見集體肉身大量逃亡 接完手機裡的哭聲。開始性幻想 聽帶傷民歌。太老曲調總會有逗人鄉愁 上完兩堂課後就想找流浪的方式 打嗝聲從喉淵冒出驚嘆號。有時是句點 想像春天之後熟透樣子。咬一口蘋果 然後撫摸潛意識。鑰匙圈 默念。遠方的般若波羅蜜多金剛經。心是禪 還有七張未完的稿子和一首即將臨盆受孕的詩 三點四十五分隔壁有剛出爐的麵包香。懷念起母親手工發糕 我的人生有點傾斜。朝北向西 長壽煙和咳嗽聲熄滅了很久孤獨城市。一個人 翻閱從誠品買來的唐文標和尹麗川。冷和熱沸騰 不小心掉在他們共同的一五六頁底層 現在是時針下墜的午後。杯洞有半顆落日 一部載滿生活重量的發財車快速閃逝眼前 忽然想起張愛玲和海明威那句太陽依舊上升 這是輪迴。許多腳步聲慢慢醒過來 移位。終究要結束。一個人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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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與蓬萊米
儘管侍應生每週一都要做例行性的抹片檢查,三個月必須抽血檢查,但還是不能讓性病完全杜絕。試想,一個一天和幾十位男人性交的侍應生,再怎麼防範,依然防堵不了性病的侵入。然而,倒楣的並非只有侍應生,那些守候在這方島嶼等待反攻大陸,偶而必須到特約茶室解決性事的三軍將士,也不能倖免。雖然好心的軍醫組在每處售票口都張貼「性病防治須知」,教導官兵如何防範性病,但似乎很少人會去信那套:「事前多喝水,事後要小便」或戴上免費提供的「小夜衣」,因此,中鏢的嫖客不分官或兵。 若依常情來判斷,高官中鏢的機率往往會比小兵高,因為侍應生有一對勢利的雙眼,不敢得罪大官。有些高官為了能在侍應生懷裡多一點溫存,會另給小費來博取她們的歡心,以便辦完事後,還能賴在她們床上多磨蹭磨蹭。然若依醫學常識來分析,男性在洩完精後,某一方面的抵抗力會較薄弱,這個時候正是病菌侵襲的好時機,這也是高官被傳染的比率會比小兵高的主要因素。而小兵一上床,侍應生就「快一點,快一點」猛催啦。他們辦完事,馬上就走人,甚至部分老實一點的小兵,還提著褲頭,邊走邊扣皮帶環,再順便到露天小便池,撒一泡尿,把殘存在體內的毒素排放出來,如此一來,中鏢的機率當然會減少。 不出所料,將軍終於中鏢了。 並非我幸災樂禍,而是那晚我被叫去訓了一頓,心有不甘。 「特約茶室星期一的抹片檢查,你們有沒有派人去督導啊?」將軍蹺著二郎腿,雙眼看著牆壁問我說。 「報告副主任,依權責由軍醫組派人督導。」我立正站好,表情嚴肅地說。 「如果侍應生賄賂軍醫,不確實檢查,再偽造檢查紀錄來矇騙你們,該怎麼辦?」 「這種事情從未發生過。」 「庵前茶室那位叫蓬萊米的黃玉蕉,有沒有送性病防治中心治療的紀錄?」 「最近幾個星期的檢查紀錄表,好像沒有看過她的名字。」 「我就知道有問題,」將軍突然把頭轉向我,雙眼睜得大大的,「自從蓬萊米到庵前茶室後,我就沒有買過其他侍應生的票。現在好了,我鐵定是被她傳染了,下部紅腫不舒服啊,只好硬著頭皮去打針,而那些蒙古大夫竟沒有檢查出她患有性病。」他說後,用食指指指我,「你回去給我查清楚,是不是有人收了蓬萊米的紅包,擅改檢查紀錄,明知她患有性病而不送醫,還讓她繼續營業,把性病傳染給別人。」 「報告副主任,」我依舊立正站好,竟然不經意地脫口說:「玫瑰多刺,許多長得漂亮、票房紀錄高的侍應生,都是性病的高危險群,您千萬要小心啊。」 「放肆,」將軍瞪了我一眼,「還要你來教訓!」 我無言以對,雙眼目視著他。 「對於性病防治這方面,你們承辦單位要嚴加把關,不要凡事往軍醫組推,官兵的身體比什麼都重要。」將軍的口氣緩和了許多,「我官那麼大,萬一被傳染到,只要到尚義醫院打打針就沒事了,其他官兵那能像我那麼方便。」 「我們在特約茶室的每一個售票處,都張貼著『性病防治須知』的警告牌,買票的官兵只要遵照它的警語行事,被傳染的機率會降到最低。」 「裡面說些什麼?」 「歸納出來,最重要的有二點,其一是戴小夜衣……」我尚未說完。 「男人戴那種東西,還有什麼快感可言,不覺得太無趣了嗎。」將軍搶著說,而後問:「還有呢?」 「事前多喝水,事後要小便。」 「是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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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古鳴今》統一,八字沒有一撇?
─大陸百姓看連戰的題字─「中山美陵」 國民黨主席連戰訪問大陸之行,在臺灣再度挑起藍綠大打出手,鬧得不可開交。但是在對岸,卻是個名副其實的香餑餑(比喻受人喜愛的人或事物)。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歷史時刻,兩岸人民的理解角度與深度,恰恰反映出兩邊政府政治思維的層次。 以連戰在中山陵的「中山美陵」四個題字,國內電視媒體普遍的反應是:字寫得實在不怎麼樣,還有題字內容也沒什麼深意,真是錯失引起媒體關注及報導的大好機會。但是,大陸人民的看法卻很有意思。在此,願意轉述一下大陸網友對這次題字的一些看法。 首先,有大陸網友發現了連戰題字中有一些「缺筆」(或是說錯別字),因而提出是否有某種政治意涵?網友認為以連戰的文化素養,「美陵」這麼簡單的字,應該不會寫出錯別字。連戰題詞「中山美陵」,其中出現「美」字少一橫,「陵」字缺一撇。應該是意味深長。該網友猜想連戰是說:「中山之美」或「中國之美」少「一撇」表示少了臺灣島。 緊接著,又提出連戰的簽名很有講究。「連」字未變,「戰」字的左邊「單」改為「占」,寫作簡體字「戰」,取「不再單獨作戰」之意。合起來意思就是:「血肉相連,從來未曾改變。化繁為簡,不再單獨作戰。」 此時,有其他網友附和,表示認同。認為是美中不足啊,所以要缺筆。第一個網友並引用了一段有意思的故事作為佐證。內容是關於張作霖(張學良的父親)的小故事,描述日本人聽說張作霖大帥毛筆書法頗佳,於是想索取一幅,張作霖手寫了一個「虎」字,落款寫「張作霖手黑」,日本人頗為不解,以為應該是「張作霖手墨」才對,張作霖道:「我是寸土不讓」。網友見了這則故事,對當年叱吒風雲的大軍閥張作霖頗具好感。 先不說連戰是不是有這樣的政治詮釋動機在,但是網友的解讀,卻讓連戰的政治深度頓時高了起來。當然,也有網友不表認同,認為』中山美陵』應該是』中山英陵』,甚至,就是單純的錯字。網友同樣引用了另一個故事作對比,說:有一次,史達林同志在一篇作品中把愛情少寫了一個字母。拿到報紙上發表時,編輯們不知所措了││史達林同志永遠正確,這個字怎麼會錯呢?後來大夥一討論,明白了││史達林同志的這個字是表示社會主義愛情不同於資本主義愛情,當然得寫出新意了。於是把這個少了一個字母的愛情未做修改予以登出,並附上評論││史達林同志這個字反映了社會主義健康、純潔的愛情,與腐朽、墮落的資本主義愛情截然不同云云。後來史達林同志看到報上的文章,在上邊寫了一句話:「││笨蛋,此係筆誤!那是我寫錯了。」 這則笑話,當然也生動的譏諷了那些逢迎拍馬之徒的蠢樣。不過,多數網友還是認為連戰訪大陸,是國民黨欲在臺灣起死回生的重要舉措,因此,每一個細節不可能不精心考慮。另有網友是這樣解釋的,無王則民主,依法治國,真正實現以人為本,人人平等,是真美也!大陸缺少蔣先生一陵不美也!中山先生的遺願缺少一橋一島,美中不足,不完美也!還有網友直接斷定,這題字內容怕是在臺灣早已經由公關專業人員設計排練很多次了。 還有網友扯得更遠了,認為:外蒙古與臺灣,用一橫和一撇來表示!此時,有網友下了註腳,表示:越說越離題,越說越美麗,真實的謊言就是這樣「煉」成的!而事實上,這世上許多事不都是「穿鑿附會、弄假成真」嗎?另有網友又蹦出了新的見解:「統一,就差『一撇街』!」。料定中山陵題字,是何等的大事,錯別字或筆誤決不可能。此時,有河南網友以為,題字都被賦予了這樣美麗的傳說,連戰本人是不能再說話了,說了就會有焚琴煮鶴的感覺。 網友推論,關於連戰的簽字繁簡結合應該是有寓意的。因為臺灣不用簡寫字。「連」繁寫,是意味著統一相連要大做文章。「戰」簡寫,是意味著兵戎相見已淡化成為歷史。 這樣的解釋也不錯。最妙的解釋終於在另一個網友的詮釋下誕生了:「統一?八字還沒有『一』『撇』。」,缺少的一橫一撇,被巧妙的和兩岸的統一議題扯上關係了。 妙吧?大陸網友的政治悟性真是不簡單吶!當然也有堅持單純題字看法的,認為所有的揣測和美言,都是馬屁精!並舉例:「宋真宗與大臣一起釣魚,一直無魚上。宋真宗覺得掃興,丟面子,漸漸不耐煩起來。丁謂在旁看的明白,立即賦詩道:「鶯驚風輦穿花去,魚畏龍顏上釣遲。」原來是真龍天子把魚嚇跑了!真宗大悅,不快之情頓消。沒有政績,只有劣的丁謂能擠掉寇準升任宰相,顯然與這張巧嘴有關係。」 還有更強、更愛國的網友認為:此字既可讀「美」、也可讀「英」;寓意「美英」兩個帝國主義國家入陵了,死亡了。哈哈!實在誇張得有意思。但也有更細緻的網友,觀察到更細微玄機:「戰」--少一點:「戈」成了「弋」(換點為),寓化干戈為玉帛,咱們不打仗了。 連戰寫了幾個字,就像放了一串鞭炮,每一顆霹靂啪啦的鞭炮響聲都不一樣,都饒富深意。不管連戰的題字是否有什麼涵義,現在看來都不重要了,但是,很顯然的,兩岸的百性在解讀政治符號的能力上,是有極大差距的。這也是為何筆者急切希望跟鄉親分享大陸網友的解讀。希望咱們在莞爾一笑之際,也能夠警覺到自身的浮躁與淺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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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的俗語話》童生躇著槍兵
科舉時代,凡參加府州縣學考試,尚未正式入學者,稱為「童生」,入學後即為「秀才」,亦稱「生員」、「庠生」,所以「童生」就是通常大家心目中知書達禮的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也應是彬彬之士。「槍兵」則是字認得不多,理懂得亦少,率性粗直的武者,一旦「童生」真的「躇著槍兵」,兩者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發生什麼樣的事端,非實地臨場,誰都無法揣測預料,這與「秀才遇到兵」所揭示的意涵是一樣的,就是一般印象中的「有理說不清」。先民留下的俗語話中,許多是對比強烈到幾乎誇張的程度,像「大鼎炒九蟻」、「食虎吞象」、「檳擔鼻欄」,都是以大小、強弱來突顯所要表達、警示的寓意,使俗語頓時生趣盎然,張力十足,後韻無窮。 不是只有「童生」才會「躇著槍兵」,也不是只有「童生躇著槍兵」才會有事故發生,現在的社會去科舉的年代已經很遠,今天所謂的「童生」,應是「弱勢族群」的另一稱呼,而「槍兵」在現代也不是「老粗」、「二百五」與「不講理」的代名詞,是「權勢」的化身,隨時隨地可以強詞奪理,硬拗硬壓,雖不「得理」也可以「不饒人」,這迥然不同類型的人,在社會上與人群中是比比皆是,兩者相躇,「童生」往往「三下兩步半」就輕易地被「槍兵」打敗了,因為從彼此爭論聲調的高低,肢體動作的大小,氣勢的強弱就勝負立分了,這種不平衡的社會現象,充滿了無力與無奈,只是我們的上一代對子弟的期望是無論寒窗苦讀的「童生」,或是保國衛民的「槍兵」,都是前途發展的方向,最怕的是「文呣成童生,武呣成槍兵」,文不成文,武不成武,高不成,低不就,那就可嘆了。 就金門而言,二年級以後的鄉親,一甲子以來,幾乎都是周旋、糾纏,生活在「槍兵」所主導的圈圍中,縱想掙脫,也是無能為力,是金門鄉親的宿命,抑是時代的劫難,已不必太過在意,因為「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首先是當「金門良民躇著日本軍閥」:二十六年抗戰爆發,十月日本軍閥就公然竊據金門,表面是以溫和手段奴役鄉親,實際上帶來的是立即的苦難,此時,對外通往全部斷絕,大多數鄉親賴以維生的「僑匯」隨之涸絕,接著罩頂的是暗無天日的「飫饑失頓」、「渡日如年」的八年煉獄。可憐善良、純樸的僑鄉,竟成為日本軍閥鐵蹄下的無辜災區。現在竟有人以穿和服,講日語,率眾參拜日本神社而沾沾自喜,引以為榮,在歷史的照妖鏡下自然就原形畢露,無所遁形,「賣台」嘴臉,一覽無遺,掩遮不了的。 好不容易熬到抗戰勝利,想不到三十八年「金門百姓」又「躇著國共戰火」一燒五十年,這段歲月呈現在金門鄉親共同的遭遇與永難磨滅的記憶。好在鄉親們在血液中帶著先民當年避難島上的那種充沛的生命力與堅韌的意志力,毅然地無視於漫天的砲火與滿地的彈坑,昂然承受「食苦若食補」的試煉,到如今親身體會「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真實性,在風雲際會與時代機緣中,開創浯鄉另一個嶄新的榮景。 另一個算是歷史事件,因戰爭成了幾十年來無解的局面,就是鮮有人知的「會元墓園躇著戰車營區」,因為兩岸的情勢一直持續中,使得會元後裔從開始就在無力、無奈中,不發一言,不是對祖先陵墓經年受輾壓殘踏默許或默認,而是深明大義,不忍在緊張情勢中,影響軍事的需求。明萬曆二十九年辛丑科會元,傳臚許獬不幸於三十四年(西元一六○六)病逝後葬於山前社的石獅山下,俗稱此墓為「石獅披鐵甲」,石獅山地形險要,不知何時被國軍列為軍事重地,建戰車營區於此,因缺對外通路,即自行在會元墓龜之上闢路而過,自此,「鐵甲車」每天往返輾壓,是否應了「石獅披鐵甲」之言不得而知,只是看在子孫眼裡,心中是感慨萬千,兩年來曾與軍方溝通協調,交涉請求最好將營區他遷或車輛改道,曾經會勘,尚無定案,九十四年四月十日在墓園舉行春祭大典,行大三獻禮,一致決定在年內動工修建,並請求金門縣政府鼎力協助完成,使四百年會元陵墓重現風貌,也解除會元後裔始終被壓得透不過氣的感覺,金門會元許氏宗親會將在近期報請金門縣政府、金門防衛部實地會勘,在金門陸續解嚴開放後,會元古墓將是中外訪客尋源探勝、親炙會元文采風華的景點。這個有點「張飛打岳飛」的事端,如不在近期妥為解決,「會元墓淪為戰車道」將為歷史留下「我們都是一群不識理」的讀書人的特大號冷笑話。 (小時候每隨大人們前往祭祖,必與同伴相招上石獅山尋「仙腳跡」,此二尺長,寸許深的腳印,據傳是乞食身、皇帝嘴的「盧遠」自後沙、嚨口前往許坑所留下的,承山前老友許水生兄告知,腳印在軍營內,閒人不得入,有機會將為我引導前去瞻仰此仙履勝蹟,如有所得,必呈奉分享。謹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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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在好滋味
(一)烤地瓜 趁著風和日麗的春日,屋外太陽展露難得的笑臉,孩子們慫恿著來烤地瓜;雖然有時還會春寒料峭的襲得人們措手不及,但堆土窯的樂趣,似乎引發大家極高的興致,因此也顧不得那寒風刺骨的難受了。 孩子們期待著堆土窯的時刻,起個大早和同學們相約上市場買來地瓜,找在自家旁邊,較平坦的田地搭起土窯,幾個孩子相當投入的搬土塊,將大土塊放下層,至上慢慢縮小土塊,土塊一塊塊的被疊起來,沒多久便完成一座尚稱可觀的土窯了!接下來奮力的找尋,樹枝、木板、紙板等能燃燒的物品當燃料,再點起火讓木柴灼燒,放入土窯裡頭,此時主角地瓜終可出場,放置於燃燒的土窯內,將周圍土塊堆蓋在地瓜上面,再蓋層沙子於其上保持溫度,使地瓜在窯內慢慢燜熟。 孩子們開始計時,頻頻追問:「不曉得好了沒?」、「可不可以打開看一下?」打量這些地瓜,嗯!差不多需要一個小時來燜燒吧!經過漫長的等待,我們齊力剷開沙土,挖出窯裡的地瓜,熱騰騰的地瓜直冒白煙,大家迫不及待的想驗收成果,一人抓一個來剝,燙手的地瓜,讓孩子們必須交互換手,才好不容易能剝完一整顆。 哇!內層黃澄澄的模樣,呈現漂亮的顏色,雖然外表灰灰黑黑的,不甚美觀,但絲毫不損地瓜的口感、咬勁十足、香Q鬆軟、甜而不膩的好滋味,盡留舌尖,真想大大的咬上一口,又怕滾燙的溫度傷了嘴巴,只好小口的品嘗著土窯地瓜,原來透過土窯烤出來的地瓜,是這麼好吃、這麼有趣呢! (二)豬油拌飯 那天中午,不知是哪戶人家正在「炸」東西,陣陣薰人的味道,透著窗子飄進屋裡,仔細再聞聞,好像很熟悉耶?但又像是非常遙遠的記憶!賣力的搜尋下,這不就是「炸豬油」的味道嗎? 記得以前老爸最愛豬油的香味,舉凡煮飯炒菜都愛用豬油,他常常要求母親到市場買回大塊肥豬肉,切成丁塊狀入鍋裡拌炒,自然會衍生出許多的油份,不一會兒整鍋油渣,已在「油海」中載浮載沉了。 「豬油渣渣」可以加點青菜一起炒,青菜多了油脂和一股肉香,吃起來格外清脆爽口,或做些醬油水放入渣渣熬煮,即成下飯的肉燥醬汁;豬油的用途則更多了,除了平時炒菜用到它之外,老爸最愛添碗熱熱的白飯,上頭淋上兩匙豬油和幾滴醬油膏,攪和著濃郁的香味,在冬天的夜晚,那風味特別吸引人。 鼻頭深深一吸,大口的送入嘴裡咀嚼,所有的滿足都順著喉頭下肚去!見老爸三兩下工夫就解決掉,一碗接一碗的吃光光,拌著豬油也能如此啊!看得我躍躍欲試,除了猛嚥口水,還鼓起勇氣央求老爸也讓我吃一碗(因老爸平時只消張開喉嚨一出聲,就像雷公吼得響亮,所以我心裡畏懼得很!),老爸回應:「你唊不習慣啦!」我硬著頭皮耍賴,老爸拗不過我的纏功,只好給我來上一碗!吃下第一口滿嘴油,接著露出滿臉的甜蜜,米飯真的好香好滑喔!沒幾分鐘,父女兩人把老媽那鍋白飯吃去大半,直到打個飽嗝,才驚覺豬油拌飯的威力,是如此地強大啊! (三)肉燥茶油拌麵線 舊時金城街道上,有間賣薑母鴨的老店,店裡有樣「乾拌麵線」的小吃,令人印象深刻!每次吃著拌麵線的同時,我心裡就有個想法:如果可以用金門的麵線,加上台灣老媽的獨門肉燥,那將是相當幸福的事呢! 台灣的麵線帶有鹹味,所以總令我嫌它美中不足,而金門特製的麵線Q勁夠,又不像台灣的那麼鹹,使我對它刮目相看!幾回買來金門麵線,自己料理肉燥醬拌入,老覺少一味、就是不太對勁!後來詢問老媽,才知我少放「茶油」這味,此後依樣畫葫蘆照做,相似度果然提高不少,但還是很懷念以前老媽做的那種拌麵線。 在寒冷的冬天,假日的午後常是無聊,這促使老媽煮「麵線」來當孩子們的點心。剛從滾水中撈起的麵線,用冷開水沖一下,放到另一只湯碗中備用,取來早先配飯的肉燥醬淋上,再滴數滴茶油和一和,清香滑溜的口感,順著拉起的麵線,在在挑動我的味蕾,瞬間早已碗底朝天,被我用舌尖舔的乾乾淨淨、一絲不剩,這「飽足感」確實能持續到晚餐前的那段時間。 自從老媽知道,我在金門不好買到茶油來拌麵線,每隔一段時間,就特地寄來兩瓶茶油,讓我拌麵線或者做其他料理,初期用得勤快,而後較沒空閒也偷懶了!一瓶都要用上好久,我就請老媽別刻意的寄來,等我真的用完了,再麻煩她寄來。日前瞥見了櫥櫃上躲著半瓶茶油,又興起了拌麵線的思潮,想想可能要向老人家再要兩瓶,來解解饞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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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與蓬萊米
士官長一轉身,將軍終於露出一絲笑意,順手把杯中殘存的酒喝完,再把酒杯往前一推,期待下一杯狗鞭酒。而喝後是否真能壯如狗鞭,或許,只有將軍的心裡最清楚。 「當了半輩子的官,」將軍斜著頭、瞇著眼,趾高氣揚地對在座的人說:「我既不抽煙、又不賭博,唯一的嗜好就是喝點小酒,吃吃狗肉,替女人看看手相,偶而地到軍中樂園買張票,僅僅這幾點嗜好而已,其他的我一概不沾。」他說著、說著,竟又激動了起來,「我這輩子最討厭那些假惺惺的女人,像藝工隊那位顏小姐,雖然長得不難看,但卻不識相。我只是想替她看看相、幫她解解運,你們說,看手相能不碰手嗎?我只不過輕輕摸了她一下,就不高興啦!她也不睜眼看看,我是堂堂正正中華民國陸軍少將,摸摸她的手是看得起她、抬舉她。老實說,論美艷、論姿色、論氣質,她那一點能比得上庵前茶室那位蓬萊米,每次都把老子服侍得服服貼貼的,這才叫女人!」他說後,突然轉向我,「聽說你跟顏小姐的交情不錯啊,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鄭重地警告你,你年輕、有前途,不要跟康樂隊那些唱歌跳舞的女人混在一起,知道不知道?」 我雙眼凝視著他,沒有做任何的回應。士官長適時取來半瓶浸泡的藥酒,將軍喜悅的神情,儼若見到既粘又爽口的蓬萊米。他拿起瓶子,仔細地端詳了一番,而後興奮地說:「這條狗鞭還真不小,這隻狗少說也有四、五十斤重,是黑狗吧?」 「副主任好眼光,是一隻純種的黑土狗,拴在後面那株芭樂樹下餵養的,連母狗都沒有碰過。這條狗鞭,好就好在這裡,加上珍貴的中藥材,整整浸泡了一年多,喝過後馬上見效,像這種又濕又寒的鬼天氣,少穿一件毛衣也不覺得冷。」 「少穿一件毛衣有什麼屁用,」將軍不屑地,「喝過後那話兒管用又能持久才稱得上神奇啊,其他的都是廢話!」 「副主任您一試就知道啦,」士官長笑著說:「我敢保證,喝過後馬上見效,一定能隨心所欲,讓您天天吃蓬萊米而不厭倦。」 將軍樂得哈哈大笑,其他人雖然感到羞愧,但卻懼於他的官階,無奈地附和著他那充滿淫佚的笑聲。 3 黃玉蕉來金門服務已一年多了,憑著她烏黑的大眼,甜甜的笑臉,魔鬼般的好身材,以及年輕就是本錢的優勢,她的票房紀錄在庵前茶室始終沒有人能打破。或許也是基於這個理由,從她初踏上這塊土地,被分發到庵前茶室後,就一直沒有把她調動,因此,她所接觸到的,白天都是少校以上的軍官,晚上則是有車、有夜間通行證的高官。黃玉蕉除了年輕漂亮外,據說還有一套異於其他侍應生的謀生本領,大凡嚐過甜頭的客人,彷彿都會被她粘住似的,往後一個個都會成為她的老主顧。上校寧願等少校出來,少將也心甘情願地枯坐在管理員辦公室等候,除非不得已,也不輕率地買其他侍應生的票。於是,眼紅的侍應生,就為她起了一個綽號,叫││蓬萊米。 坦白說,在六○年代戒嚴軍管時期裡,金門人吃的幾乎都是生蟲發霉的戰備米,蓬萊米對於一些沒有出過遠門的朋友來說,絕對是陌生的。雖然幾次因公赴台,在友人家吃過,它不僅潔白、米質好,吃起來既Q又爽口,其口感與戰備米相較,簡直是天壤之別。庵前茶室侍應生替她們的同夥命起這個渾名,絕對是褒而不是貶。而蓬萊米這個綽號,也逐漸地蓋過黃玉蕉的本名,讓她在軍中樂園裡,受到百般的寵愛,票房紀錄歷久不衰。 然而,高票房的侍應生,相對地也是高危險群。依特約茶室轉呈上來的會計報表來看,蓬萊米一個月裡曾經售出近一千五百多張的票數,平均一天接客二、三十人次,當然其中有小部分是加班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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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苦楝紫花簇簇開
四月晚春,沒有寒氣,習習涼風不刺骨,當夜幕低垂時,用過晚膳,與老伴相偕,散步於往慈湖的步道上,總有股說不出的香氣,剛聞是淡淡的香味,由遠而近,卻是濃得化不開的香水味,心想哪來晚香玉夜來香,這應不是晚風吹來的夜來香,因附近根本沒有人種晚香玉,可是這香氣又是哪吹送飄過來? 有意無意的,在星期假日裡,和老伴走路回湖下,不經意發現滿山遍野盡是淡淡紫色一片,老伴恍然大悟,高興地說出,晚上散發出來的香氣就是苦楝花了,就當它是好了,可是大白天怎麼就聞不到那香氣呢?想必是另有野草花香,反倒是田裡送過來陣陣的施肥味,好嗆! 滿山似紫霞般的苦楝花,一簇簇的長滿枝頭,輕柔柔地淡淡紫煙,思緒的波浪隨著紫色的浪漫,向老伴訴說著年少時對苦楝花的幻想,長在城裡的女孩,對花草的概念,只有喜歡它的美感,搞不清花草植物名稱,常常張冠李戴,還會把喜愛的花冠上自己特愛的花名。 兒時充滿著好奇,上學時,總愛走不同的大街小巷到學校,有回走過一營區,被二排繽紛紫花吸引著童稚的目光,竟呆住了,好似有首歌在我腦海裡唱起,紫丁香啊它是個什麼樣的花呀?它是朵最嬌媚的花呀!我心裡認定了,這一定就是紫丁香。 等我上了中學,有位教國文的女老師,提到紫丁香,一直說著紫丁香的淡雅脫俗,有多美,多讓人喜愛,還唱起了「紫丁香」這首歌,問有誰看過紫丁香,同學們都傻傻楞住了,你看著我,我望著你,搖搖頭,只有我脫口而出,我見過那紫色的花,大家都興奮得問在那裡? 高興帶著得意的輕快步伐,老師和同學都好奇地跟著我去看我心中的紫花模樣,這下糗大了,一到開滿紫花營區時,竟有同學用閩南話說:什麼紫丁香是苦苓,在場的同學笑了,老師也笑了,原來在那年頭的台灣南部好似沒見著紫丁香的蹤跡。 淡淡的紫花,不叫紫丁香,是苦楝,那麼雅俗的花,為什麼是苦楝的名字呢,美美的花名幻滅成泡影,真叫人失望,還被同學笑我白痴吹牛亂蓋,那紫丁香又是什麼樣的花呢? 苦楝和紫丁香除了花是紫色,都在四、五月春暖開花外,還真不一樣,浯洲芳草內記載:苦楝是楝科,落葉喬木,葉互生,二至三回奇數羽狀複葉,小葉對生,長橢圓形到橢圓披針形,邊緣有鋸齒或深裂,腋生圓錐花序,花萼五裂,花瓣五片,淡紫色,雄蕊十枚,柱頭頭狀,核果橢圓形,熟時黃褐色,春暖之後,葉芽、花蕾才從枯枝抽出,一簇簇紫白色的花束交柔在嫩綠的羽狀複葉之中。 紫丁香嘛?沒見過,從網路下載的照片看來,真的是好嬌媚的花,紫丁香又叫華北紫丁香、龍梢子,紫丁香為落葉灌木,也可長成小喬木,樹高可長到四米;葉為單葉對生,大型的圓錐花序從枝條的側芽長出,在當年長出的新枝上開花,花序長的可達到三十厘米,花的顏色為紫色,在四月份開花時候,滿樹紫丁香花散發出透人的香味,是園林綠化的優良樹種,生長在光線充足的地方,耐旱、耐寒,在中國大陸的東北、華北、西南都有分部。 望著滿山廢耕的田地,不只長滿著草,也長出一棵棵的苦楝,我不再當它是紫丁香,因為已不再是浪漫天真的小女孩,而是務實的老女人了,想著的是先人披荊斬棘,好不容易開墾出來的田園,竟任其荒蕪,成了雜草苦楝的天地,雖然春暖花開滿山紫花綻放、清新自然迷人,但年復一年的田地,不再耕種,不又成了山林,那年想再開墾,可真成了墾荒者。 夕陽下佇立在高坡的前山上,好心疼自家的田地上,長著一叢叢的茅草,冒出一棵棵的苦楝樹,跟老伴說著:請人把地整整,種地瓜、種花生、種菜如何?老伴認真地望著我,卻以不太信任的口氣說:你會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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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劫持慘案與八二三砲戰
─一位郝柏村傳令兵的回憶 女青年工作隊住的碉堡在師部司令台後左側,顏老的搜索連駐在右側,首先加入圍捕行動,自劫持事件案發至結束,歷時三天三夜徹夜未眠,時隔四十八載,記憶猶新。 當時部隊首重忠貞思想,叛逃為彌天大罪,發現可格殺勿論,何況又演變成劫持事件,而人質又是身份特殊的女青年工作隊員,慘案發生過後,部隊即做全面換防,調整陣地重新佈署,並檢討懲處有關隊職幹部,團長海宇春留職察看,師長黃煜軒下台以示負責,此時第九師已由紅轉黑,成為有嚴重污點的部隊。 層峰卻因該事件而不得不臨陣換將,核派金防部砲指部指揮官郝柏村少將接任師長,郝先生於八月七日到職,此時兩岸局勢緊張,已是風雨欲來之時。 自四十七年夏天始,中共在福建沿海地區軍事活動頻繁,戰鬥機成群飛越金門上空,地面高射砲對著天空猛轟,戰事一觸即發,金門也趕緊加快腳步備戰,部隊更是日夜不停的構工、運補。 搜索連除加強警戒、構築掩蔽工事之外,並奉派支援運補任務,一箱箱五百多斤重的砲彈,要四個人合抬一箱,整日抬個不停,很多人抬到內傷便血,顏老因體型瘦小,被郝柏村發現,體恤其不勝負荷,將其調到招待所服務,並擔任其傳令兵工作,砲戰前夕國防部長俞大維先生時常蒞臨烈嶼,就住在招待所內,由顏老負責照顧其生活起居,並為俞、郝先生倒茶盛飯。 八月二十日總統蔣公親臨烈嶼視察陣地,召集營長以上軍官在師會議室點名訓話,以與陣地共存亡,即是與國家共存亡相勉,並研判敵人將在一個月內發動戰爭,想不到事隔三天戰爭就爆發,一時使國軍有措手不及之窘境。 砲戰開始就持續不停,每日聽到郝柏村在電話中提到的戰報,知道戰況激烈無比,尤其是大、二膽之離島,傷亡更是慘重,要不停地抽調兵員補充,烈嶼本島第一線陣地也告急,郝是日夜不休地打電話,瞭解戰況及穩定軍心,並冒著熾烈砲火外出巡視陣地、指揮反砲擊。 師部駐地遭敵砲火猛烈攻擊,無分日夜的砲轟,地面已被夷為平地,軍事設施全數轉入地下,掩體不足而擁擠不堪,郝柏村勉勵說:「在求得勝利前,先要保住性命最為要緊」,大家只有不停的加緊深挖洞,加強工事的抗體。 砲戰至九月底,烈嶼的部隊已將彈盡糧絕,就緊急申請空投補給,並實施減餐計畫,將三餐改為兩餐,並將飯做稀,要大家咬牙共度難關,因怕影響士氣,還要宣稱糧彈充足,只是要為「長期抗戰」做準備,打到十月六日,若不是中共喊停火,再多的空投補給也是杯水車薪,戰況將不堪設想。 第九師因在八二三砲戰時堅守烈嶼各離島,以死裡求生的決心,堅持奮戰到底之精神,雖犧牲無數英勇弟兄的寶貴性命,終獲得最後勝利,贏得各界好評,砲戰過後又成為當紅的部隊,並蒙蔣總統賜名為「虎軍」,蔣夫人親繡軍旗相贈,郝柏村也從此打響知名度,一路飛黃騰達。 顏老在烈嶼服役二十個月後平安退伍返鄉,而當年的充員兵(當時之稱謂、後改稱為常備兵)中籤分發外島服兵役,就要配合師之移防,有的要在外島全程到退伍,中途不但無休假,就連通信聯絡都非常不易,要等退伍返鄉回到家中,爹娘才算撿回一個兒子。 顏老今為「八二三砲戰榮民」,對當年的戰地生活甚為懷念,欲想能舊地重遊,當告知司令台及附近所有碉堡,已於前年因國防部還地於民政策而遭拆除,他認為那是歷史的見證,是五十幾年來多少在烈嶼服兵役的軍人,晨昏站在台下聽訓、出操上課、參加慶典和看康樂隊的地方,又背負慘案的歷史責任,未能妥善保存,不禁唏噓不已。 當年劫持案發生時,拙人已上小學五年級,眼見部隊以演習之名封鎖各要道,禁止人員通行,學校也停課,接著小道消息不停地傳開,人們也大約知道發生之情形,但謠言滿天飛,對確實狀況並不真正清楚,今日聽顏老講述,又勾勒出對當年之回憶。 顏老當年係服士兵役,對整個事件始末之瞭解,恐有所不週或遺漏,特再訪問目前居住鳳山,時任二十六團連、排長的李行俠、安家駒、謝文山諸位先生,請他們對該事件做口述補遺,又再訪問家在司令台右側,八十七歲的陳水汀老先生、以及湖下宿彥陳清海先生,並同到慘案舊址憑弔,回憶當時之情景,再加以整理統合,以求儘量還原歷史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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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
風,停下了,那砒砒砒的、砂礫擊打赤裸岩石的聲響也暗了下來。風歇止前,打起幾個漩渦,聲響完全不見,彷彿世界也輕鬆了,正等著下一個徵兆。然後,又是一陣風,帶著寒氣。 咿嗦。李心田摩梭手掌。咿嗦。 李心田裹著外套,立起衣領。文台古塔上,李心田望著巨石上「虛江嘯臥」的題字。字是明朝抗倭名將俞大猷駐守金門時留下的,嘯風中,俞大猷喃喃沉吟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仍迴蕩風中,李心田聽得嘆息。 幾天前,夜裡的海突然冒起火,隔著遠距離望去,那火只比星點大些,彷彿仍霹靂霹靂響著。居民知道,那是海盜殺人劫貨來著。長年來,海盜趁三、四月東南風汛,從南粵入閩,截劫商船,直至浙江;待到八、九月北風起,再順勢南下剽掠。這南上、北下,幾乎跟每年帶來茂盛魚泗的洋流一樣準。隔天,李心田跟地方鄉勇巡視官澳一帶海邊,果然發現遭劫的船隻殘桅。李心田格外留了神,特地驅赴文台古塔高地巡視。 李心田為國民黨人,年前帶著民國創建文告,扺金。授命駐守年餘,不曾發生過重大情節,直到海的遠處竄起火花。李心田帶領的軍隊不擅海戰,加上船隻不堪使用,實也無力海上追擊。李心田回到後埔浯江書院,偌大的地圖懸掛牆上,他走來走去,望著地圖畫策。狀如金元寶的金門,孤單地懸置在廣漠的大陸地輿下,如今,正有盜匪棲息在金廈某處海域,望著島,虎視眈眈。地圖上駐寫金門的古稱,號為「仙洲」時,必是太平時期,變作滄海或滄浯,許是動盪之際吧,而今的「金門」,得自明朝洪武年間,取其「固若金湯,雄鎮海門」。李心田不自禁苦笑。 李心田取紅筆,在許坑、歐厝、後埔三地畫上紅點,牽成一條蜿蜒路徑。他謀定之後,招來鄉勇團練,吩咐他們依計行事。李心田沒把握盜匪是否依計,出沒他劃定的小徑,也可能,盜匪直取廈門,金門就無事了,然而真能無事嗎? 清廷、民國之交,局勢困難,許多人被逼為賊寇,加上為奸作惡的匪寇,賊人的勢力越發強大,單憑幾百人兵力,是無法固若金湯,雄鎮海門的。李心田的心裡鐺鐺鐺蕩晃著,每一聲都有回音,隆隆隆地。李心田卻不動聲色,暗暗把指揮部遷往歐厝,一連幾個晚上,都和衣而眠,以求捷便。到了第四晚,李心田雖疲憊,卻不成眠。他摸黑走出古厝,夜深星冷,冷得他直打哆嗦。他側耳聽了一陣,夜裡的風,仍風砂走石,砒砒砒之外,更似鬼魅行軍而過。他擔心賊匪再不來,商家就要失去配合的耐性。為了謀賊,後埔商家入夜後都得另覓他處,但是幾天乾等,卻無賊影,住不慣他處的商家都說,賊匪怕是走了,進了內地。 李心田悶悶不樂,卻也無可奈何。天黑,李心田沒有走遠,坐在天井的長板凳歇著。門外,黯淡無暉,依牆而立的士兵也站得挺健,今晚恐是無事了。李心田定定地望著門外,忽地大步走到門口,兩名士兵這時也警覺到什麼了,睜大眼睛瞧。黑夜裡,有個物事,不安地、焦躁地,李心田握緊拳頭,平舉胸口,像握住一根弦,越扯越緊。遠處,透著一丁點的光,光沿著地板移進。那光走得快極了,好像流星劃過天際,華麗而喧嘩;光再靠近一些,才發現是兩點光,又近一些,才知是三點。李心田衝出大門外,那三點光中某一點,奔跳出來,李心田的拳頭又握得緊了些,卻慢慢放下胸前,吩咐幾名心腹,趕赴歐厝海邊。那疾行而去的腳步聲悶悶地納入夜中,那疾行而去的腳步聲還能疾行而回嗎? 接下來的時間,李心田只有等。他是習慣等待的。每一場戰爭都需要等待,在壕溝裡等、墳墓邊等、在雪地等,等待真正的黎明。等待中,才容易發現所謂的 「天籟」,是孤立於人世之外的,鳥聲也罷、蛙鳴也罷,連蚯蚓鑽出爛泥,挖崩泥土原先的結構也有聲音。唯有寧靜時刻才真正發覺聲音在這世界的位置,然而,他的位置,卻在一場一場的戰爭裡。隔許久,夜裡走來一支隊伍,這回,李心田不再等,他擎著燈籠靠近,帶頭的士兵半邊臉都是血,光一照,像閻羅王一樣嚇人,李心田一看,卻滿意地微笑。那不是士兵的血,是近距離的血噴出後,灑在士兵臉上。 如今,一切都有了定論了;如今,仍然只有等。李心田趴在壕溝,望著海上一艘載浮載沉的商船,暗自咬牙。等待中,夜漸消弭,天邊,料羅灣上空,漸現霞光。雲,被風扯得一縷縷,幾經吹拂,滿天做亂。亂,亂做一起一起鳥聲,從這頭的樹叢飛往那頭的樹叢。一名士兵匆忙跳進壕溝,在他耳根說了幾句話,李心田半舉拳頭,上百名士兵隨即大氣一吸,不再吸氣似地,就此憋住。 李心田分辨出正有幾十雙大腿通過芒草小徑,走得急亂、或許還帶有張狂跟興奮,窸窣窸窣地,似行軍的前奏曲。李心田想,這一場緝匪戰爭,就這麼完了嗎?打完這場仗後,就是金門真正的黎明了嗎? 腳步聲忽地停止了。帶頭一人,拿出探照燈朝海上閃了三下,船那頭,也跟著閃。帶頭那人關了燈,狂喜的表情充滿抑止聲音,終於按捺不住,哈哈大笑,其餘盜匪跟著笑了起來,拖著劫來的金飾、古董,魚貫地走出來。他們這趟行搶是計畫過的,他們研究風向跟金門沿岸,找出歐厝一地登陸,再赴後埔。為了不打草驚蛇,盜匪決意擱下歐厝,直入後埔。入夜後,他們等待巡夜的鄉勇經過,打發幾名身手矯健的盜匪翻過牆去,再開大門。本以為免不了惡戰,商家內竟沒了人,中計了嗎?他們懷疑。巡夜的鄉勇仍一番、兩番經過,他們打量了一陣,覺得是交了好運了,趁無人巡視,奪夜而走。 眼見著,就要望見大海了。近了,近了,啪拉啪拉,一波一波的浪就在那頭,船也在那頭。海上,船已清晰可見。他們確認暗號,逐次走進砂灘。船離海不遠,帶頭的盜匪把劫來的物事舉高,行將涉水登船,其他盜匪跟著舉起物事,有的讓頭頂著物事。李心田眼見時機成熟,手一揚,帶頭竄起,其餘部眾隨之一躍而出,團團圍住盜匪。李心田與其下屬,不喊打、不喊殺,只沉靜地靠近,盜匪一時之間竟察覺不出砂灘上突然多出的腳步聲。 殺殺殺地、砂砂砂地。 刷刷刷地、殺殺殺地。 驀然,李心田板機一扣,喀口革力一聲,清脆無比。其餘士兵跟著,板機一扣,海浪聲遂被喀口革力喀口革力聲取代了。然後,澎澎澎、拍答拍答地,一袋一袋物事紛紛落海、落地,那帶頭的還扛著物事想往船隻走,幾名士兵躍出船首,舉槍瞄準。 以楊炎、楊甌、王塗等為首的盜匪,被綁做一塊兒了。李心田雙手後揹,不發一語,徐徐看著盜匪。盜匪也不求饒,無言地盯著眼前的砂灘。天光正亮,砂上蒙著淡淡露水,風徐來,吹得他們直打哆嗦。 李心田舉起上臂,決斷一劃,士兵領命退下,帶走盜匪。 李心田待到砂灘上再無他人之後,才吐了一口長長的氣。 黎明已經過了,太陽已跳出料羅灣上空,大海上,舟帆點點,朝陽照耀下,好一幅美麗風景,其中的凶險詭譎,卻是這個距離所看不到的。 這只是一天的黎明,一天的平安,海,再過去呢?太陽,再過去呢? 浪掀高,再摔下,轟隆隆地,這世界,有著單純與繁複的聲音。 那聲音,不是一個謎題。 李心田分開刮人的芒草,慢慢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