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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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笑話,」我索性端起她的碗,分了一小半,「我吃給妳看。」 她睜大眼睛凝視著我,或許是想看看我有沒有這份勇氣吧。我二話不說,三兩口就把它吞進肚子裡,看得她目瞪口呆。 「只要你喜歡,隨時歡迎你來。」她誠摯地說。 是的,我會來,我會經常地來探望妳的,但願不是在見不到黃鶯的時候才想起妳,我目視著她,心裡如此地想著。 雖然沒有與黃鶯會面,卻從李小姐處獲得友情的溫馨,所有的懊惱已一掃而空,我是失?還是得?或許,只有我的心裡最清楚。 次日,我依然在組裡忙著處理一些例行性的公文,儘管有些是「速件」和「最速件」,但似乎沒有什麼能比接受總部視察更重要的,因此,這些公文被積壓好些日子了,我不得不做一次大清倉。 該「簽」、該「會」、該「呈核」、該「呈判」、該「呈閱」的文件,經過這些年來的歷練,可說都難不倒我,我也自信沒有出過什麼重大的差錯。然而,一旦忙久了,身心總會感到一絲兒疲憊,我掀開茶杯蓋,隨即飄來一股茉莉花香,我的精神也猛然地一振,當我拿起茶杯輕啜了一口茶,桌上的電話鈴聲同時響起,我習慣地報上代號:「六五一」。 「經理,有位女兵要找你。」是站裡會計許小姐的聲音。 「女兵?」我頓了一下,「妳看清楚她的官階沒有?」 「沒有梅花也沒有槓,是准尉。」她有些兒輕視地說。 「既然是准尉,妳就不能說是女軍官嗎?」我故意糾正她,「請她坐一會,我馬上來。」隨即掛斷電話。 我很快就意會到,來客並非是「女青年工作隊」的女兵,而是著軍裝,佩著准尉官階的黃鶯。 「陳大哥。」她見我推開紗門,趕緊站起來相迎。 「今天怎麼有空?」我一掃昨天的陰霾,關心地問。 「我特別請假來看你,」她含情脈脈地,「昨天怎麼啦,沒聽到我叫你的聲音嗎?」 「可能是車子的引擎聲音太大了。」我撒著謊。 「騙人,」她大聲地頂了我一句,「我明明看見車子停了一下,又加足油門快速地開走。」 我沒有回應她,為她倒了一杯水。 「看見我跟人家走在一起,不高興了是不是?」她拆穿了我的謊言。 「我有說嗎?」我反問她。 「看你的動作就知道了,還用得著說。」 「見不著妳,我的心裡不僅難過也懊惱,再見妳跟人家有說有笑地走在一起,我的心裡感到前所未有的酸楚。」 「這就對啦,」她肯定地說:「這就叫愛,知道嗎?如果你不愛我,你的醋意從哪裡來?你的心從何酸起?但不要忘了,我們的相處,是建立在彼此的互信上,別看到我跟其他男人走在一起,就不高興了。他是誰,你知道嗎?」 「我怎麼知道他是誰。」 「他是我們新來的站長,年紀足可當我的爸爸啦,你吃的是那門子醋啊,大哥!」她解釋著,「今天如果不來給你說清楚,以後還想得到你的愛嗎?」 「對不起,黃鶯,我的確沒有碰到這種狀況:::」我還未說完。 「這個社會複雜得很,什麼狀況隨時都會發生。」她搶著說:「唯一不要懷疑的就是我對你的感情,別自討苦吃!知道嗎?」她的語氣就像長官訓示般地強硬,讓人有一種壓迫感。 (九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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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藏島上的金礦——金沙鎮
十一月十二日晚上十點收看有線電視台『三立電視公司』製作的節目│『台灣地理雜誌│用心看台灣︿金沙鎮﹀』,相信不管是旅台的遊子或是在地的鄉親,在看這個節目時,心情會很興奮也很溫馨!尤其當鏡頭掃過自己非常熟悉的老家古厝、沙美街道與熟悉的老鄰居長輩︿鳳嬌﹀及其女兒︿阿美﹀時,這種感覺是言語無法形容的! 興奮的心情似乎是短暫的!如果想到:每次由台灣回到金門、回到鎮上│沙美、再待上幾天所看到的情景:「經濟蕭條,人煙罕至!」,你︿妳﹀會覺得感傷的!試想像:一下飛機感受偉峨的航站大廈與風獅爺巨型塑像,再搭計程車路經兩旁高聳木麻黃寬闊的中央公路、結滿紅色穗的高粱田風一吹來,聞得到那兒時熟悉的田野味道,車子最後進入心想的地盤│三橋、斗門溪與金沙水庫、榮湖、二橋、一橋、老鎮公所、小浦頭,爬坡左轉往菜市場方向,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一排屋頂已陷落的老四合院!後面又搭滿一堆臨時停車棚!如果與山外同樣的地方│車站前廣場比較一下,你︿妳﹀會覺得沙美的門面│又破又亂的市容,似乎稱不上為一個合格又夠水準的城鎮! 如果再走進去你會看到已經荒廢幾十年的「沙美老街」!這條老街據個人多年注意及翻閱政府出版之書籍,甚至著名之國內古建築學者│李乾朗所著『金門民居建築』一書中,並未將沙美老街的影像及歷史列入!金門縣政府近年委託研究調查之『金門縣歷史建築清查計畫』第三期,有關金門文化中心發行『金門歷史建築影像』一書中│「傳統聚落與市街類」,很遺憾的是「沙美老街」是遺漏的! 「沙美老街」是目前沙美街上近百家營業做生意的店家老板,他們的祖先發跡地,也是沙美自明清政治、文化、經濟、教育之中心!其歷史地位在我金門是屬一屬二!若據黃振良老師『浯洲鹽場七百年』一書中考證:沙美旁的東埔村有可能為昔日設『金門千戶所城』之前的『浯洲場』所在地!而古時有「萬人煙」的傳說!可見沙美及老街當時是多麼繁榮興盛,以及在古時候與金城鎮是同列金門最重要的兩大城鎮!其實政府與鄉親很多人都知道這部份歷史。 可是存在我們心中多年的疑問:『沒落的沙美,您何時會再興盛?被遺忘的沙美老街,您何時可以再風華再現?』,似乎是很多鄉親一提再提而距離越來越遠的夢想! 十一月十八日上網拜讀『金門日報社』刊登「觀光局辦理縣市政府九十四年度觀光景點競爭型計畫之申請案」,金門縣政府擬推出農、林、畜三個試驗所作為申請之主題?而文中提到觀光局此次申請案內容著重在「自然景觀」及「人文軟性景觀」! 於是本人願以毛遂自薦及沙美故鄉幾十年沒落企待政府重視開發的心情,向政府鄭重推薦│『以沙美為中心(沙美老街重建為「金門民俗技藝及產業展示中心」)、結合金沙鎮最代表金門地理特色的大自然景觀(壯闊的太武山山脈、充沛的水系、豐富的沼澤海岸生態環境資源、沙灘、森林及廣大的平原與源遠流長的人文歷史背景、史前遺蹟、完整的古厝聚落群)開發案』作為金門縣向觀光局『辦理縣市政府九十四年度(或爾後年度)觀光景點競爭型計畫之申請案』之最佳主題! 本人曾於斗門溪遭不明人士丟棄老鼠藥事件發生後投稿『金門日報社』,呼籲政府重視斗門溪之深層價值,建議政府投資成立『斗門溪生態園區』之構想,並曾將個人所拍攝之後浦(水)頭古厝聚落群倚山面水之照片及文章寄給縣長與文化局局長,縣長看了之後深表讚賞並致電本人! 也許很多鄉親可能不知道文章中所描述的『金沙鎮』到底隱藏了甚麼金礦?本人願意抓住這次機會向鄉親特別推薦一個尚待開發且是金門與台灣唯一的處女地│『金沙鎮』! 『金沙鎮』不亞於金城、金湖鎮的最大特色在於它擁有金門唯一獨有的「大自然景觀」:三大山脈(太武山、五虎山及金龜山)環繞、綿延好幾公里之水系(斗門溪、田埔溪)、沼澤海岸生態、沙灘、森林、遼闊的平原農田以及人文歷史背景: 一、『群山』環抱:雄壯太武山東北起自屏東、西南止於中蘭,如果您久居金門島又會開車,不妨繞太武山一圈,試從金城、金湖、金沙鎮(尤其可在五福街靠近後浦頭的屋頂上)觀賞「太武山」,您會發覺何以縣長會讚嘆!另外起伏多峰的「五虎山」捍衛在金沙鎮北方,目前已開放登山,若您登至山頂可觀賞到整個金門東北角最佳視野,天氣好時是觀看大陸沿岸群山綺麗風光的好場所!還有很像一隻烏龜的「金龜山」就位於金沙港灣右側,與台灣宜蘭外海的「龜山島」有異曲同工之美麗(上面經專家考證存在距今五千七百年至六千四百年史前遺址),未來若規劃為登山及欣賞夕陽落日之景點,「金龜山」不僅可比美「龜山島」,還可與「墾丁國家公園」之「關山」齊名;所以可說「太武山」、「五虎山」、「金龜山」三座山脈連結起來成為一半弧形,沙美幾乎為群山環繞! 二、最充沛的『水系』:「斗門溪」溪流東源起於「太武山」及「五虎山」麓,從陽宅村出發,行經後水頭、榮湖後方及太武山前方平原農田,與西源自高坑、斗門村之另一條水流交會成一Y字型,綿延數公里,最後連接三橋旁之「金沙水庫」,再注入「金沙港」。另外還有一條孕育「田埔水庫」的源頭溪流,長年灌溉著東沙尾至田浦村之間的農田與林場。 三、最多的『水庫』與『池塘』:「榮湖」、「金沙水庫」、「擎天水庫」、「山西水庫」及「田埔水庫」等五座水庫,與分佈廣闊的池塘-田墩海堤區,及自成一完整系統之西園、吳厝池塘水域,是我金門唯一之『水鄉』! 四、最廣闊及最平坦的『平原農田』:「斗門溪」及「金沙水庫」灌溉出兩側幅員廣闊又肥沃的農田:西至高坑、斗門村,東至後浦(水)頭、陽宅村,北及田墩、南至蔡厝村,與更北端之官澳、東(西)山前村附近一大片農田結合起來,成為金門『最大塊的農地』!於夏季裏農民種滿高粱結成紅色穗粒,一片火紅隨風搖曳、煞是壯觀!冬季裏不管是種滿油菜或小麥,一大片金黃色田園景觀,更吸引人群駐足欣賞拍照!以其最佳之條件,未來很適合規劃成『金門花卉栽培示範區』! 五、最豐富的『沼澤海岸地形與生態』:提供了我金門島民及牲畜大部份天然食物來源,包含最多的海蚵、貝類、魚類、螃蟹、海苔(早年多用於餵豬)及最稀有的鋼盔魚(讚哉!),沼澤海岸地形西起後沙村、經中蘭、浦邊、呂厝、洋山、金沙港、西園、東至官嶼,總長好幾公里!若是金門國家公園能將之規劃成『海岸自然生態觀賞區』,加上活動於區域內數目眾多的冬季候鳥,及正興建的『金門文化園區』,串連起來相信會是將來金門最具賣點的觀光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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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佛祖同遷居
我家傳統是信佛教,此源之傳,我亦不知從何時起,惟知每逢朔望,母親會用三炷香,向家中廳堂用木製三佛像以最誠敬之心 上香。從古傳今,那三位就是佛祖觀世音,還有灶君公和土地公,三位併列一排,坐鎮廳堂正中,以保家人之平安。 其實,神與人同,遭遇與命運,也是好比海水的波浪,有時起,有時落,也是同著住家的信徒,看他的命運和處境,命運和處境好,神與人同樣有享樂,命運和處境若不好,神與人同樣要受罪。原先,我幼時喪父,家境非常惡劣,所以在廳堂上那三位佛祖,也要跟著我倒楣。在社會上的人心,有勢利眼的人,也是會看不起我家的佛祖,什麼原因呢?房子破舊不堪,無錢修理,遇到雨天,淋的滿身都是水,受其風吹雨打,那三位都是坐鎮穩如泰山,毫無畏懼或異心,以堅定之信心,固其地基之宜。保其仁義禮智,永不改變。 談到我家的漏水屋,連我的睡房,也是難以醫治,要全部建新的,確實是窮,絕無可能,雖經修補捉漏,而古式房屋頂上是用瓦蓋,若有漏縫,是越修越漏,到了春雨來臨,屋頂之水滴下來,房裡的床上就會有水來侵範。好在當時的睡床,都是古式床,床之四周有欄杆,床頂上有蓋,屋頂上漏滴之水,是點,而不是面。我與內人,睡到半夜,被水吵醒,即拿了臉盆,排在床頂蓋上,接水入盆,將快滿時,即拿椅子墊腳,一人站在椅子上取床頂上臉盆水,一人站地面接臉盆的水。憶及當時,佛祖和我們,都是過著同艱共苦的日子。 後經一段時間,我與內人,舌耕所得,省吃儉用,經多年之努力,儲蓄了第一期的配合款,即參加申請金門縣政府所頒欲在金城建一新莊,名叫「金門金城新莊」,只要第一期款能付得出,餘額後數,即向銀行貸款,參與建購分期按月付還,從此之後,我家即有新屋可住。其時,我原住歐厝之漏水家,就遷居金門金城新莊新屋之家去住。移風易俗,家中祖先神主,及佛祖、灶君公、土地公,也須隨家同行。我與內人,見了那三位木頭像,因久被風雨侵蝕,簡直不像佛像,又黑又髒,又認為街上賣佛像店很多,要買新的來排,那太容易了。此計畫被我母親知道了,她極力反對購新佛像,棄掉舊佛像,她說:「當我們在苦難當中,那三位舊佛像,都是永不變節,有始有終,同艱共苦,下雨時永守其位,大風時,永不移動,棄掉它,雖然他們不會發聲音表達不滿,但敢做的人,他的內心就是不忠不義,無情無節的黑心人,凡是有良心的人,絕不敢如此做法」。 我們聽了她所說的道理之後,舊佛祖像就不敢拿去丟掉,就拿到金門街上請一位專為裝佛像的楊先生重新裝修,並安金身,帶回之後,看那三位比買新的更好看,所以就同我們一齊搬家,遷居金門金城新莊住新屋。 後來,我們又要遷居到台北去住,母親對那三尊木頭像,處理的特別慎重,並不是隨便用個紙盒裝一下,或是用一塊布或一張紙包一下就帶走,而是要用特製的花籃裝置的很好,還要帶香帶燭,上飛機和下飛機,都要親手帶著,親身奉侍。 從那三佛像隨家同遷居,原先是住金門歐厝,受其風吹雨打,吃盡了非常之辛苦,堅其永不變節之坐鎮,人行同行,家遷同遷,由歐厝遷到金城新莊,再由金門金城新莊遷到台北中和來,至今三位,乃以堅定不變,守其鎮家安境之盡職。 從母親之看法,確有道理,人不可為現實而變心,人亦不可為新歡而棄舊,為人之心,應以飲水思源,吃水果要拜樹頭,老人之思想與觀念,道理很深,俗語說,老人說的話,要用紙包起來。我從母親所說的話作體會,今日之社會變成這麼亂,原因是有些人只看現實,不思以往,更沒有考慮到將來,只要今天有權力,不問是對不對,不考慮行不行,也不想可以不可以,更沒有注意到應該不應該,憑其口舌之利,雖是騙人得來的,他也敢做,這種人,還有人性嗎? 吾人既知社會如此,知道人性有惡,在個人之修養上,應以德以善為本,不可只求目的,不擇手段,在心理與作法上,要以神立主,以德固本,以善作行,亦可學三佛像永不改變作為人間之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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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別麻煩了,以後再來吃吧。」我客氣地推辭著。 「還跟我來這一套,」她白了我一眼,「真是的!」 「好久沒有聽到這種口氣了,我非常想念被大姐您照顧的日子。」 她沒有理我,逕自走進廚房,我倒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今天是專程來探望她,讓她招待還情有可原,然我卻是因和別的女人賭氣,才順便來看她的,心中免不了會有一份無名的歉意。 「如果妳真要煮的話,我就幫妳燒火。」我跟著她,走進廚房。 「這還像話。」她得意地笑笑。 她洗了鮮蚵,切了薑絲,爆了油香,我卻幫她燒火,不一會,三碗熱騰騰的海蚵麵線已端上桌。 「我去拿筷子,你去請駕駛班長一起來吃。」她說。 駕駛班長客氣地推辭,我也不能以命令逼他就範,李小姐適時走出來加以勸說:「我在福利站三年多呢,難道你不認識我?」 駕駛班長笑笑,「難怪那麼面熟。」 「那就不必客氣啦,」她催促著說:「快進來吃吧,海蚵麵線又不是什麼好東西,等一下涼了就不好吃啦!」 駕駛班長感受到她的誠意,也就不再堅持。然而,當我準備動筷時,李小姐又從她碗中,挑了許多海蚵放在我的碗裡,我抬起頭看看她,看到的依然是一對關懷我的眼神,內心不禁湧起一股無名的悸動。 「你不是很喜歡吃海蚵嗎?」她深情地瞄了我一眼。 「從妳走後,再也沒有吃過這麼新鮮的海蚵了。」 「想吃為什麼不來找我?」她埋怨著,「難道我還能為你送去!」 我無言以對,只好大口大口地往嘴裡送。 「奇怪,」她突然地說:「我在電視上看到一位歌星,很像藝工隊的王蘭芬,竟然也唱︿一朵小花﹀。」而後問我,「你看過沒有?」 「沒興趣。」我斷然地說。 「她還在藝工隊啊?」她關心地問。 「老早就回台灣去了。」我不屑地說。 「跟你聯絡了沒有?」 「我又不是她什麼人,跟我聯絡幹什麼!」我的語氣有點刺耳。 「怎麼這樣說話呢,大家都是朋友嘛!」她依然關心地,卻突然問:「黃鶯呢?她好嗎?」 我沒有回應她,夾起碗裡的海蚵,一顆顆往嘴裡送。怎麼她現在問的,都是一些我不想聽、也不想回答的問題。 「我問你的話,沒聽到嗎?」她見我久未回答,再一次地問:「黃鶯呢?」 「在古寧頭播音站。」我冷冷地說。 「你去看過她嗎?」 「沒碰面。」我不敢撒謊。 「播音站離這裡很近,我找時間去看她好了。」 「妳為什麼不來看我?」我突然冒出這句話。 「你今天怎麼了,那麼大的火氣是衝著誰來的?」她收起了笑容,有些兒不悅,「我沒有識別證能去看你嗎?想刮別人的鬍子,必須先刮刮你自己!」 駕駛班長眼見我們爭論不休,竟有些有些尷尬。他快速地把一大碗海蚵麵線吃完,逕行回到車上等候。 「怎麼,妳吃不下是不是?」我喝下最後一口湯,看看她面前的碗,企圖轉換話題,來化解彼此的尷尬。 「難道你還想吃?」她露出一絲笑意。 「老實說,我這輩子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蚵仔麵線,」我說著,把碗挪到她面前,半開玩笑地說:「再給我一點好了。」 「碗裡可留有我的口水喲,」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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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清如玉,義重如山
──從盧若騰的詩序,看盧子的詩觀 釣磯先生對於經書的傳世大有貢獻,但是,他所著的書幾乎全被元朝的人拿走了,如今所存者只剩下︽周禮補亡︾和他的詩集而已。後學之士每每感到非常可惜;但最要緊的是,先生之所以被後世看重而能流傳千載的,不單是只在於其所著之書。釣磯先生在南宋之後,開闢了獨具創見的局面,一時之間名流士紳委身從其學者比比皆是。他雖然只是一介草民,抵抗滿虜的志節百折不回,猶如壁立千仞,婉拒元朝聘任執教詩文,胸懷正直,凜然不計個人生死,終身都以未能力挽狂瀾為恨事,臨終前訓誡其子,不要修建墳瑩。所以釣磯先生死後僅一坏黃土,不曾立碑刻碣,進入明朝,經過了二百多年後,沒有人知道他的墳墓所在。萬曆年間,有人因其所處位置地形風水不錯,因此,爭欲據為己有,後經由官方出面勘驗,挖地時得一墓誌銘,知其為釣磯先生墓址。先生不求留名,但上天終究還是讓其得享身後清名! 對於不事二姓的吟詠歌謳,在︽島噫詩︾與︽留庵文抄︾裡可謂俯拾即是。︽腐儒吟︾中的「西山薇蕨採未空,夷齊安忍軀命畢。」,︽荒蕪︾中的「我雖不得食,何愧首陽夫!」首陽夫:乃指伯夷和叔齊,為商末孤竹國君之子,父親亡後兄弟倆互讓王位,又同本於周。周武王伐紂,兩人苦諫,武王不聽,遂逃隱於首陽山,採食薇蕨,最後雙雙餓死。盧作為一位奉儒家道統為正朔的文人,在嚴春秋之防、別夷夏之分,誓守不事異姓、不為二臣的堅貞情操上,可謂至死不渝。 除了將「詩格」與「人格」高度統一外,對於詩文本身,盧若騰有著什麼樣的看法呢?在︽君常弟詩序︾裡,他曾經藉著肯定其族弟君常的見解,間接表達自己所認同的,關於詩的定義。君常給他的信上說:「有人說,風呢,是天地的喟歎不順的氣息;詩呢,則是人心中喟歎不順的氣息。這一年來我的心呢,未能得到排遣,因此,一番喟歎不順之氣,只徒然加深了癲狂的毛病罷了。所寫的詩只是記錄了志向未得伸展的不幸遭遇,卻沒能顧得上詩作本身的細緻或粗糙。」盧子肯定了這一番話,他覺得,這些話看似對於詩不甚在意,但事實上卻直接點撥出了詩的「本然面目」。從這個角度看,盧若騰秉承中國一貫「詩言志」的詩觀是再明顯不過的了。 詩人,時而言志,時而狀情,時而敘理,時而無言或言之無物,都是常理。然而,文是否得載道、詩是否需言志,歷來卻多所爭論。有沒有純粹的文或詩?詩文是不是必然得承載某種思想意涵?是否一定得與其人格(或是社會認可的價值標準)般配?一個文人的思想與駕馭文字的筆力是否能夠等價?都是評價詩文的一些面向。而盧若騰則謂:「文章如果不具備深刻的質地,即使再精工細緻也沒有多大價值。」,他還認為:「若是仍然用一般詩家所重視的韻律與聲調來衡量,就是還不瞭解詩的根本要義。」、「一個人所作的詩,若都能發自肺腑,不假外求,則文章行氣,定能顯得生機盎然。」(︽林子濩詩序︾)。也因此,他就是用這樣的標準在衡量審視當世的詩歌文章。 南明危亡戰亂迭起,讓人觸目驚心。執筆寫詩為文的人卻不少,相互交流傳閱詩作的風氣也很盛,比之國家處於昇平之日,尤令人目不暇給。盧若騰對於當時社會上喜好往來酬酢詩文的習氣不甚以為然,認為只有真正有識見的人,才能從眾多的文章詩作中,一眼看破並區別優劣,他指出:「一個人天性資質的差別,不是因為其詩作的不同、而是由於其內在氣質的差異所造成。而氣呢,是可以透過逐漸培養積累,但卻無法外求。若是想藉由別人的狂放以為自己的狂放,則雖然體態癲狂而神韻必顯得侷促不安。若是想以別人的憂心病痛而為自己的憂心病痛,則雖然樣貌顯得憔悴,神態反而會顯得舒緩從容。(簡言之,好文章定非東施效顰、無病呻吟的矯揉之作)。」(︽君常弟詩序︾) 盧子固然有從詩文識人的本事,但是對於是否應該簡單的藉由詩文去認識「複雜多變」的人,他還是有些保留的。如果是透過詩作來認識人,則人之形色將多得無法識遍。「以人識人」著實比「以文識人」難上許多。在風雨飄搖、危急存亡的關口,到處都有騎牆觀風之輩,一旦滿虜來時帶頭為父老兄弟草擬降書,滿虜一走,就又趕緊忙著到官家去夤緣攀附;真可謂「人前慷慨激昂,人後躲躲藏藏!」。盧若騰倒沒有把這樣的人,一律以「反逆」視之。主要是,他也體認到「時局的水深火熱,不必然都跟滿漢之爭有關」,而且「人的善惡好壞也沒有必要皆二分為忠貞和忤逆。」 況且,「人在身處困頓絕境時,多半難以持節守志而易於沈淪,處世又喜歡沽名釣譽而害怕別人嘲笑譏諷,狡猾隨波逐流的人多,特立獨行的人少,不狂的人指摘狂的人是癲狂之徒,狂的人也指摘不狂的人是癲狂之輩。林間高聳俊秀的樹木容易受到風的吹折,湍急的水流也總因岸邊的石堆阻擋而造成。由此說來,我輩身處亂世,與其從人的角度來知人,不如從詩的觀點來識人。」(︽駱亦至詩集序︾)。 「從詩的觀點來識人」和「詩言志」或「文以載道」是恰恰呼應的。因此,盧子對於「國家鼓勵全國的文人,窮畢生心力於科舉功名,並以文取士的制度」之理解是這樣的,他認為:「科舉的本意是為了可以透過文章筆墨,一窺天下文人士子的氣質是隱晦或磊落、性情是平順或險惡、本質是剛強或軟弱?並以此拔擢天下人才。」(︽自業自序︾),正是由於這種以文識人的期許,使得盧子從內心深處很難接受「不以人廢言」的觀念。一旦人格悖逆忠義大道,其文概皆不足觀矣!王維如此,楊雄亦然。 楊雄在王莽當政之前,文章詞藻之玄奧天下馳名。他的門前,總有人載酒酬酢、往來不斷,大家都希望能夠拜他為師,一些狡詰的有錢人更是致送錢財千萬,乞求可以依附在他的盛名之下,但楊雄都一一推辭,不肯接受,這是何等偉大呀。但後來王莽當政,楊雄仿︽論語︾作︽法言︾,以取悅王莽、冀求免於禍。在文章以氣節為重的時空背景中,楊雄歌誦新莽的文章著實玷污了後代士子的齒頰!並連帶使其原先受到追捧的玄奧文風,遭到「以艱深費解的詞藻文飾其淺陋識見」的譏諷與批評。(︽自業自序︾) 對於詩文而言,盧若騰是崇尚淺白的。詞藻字句只不過是承載志道氣血的軀殼。在︽紀南書尚華集序︾中,他讚美南書的詩作,決然不是一些文字的堆砌,而是以其忠義血忱,傾注揮灑筆端。其文,即使平庸懦弱的人讀來,也應當可以舒發出其慷慨奮起以迎擊敵人的壯闊情懷。誠然,識詩或識人,都是一種動態的認識過程,必如韓愈所言:「蓋棺事始定」。如今,從盧子詩文中,不難感受那屢屢由其「精忠赤誠之心、充盈浩然之氣」所內化並煥發的高貴人格。其人,其文,其心念,唯「義」以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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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我的故鄉在金門
「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麼流浪,流浪遠方,流浪::」,不知為什麼,我對︽橄欖樹︾有很深的情感。 從結婚至今已經整整八年了,小孩已開始上學,朋友不斷的鼓勵我走出灶腳和圍裙,並且幫我報名了一份工作,已獲錄用。由於需出具學歷證明,於是我翻箱倒櫃的找啊找,終於好不容易找出已經擱置八年未使用過的畢業證書,重新翻開,看著看著,突然一行字跳入我的眼簾「學生芳芳系福建省金門縣人::」,另一本畢業證書也這樣寫「芳芳同志系台灣省金門縣人::」我是金門人,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是因為從大陸嫁給金門的先生後,長期被別人稱作大陸新娘,對我祖家是金門人似乎已經淡忘了。看著畢業證書上的字,我好高興,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我真的是金門人的子孫,我可以認祖歸宗了。 早先聽我父親說,我阿公是西園人,叫黃榮金,外公叫莊水根,是西浦頭人,至今戶籍仍在,在阿公很小的時候,因為金門很苦,聽說是「吃番薯配海魚」所以我阿祖就帶著阿公跟許多人一樣到南洋(番邊)謀生。先到新加坡,再到印度尼西亞。當時我父親在印度尼西亞的華文學校教書,印尼的很多報刊雜誌,都介紹中國大陸如何如何好,畫報上刊出的畫也很漂亮,於是我父親便萌生了到大陸去求學的念頭,不聽阿嬤的勸說,執意放棄了教授華文的教書工作,告別了阿嬤和兄弟姐妹,孤身一人到大陸求學。到了大陸,不僅沒有讀到書,還被安排到山溝溝裡去農業學大寨,把荒山變良田,每天都要到山上開山挖地、種田,又沒有糧食吃。後經人介紹,就與也是金門西浦頭人,和我父親有相同命運的我母親結婚生下我們姐妹。當時大陸的在地人都叫我們「番那」,我們也都不敢說我們祖家是金門。因為大陸當時,文化大革命,如果說我們是金門人,就會被當作特務、內奸抓起來,我們全家都提心吊膽,害怕別人會知道。「文化大革命」過去,我們才敢告訴別人我們老家在金門。我在大陸所有的資料及畢業證書都寫我是金門縣人,確實我們家也不是大陸在地人,正因為這樣,我們在大陸考大專院校還有照顧分數十分,理由是我們屬於歸僑。 記得童年時老師常教我們唱的一首歌,它唱出了我們的心聲。歌詞大意:我站在海岸上,把祖國的台灣省遙望,日月潭碧波在心中蕩漾,阿里山林濤在耳邊震響,台灣的同胞是骨肉兄弟,我們日日夜夜把你們掛在心上,歌聲彷彿在耳邊回響、飄蕩,也讓人想起了遠方的故鄉,故鄉的親人,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八年前,或許是緣份,我由金門的叔公牽線成為金門的媳婦。有趣的是,我香港的姐夫、妹夫都是金門古寧頭人,都姓李,姐姐、妹妹和我一樣都成了金門媳婦。由於我是從大陸過來,很多人都叫我大陸新娘。前幾天去政府機關開一張證明,開頭也這麼寫道「大陸人民芳芳::」看著畢業證書上的字「芳芳同志系台灣省金門縣人::」再看看這張證明,我真的給弄糊塗了,該怎麼說呢?在金門─金門人都叫我大陸新娘;在大陸─大陸在地人又叫我們歸僑(番那);在印度尼西亞─在地人又叫我們華人。但是,不管是在哪裡,我與金門的淵緣和親情是剪不斷的。 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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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談閩南人生禮俗及歲時節俗
棺柩:乃由六塊木板組成。蓋屬主板稱「天」,底稱「地」,左右稱為「日月牆」即左日右月,頭為「龜頭」,尾頭「龜尾」。殮前曰「棺」而殮後始曰「柩」。 接板:閩南人謂,喪家請人至棺木店選購棺木叫「放板」。至喪家由孤(哀)子(媳、女)在門外跪接,謂之「接板」。 殮:即將屍身置入棺內之稱。通常人嚥氣後二十四小時內擇吉時入殮。入殮時子孫環視,有的子孫親自為之。要上被上褥、枕、庫錢、生前物品(眼鏡、書、古玩玉器)。 封柩:將「棺蓋」蓋上並封閉。 居喪期間 孝飯:又稱捧飯。大殮後之次晨開始行之,於黎明後供盥洗用具、早餐(米飯、雞肉、米粉之類)、香紙等,約一柱香才燒銀紙;黃昏前數刻供晚膳(儀式如前)。如此一直到滿七或百日始結束,改為初一、十五晨昏各拜一次,到對年始不再供膳,「合爐」後則按年節祭祀。 打桶:入殮後請棺材店人用布及桐油將柩縫密封,使其不致透氣而停柩於屋內,謂之「打桶」。 守靈:未出殯前子孫須在靈幃守靈。 出殯 出殯埋葬,俗稱「出山」。 「出山」之前一天要請「司公」(即道士)做功德,做功德的最後要燒靈厝,準備讓亡者去陰間住的。 「啟靈」,閩南稱「起柴頭」。在「起柴頭」之前,要備牲禮祭拜。親朋好友,此時多來送葬,孝男孝孫要匍伏一旁回禮,婦女則圍在棺木旁號啕大哭,謂「哭柴頭」。 「出山」的行列,最前邊早先為開路神,以後則為放紙錢的人,叫「放紙」,一路丟紙錢,作為亡者住陰間的路費。接著是彩旗、輓聯、輓幛、花環、喜吹陣、靈柩、孝男、孝媳及所有子孫緊跟靈柩後,送葬的人則在最後。柩到墓地後先祀「后土」,然後由長子或長孫返著「神主牌」回家,叫「返主」。據說「返主」是把死者的靈魂請回家來,好讓子孫供奉,亦可庇佑子孫。 回喪之後,便在家中設靈桌,供亡者遺像、神主,媳婦們每日要在靈前祭拜,早晚兩次。然後「做七」、「做百日」。百日設祭后,便除靈、除孝,喪事便告結束。以後每年逢亡日做祭。 四、歲時節俗 對於金門農村來講,一年裡頭最重要的一段時光,應算是「除夕」和「春節」了。 「初一早,初二巧,初三睏夠飽,初四神落地,初五隔開」。這可說明民間對春節的行事安排。 農曆正月初一至初五叫「新正」乃民間最重要的節慶,貼春聯、祭祖先、穿新衣、戴新帽,然後「過春節」哩。 正月初一:燃燭燒香,設香花茶果於神前,擇吉時開門。穿新衣,祭祖先,往廟裡拜拜祈求平安。親友互相拜年,展開了歡怡的新年。 正月初二:太太回娘家,互贈禮物、禮品。故謂:「有情有義,正月初二。」 正月初三:俗謂這天,老鼠娶親。亦是「赤狗日」、「穿鬼日」,例不出門。 正月初四:接神。 正月初五:隔開,意謂春節到此結束。士農工商,讀書的讀書,種田的種田,做工的做工,做生意的做生意。 正月初九:俗稱「天公生」即玉皇大帝誕辰。是日設香案、準備牲禮、糕餅敬拜天公。 正月十五:上元節,亦稱燈節。 二月初二:土地公生,古代社祭之遺俗,請「春祈」今稱「農民節」。 清明節:祭祖掃墓,現已定為「民族掃墓節」。 端午節:亦稱「五月節」。門懸艾草、榕枝、掛香袋紀念屈原。 七夕:亦稱「巧節」。民間祭祀七娘媽。 中元節:是日重大祭典為「普渡」。 中秋節:它是古代祭月遺風。中秋夜家家戶戶焚香拜月,吃月餅、文旦柚、賞月。 冬至:有謂「冬至大如年」,家家戶戶搓湯圓,拜祖先及神明;各姓氏於祠堂祭祖、「吃頭」。 除夕:祭神祭祖,拜門口。晚膳合家圍爐,長者分發紅包予晚輩,為人子者坐以待旦,謂「守歲」。有云:「一夜連雙歲,五更分兩年。」至零時後,則為新年開始了。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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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當車子走到交叉路口時,右轉便是古寧頭的林厝,進去就是北山,我是否該乘機去看看李小姐,還是回到山谷,守住那份冷清和落寞。 「到古寧頭。」我吩咐駕駛說。 經過古戰場的拱門,雖然第二次進入村莊,但我依稀記得李小姐的家就在那頭,果然不出我所料,坐在院子右邊蚵桌旁剝蚵的正是李小姐。她的臉朝裡、背向外,專心一致地剝著蚵,並沒有發現我。 我站在門外猶豫了一會,是該進去看看她,還是不要打擾她平靜的生活,我的心裡充滿著矛盾。 自從她辭職後,一直想來看她,卻始終沒有付諸行動,在探望黃鶯不成的此時才想起她,這樣是否公平?這樣是否對得起當年她關懷我的心意?三年多的相處,雖然沒有衍生出一份卿卿我我的深情,但深藏在彼此內心裡的那份情誼,卻依然存在,我沒有理由不珍惜,並非有了新人忘舊人。 她仍然聚精會神地剝著蚵,動作之伶俐和快速,的確需要一段時間的磨練。我不能再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等待上,快步地跨入大門的門檻,脫口叫了一聲:「阿麗!」 她猛一回頭,手裡拿著蚵刀,快速地站了起來,興奮地叫了一聲:「經理!」 我們面露笑容,四目相對,久久說不出話來。 「好久不見了,妳好嗎?」終於,我先開口說出心中話。 「今天怎麼有空,我以為你早已把我忘了!」她放下蚵刀,順便洗洗手,「裡面坐,」同時看了一下門外,「叫駕駛班長進來喝茶。」 「妳別忙了,坐一會馬上就走。」 「別老是緊張兮兮的好不好,」她看了我一眼,順手為我倒了一杯茶,「今天是路過,還是專程來看我的?」 「妳說呢?」我反問她。 「如果我沒有猜錯,絕對是路過。」 「為什麼?」 「如果還惦記著我這個老部屬的話,早就該來了。」 「現在來也不遲啊,」我笑著說:「難道妳要嫁人啦?」 「我不是說過嗎?如果我要嫁人的話,不僅會先通知你,也會帶著另一半,讓你先品頭論足一番,然後再上簽呈,恭請你老長官批示。」她開玩笑地說。 「此話當真?」 「君無戲言!」 「如果我批『緩議』呢?」 「我就等一等。」 「如果我批『再議』呢?」 「我就等等再說!」 「如果我批『免議』呢?」 「我就不嫁!」 「阿麗,妳不愧是我的好伙伴,」我微嘆了一口氣,「真到了那一天,我會寫上:『一、青春歲月有盡時。二、快嫁!三、祝妳早生貴子。』。」 「公文能這樣批嗎?」 「為什麼不可以?」我突然想起,「想當年主任在我的簽呈上寫著:『參謀、參謀、要參要謀!』。當然,我如此的比喻或許不恰當:::」 「你的意思是說,長官批示的文辭,沒有固定的形式和界限?」她接著說。 「不錯,就是這樣,官大學問大。」我說後,仔細地看看她,「妳曬黑了。」 「每天上山下海,歷經風吹、雨打、太陽曬,能白得了嗎?」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笑著說:「想嫁人也沒人要了。」 「在我尚未批准前,誰敢把妳娶走!」 她淡淡地笑笑,「我煮海蚵麵線給你吃。」 (九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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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談閩南人生禮俗及歲時節俗
納吉 經問名卜神合婚後,請媒人告知女方,互贈信物,稱為「納吉」。 納徵 備聘金及各種禮物託媒人致送女方之行為俗稱「行聘」。聘金現行禮俗一般女方均退回,但也有小部份收聘金,也有部份地區分「大聘」與「小聘」,收小聘不收大聘,禮品一般可分為金飾、紅緞、衣料、手鐲、項鍊、頭簪、化妝品等,數量及式樣都有一定的規矩,媒人擇吉日將禮品送至女方,女方會以金鍊、玉釵、戒指、肚袋放著韭菜、柿粿、橘餅:::等吉物回送男方,另外還會送上烏糖圓、糖餅、柑餅各十二個,以取其久、吉之意。 請期 請期,俗稱「送日頭」,由男方決定結婚日期,用紙帖書寫,由媒人攜同禮香、禮炮、禮燭等送往女方,經女方覆書即表同意。 迎親 迎親即「迎娶」的意思。 迎娶是新郎及媒人到女方迎娶,另外有六人、八人,作迎親客陪同。親迎的禮俗,閩南「迎親」是用鼓吹、十音隨著花轎前往迎接新娘。新郎到達女方家中時,女方有人招待。新娘自房中出來時,要從米篩下走出來,在拜別了父母後,女子母親會用蜜糖點在新娘的嘴上,並且為她圍上放了十二件物品的圍裙,以默祝新娘宜室宜家。新娘要出門時需跨過「淨爐」(淨身去邪),上轎將離開時,新娘父親潑「緣淺水」於轎上,期望女兒嫁到夫家後有好人緣;新娘手上拿著兩把扇,一把「姻緣扇」,一把「放心扇」,離村時,將「放心扇」丟出,讓弟侄輩撿回家去,表示此女雖已嫁出,然心仍留在娘家。 花轎到男家,由一個男童捧著兩粒橘子的茶盤,請新娘出轎(下轎),新娘拿起柑橘後再放回,象徵「捧甘」(已吃甜頭之意),並放一個紅包在茶盤上給男童,然後下花轎。新娘山下花轎後,由男方請一位好命的婦人,一手提著米篩(上畫太極圖、八卦)掩遮新娘的頭上,步入洞房。整個迎親可謂鬧熱,接著是宴客,鬧洞房,喜氣洋洋。 三、喪葬習俗 生與死乃人生的兩件大事,尤其是「死」是人生的終點,故一般習俗特別重視。 有云:「人死為大,葬之以禮」。 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足以證之。 以下謹就閩南治理喪葬各項儀節分述於後: 臨終之處理 病者將死之前通常有迴光返照的現象,俗稱「反青」,會有遺囑及分「手尾錢」給子孫。假如氣息奄奄轉為冒汗,俗稱「爬坡」。病重臨危,則將病人由房內移至正廳。家屬在其嚥氣前要為其「淨身」、「換衣」、「移水舖」、「舉哀」、「遮神」等事項。 移舖:父母或長輩病危,家屬認為回天乏術時,為其準備後事,乃將病者,由臥室移至正廳。古禮男徙正廳、女徙內室,現則一律在廳:男移龍方(進門之右方),女移虎方(進門之左方)。 淨身:嚥氣前家屬為其擦拭身體謂之「淨身」。 舉哀:通常臨終前會以電話電報催促散居各地子孫及至親趕回送終。 遮神:為了怕「見刺」起見,病人嚥氣前,家人將廳堂上所供奉的神明及祖先牌位以紅紙遮掩。 辭生:在亡者足尾置油燈一盞,謂之「長明燈」,於亡者腳邊置米飯一碗,中放一枚熟鴨蛋,並直插竹箸一雙。其意是讓亡魂吃後有力氣赴陰府。用一只大碗裝砂當香爐,燒「腳尾錢」(沿途買路錢與牛頭馬面等使費),準備菜餚,請僧道舉行祭典,此乃對死者表示告別,有時由家屬作餵亡者食用狀,並唸吉祥話。 示喪:家有喪事,在喪宅門口(一般在大門)貼上白紙懸白布示喪。 殮 報喪:亡者已嫁之女或孫女接到噩耗,立即換著素服奔回娘家,在距喪宅不遠處即沿途號哭,至宅門宜匍匐跪下,此之謂「哭路頭」。家中有喪除子孫外,要立即通知族親,母喪「報白」於娘家,昔者報白宜親身踵府去報喪,現則有以電話報喪的。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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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清如玉,義重如山
登上台灣玉山峰頂,就會看見那塊刻著「玉山主峰,標高3952公尺」的石頭;下緣另有一塊方形碑石上平整的刻著:「願 心清如玉 義重如山」。清清淺淺的幾個字,孤峭地守在玉山峰巔。私心自忖,總覺石有所短,義有所長,山石未竟之意,猶待區區寸心!度之再三,頗感我浯島先賢之中,實不乏忠義血忱之輩,其中又以南明兵部尚書盧牧洲為最。 盧若騰,字閑之,一字海運,號牧洲,金門賢聚人,明神宗萬曆二十六年(西元1598)生,思宗崇禎十三年(西元1640年)成進士。初出茅廬就上疏參了時任東閣大學士兼領湖廣督師的當朝宰相楊嗣昌,指其「迷信佞佛」,荒廢朝政。續又與仗權為惡的小人定西侯蔣惟祿、太監田國興等鬥爭、對抗。後不見容於北京,被遣浙江四年,興利除弊,其風骨、識見、才學、手段俱深得民心,當地百姓為他建祠立廟,尊譽為「盧菩薩」。 明崇禎十七年(西元1644年),李自成反,京師陷,思宗自縊。南京新建立的弘光政權,徵召盧若騰為「僉都御史,督理江北屯田,巡輔鳳陽,提督操江」,但由於馬士英、阮大鉞把持朝政,上下離心、內外失調,故盧拒未赴任。隆武朝立,委盧以「浙東巡輔」之職,經略溫、處、寧、臺各地。惜王室操戈、文武貳心,盧悲憤不已,疏陳朝廷「十羊九牧,號令不一,恐誤封疆。」,只可惜隆武朝中的實際掌權者平虜侯鄭芝龍專事驕奢、心懷異志,未能勤慎謀國。在大學士黃道周親征而兵敗殉難後,緊接著紹興也失守,清軍侵逼溫州,盧若騰與守將總兵賀軍堯死守平陽,可惜糧草斷絕,援兵無著,溫州百姓人心浮動,盧泣而諭之曰:「必欲降虜,幸先殺我!」,繼而率師巷戰,腰、臂中箭,後為靖海營水師所救。 西元1646年,唐王兵敗閩北長汀。盧若騰得知後,悲憤難當,投水自殺,被救。定虜侯鄭鴻逵將他召回福建。但盧隨即又潛回浙江寧波,圖謀舉兵,無奈清兵勢盛,盧只得再回福建。旋與郭大河、傅象晉等於曷山起兵,圖取武安,但又因糧草斷絕,出師不利。此後,明室更不可為,盧與葉翼雲、陳鼎由晉江轉入廈門,再偕同王忠孝、沈宸荃、曾櫻、許吉璟、辜朝薦、徐孚遠、郭貞一、紀許國等人,回到故鄉金門賢聚故宅居住,自號「留庵」。一直到東渡台灣途中,於澎湖病故,彌留之際,仍留下遺言,要求在墓碑上題「自許先生」,其以明之遺臣自居,風骨磷磷,至死不渝。 這麼一位忠藎義忱的愛國者,治學勤篤,詩文評論俱有可觀之處,但著作或付之祝融,或遷徙散佚,留傳至今者,十不及一二,殊為可惜。民國四十六年,賢聚後裔處尚存有︽留庵文集︾十八卷,︽留庵詩集︾二卷,︽島噫集︾一卷;後為編纂︽新金門志︾之許如中攜走盧若騰「留庵文稿」後,今已不知流落何方,若有鄉親故老或文史前輩略知其情者,望能就書之可能去向點撥一二。 談到盧若騰的詩觀,必得回歸到儒家道統。宋元明三朝,閩粵贛東南諸省,多少都有受到朱熹主簿同安的影響,當時,地方書院比較普及,主要為講授四書五經,朱熹之著作中亦有關於四書之通解者,他畢生致力講學,被奉為儒家正朔。金門時屬同安,受朱子影響乃是必然,故對於讀書人而言,儒家的傳統價值觀自然也就成了立身處世的根本。盧若騰服膺儒學,可謂終生奉行不渝。在他六十三歲的庚子年元旦(西元1659年),他曾作詩云:「鬢髮星星白欲勻,懶隨里社慶新春;拙招俗擯終須拙,貧畏人知故未貧。蝸角厭觀蠻觸國,蝶魂忘記牧君身;老莊大易一般旨,羞學小儒席上珍。」在他看來,老、莊、周易的旨趣大致相同,儘管有許多讀書人趨之若鶩、視為珍品,但盧若騰卻是羞於隨之起舞。在盧若騰的精神世界裡,「詩格」(或「文格」)與「人格」是必須高度統一的。由於儒學的浸淫、默化,讓他的道德畛域黑白分明。在︽駱亦至詩集序︾中,他特別爰引唐朝大詩人王維為例:「王維,是因詩而著名於世的;安祿山造反時,他曾就任給事中的官職;在安祿山于長安凝碧池的款宴上,被迫上場表演戲曲的梨園子弟相對而泣,曲不成調,安祿山大怒,言有淚則斬。宮廷樂師雷海青,因為當著安祿山的面,舉著琵琶奮力往地上摔,且面向朝西放聲痛哭,因而在試馬殿前被肢解示眾。王維聽聞之後,乃作詩表達哀痛之意。亂事平定之後,他被判下牢獄,但由於之前曾有過寫作哀慟之詩,因此得以被輕判貶官為太子中允。假若當時王維不會寫詩,則各職等百官依情節輕重論罪時,王維即便未獲死罪也定會被判放逐。王維既有受命於反將而任官職的事實,在自己的忠貞上留下汙點,雖然曾作過哀慟悼念的詩,但內心是否真的哀慟,其實是無法得知的!王維在被貶太子中允後,又三次累遷,官位升至尚書右丞相。而︽唐史︾所記載的忠義列傳,卻遺漏了雷海青而未加記錄。這不只是人主在賞罰上有欠公允,對於史官褒貶臧否人物也於理不通,千百年來,這不能不說是一大遺憾啊。從王維開了這樣不好的先例之後,後代那些心懷貳心的人,於是都利用詩歌文墨作為自己的護身符。」 「利用詩歌文墨作為自己的護身符。」無疑的,這句話生動地指出了試圖以文采掩飾人性的荒謬及其可能性。如果,詩文的詮釋沒有合理的邊界,則人性的鍛造也未免太過輕巧、容易。誠如盧子在駱序中所言:「整個京城,身陷於滿虜之手,有人伏藏不出以表明心跡,有人則奉承諂媚、卑躬屈膝。至於他們所鋪陳的文采、傳唱的詩韻,則大抵都是充滿了哀怨愁苦與辛酸,可以說是滿紙忠義。但是,稍微有點識見的人,必然不會只看其表面的詩文而忽略他們遭遇變故時安身持節的應對始末。由此說來,是人的品格提升了詩的價值份量,而詩文的好壞又怎能提升一個人的品格呢?」 從盧若騰對於雷海青與王維的褒貶評價,可以清楚看見在盧子心目中「詩格」與「人格」的輕重。在秦朝末年,韓信破齊,田橫自立為齊王,漢高祖劉邦登基後,田橫率領從屬五百人逃至海島,高祖派人招降,田橫等不願降漢稱臣,遂自殺,其餘五百人也都相隨自殺。關於田橫等殉國的海島到底在哪兒,後世竟起了爭論。在︽許而鑑詩集序︾中,盧子說:「歷史記載田橫和他的部下五百個人,避入大海的小島中,後世以義舉傳頌。今考據︽萊州志︾,說該島在山東即墨縣的西北邊;︽登州志︾則說該島在郡城的北邊;︽淮安志︾說該島在海州。只不過是一個小島,就有萊州、登州與淮安三個地方搶著說該島為他們所轄屬;他們所爭的並不是那個島嶼本身,而是爭『義』這個名聲。」 田橫之事至今都已經二千多年,而後人還爭搶著攀附其名聲,於盧若騰看來,「忠義」之尚未泯滅於人心,可知也。在︽丘釣磯詩序︾中,他再一次肯定了這樣的精神價值。「我們同安的丘釣磯先生,在宋末元初即以其人品著稱,在政治清明的時代,其立論就已有定位;位列於被奉祀的鄉里賢士,而且還配祀在同安朱子祠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