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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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81 毒魚
報上刊出一則不大不小的消息:澳洲「鱷魚先生」厄文,在大堡礁海域拍攝記錄片時,不幸被一條魟魚螫中胸部,因為太靠近心臟,當場死亡,從此我們再也看不到他主持節目的倜儻身影了。 魟魚屬於軟骨魚,和鯊魚同類,但魟的尾巴上有毒刺,這是牠的防衛武器,被螫一下非同小可。從前菜市場上常看到魟魚,尾巴都截斷了,是漁民撈捕時剪的。如今生活水準提高,市場上淨是些遠洋魚或進口魚,已許久沒看到魟這類下雜魚了。 台灣漁民有「一魟二虎三沙毛」的俗諺,指的是三種毒魚──魟、獅子魚(石狗公)和鰻鯰。後兩者的鰭上有毒刺,扎到人相當嚴重。 我曾被塘蝨魚的胸鰭刺到,傷處立刻紅腫。還被海膽刺到過,和赤腳踩到鐵釘上的感覺差不多。被水母螫到呢?又麻又痛渾身不舒服的滋味,至今記憶猶新。 拼命吃河魨 拼命吃河魨,是句俗諺。河魨味美,但內臟含有劇毒,處理不當,就可能致命。日本人嗜吃河魨生魚片,廚師必須取得證照,咱們沒這種規矩,吃時得冒點風險。已故掌故大家唐魯孫先生寫過一篇雜文「宋子文拼命吃河魨」,記述宋到漢口視察,前往專賣河魨的百年老店武鳴園吃河魨的趣事。唐老出身貴冑,曾為孔宋掌文案,論學問、文采,如今不知有誰能和他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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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
週末午后,廟邊臨時搭起一座野台,咚鏘咚鏘的酬神戲曲,從超大功率喇叭強力放送,台上套好的對嘴演出,少了濃濃古味和台前矮凳,多了頻頻穿梭台前的僕僕煙塵。廟簷底,大花猶慵懶的打了個大呵欠,廟裡菩薩雙眉緊鎖,獨不見還願之人。 光天之下,沒人守著忠孝節義,大家等待著是暗夜裡,羅衫輕解,蛇繞在鋼管四週的公開隱私;地上失落衣物總無人有心拾取;喝采聲是噴火眼神燃燒一張又一張綠油油的鈔票;嗆鼻香水味橫溢,深深勾住這銅臭了的魂………在隱私中飄呀飄。 飄落的鳳凰花,是燃燒夏天的蝴蝶,翩翩在一年一度的中元慶讚。慶典起始於用木板、空油桶、長竹搭起的台子。回憶如風之徘徊,撞得兩旁老榕樹直彎腰。 那年的孩子熱衷於一種把戲:將綠豆塞進嘴裡,以吸管用吹箭方式,機關槍般地噴出攻擊,這被吹擊到的滋味有如針扎,可不好受。當然,吸管是便宜的,找不到吸管,筆管也一樣合用,綠豆要用錢買,卻有個不花錢的方式。菜市場內有幾家雜貨店,店門口總堆著裝滿紅豆、綠豆、黃豆等的大麻袋,個頭小的我們只消走過去,一手一口塞進嘴裡,便可溜之大吉;管他老闆跺腳猛罵,一個接著一個來的小鬼們,如趕不完的蒼蠅,來來去去,好不煩人。小無賴們雖然頻頻得逞,也常把混雜在豆子裡頭的蟑螂屎及老鼠屎丟入口,這沙沙口感,滋味好的令人咋舌而不敢閉嘴。 慶典搭起的舞台,斜靠著一座草樹茂密的防空壕,是從高往下看戲的最佳場所,也是偷襲的不二選擇。我們靜待在小山上,等待著美麗花旦從後台走來………才下階梯,迎面一陣綠豆咻咻,啪的臉上脂粉斑痕點點,霎時,美麗嬌俏、智勇雙全的樊梨花,頓成凶悍怒眉的母夜叉。「猴死囝仔,麥吼您祖媽灑掉!」幾隻野猴咕溜溜地滑下防空壕,屁股如嘴一噘,扭呀扭地,又鑽入台下。 台上,淚灑著民族大義,下面流竄著貓捉老鼠的遊戲。嗩吶鑼鼓聲中,三四武將舞刀耍槍轉呀轉,五六小子在油桶之間穿呀穿。有人累了便坐下來,從木板細縫往上瞧,皇帝正坐在龍椅上調兵遣將。隨手從地上拾起一枝冰棒棍,瞄準布製鞋底板,猛力一戳,果然天威不可犯,當場龍顏大怒踩跺起腳;三兩兵卒馬上追下來,大夥如驚嚇的溪蝦,弓著身全都跳了出去,乖乖藏身於觀眾群中。戲台上的大黑臉齜牙咧嘴,殺氣騰騰,可威風了。早有準備的孩子軍團,掏出預藏的小鏡子,利用夕陽光芒全都折射在那大黑臉,他一個晃神,便摔坐在戲台上;台前的大豬公含著橘子,笑得好開心。 記憶總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掩蓋住現實生活,腦袋在一片倥傯下甦醒,這玩味帶著俏皮看待嚴肅人生;曾經輕狂,捨得放下虛有外象,以童貞揮灑無偽七彩;現下的面具,如夕陽碎散一地,可曾為這大地刻出雋永圖章。 夜,悄悄走來,皎潔的月沉思在一群不斷眨眼的星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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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果陀
如果在人生際遇中只是抱持著「等待果陀」的心情而不可得,那麼何不換個角度拋棄被動心態,改用「尋找果陀」的態度追求夢想,也許在峰迴路轉之際可以找到生命中的聖杯。 國內一家著名上市高科技公司,負責人特別重視環保與生態平衡,因此在總公司頂樓開闢一方「台灣原生種植物園區」,利用土方造景和水池相互搭配,規劃一座栽培即將消逝的原生種植物,好比台灣典型的蕨類水生植物分別是:槐葉萍、田字草、台灣水韭、水蕨、滿江紅,也有大安水蓑衣草,以及婷立水面開黃色小花、睡蓮科的台灣萍蓬草。 當然在這些原生種植物生長的人工水池裡,也有台灣特有的三斑鬥魚、羅漢魚、台灣副細鯽和陳氏鰍鮀等魚兒悠遊其間。基本上那一愧位於高科技樓上的人工園區,盡是本島早期經常在鄉間溪流和農田之中可以發現的物種,如今瀕臨消失之際,卻在有心的科技人手中復育和繁殖而保留下來。 其實那些原生動植物看起來並不太顯眼,如果純粹以美觀的角度來看,也許比不上令人眼花撩亂的嬌豔花卉,也不及鮮豔無比且千嬌百媚的熱帶魚,唯一可以讓我們心動的就是屬於台灣特有而且是原生物種,不論在生物學或是生態研究上,都是可以讓我們覺得珍貴無比的寶藏。 雖然原生物種是台灣特有瑰寶,可是近百年來不斷開發和專注於經濟發展的結果,原生物種的棲息地逐漸遭到破壞而瀕臨消失,那些珍貴物種如果有一天從這塊土地消失,不只是原生物種本身的災難,其實也證明人類正面臨自然環境品質日益低落的境遇,對於大家都是一個難以承受的警訊。 還好最近許多年以來人們已經注意到這個事實,所以從基礎學校教育開始,逐步加強灌輸環境生態的重要性,因此國校、國中,乃至於高中和大學,都嘗試在校園內開闢一塊原生物種生態園區,舉凡動物或植物的栽培、復育、保存和繁殖,都讓全校師生得以一起參與,讓大家了解我們所居住的地方,原來還有這麼美好的動植物,而不是一個貧瘠和單調的生活環境。 如果把這樣的教育和心情看作「反璞歸真」並不為過,以前在我們生活週遭到處可見的東西,卻在我們不經意開發之下遭到破壞,一但被破壞而逐漸消失之後,人們很難在生活環境中再度看到這些令人懷念的動植物,其實也可以算是一種不可彌補的缺憾。 如果以高科技公司都能夠用這麼細膩的心思,來為台灣原生物種貢獻一份心力的話,那麼不論是政府機關或是民間團體,甚至街坊鄰居的全民小老百姓,應該都會很感動而且願意付出一己之力,為了尋找這一種反璞歸真的夢想而努力。 這種值得重視的環保觀念如果深植於人民心中,那麼我們真的可以讓生活環境更多樣化,而且也更能夠展現地方特色,不論是特有生物這個區塊讓我們驕傲,在人文與生活品質這一部份應該也有極其正面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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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耀初百年紀念展
5月下旬,我人在台北,以一種求道的心情走進南海路歷史博物館的國家畫廊,除了又再一次拜讀沈耀初大師的書畫傑作,也同時對自己能為這次畫展順利舉辦,略盡棉薄之力感到欣喜。 此時燈光柔和,空調清涼,先前在路上的煩躁悶熱都已被拋到九霄雲外。當心情隨著室溫而漸漸平靜下來之後,那百來件懸掛在櫥窗內,顯得高古雅致的圖畫,便不自覺的發出亮光,悄悄的照進我的心中。 那悠然自得的游魚,一往無前的歸雁,枝繁葉茂的墨竹,隨風飛舞的蘭花;閒散的鴨,溫和的狗,機伶的貓,威武的雞;金色的枇杷,挺立的夏荷,青翠的白菜,淡雅的水仙………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畫作,無不是作者對周遭生活深心感悟的具體呈現。畫幅中那大寫意的簡略章法,金石趣味的筆調,粗獷渾厚的墨韻,出人意表的畫思,充分的反映出大師立意高格,專志精純的鮮明形象。 展場當中除了畫之外,館方更擷取大師平日的畫語精萃,分門別類的穿插陳列其中,讓觀眾在欣賞畫作之餘,也能藉由畫語的論述去揣摩大師的畫意,這些可以讓人貼近大師心靈世界的措舉,是頗有啟發性的。它們大致可歸為下列幾類:論意境、論造境、論筆墨、論造形。 在論意境上,大師提到:「因景物而生意,因生意而立法。根據不同的內容、題材,採用不同的表現方法。」又說:「繪畫的意境筆墨最要,意境是才氣,筆墨是工夫。中國畫最高的表現是:『無畫中有畫,有畫中無畫』。」創作的根源來自內心的一份感動,只是這份感動的具體呈現,非得深厚的筆墨工夫不可,畫家的慧心與苦心,二者必須兼備,缺一不可。 論造境方面,他強調:「『造境』是中國繪畫在創作上的一大道理。『造境』包含了作者對『實境』的取捨以及本身修養的『意境鎮街』表現。因此畫家既需明目精思,又需恬淡消融以至忘筆墨而有真景。」又說:「造景就是構圖,西洋畫的構圖比較有科學式,有規可循。中國畫則重在立意,意奇則奇,意高則高,意庸則庸,意俗則俗。意立欲高,則需品格、天賦、修養、學問皆備。」藝術創作是作者全人格的展現,曾聽人說藝術的追求不僅只在藝術當中,畫者的品格學養,思考模式,生活偏好………,往往已定出他的創作品位。 筆墨的要求上他則提到:「一切筆墨寧拙勿巧,寧厚勿薄,寧重勿輕,寧大勿小,寧遲勿速………。」「中國書畫是同源的,能畫得好的人亦必善書。譬如吳昌碩的筆法是從石鼓文而來,故能表現出厚重的金石韻味,要想畫好中國畫,必先做寫字工夫。」「筆與墨是相關的,但有筆才有墨,墨是黑色的,就西洋畫的觀點,黑色是無色。而中國書畫說墨分五色,墨用得活就有濃淡層次,一如顏色變化。墨用得死,黑色就沒有變化了。墨欲用得活,就需筆用得活,筆活則墨靈。」筆與墨是書畫的實戰工夫,需要經年累月的琢磨推敲,大師的金玉良言正是他長年耕耘的寶貴經驗,這些話可以點石成金,問題是追隨者該如何去解讀活用了。 造形部分,大師認為:「繪畫之事,形是需要的,若無形,則不能生出神。神如何生?乃藉形狀生出,中國畫注重的是神似。繪畫若只畫形的外表,是件容易的事。但形中是否有神,卻是重要的。因此神似為上,形似為次,以形寫神,是為重點。」形似容易神似難,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只是若無形似何來神似?求道之人在學習的過程當中,還是得老實規矩的在繪畫的基本元素──造形上,盡心盡力的推敲斟酌,累積能量,待基本工夫爐火純青之後,再進而以「神韻」惕勵。千萬勿因一時的趕時髦,追流行,只想貪圖眼前的一點光彩,而錯失那來日可大可久的基礎訓練。 除了水墨畫和畫語之外,這次展出的書法質量也相當可觀,他的書法以行草為主,金石味濃厚,寫得渾厚寬博,逸趣橫生。綜觀整個展覽,可以清楚的看出水墨畫的筆墨趣味完全來自碑刻書法的滋養,讓人意識到「書畫同源」的真義。若再仔細品賞,更可以發現他的運筆,幾乎都是筆筆中鋒,時而墨韻翕潤,時而筆露飛白,豪放當中有其制禦與規範,嚴整中亦有其遊逸瀟灑的韻致,真是收放自如,沉雄老到。 這當中他偏愛以簡略的一、二短句去鋪陳紙面,尤其擅長運用粗獷的筆致書寫對聯。像是「有容乃大」、「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天上清風;山間明月」、「酒困非干病;書多不算貧」、「閒尋野寺聽秋水;持酌山醪讀古書」、「短榻茶煙雙飛鷺;半生燈影一儒冠」等,在從容的運筆當中,將筆墨的濃淡乾濕,鬆緊聚散發揮得淋漓盡致,這讓人又見識到一位造詣深厚的畫家,如何將繪畫上章法佈局的素養,靈活運用在書法上的道理。 觀賞當時,聽到有人小聲的說著話,大致的內容是對大師精簡的筆意和渾厚的墨趣,讚不絕口。隱隱然似乎還接著,放眼當今台灣畫壇,能以大寫意的筆調如此貼近生活的畫家,實在是不多見的。另一頭也傳來這樣的話,如此精簡而豐富的畫風,正給匆忙的現在人一劑清涼。對大師的讚語我聽過很多,但今日卻感到特別「順耳」,理由是擺放在館內的這批畫作,也有我一份微薄的力量在裡頭。 那是5月中旬,敏達轉告我說漳州沈秋農先生來電,提到5月18日台北歷史博物館將為他的父親舉辦百年紀念畫展,這台灣藝術界的盛事,當然讓人心生歡喜。只是這回展出的所有畫作,皆由漳州市詔安縣「沈耀初美術館」提供。現在的問題是展覽的開幕日已迫在眉睫,但詔安美術館館長沈秋農一行人的出入境手續卻仍處於「批示」當中,無計可施的情況之下,秋農館長想到住在金門的我們,希望這批畫能因我們的協助,先經小三通再送抵台北,免得18日的畫展開天窗。與敏達商量的結果是在這關鍵的時刻,如果我們缺席了,那將阻斷一樁藝文盛事在台北上演,不管是對秋農先生的友誼相挺,或是一件「美事」的促成,都得對這「臨門一腳」貢獻心力,就這樣我們又踏進漳州。 抵達漳州畫院時,秋農先生就像獲得十萬大軍般的欣喜。相談之後才知道即使現在出境獲得批准,也得經由港澳再轉機去台灣,時間上仍是緩不濟急的。又說這段期間也想過用郵包寄送,但又恐畫作中途丟失,最後才想到託人攜帶,住在金門的我們正是他心中最適合的人選。事實上這也才只是我們的第二次見面,能得到這麼高度的信賴,真是叫人感到窩心。事情談過,隨即在畫院內泡茶點煙,順便拜讀了院長沈惠文先生掛在牆上的近作,交換一些彼此書畫上的心得,也同時欣賞他應敏達的要求,用率意的筆觸寫著「豐蓮草堂」四字橫幅,這種不期而遇的「筆墨交會」,也算是一項意外的收穫吧! 次日清晨,秋農先生帶來一個飽飽的大旅行袋,並由他的長公子開車送我們直奔廈門。出關時我還擔心會有阻礙,希望彼等不要急著離開,所幸一切進行得十分順利,我們就這樣陪著那一袋「價值連城」的珍貴畫作,無聲無響的渡過金廈海域到達金門。隨即聯絡他在台北的至親威風先生,以及大師身前的得意門生拙園先生,隔日他們二人也風塵僕僕的趕到,核對件數無誤之後,立即於當日搭機返台,交過棒之後,我們的責任已了,心也才放了下來。 我在去年10月造訪福建詔安「沈耀初美術館」時,就已被大師深厚的筆墨內涵和淡泊的人格特質所吸引。這次台北百年紀念展,不只參與了「後勤的支援運補」,更出人意表的是因為別的事情而跑了一趟台北,又躬逢其盛,再次幸運的領略到大師畫作的魅力。這一切似乎是冥冥當中就已經安排好的,我只是順著脈絡前進罷了,但不管如何能有這一連串親炙大師的機緣,對我來說仍是十分可喜的經驗,未來將深深的記住,並且時時的回味著。 後記: 沈耀初大師(1907—1990年),福建詔安人,自號「士渡人」、「士渡叟」,其繪畫自序曾有:「自髫齡入學,便開始學習國畫,自此終生不渝。」由此可見他對繪事的堅定信念。 1948年與朋友來台灣寫生,卻因為戰事阻隔無法返鄉。旅台期間從事教育,課餘索居獨處,精研書畫,數十年如一日。繪畫風格融入八大山人、吳昌碩、齊白石、任伯年等之筆墨逸趣,擅長以金石筆法入畫,用大寫意的筆墨表現花鳥、山石,畫作清新脫俗,深具中國文人畫及禪道精神。 晚年返鄉定居,平日喜與親友故舊閒話家常,享受天倫之樂。1991年「沈耀初美術館」在詔安設立,館中典藏大師畫作300餘件。2006年10月我和敏達因參加漳州市主辦的「海峽兩岸書畫精品展」,有幸認識秋農先生,還受邀參訪美術館,自此便對大師的畫風與人品景仰不已。返金之後,隨即發表「走進漳州」一文,將當時參訪美術館的心情略作陳述。 2007年6月中旬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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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家500哩──紀念法籍神父羅寶田
記得在小學一、二年級時,法籍神父──羅寶田都會前來,沙美小浦頭老家前之籃球場旁,小生兄開的機車店(二哥剛從沙中畢業,一整個暑假,都在那兒打工),修理或保養他那台重型機車,每當我在小生兄的機車店串門子、看黑白電視時,一看到羅神父來時,我都會跑過去(以前在金門,要看到外國人,是一件很難與非常新奇的事),和羅神父交流或現一下,剛從姐姐(國中一年級)那邊,所學到之一兩句的簡單英文單字,比如thank you、you are very com等等,那時候的羅神父,也不會覺得煩,還是常常笑著,和我哈拉、哈拉一番,這已是快三十年前的往事了,那時的我才6、7歲,現已過三十而立,時光真的飛逝如電。回望民國60、70年代,那時的金門,仍處於戰地前線,一切的民生與物資,皆需仰賴台灣的運補,而大部份的老百姓,也多以種田為生,生活、醫療與所需物質,就非常的困頓與缺乏,不像現在是那麼的富裕與方便,所以早期的羅神父,也會幫人看病,雖然我們家的親人,沒給羅神父看過病,但他於金門地方的事跡與貢獻,我想是無法抹滅的,因為,在那風雨飄搖與艱難的時代裡,他真的是離家500哩,默默的陪著我們一起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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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為二
「一分為二」,大家如果記憶猶深的話應該會聯想到碉堡藝術館時張永和的原始構想吧!那時候盛極一時的展出吸引大批國內外愛好者到此揭開金門的神秘面紗,如今,少數的裝置藝術仍在,而這個是就地取材,怎麼樣也搬不走的,我,每每經過「一分為二」時,總有一些想法自然的跳出,配合著個人的生活、心境! 什麼時代了,現代人的我們還硬要將所有的「一分為二」嗎?陰與陽、黑與白、是與非、對與錯、愛與恨、喜與憂、快與慢、前進與後退、好與壞、過與不及、朋友與敵人………,看待人、事、物的角度,不能是這二種以外的嗎? 「絕對」是威權時代有的產物吧!不是這個就是那個,這樣的絕對讓當事人百口莫辯,縱有滿腹的委屈恐怕也成了強辯,冤啊!學生考試沒考好,就是努力不夠,否則就是智商有問題,難道不可能是誰用錯了方法嗎?或者是他其實已經很努力了,只是和周遭人相較之下,他是較弱的;男女、朋友、親人之間不能是彼此陪伴、互相扶持,非得走到陌生人的境界而不讓另一方知曉嗎?或者是心的變化到了連主人都無法掌控的時候………。 「相對」可能才是我們該有的人生觀,不要太過武斷、不要太過主觀,放大看的角度,如果我們一直背對著陽光,那我們看到的只會是自己的陰影,不是嗎?多看光明面總是好過一直處於黑暗之中,善念也比惡念強,抱著希望總比老是失望好吧!期許………明天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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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種子的旅行─車桑子
帶著薄薄的翅膀 想像自己是一隻蝴蝶 在高空的氣流裡飄盪 在雲彩的簇擁中沈醉 風兒輕輕細問 要不要去看青山綠水的風情 要不要去聞聞甜膩醇美花香 車桑子搭乘高空電扶梯 從雲層滑落 陽光淡淡的灑在身上 繽紛炫耀的色彩 一道彩虹 像一彎故事的開端 車桑子的種仁內 藏有豐富的聲音 飛呀飛 飄呀飄 泥土的芳香 迷漫在空氣裡 車桑子喜悅的順著氣流 跌坐在溫暖的土壤懷抱 安靜的沈思 飽吸泥土的酵素 蘊釀生命的新元素 種殼 是天地菁華的黃金盾 護育生命的成長 生命的旅行 編寫了一個 豐富的人生 車桑子 蹦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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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塹開墾者王世傑本籍初探
前言: 「明永曆十五年,清世祖順治十八年,西曆1661年,鄭成功駐兵金門,整理船隻,以兵官洪旭、前提督黃廷守思明,率師攻東寧。」 以上是《金門縣志》〈大事志〉引自《小腆紀年》上的簡單資料,把當年鄭成功在金門料羅海邊「順濟宮」拜過媽祖後,誓師渡海的史事,作了很簡單的交代。至於有多少人?有那些人追隨鄭軍跨海渡台,並沒有詳細的資料可查。從部分金門史料上可以確知的是:從鄭成功的反清復明工作開始到其渡海開發台灣後的這段時間,得力的文官武將,不少都是同安籍的子弟(金門、廈門當時同屬同安縣所轄,至民國三年才析出成立思明縣),如金門籍的林習山、洪旭、周全斌等,都曾先後跟隨過鄭氏。到後來跟隨鄭經東渡入嗣而中途病逝於澎湖的兵部尚書盧若騰,也是金門人。以上資料中可以看出,在鄭氏開發台灣、建設台灣這數十年時間中,必定還有許多是金門人,只是因為當時的金門隸同安縣所轄,所以在記載中,很少看到有關金門的資料。竹塹地區首位開拓者王世傑就是其中最明顯的一位。 以下僅就台灣新竹、福建同安兩地的舊有史料及金門本地最近才受注意的相關文物分述,以供研究參考: 一、台灣網站上的王世傑史料: 在台灣的yahoo奇摩網站上可以查到有關王世傑的資料如下: ◎王世傑(生卒年不詳)福建同安人。鄭氏王朝時期來臺經商。1682年臺灣北路諸番亂,鄭軍前往征討,王世傑因參與征討之役,運餉有功,。………政府乃允許世傑開墾竹塹一帶荒地。………世傑晚年返回同安,卒於故鄉。其遺留的產業則因諸子析產,並與鄭家(按:竹塹鄭家,即同是金門的鄭用錫家族)連年纏訟,遂致家道中落。 ◎竹塹的開發是由王世傑開始。王世傑早年參加軍糧督運有功,而獲墾竹塹埔廣大的土地。康熙後期,王世傑率領泉州族人來到新竹開墾,最先由東門街到暗街仔著手,並築屋而居,形成最早期的聚落。………王世傑渡海來台時,為祈求開墾順利,從福建同安移奉土地公、土地婆。 ◎300多年前,閩南人王世傑移墾新竹,就此打開新竹的開拓史。(新竹)西臨台灣海峽,東倚雪山山脈,境內多為丘陵、平原,地勢開敞,一遇冬、夏季的季風盛行,強風長驅直入,形成所謂的新竹風,而有了「風城」之稱。 ◎明末清初有王世傑者,集泉州人來此開墾,建士林莊在此,是漢人集體開闢新竹之開始。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臺灣併入清朝版圖,竹塹歸諸羅縣管轄,開始有漢人到這裡開墾。 ◎明永曆十五年(西元1661年),鄭成功收復台灣後,派遣都將陳緯率軍攻討竹塹社住民的叛亂,有一名泉州人王世傑,擔任運糧官,在一次戰役中立了大功,於是便將竹塹社的土地賜給他,准許其開墾,於是王世傑便作為新竹開發的始祖。 ◎漢人進入竹塹開墾,文獻記載始於福建泉州人王世傑,隨後有客家人徐立鵬移入,竹塹地區由這二個比例相當的族群開墾新竹平原和丘陵。 第一階段:王世傑等人在康熙五十年(1711年)開始,新竹縣(涵蓋目前的新竹市)各河川下游土地,從苑裡、通霄、後龍、竹南一帶與新竹連接大略開墾完成。墾殖者和竹塹社原住民的關係是和諧共存。 第二階段:雍正三年(1725年)起,粵人加入拓殖行列,這時的移民,向河川上游及山地進行開墾,新竹地區進入了閩、粵併肩開墾的第二個階段,閩人普遍分佈在新竹、香山、竹北、新豐等近海地區。 另在google中文網查到有關王世傑的資料如下: ◎王世傑生於辛丑年(1661)正月十五日,卒於康熙六十年(1721)八月十五日………,回歸在祖籍別世,享壽九十三(按:應該是六十一才對)。 ◎金門厝址在金付里西部,武陵路的西側,聚落形成於康熙末年,為王世傑拓墾集團所創建,由於該聚落住民的祖籍,多來自金門,因而得名。清代早期,金門厝是臺灣南北官道的必經之地,其北境的頭前溪河段,前稱金門厝溪。 ◎康熙三十年(西元1691年),福建泉州王世傑,率子姪及同安人180多人來竹塹墾殖,在竹塹社得到平埔族人的土地之後,………全境發展的歷史背景苗栗地區最早的開墾紀錄,是在康熙三十年(西元1691年),當時由金門人陳、謝、鄭三姓的人,經澎湖來台。 二、同安縣的史料: 再就同安縣關於王世傑的身世,民國版《同安縣志》卷三十六把他列為墾荒人物,有關他的生平傳略文字不多,抄錄如下: 「王世傑,由邑往台為賈。既得懇田之令(指1683年協助鄭克塽平定台北諸番之亂有功而取得新竹地區的「墾田令」),集泉人數百十人至,斬茅為屋。先墾竹塹社地,就番田而耕之,引水以溉,歲乃大稔(豐收)。其地即今縣治之東門大街,以至暗仔街也。已又墾西門大街至外棘腳,治田數百甲(每甲為15.4畝)。縣治一帶,鋤耰畢集。世傑既以力田起家,又與番約互市,墾務日進。康熙五十餘年,始墾濱海之地,曰大小南勢,曰上下羊,曰虎仔山,曰油車港,曰南莊,凡二十有四社,為田數千甲,歲入穀數萬石。既又墾迤南之地,曰樹林頭,曰後湖莊,曰八卦厝,曰南雅,曰金門厝,曰姜寮,曰北莊,凡十有三社。當是時新竹尚未設治,諸羅(即嘉義)政令,僅及半線(今彰化)、大肚、吞霄(今通霄)諸處,山川奧鬱,水土苦惡;南嵌、淡水,窮年陰霧罕晴霽,鄭氏以投罪人。康熙四十有九年(1710年),始設淡水防兵,及期生還歲不能三之一,巡哨未有至者。世傑獨苦心孤詣,蒙苫蓋,暴霜露,胼手胝足,與佃農共甘苦,故來者日眾。世傑悉命苧而給其資(前面疑有「族人王列自泉來」之句),用以織褐,故新竹產苧特盛。世傑卒,而其子以析產搆訟(因分家產不睦),家道遂衰,惜哉!」 原同安文化局長顏立水在〈王世傑的古宅值得保護〉一文(《金門日報副刊》95年1月14日)析述:「王世傑於明鄭時渡台,因功為新竹「墾田令」。他招募泉州府各縣移民赴台墾荒,先山區後沿海,開發了三十七社,其中以祖籍地命名的「金門厝」,飽涵了綠葉對根的情意。在大片荒地開墾中,他身先士卒,餐風露宿,當時惡劣的自然環境和艱辛的勞動強度可想而知,但他艱苦創業,始終如一,而且與原住民和睦相處,互市貿易,還派人引種同安家鄉的苧麻,以其纖維織造禮品,為台灣的經濟開發起了很大的促進作用,所以稱他是「墾台元勳」一點也不為過。所以1991年同安縣將孔廟大廳作為同安博物館時,就把陳永華、王世傑、林圯三人列為「渡台先賢」專櫃陳列,至今他們的業績仍在孔廟展廳供人參觀憑弔。 有關王世傑是同安人的說法,同安縣乃是根據《臺灣通史》及有關史料引述而來,至於王世傑究竟是同安縣那一村的人,其族人如何,以及是否還有相關的文物等等,都沒有進一步的相關史料。 顏立水先生在〈王世傑的古宅值得保護〉一文中還提到:「根據新加坡師資訓練學院客座教授、台北中國文化大學華崗教授王秀南(同安縣城王大埕人,祖籍金門城七星街)生前主纂的《王氏立姓開族百世譜》記載,王世傑是閩王王審知的裔孫。他在康熙間渡台墾荒成為新竹的首富,但卻在乾隆初家道中落,為世所惜。然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嘉慶年間,其裔孫王士俊在家設塾,作育英才,「開台進士」鄭用錫(金門內洋人)就是他的及門弟子。還有進士王克捷,作有《台灣賦》傳誦今古,至今嘉義父老對他仍是「無不恭頌至再」。正如中國科技大學建築係副教授閻亞寧建言:應該透過政府和民間的管道,積極查詢譜牒資料,確認王世傑的身分和貢獻。我也認為,在保護王世傑古宅的同時,必須深挖房屋主人有意義的文化內涵。從現存有限資料看,王世傑確是一位開發台灣傑出的先賢,他的輝煌業績值得研究和傳揚。 從前述台灣網站上的資料,都記載著王世傑是泉州人或同安人(同安是泉州府轄下的一個縣,而當時金門也是同安縣所轄),有關他帶領同安人或泉州人開發竹塹的歷史,卻是沒有爭議的事實。 三、金門最近出現的史料: 有關王世傑其人,金門本地所有地方志書都沒有記載,即使民間有關他的傳說也從未聽聞。倒是兩年前金門在審查歷史建築案的過程中,我的一位鄰居王仁戚先生(金沙浦邊人)得知我個人參與其事,有一天問我:「郡大賓」是什麼官銜或職位?接著拿了一張他們家族祖墳墓碑的照片給我看,照片的墓碑上刻著「顯考郡大賓世傑王公之墓」幾個大字。 對於王世傑這個名字,在金門的地方文獻上找不到,所以當時我僅告以:「這非官銜,如以今日的名稱,就如同地方上的士紳一般」。第二次再問我時,我將這種情形向他人請教,所得到的答覆也大致差不多。一直到去(2006)年十月的全縣歷史建築審查時,審查資料中有一件申請案,是位於浦邊39號及40號的「王世傑古厝」,其資料臚列如下: (一)王世傑古厝: 王世傑生於明末,永曆三十六年(1682年)隨鄭克塽部隊參與台灣北路諸番亂征討,運糧有功,被特准以跑馬馳驅起止的路線為界,刮地墾荒,又稱「跑馬定界」。王世傑選定了先前運送糧草北上之時,對於有三條溪流縱橫交錯位於竹塹(今新竹)附近沖積之土地,並打算返鄉召募鄉親一同開墾,不料隔年鄭克塽降清,清政府對台灣實施海禁,必須要有良民證及照單才能赴台。因此王世傑等到清康熙五十年(1711年)帶領一百多位族親正式前往竹塹社城東門街和暗街仔一帶開墾有成,繼而向西北及西南方墾荒,經營竹塹新聚茖北庄與南庄,墾田數千甲,歲入穀數萬石,財富迅速壘積。 王世傑故居的格局是一棟二落大厝加雙凸規建築(左側凸規現已坍塌),前落為穿斗式構造,後落是硬山擱檁承牆構造,建築正身牆面下緣使用的材料為花崗岩石條平砌,右側牆面是出磚入石砌建,內牆有部分是以菅蓁(菅芒桿)編砌再敷上泥土。 這棟已有三百年歷史的古民居,左凸規曾於清末時期出租給族親開設鴉片館之用,因為吸食鴉片的客人在點煙時不慎引起火災,凸規建築付之一炬,現今仍處於廢棄狀態。主建築於1950年國軍駐守金門之初,曾暫住約三年之久,1960年左右屋主王世焜鑑於建築毀損嚴重,曾進行過一次修復。 (二) 金門王氏浦邊裔派譜系: 依據《金門王氏族譜》中所列〈學法公(浦邊)裔派譜序〉記載: 「浦邊社始遷祖學法公,按其出生年代及昭穆字行推計,係開閩王審知公之第廿三世孫,此次編纂譜系乃依現有資料,敘明為閩王裔孫之世次。………」 「譜系記載,學法公為浦邊社始遷祖,係開閩王審知公之第廿三世孫,生於大明年代,由福建泉州府同安縣遷來浯江,卒於大明○○年八月十八日,葬在前山前社山頂。第四世春公字友夏,係諧盤公之子,生於明萬曆戊午年正月十二,卒於清康熙乙已年五月初二日。春公傳子有三:長公喜,次公愛,三公祿。 (第五世)公喜公字元會,號世什,分居台灣竹塹城;公愛公字元美,號世傳,傳子有二,長德瑚,次德琮,壽四十二歲,葬在江兜頂;公祿公字元安,號世傑,分居台灣竹塹城,配妣及生卒年月日待考,世傑公遺體移歸家鄉葬在太武山腳,墓碑寫郡大賓王世傑墓,據聞傳子有七位子孫住台。 (第六世)德琮公分居台灣竹塹樹籃頭莊(現在新竹縣樹林莊)。 (第七世)際盛公字名隆,係德瑚公之長子,分居台灣竹塹。卒後入黃金吉與弟際益公合葬在浦邊社前山石壁兜。」 浦邊社的王姓譜系記載,始遷祖學法公之昭穆字行與金門山后社(民俗文化村)相同,是按「崇上維鴻學,念子甫元士,爾孫敦孝敬,奕世為公卿」二十字排行,浦邊一世始遷祖是第五字「學」字輩,至第五世是元字輩,所以世傑兄弟公喜、公愛、公祿等分別以元會、元美、元安為字。 就資料中顯示,學法公裔派自第五世王世傑移墾竹塹後,裔孫分居台灣者甚眾,所以第五世起另編昭穆字行曰:「世德際美士,鳴和國家盛,忠孝承先業,詩書啟後昆」。所以第五世的世傑兄弟三人,又以世什、世傳、世傑為號,把兩組昭穆排行接續了起來。之後浦邊王氏族譜的昭穆排序,有將兩組昭穆混用的情形,現在古厝管理人王世焜是浦邊第十三世「世」字行,按新排的昭穆排序則是「家」字行。 族譜中可以明顯看出,不但第五世的長房世什及三房世傑後裔「據聞傳子有七位子孫住台」,且二房第六世的德琮,第七世的際盛都移居到竹塹,際盛卒後葬於金門。至於「………其中居住浦邊社家鄉各人丁,係第七世二房際益公之後裔,且尚有部分僑居外國年久,所以失去聯繫無從查考」。至於第五世長房及三房,第六世二房及第七世長房,均係分居台灣年久,有待今後詳查連絡,藉以彼此獲悉源遠流長,則日後重修譜更有詳細記載。 (三)王世傑墓: 依族譜記載,王世傑遺體移歸家鄉葬在太武山腳,墓碑寫郡大賓王世傑墓之記載係根據王氏後裔歷代每年清明節掃墓時,將墓碑上的文字記載下來。這座古墓至今尚完好保存,碑上字體清晰可見,浦邊王氏族裔每年清明節都前往掃墓。 據王世傑古厝現任管理人王世焜先生口述,為了能照顧留在家鄉的族親,王世傑當年在竹塹墾荒時,依照家鄉金門舊有習制設立了部分公田,每年將公田營收所得寄回家鄉或由金門的族人前往竹塹領回公款,做為照顧族親、冬至祭祖及祖厝維修費用,據其父親告知,王世焜的祖父清燦公字敬明,係紫微公之長子,生於同治丙寅年(1866),卒於民國廿八年(1939),其在世時還曾經親自到過台灣竹塹領過這筆公款。一直到日本殖民台灣時期,沿襲將近兩百年的這項行為才告中斷。 王世傑在新竹墾荒致富後,遵循「富貴不忘鄉」的古訓,回金門家鄉修建宅第,以示慎終追遠,思根念祖的情愫。金門縣文化局接受王家族人申請後,於2006年10月經審查通過,將這棟「王世傑古厝」列為歷史建築。 四、結語: 王世傑是清代康熙年間竹塹地區的開拓者,跟著他前往竹塹的,除了他的子姪外,還有子姪以外的金門人,因為王世傑祖籍同安,所以隨他到竹塹開發者,除了金門人之外,還有非金門人的同安人和非同安人的泉州人,這些人都可稱為泉州人,也大部分都可稱為同安人,原有的記載都沒有問題,只是為了更清楚的確認這位開拓者的原籍究竟是同安縣那個地方人,藉由金門現有的這三項資料,我們可以更進一步的確認,這位新竹地方的最早開拓者王世傑,是泉州府同安縣的金門人。 從台灣方面有關他「晚年回歸在祖籍別世」的記載,他在金門的故居、族譜上以及他的墳墓在金門太武山腳下的各項記載,都作了非常詳細的交代,再比對於台灣方面的記載、同安方面的記錄,都可以為金門人當年曾直接參與新竹的開發,提供一項更有力的佐證。 或許是因為他老年自己隻身回到金門故鄉,辭世之後其直系後人定居台灣,每年忌辰及清明掃墓,都由金門的旁系族人代為料理,以致讓這位竹塹地區開拓者一生的功績在金門家鄉的志書上沒留下任何資料,使他的事蹟未能在金門地方志書上見到任何蹤跡。時至今日,由於其族人為他的故居申請登入歷史建築,才讓這位竹塹地區主要開拓者,在金門地方史上得到其應有的地位,而金門的志書上,也應該為王世傑這位先賢留下其應有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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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80求偶送禮
動物的形態和行為,都是演化的結果。以求偶行為來說,除了發光、鳴叫、跳舞、炫耀等等,還包括送禮。和人類一樣,送方通常是雄性。 昆蟲中的舞蠅和蝎蛉,求偶時雄性會準備食物送給雌性。雄鳥以贈送築巢材料或食物討好雌鳥,如非洲蠟嘴鳥送鮮花、樹葉,白鷺送樹枝、草莖,海鴨、海鷗送小魚,造園鳥還會贈送玩物呢!善於送禮者必定具有過人的身手,雌性選擇牠肯定沒錯!一代代地選擇下去,基因的頻率就可能改變了。這個過程──性擇,是促成演化的因素之一。 最為特殊的是響盒蛾的「送禮」。雄響盒蛾從野百合中攝取一種植物鹼,交配時藉著精液傳送給雌蛾,有了這種植物鹼,蜘蛛等天敵就不敢吃牠了。在自然界,類似的例子並不多見。 以命相贈 螳螂和蜘蛛交配時或交配後,雌性往往將雄性吃掉;特別是螳螂,有時雄性的頭部都被吃光了,下半身還在和雌性纏綿。以生命相贈,這算是送禮的極致吧!其實,這無關「殘忍」,大腹便便的雌性行動不便,雄性以命相贈,讓雌性獲得足夠的營養,順利產下後代,牠的基因才能傳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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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79 釣蟲仔
小時候在農村租屋居住,村子裡有兩處稻埕(曬穀場),那時稻埕都沒鋪水泥,裸露的黃土上有許多小洞洞,孩子們常拔根草梗,將幼嫩的一端插進洞裡逗弄,然後飛快地抽出,往往就有隻大頭、大顎的蟲子,含著草梗被釣出洞外。這個遊戲我們叫做「釣蟲仔」。那時我們不知道所釣的蟲子是什麼,直到上了大學,才知道是斑蟊的幼蟲。 據玩伴們說,斑蟊幼蟲可以餵雞,我們釣不了幾隻,記憶所及,從沒拿去餵雞,倒是有位阿兵哥,常向我們要去餵他的知更鳥。那時軍民的比例比現今多得多,撤到台灣的軍人約六十萬人,當時全島軍民不過八百萬人。 斑蟊的幼蟲平時守在洞口,當有小動物經過,就飛快地將獵物逮住,拖進洞裡享用。斑蟊和牠的幼蟲都是肉食性的,被我們用草梗去釣出洞外,大概是一種防衛行為吧? 西班牙金蒼蠅 斑蟊又名芫菁,中藥用作利尿劑、發泡劑。西洋人將班蟊曬乾、磨成粉末,作為春藥,商品名稱叫作「西班牙金蒼蠅」。斑蟊具班蟊素,可擴張末梢血管,據說對男女都有效。但班蟊素經小便排出時,「澀痛不可當」(本草綱目)。服用過量甚至造成急性腎衰竭,不可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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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樂
已故女作家琦君,生前有「三更有夢書當枕」的讀書狂。北宋李清照則有「枕上詩書閒處好,門前風景雨來佳」的雨中讀書之樂。 的確,閒來枕上一燈書,上下縱橫,風雨陰晴,花紅柳綠,鶯飛燕舞,盡在眼底。想古人所說的「良辰美景,賞心樂事」,不過如此。 不過,書有「天書、地書、人書」三種,前面古今人讀的,只是「人書」中的一小部分。另有大部分的「人書」(人所創造的物質),及「天書、地書」等,都是以形、音為具體呈現的大書,一目百行的神讀手,千輩子讀不完。而即使以文字寫成的小部分「人書」(以下所指皆同),大概也只有上古時代,才可能有人讀得完。到了中古時代後,就沒人能讀得完那些「人書」了。 讀不完怎麼辦?唐朝時,韓愈就說「非三代兩漢之書不敢觀」,排除了很多讀不完的「人書」。他之所以有這個選擇性的讀書宣示,是從「文以載道」的觀點來發揮。但就一般讀者能力而言,光是「三代兩漢」的「人書」,也夠讀幾輩子了。而晚生千多年的我們,又多了魏晉迄今以及外來的「人書」。所以,我們只能揀「性相近」的來讀,才能讀得快樂,讀得愜意。 所謂「人書」,非專指那一本本的書,也包括以人工書寫、雕刻或刺繡在天地間的有意義的文字,這種書,不外詩、文、對聯、額題之類。筆者年少時,在香燭店裡,讀到了「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在藥鋪裡,讀到了「袖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在破屋中,讀到了「荊樹有花兄弟樂,硯田無稅子孫耕」。堂哥結婚時,喜聯很多,至今記憶猶新的,是「點點楊花入硯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雙雙瓦雀行書案,同聲相應,同氣相求」。 廿年前,在台北新公園那座貞節牌坊上,讀到「畫荻和丸」和「彤管」等詞。又在住家附近的廟裡,讀到「樂鐘、天鼓」。今年春初,在殯儀館讀到佛門用來代替「千古」(死別)的(生西)(往生西方)兩字。 以上這些詩和對聯,詞語,都是在一般的「人書」中,不易讀到的活化石。隨時把玩,隨時都能自得其樂。因為,這種「樂」是辛苦讀來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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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短篇二章
女人 吞下安眠藥的三分之一天,她起床,抽煙,梳洗,化妝,出門上班,打卡。電腦永遠停在Illustrator 跟Photoshop的未完成昨天,女人的工作是設計,設計他人也設計自己,憑空建立起虛無的美好。像她的長指甲一樣,塗上指甲油之後就看不見進化後的皮膚。她的人生是設計不良印刷失敗的目錄,先天不足後天又失調。女人點煙,放火,燒燬現在。 盤起長髮的女人工作異常安靜,除了不停的鍵盤敲擊跟滑鼠按鍵,偶而加雜一些程式錯誤的提醒。女人為男人留了長髮,而男人又為女人留了什麼?女人微笑,男人不在她的領土管轄內,女王淪為巴士底的階下囚,馬上就要上了斷頭台,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驕傲的。他永遠不知道她懂什麼,她也不想讓他知道,她懂什麼。 40坪的房子裡面長年都是沒有人的狀態,家俱就像一紙置入性廣告,女人只是會動的Flash碰巧被安插在背景裡面,所謂的存在並沒有實質上的意義,生活就像tif 檔一樣被壓縮。她的貓在一個月前離家,除了空蕩蕩的貓碗跟幾張貓的照片以外,女人想不起這個家裡面曾經有貓一枚跟她一起生活過。女人想起她的抗憂鬱藥副作用,嚴重的幻聽跟幻覺。也許根本沒有貓,只是她創造出來的神話,這世界要貓,就有貓了。 連聲音都沒有吶,這種安靜讓女人想起男人自稱所謂冷靜的本質。女人騎著FZR的樣子引人側目,時速一百的在自己建築的迷宮裡面狂飆。男人們嘖嘖稱奇的嘴臉,讓女人伸出了中指。她不帶感情用力的甩門後,突然頭痛了起來,眼底溢出不知名的液體。 關門之後,故事才正要開始。 男人 男人在女人身上快速抽動,並且發出低吼。那聲音像是悶雷,你不會想去計算的光速或音速。或者說像是降靈會,喃喃的低語負載不了太多死亡的情緒。男人高潮,上億的精蟲游走依附在橡膠的邊緣,順手打了個結,就完成了它們的使命,說不的聲音瞬間被吞噬,連碰觸到愛的機會都沒有。男人起身,悅耳的嗓音卻充滿壓力近乎質問女人是否高潮,然而雄性荷爾蒙以及征服的快感,取代了他的自尊。 他開始沉默,斜眼看著她微笑的清洗陰道。做愛就像刷牙一樣,動作內容大同小異,濃稠物,來回,人體。所謂的生活喔,男人的工作是業務,其實推銷跟女人都有很多的共同點。男人用話術說服客戶購買產品,男人用甜言蜜語讓女人乖乖順從。其實他只是個喜歡狩獵的男人,他喜歡追求女人,收集某些程度的認同還有成就。可是他不喜歡女人追求他,當然這也可以說是人類共通的劣根性,請不要牽拖到性別問題,太好到手的往往不會珍惜。 男人說餓了,飲食男女之必須。同樣的東西不能天天吃,換口味跟換女人一樣,會膩。愛情對男人而言只是一種侵略,最恨分手後女人遺忘他,或是當他不存在過一樣。只是想要行使某些權力,就像在家畜身上烙印,只不過是換成在女人的記憶裡面,用另一種方式活著,延續他的生命,留下他擁有過的記號。 男人外出買宵夜,用輕柔的語氣,有禮貌的問女人要吃些什麼東西。然而男人的溫柔往往只是要偽裝,或是達成某些目的的手段。很主觀的關上門,一枚砂礫自投羅網的,撲向他的眼眸深處,終於流下眼淚。 關門之後,故事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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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飲酒的滋味
雖然酒精使人善於遺忘,但是,飲酒,特別是獨飲的時候,卻特別容易使人追憶,這時候,最適合讀波特萊爾的《巴黎之憂鬱》。 並不是因為波特萊爾自己也是一個終其一生都在醇酒美人之中度過的詩人,所以必須飲酒時才能讀他的詩,而是因為波特萊爾的詩中一直有著雙重的時間,一個是永恒的時間,另一個是流逝的時間。永恒的時間使我們對於自己的生命乃至於歷史的蛻變感到絕望而無助,而流逝的時間卻又使我們無法拂去生活中的一切記憶,愛情、事業乃至於自己的花天酒地史,都曾給與我們時間正在流逝的感覺。雖然我無法確定波特萊爾是不是在飲酒時寫下那些充滿反思愁緒的詩句,但是,飲酒確實比較容易感受到詩人筆下的雙重時間。 波特萊爾的《巴黎之憂鬱》這本散文詩,發表至今已經有將近一百三十年的時間,但是,如今我們捧讀,卻仍然不覺得遙遠。一方面因為這本詩集的感性力量充滿自省性,它是一個詩人用他裸露的心靈去體會邪惡和敗德的世界而獲取的現代人病歷紀錄,因此,我們讀它,就像在看一面鏡子。另一方面,在這本詩集中,詩人從他周遭世界看到的,並非只是現代人的憂鬱,而是整個人類不論任何時代都必須面對的憂鬱,就好比《雙重的房間》這首散文詩中所說的,「一間像是夢幻的睡房,另一間則是真正的心靈的睡房。」都像君王一般統治著我們。 清醒的時候,或者正確的說,當一個人疲於為生活奔波時,他是分不清這兩個房間的,而他的時間是手錶或上下班的鈴聲告訴他的。獨自飲酒,特別是喝啤酒時,他卻是真正清醒的,他發現到這兩個房間的存在,而時間是因為他意識到自己而發現的,因為他這時可以追憶,也可以渴望。 也正因為波特萊爾總是使人真正清醒,所以,他並沒有被今天的巴黎遺忘,我們甚至可以從永恒時間的角度說,他並沒有離開巴黎,所以,存在主義哲學家沙特會想用波特萊爾的傳記來操作他的「前瞻與回顧」的辯證方法學,而德國的文藝思想家班雅明(Walter Benjamin)會從資本主義高度發展時期的背景來理解波特萊爾這樣的抒情詩人,可以這麼說,波特萊爾的抒情是具有反省性和批判性的。 特別到了最近,當西方的文學理論家試圖從工業時代的來臨,乃至於後工業時代的來臨之角度來詮釋近代商品文化現象時,波特萊爾的時間美學便成為一個深刻的思維切入點。這個現象,跟英國詩人艾略特的《荒原》也重新獲得解讀是同樣的道理。 二次世界大戰是一個重要的轉捩點,它使人們重新反省進步的觀念,並使人們重新理解時間,特別是近代意義的時間,近代的時間令人感到恐懼,因為它總是跟死亡走在一起。所以艾略特會有這樣的詩句: 「虛無飄縹緲的城市, 在冬天早晨棕色的霧下, 一群人流過倫敦橋,這麼多人, 我沒想到死神毀滅了這麼多人。 偶而發出短短的嘆息, 每一個人的目光都盯在自己的腳前。」 同樣的,波特萊爾也懷疑進步。在〈賣藝的老人〉一詩中,他說:「全是光,是灰塵,是叫喊,是歡樂,是喧嘩;有的人花錢,有的人賺錢,他們同樣快樂。」 雖然艾略特的場景是被戰火焚燒之後倫敦的流水,而波特萊爾的場景是十九世紀中葉曾經是馬克思客居並使他對資本主義深惡痛絕的巴黎,但是,他們的小場景背後的大場景並沒有離開我們。時間可以是俄國革命的一九一七年,也可以是越南戰爭的六○年代,當然也可以是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地點可以是倫敦,可以是巴黎,可以是北京的北天安門,當然也可以是世紀末的台北。無論何時何地,我們呼吸著相同的空氣,帶著煙硝味,以及一點淡淡的因為興奮過度而來的哀愁。 每一種文學風格都代表著一種跟世界接觸的方式。或許,要面對我們目前能呼吸的空氣,波特萊爾的象徵主義仍然不算過時,只要空氣中,一直存在著某些未曾改變的成分。 也因此,我認為,讀《巴黎之憂鬱》時,最好喝一點啤酒,你會覺得更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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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比卡咖啡
離婚證書我已經簽好名,用KITTY的磁鐵貼在翡翠色雙門冰箱的面板上。時鐘指針停在早上的七點五分。 做了一個重大決定的確讓人輾轉反側,從昨晚的十點到現在,我看了兩部電影,聽了一張柏林愛樂的新年演奏會CD,整理了房間和衣櫃,看了三本散文,精神越用越是清明。 沒多久,天亮了。 麵包機跳上了兩片土司,幫你從櫥櫃中拿出了健康麥片,咖啡壺正在瀝著濃郁醇厚的阿拉比卡咖啡。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開始,幾乎沒有變過這樣的早餐口味。 很標準的醫生模式,健康麥片代表著絕不吞下任何的垃圾食物,而咖啡可以喚醒你起床時昏沉的神經,好迎接一整天下來可能要開的刀,每一刀劃下去都是完美零瑕疵。 而我從來不跟你一起用餐,因為我沒辦法忍受同樣的味道不斷重複出現在一天之初。 此外,麥片沒有過多的油膩,也就沒有令人回味的唇齒留香。我是個耽溺於口腹之慾的平凡女子,就像街上滿坑滿谷的普通人一樣。 所以我是你眼中的異類。 撥著廚房與客廳相隔的貝殼簾子,來到了你的房門口,是的,你的。 我們結婚三年卻分居兩年,我都快忘記你睡覺時候的樣子。記憶還停在大學時代我們第一次交歡時,你壓著我享受著體內亟欲爆發的快感,那時你的眼神朦朧著一種美感,在閉上與睜開的交界,我懷疑你的眼裡是否有我的存在。 低吼了一聲,你攤軟的抽出後並沒有坐在床沿抽著煙,反倒是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氣,眼神也逐漸有了意識。而我處在一種想哭,害怕,卻又享受適才激情餘溫的混合心境中。 當我們都沈醉在彼此的喘息,你會抱著我,摸著我的身體,下巴就頂著我的額頭,鬍鬚刮在我光華的臉上,刺刺的,很好玩。 接著你說一些溫柔的言語,個把分鐘過後,我已經聽到你的鼻息間,發出輕微的鼾聲。 呼吸勻稱,一陣陣的吹著我的瀏海,像夏夜晚風拂面。 因為那畢竟是我的第一次,女人對於這一夜的到來總是激動的無法入眠,安靜的看著你的睡相,安祥像個小孩,你最喜歡仰睡,有時後會趴著睡,甚至還會搶走我身上的被子。 我不知道我那晚的失眠是因為激動過了頭,還是冷的睡不著。但我好好的欣賞你一整晚。 此刻我輕推著你房門,你還在睡,拖鞋兩隻散落在床邊,還一正一反的擺著。不過你什麼時候改成裸睡了?印象中搜索不到。 冷氣沒關,而你又踢被裸睡,看你又要感冒了吧。我竟然冷冷的看著,沒幫你拉上被子,更沒關上冷氣,環顧這間原本是客房的房間,書桌上有一台NB,在電腦的右邊則是一落的期刊雜誌,你的金邊無框眼鏡就壓在上頭。左手邊的咖啡杯已經開始聚集螞蟻,想必又是放了兩天都沒洗了吧?書櫃滿滿都是你工作上會用到的專業書籍,而這個柚木的書櫃裡頭的一對瓷天鵝擺設,弓起的脖子所形成的弧度,像極了愛心的形狀。 但你的書上面沒有任何的灰塵,我想是因為每天翻閱的緣故,唯獨天鵝。愛情已死。 書桌的左手邊,相框住著一對深愛彼此的戀人,可惜不是我。七點十五分又十八秒。 你翻了個身,緊緊抱著棉被,用你緊實肌肉的大腿夾住,一臉的睡意似乎沒有被我這樣的陌生人給驚醒。 右手原本應該戴著婚戒的位置,多了一圈白色的痕跡。我該走了。 轉身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間,偌大的結婚照只有我緬懷著當時的情景。一襲淡藍色的婚紗,因為你說我有本錢露,不惜過往的害羞性格全部拋出腦後,於是選了一件縮腰且低胸的裸背禮服。幾乎從挑選婚紗公司、服裝款式、喜餅口味乃至於餐廳格局,你全權處理。宛若你就是王。 滾著蕾絲的胸,腰帶有一條寬版的緞帶,你說我是上天掉下來的禮物。而你一身雪白的西裝襯托你的筆挺,藍天白雲的,應該是晴朗沒有陰影的婚姻,才能證明這張照片存在的價值。不過我想我們都忽略了,用美麗的布料掩蓋住的豈只是坦裎的肉體而已。 雙人床再見了,舉案齊眉的傳說也別了,衣服全塞進了行囊,像是把所有的眷戀都留在過去的歲月裡。 「去你的建中台大,去你的外科主任,去你的優越主義,去你的精英政策,去你的哈佛學妹,去你的……… 謊言愛情。 後天下午兩點,拿著妳簽好名的結婚證書,區公所見。 不願意繼續當你的賤妾。」 我沒有名校出身,只不過當個鐘點鋼琴老師,沒什麼足以讓人驕傲的地方,只是很一般的平民,只因為彈了一首「阿根廷別為我哭泣」,你注意到我。 於是我很樂意在你疲倦的時候彈琴安撫你的情緒,你曾在我的懷裡痛哭,也拉著我的手狂笑,唱著那些荒腔走板的民歌,陪我走過一晚又一晚回家的路途。 而一直存在的差異不會因為感動而消滅,我能體會你的壓力,因為你也給我同樣程度的痛苦。 爾後的婚姻中,你匆忙的出門,又回來的很晚,無論清晨抑或深夜,都不是個適合彈鋼琴的時段。於是家裏最多灰塵的地方其實還有那台開架式的YAMAHA鋼琴。黑色的鏡面琴身映照著我的面容,恰似一縷孤魂,還守候著前世情人早已遺忘的約定。太久沒彈琴,恐怕連音都走了。單單是一首最簡單的小蜜蜂,也許都已不成調。 從你第一天晚歸,第一天為了寫報告而決定搬進書房開始,於是成就了昨晚,我對你的放手。 拿下了所謂一生一世的承諾,我對你說: 「我從來不覺得我是高攀了你。」 「所以我是很有骨氣的簽上名字的。」 你的眼神有詫異,還有一絲絲的驚喜。 七點二十九分,我推開了這厚重的雕花大門,客廳裡頭擺著你收藏名酒的酒櫃,一台二十萬的液晶電視,全套用牛皮製成的沙發,拋光石英磚死白的色澤投射在沒了生意的高級蘭花盆栽上,像極了古時候人死的時候入殮要穿的壽衣。 所有的一切都是豪華奪目的。 而我,就像天花板上的亮眼吊燈,正準備仿效歌劇魅影中的一幕,狠狠的從天上砸下。 等你醒來的時候,我不再是這間金屋裡頭的女主人,當然,我可不想因為太過執著,而變成冷宮裡頭的陳阿嬌皇后。 我想,伯朗的罐裝咖啡也許更適合我,也不一定。輝煌的事業,未必容的下彌堅的愛情,像阿拉比卡這樣已經嚴選出的優質咖啡中,也只有百分之十,才能臻至極品的地位。你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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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勛彪炳一良將──為悼念胡伯玉先生逝世卅週年紀念
民國卅七年冬,第十八軍擴編為轄第十軍第十八軍兩個軍為第十二兵團,胡先生任兵團司令官,嗣後有第十四軍(軍長熊綬春)及八十五軍(軍長吳紹周)加入。上級改以黃維為司令官,胡先生為副司令官,多數幹部為胡先生抱不平,甚至有人說:「黃維來當司令官,我們準備當共軍的俘虜吧!」後來此話果不幸而言中。 黃維出任十二兵團司令官,隨即奉命增援黃百韜兵團,軍行蒙城胡先生尊翁逝世,胡先生請假獲准赴武漢奔喪行前向黃維司令官建議「注重實力,改變戰法,要注意分合的巧妙運用,分而不能合則孤,合而不能分則糜,不能分割,不可進入敵預設口袋,而被包圍。」且對重要幹部再三叮嚀。祇是黃維未能省察胡先生良言,冒冒失失莽莽撞撞的,在渦河南北岸被分割,在雙堆集被包圍,此時陸路交通已被阻絕。十數萬人馬糧秣等物資全賴空投,無濟於事,官兵們一致認為,此役如由胡先生指揮絕不會如此。 蔣公聞悉十二兵團被圍十分震驚,乃派何志浩先生到上海找到正在住院的胡先生,並立即乘夜車到南京晉見。研討挽救之策,胡先生稟報:戰地情況瞬息萬變,乃自請進入包圍圈,協助黃維共商戰守之道,蔣公深表嘉許,於是胡先生乘小飛機,往返南京雙堆多次,最後因外無援兵內無糧草,奉命突圍,胡先生所訂作法「四面開弓,全線出擊,覓縫鑽隙,衝出重圍」,黃維和胡先生分乘戰車突圍。黃維被俘,胡先生登戰車時背部負傷,仍憑其智慧機警得以脫離險境。隨至上海虹口天主堂醫院治療,取出大小彈片三十二粒之多。 民國卅八年初蔣公引退前夕,電召胡先生入京晉見溫語慰勉並囑:「重整舊部以備續為國用」,旋即手令國防部予胡璉以名義,配屬三個軍,並於新到的美援武器撥三個軍的裝備」(但未領到),國防部遵即任命胡先生為第二編練司令部司令官,下轄第十軍(張世光),第十八軍(高魁元)第六十七軍(劉廉一)三個軍,胡先生乃於南京、杭州、南昌、武昌設立四個失散官兵收容所。於是各部隊失散官兵,各地青年學子,聞風歸隊或慕名而來,旬月之間即達八、九千之眾,胡先生便以此為基幹編成十一師,及其他各軍師幹部編組,另將學生編為一個大隊,以先來後到為序,第一中隊為湖北人;第二中隊為河南人,第三中隊由湖北、河南人混合編成。 第二編練部遵上級命令,由福建、浙江兩省各徵兵三萬,江西省徵兵一萬五千,胡先生至閩、浙,時值中共及其同路人蠱惑「反徵兵,反徵糧」的浪潮下,另有其他諸因素,福建、浙江皆無法展開徵兵。 胡先生乃求助於老長官江西省主席方天將軍,蒙方主席允予支援,並派贛北師管區司令唐三山將軍協辦。胡先生隨即邀聚地方行政首長、師、管區司令、及編練部軍、師、團長開會,胡先生提出「一甲一兵,一縣一團,三縣成師,九縣成軍」的徵兵方案,獲得與會人員一致支持。因此胡先生江西徵兵,僅四個月的時間,即獲得所期望的兵員,而充實了第十軍,第十八軍,及六十七軍等三個軍,九個師的兵員,合計達十萬之眾的兵力。胡先生在江西徵兵成功係其辦法切合實際,與執行貫澈所致,還有一重要因素所促成。前此中共在江西作亂,改瑞金為瑞京,建立蘇維埃政府,大搞清算鬥爭,打土豪分田地,而瑞金縣全境率為鍾、劉、楊三大姓,聚族而居,崇尚倫理守望相助,與中共犯上作亂的行徑悖道而馳,因此江西百姓仇共恨共的意願十分強烈。當我第十二兵團(第二編練部於民國卅七年秋恢復十二兵團番號,胡先生任司令官),離開江西時,江西省所徵集兵員,沒有任何人潛返家園的。 兵員雖徵齊,但面臨糧食的問題,因當時蔣公下野,時在廣州的國民政府自顧無暇,對軍方所需的糧食,皆不克供應。胡先生乃提出「開倉借糧」即飭各軍、師、團因糧擇地而駐,由各級部隊長具名,開出借據加蓋印信,向地方行政首長借糧,言明待軍撥到即全數歸還。如此而解決部隊民生問題。 因局勢變化快速,新徵兵員無法在固定地點集中施訓,胡先生乃採「邊走邊訓」方式實施,即部隊行軍駐定後,即施以劈刺、手榴彈投擲、射擊訓練、思想教育。 為鍜練新兵膽識與勇氣,以「且戰且練」實戰方式磨練部隊,而於轉進沿途,對叛變地方團及土共予以掃蕩,茲舉兩例如下: 一、民國卅八年七月七日,我一一八師運用計謀,誘叛軍進入長汀城,圍殲閩西行政專員李漢沖三個保安團及幹部大隊,俘虜二千餘人,槍械千餘枝,使閩西叛軍聞風喪膽。 二、民國卅八年七月八日,奔襲梅縣戰役,由十八師師長尹俊集中全師熱心剛膽沉著慧敏官兵二百餘人,著中共服裝及旗幟,沿途大肆招搖,受到陷區地方政府歡迎,連續六天作七百餘里強行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沿途共軍一網打盡,而收復粵東重鎮梅縣,共酋李潔之僅以身免。 獲大卡車九十餘輛,各類物資甚多。 胡先生採用上述方式,蕩平閩西、粵東之土共及地方叛變團隊。並獲方天主席允許,將江西保安團,及交警總隊,分別編為第十三師及四十三師,此時胡先生的十二兵團,轄有第十八軍(第十一師、第四十三師、第一一八師),第十九軍(第十三師、第十四師、第十八師),及第六十七軍(第五十六師、第六十七師、第七十五師)。共計十萬大軍,駐紮於潮汕地區待命。 十月初薛岳長官派許朗先將軍率船前來,令十二兵團赴廣州會戰,而東南長官陳誠,亦派副長官羅卓英要求十二兵團赴金門,及登步島增援,在兩難情況下,胡先生經縝密考慮,決心秉蔣公「保衛台灣」之旨意,先派十八軍赴金門增援,胡先生率六十七軍及十九軍航行於海上,並親自赴東南長官公署請示。 十八日胡先生請示陳誠長官時,因十七日廈門陷落,金門告急,陳長官指示:胡先生「以兵團司令官兼福建省主席率第十八、十九兩軍接替金門防務……」即迅電航行海峽之十九軍改航金門增防。六十七軍(劉廉一)仍照原令赴舟山履行任務。 民國卅八年十月廿四日,匪酋陳毅以其廿八軍及廿九軍精選編成四個加強團,另一個營,及其戰鬥支援部隊,合計萬餘人,分別在金門島對岸,乘各型船隻二百餘艘,自蓮河、澳頭、大嶝等地發航,由其岸砲密集掩護下,向金門島進犯,廿五日凌晨二時十分,接近本島北海岸,進入我有效射程,我守軍二○師之六○一、六○二團,即予猛烈射擊,但因眾寡懸殊,且海岸線長,匪軍終於突破我湖尾高地迄古寧頭之間防線,而竄抵安岐、湖南村及一三二高地,逼近金門城。 當匪軍進犯古寧頭直前,福州綏署代主任湯恩伯將軍鑒金門情況緊急。當接防金門之十二兵團司令官胡璉將軍,尚未到達之前,金門所有軍隊由十八軍軍長高魁元將軍指揮,原守備金東之高軍長,即以一一八師(李樹蘭)配屬戰車第三連反擊竄擾西山、觀音亭山、湖尾山、湖南村等地匪軍,另十九軍劉雲瀚軍長之十四師(羅錫疇)阻擊由安岐、浦頭進犯匪軍,此外戰車營之兩個排,第十一師之卅一團(陳以惠)及十八師之五十二團(孫竹筠)、統由十八師尹俊師長指揮,位於瓊林待命。 廿五日七時高軍長命一一八師三五二團(唐俊賢)及戰車第一連馳往安岐加入戰鬥,先是火力戰繼而短兵相接,我軍一往直前,匪軍頓成混亂狀態,我軍遂佔領湖南、安岐、西山、觀音亭山等地。 而十八師尹俊師長因西一點紅高地匪軍火力俯射,與安岐匪軍側射,使五十二團(孫竹筠)進展困難,乃電話告知孫團長:「今天是我十二兵團的生死存亡關頭,黃昏以前我們如不能把匪軍趕下海,那就是我們要下海了」。於是五十二團乃不顧匪火砲猛烈,在衝鋒號聲下,一鼓作氣的通過一千多公尺平坦的海灘,攻下了西一點紅,但也付出慘痛的代價。 入暮高魁元軍長,為防匪軍登陸官澳,乃令攻擊部隊撤回,尹俊師長雖提出異議,唯依軍中倫理仍遵從命令,但仍留部份兵力監視匪軍。 廿六日三時許,匪軍二四六團約一營,及二五七團七連於古寧頭登陸增援,國軍十八師,三五四團及戰車二排山砲一連向古寧頭圍攻,經澈夜攻擊,匪軍據村莊仍作困獸之鬥。 我軍經整頓後,於六時卅分再興攻擊,五十四團首先攻佔東海岸匪軍陣地,進逼林厝東北小高地,三五四團在戰車掩護下進逼林厝東南高地,三五三團於林厝南端發起衝鋒白刃相搏,彼時戰況激烈達於頂點,十一時卅分匪軍禁不起我軍衝擊,紛紛逃竄古寧頭北山。其餘匪軍則被我消滅或俘擄,至此林厝終為我攻克,國軍乘勝追擊古寧頭匪軍。 是日晨胡先生於水頭登陸,至湯恩伯將軍總部,菜飯在桌,聞悉我與匪鏖戰中,仍枵腹登車逕馳湖南高地十八軍指揮所,聽取作戰報告後:「你們的膽子太多了,你們的運氣太好了」按胡先生是指高魁元軍長於廿五日晚撤回之不智,宜乘勝追擊將來犯匪澈底殲滅,並佔領古寧頭陣地,防範匪第二波進犯,所幸匪增援部隊不多,實屬大幸。乃親自指揮重新調整佈署:令十九軍配備一三二高地迄嚨口一線守備陣地,即嚴督猛攻,前線官兵知敬愛的胡先生親臨火線,士氣因而大振,我軍遂愈戰愈勇逐屋搏鬥,激戰至十二時許,北山遂為我克復。 十月廿七日拂曉,我一一八師之三五三團掃蕩林厝與北山後,匪軍之殘兵敗將一片狼籍,除舉手投降者外屍體隨處可見。我一一八師、及十四師各一部,繼續沿海搜索掃蕩殘匪,至古寧頭以北斷崖下沙灘時,發現匪軍一千三百餘人,當即猛攻斃匪四百餘,尚有九百多人全部繳械投降,直至午後四時,東南長官陳誠將軍巡視古寧頭後至一三二高地附近時,忽從深溝野草中竄出百餘匪軍,經曉義即行繳械投降。 犯匪一萬二千餘人非殲即俘無一漏網,這是國軍自戡亂以來,節節潰敗以致大陸錦繡河山喪失後,贏得一次關鍵性的勝利,此後中共不敢再越雷池,台灣得在安定的環境下,從事政、經各項建設,始有而後的進步與繁榮,因此,有云:「有古寧頭大捷始有中華民國」,而締造古寧頭大捷的胡先生,更可證實「國有良將則安,國無良將則危」的真諦。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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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花城之春
她在病床上昏迷了三天,才醒轉過來。剛睜開眼睛,就忙著問:「畢業班的同學錄付印了沒有?」 守在病房旁的呂福、呂建齊聲說:「付印了。」 她閉上了眼睛。 一位醫師推門走進來,向呂家兄弟展示他手中的X光照片,用菲語低聲說:「想不到,她生命力這麼頑強。看啊,肺癌細胞已經擴散。按照她年齡來說,我覺得也不必隱瞞了,還是告訴她吧?」 「不行。」呂福哽咽著說。 「依您看,我姐姐的生命還能拖多久?」呂建熱淚盈眶,輕聲問那位醫生。 醫師低下頭,嘆了一口氣:「祈禱上帝吧。」說著走了出去。 呂福是台灣著名的胸腔外科醫師,他雖頭腦冷靜,但情感最為脆弱。他們呂家兄弟為了創業,從年輕時期便離開花城,老大去了台北,老二去了馬尼拉,他倆做了醫生和建築師,都建立了幸福美滿的家庭。他們把母親拋在花城,讓同父異母的素姍奉養,好像一個終身沒結婚的姑娘,就應該肩負起伺候老母的責任。呂福流著眼淚:「我們對不起她!我一定帶她去台灣治病。」 呂建憂愁滿面,半晌,他說:「姐姐如果不去,我們想個辦法騙她去。」 正當呂福、呂建兄弟商量如何搶救她的生命時,她的心臟已停止了跳動。 安息吧,呂校長!花城華文中學的董事、校友、教師、職員和學生們,流著熱淚,手拿美麗的花朵走向墓園。蘭花、菊花、芍藥、山茶花、杜鵑花、牡丹花、萬年青、薔薇花、玫瑰花,鮮豔奪目的花朵,把呂素姍校長的墓地鋪成花之海。 追隨她二十多年的工友尼莎噙著眼淚笑道:「校長喜歡花,她到了花城捨不得走,就是為了這兒花多。若是她親眼看到這些花兒,她一定笑得閤不攏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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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78 植物的力量
報上說,有家人家在十三樓上種了棵榕樹,樹根竟然伸進排水管,一直紮到一樓!大廈的排水管互相連通,樹根四處蔓延,已到了無法清除的地步。 這則新聞使我想起吳哥窟所見所聞。吳哥遺蹟主要是十至十三世紀的建築,一八六一年法國博物學家穆奧無意中發現時,遺蹟上長滿草木蔓藤,若非近看,已很難看出那是些建築物了。 現今對外開放的吳哥遺跡,草木已經清理,但有些根本無法刈除:如達松將軍廟的後門,整個被大樹裹住;拍攝《神鬼奇兵》的塔布倫寺,板根植物和巨石已結為一體。植物的根伸入巨石縫隙,日積月累,幾十噸的巨石都被晃動了。 植物的作用是大自然的營力之一,從山崖的風化到土壤的形成,植物都扮演著重要的角色。老子說:‘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功成而不名有。’以之比喻植物,大概最恰當吧。 真臘風土記 古時中國稱柬埔寨為方臘。元初的周達觀,一二九六年出使方臘,逗留一年,回國後寫成一本名著《真臘風土記》。周達觀造訪時,吳哥王國已經式微,但宮室、廟宇卻以那時最為輝煌。《真臘風土記》有四十節,包含城郭、宮室、服飾、人物、語言、耕種、出產、貿易、蔬菜、舟楫、村落、澡浴、軍馬等等,是研究吳哥王國的珍貴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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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之端金門三大寶塔之一─茅山塔
平視六十公尺高的夕陽,是一望無際的卸下防備;在塔尖的一端,也是這樣想的嗎? 我等了好久才第一次,一探茅山塔的真面目。因為家人早已在一完工開放,也正是茅山塔的必遊興盛期,去了一趟揭開面紗之旅。所以一聽到有機會前往,我對茅山塔的形象,在腦海中迫不及待地,浮現出動工興建的畫面,一下搬石塊,一下量長度,好不快樂。出發後的心情,或許是期待的醞釀,釀著釀著,發酵了。我像是一瓶裝著朝聖之心的葡萄酒般,還沒開瓶,就可以從軟木塞散發出酒香,還沒到目的地,紅通通的陶醉,早已肆無忌憚地蔓延開。 海風和剛下車一看到碩高的測風器,正在比賽誰的速度快,尖而長的三片葉片,轉得時速飆快,快得像是一不小心軸心就會解體了般。風一陣一陣襲來,「吹」促著我們加快腳步,越過眼前的小山坡,這不就是矛山丘陵的第一坡嗎?兩側有著高起的大石區,大石區上的樹群身後傳出空曠的馬蹄聲,直迎面,貌貌然,朝我撲來,是傳說中,五馬拉動馬車,車軸奮力轉動的聲音嗎?茅山塔修復後,有個塔型一般縮小版圖形的入口,我看一看塔的相貌,就像葫蘆多了好幾層呢! 剛剛那陣風快步趕上我的影子,追著我的腳步,要一同出發,去探探茅山塔的那一端。才一起步,我就像帶了一台衛星定位系統,茅山塔真的是一支獨秀。不僅有矛山本身的丘陵高度,更不用說,還要再加上茅山塔的高。茅山塔,就這樣一如往常地,坐在沒有阻擋的茅山上。 茅山塔在金門縣政府重建後,鋪上固定的石階路線,用的是一樣大小的階梯,石階一樣高低的排列著,一段一段往上攀爬。隨著嘴裡數的數字慢慢增加,沿著階梯步道區的右後方,出現了那群樹林,樹林的整個輪廓漸漸顯出,也聽到陪伴而來的靜默聲。一路往前,心是和塔面對面的對談,向前踏一階,是我向塔打招呼的步伐聲,多踏三五階,塔的使者,風,傳來塔的回應,是聲聲歡迎的話語。一來一往,我正踏上了石階的最後一階,踏上緊鄰大石身軀的木頭看台,我側身仰頭,探了一探塔的那一端,不理會我的塔,挺直著身子,炯炯有神的望著遠方呢。朝著塔注目的方向,我轉身望去同一個方時,才驚覺我的心正和塔貼在同一個面,撲向前方。 我看到的是,太陽和映在海面上,七彩的影子,舉手投足在會談;快樂言談、握手般,越來越近。我再看到的是,左右兩邊各一大群的雲朵,正和著指揮射出的光芒節奏,搖晃身軀還一面伴奏副歌。我還看到的是,整片天空充滿帶著手錶,按著節拍在擺動的雲朵。每朵雲朵,會在今日日落時刻18:02,拉出D大調的最後一個音符。太陽則剛託雲朵,把指揮棒交給才現身的月兒姑娘。而居高臨下的塔呢?他的眼光角度也正看著換上暗藍色裝扮的雲朵嗎? 塔的最高點,看得到我,看得到正使力踏上階梯的小孩子,看得到在逆光背後的那一大塊土地的面貌,他有六十公尺高的俯看視野,它用矛山的高度優勢,放寬眼力的侷限,沒有設限加高的可能。站得越高,踏得愈穩,看得越廣,是茅山塔的動人寫照。如果我有塔之端的思維,採挑高式的綜覽大局,我的髮之頂,是否也能墊高身軀,開始接受訓練,往上一步接一步的轉換知識氧氣的吸收,建立自我填充的能耐塔。塔終於對我眨了眨眼睛。 塔看出從眼前那一塊土地,飛出一隻蝴蝶,朝雲層飛去,混沌式的蝴蝶效應。屹立不墜的觀望,守在島的西側面西海岸邊,是茅山塔重現的責任。它看得到自己擁有的11.5公尺,接著摘下眼鏡,從心中的另一邊海岸上去,轉身看一看,其實擁有的是,71.5公尺高。同樣的高度,兩種不同的想法,想法左右你的高度。別忘了,也測一測你的想法高度有幾分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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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77 不殺生的印度人
我們是深夜到達德里的,第二天一步出飯店,立刻響起一陣喧噪,只見一大群長尾鸚鵡,在樹上呼朋引類。在印度那幾天,天天都看到成群的鸚鵡,簡直比麻雀還要尋常。這還不說,在郊區還看到野生的孔雀呢! 印度飯店的落地窗上,常寫著「小心猴子」,原來即使是通都大邑,也經常有猴子出沒。清晨時分,路旁高低錯落的屋頂上,猴子三三兩兩,顧盼自雄地蹲坐著,一點兒都不怕人。 在印度那幾天,最讓我吃驚的是:在小城薩摩地,看見一隻母野豬帶著小野豬在店舖前巡逡。野豬吻部尖突,小野豬身上又有條紋(家豬沒有),以我的背景,是不會將家豬誤認成野豬的。 印度人不殺生,人和動物和平相處,近得彷彿可以彼此流轉,輪迴觀念大概就是這樣產生的吧? 輪迴 梵文原意是「流轉」,意思是說,眾生各依其因業,在六道——天(神)、人、阿修羅(魔)、地獄、惡鬼、畜生間生死相續、升沉不定。因而人和動物間的關係是連續的,不是分離的;動物可經由輪迴升格為人,人也可能經由輪迴降格為動物。輪迴原為婆羅門教(印度教前身)的觀念;佛家認為,只有修到涅槃的境界,才能脫離輪迴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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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花城之春
儘管有些孩子抱怨、發牢騷,甚至背後罵她「老怪物」,但是邪不勝正,極大多數的學生還是尊敬她、愛護她,聽她的話。不少現在就讀花城華文中學的孩子,他的父親、母親,甚至祖父、祖母,都是呂素姍教過的學生。有人開玩笑說:「呂校長若是競選花城市長,她最少可爭取三十萬張選票。」 她的千千萬萬學生,在各地開花結果,一派萬紫千紅的景象。誰能想到當年培育他們的園丁,卻躲在寂寞的書房默默地為了明天的工作而勞動著。 呂素姍不顯老,花城的市民都這樣說。若是她把頭髮染黑,她看上去也不過五十歲。從她去了一趟福建,看過少年時期的男友高樹回來,她老了。尤其是她的繼母南施病逝以後,她彷彿突然之間變成了老太婆,使人湧出驚訝與同情。 許多花城的華裔市民關懷她,尊敬她,為了她早日卸下沉重的擔子,他們盼望她早日退休,過幾年清靜生活,可是誰也不敢去勸她,這種勸退的話,颳大風吃炒麵──張不開嘴哪!通過長期的商議,最後花城華文中學董事會作出祕密決定:設法在台北或廈門聘請一位男性教育工作者,暫以副校長名義來校工作,實際上便是行使校長職權,讓呂校長減輕負擔,隨時可以退休。 即使她不肯退休,仍請她作校長,決不影響她的領導權,因為她對這所學校貢獻太大了。 這個決定已暗自進行,除了校董會十六位董事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從那年呂校長赴福建探親回來,她逢年過節,都忘不了給高樹寄錢,有時三百人民幣,有時五百人民幣,每次接到高樹的回信,總是勸阻她不要匯錢。高樹過慣了儉樸生活,他並不稀罕呂素姍給他匯錢,這也是實情。而呂素姍寄錢給他,也是盡了一份情誼而已。 呂校長昏倒在辦公桌前,直到下課時間才被工友發現。將她送到瑪琍醫院急救,才知呂校長患高血壓多年,若非搶救及時,恐已形成半癱瘓地步。全校師生聽到這個消息,內心沉重萬分。為了怕影響她的寧靜,校董會強制不准師生前往探病。 呂校長躺在病床上,依舊主持校務會議。今年中國大陸鬧水災,趕快捐款救助難胞。這不是金錢問題,這是發揮炎黃子孫團結的表現。 她說:台灣每年花這麼多錢,製作華語錄影帶,每週至少放映兩場給學生看,讓他們多聽、多看,華語才會進步。她還說,若想提高華文水平,要多宣傳,喚起民眾。世界上的人口,中國人佔了五分之一,會寫、會說普通話,做生意發財、學文化最方便,連美國青少年都熱心學華文,為啥咱們華裔同胞不努力學華文?這些話要天天講,最好一天講三遍……可是,加護病房的醫師、護士,誰也不知道她嘟嚷什麼,只見她的嘴唇輕微蠕動,宛如小孩吃奶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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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樹思伯玉,胡璉寫真情
有友人問於我,林豪〈詠金門耆舊詩.爵帥邱剛勇公〉:「公帥水犀車,鏖戰黑海浪。誰與殲水仙,後來反居上。屏居大樹下,疆臣服其讓。遺澤及後賢,勳勞猶歌誦。」所謂「屏居大樹下」,其義云何? 我告之曰:或釋「屏居」為「隱居」者,非是也。因舉《金門風雲——胡璉將軍百年紀念專刊》「縣長序」所引李義山詩:「大樹思馮異,甘棠憶召公」,告以「大樹」云云者,蓋典出《後漢書》卷十七〈馮異傳〉也。馮異為漢光武劉秀打天下,其「為人謙退不伐,行與諸將相逢,輒引車避道。進止皆有表識,軍中號為整齊。每所止舍,諸將並坐論功,異常獨屏樹下,軍中號曰『大樹將軍』。及破邯鄲,乃更部分諸將,各有配隸。軍士皆言願屬『大樹將軍』,光武以此多之。」因友人之問,余益感胡璉將軍乃真有大樹之風者也。 回思二○○五年六月,胡璉將軍百年冥誕前夕,金門縣政府與黎明文化公司出版《金門風雲》專刊,我因胡璉將軍哲嗣胡之光教授的薦引,擔任此書總編輯與撰文,惟其中「金門人的胡司令官」一章,乃董群廉兄根據其採訪口述歷史摘錄而成。群廉兄堅決不拿稿酬,義務供稿,誠令人「感心」不已,又此書之美術編排,俱出翁翁兄之手,其屬上乘佳構,又何疑乎! 所可為憾者,《金門風雲》成書之倉促,與其事者皆知曉。且是書之纂輯,本不足以言著述,惟於未付印前即已發現之若干錯誤,未能及時校改,至今耿耿於懷耳。猶記二○○五年六月十六、十七日,我回金門擔任觀光解說員之訓練課程,於發給學員的講義中,已將若干錯誤修正過來,並略為講述之。奈何書已提早印成,白紙黑字,面對書中文字述敘訛舛之處,乃感昔年讀陳寅恪先生告戒弟子「輕易刊書之弊」,益覺怵然於心也。緣此,當時所獲贈書多不敢主動轉贈友朋,間有索閱者,則亦必為之指明某頁有錯、某圖說有誤,請自行校改為是。故時隔兩年,《金門風雲》之贈書仍多擺置於自家書架也。 我不知讀是書者或多耶?或少耶?然以胡璉將軍在金門近代歷史上之地位觀之,基於一編書者之責任,則我此文之訂訛規過,殆亦不可少也!至於是書錯在何處,誤在何處?茲簡單說明如下: 1、胡璉將軍升任陸軍二級上將的時間問題:《金門風雲》頁十二及頁四十八「圖說」部分,把時間定民國四十一年南日島戰役之後,這是錯誤的。案:胡璉升任陸軍二級上將,參謀總長王叔銘親到金門為之配階,時間應在民國四十六年,胡璉二度擔任金門司令官時才是。又謝炳南先生民國九十四年六月十八日《金門日報副刊》上的〈胡伯公功在國家澤被金門〉,也提到了這點,並解釋了其中的緣由,最值得參考。此外,尚可補充的一點是,民國四十一年時,參謀總長為彭孟緝而不是「老虎總長」王叔銘,因此,這個時序的錯誤,是很容易發現的。 2、《金門風雲》頁七十七,提及八二三砲戰時,蔣經國先生當時擔任「國家安全會議」副秘書長,案:應改正為「國防委員會議」副秘書長。 3、至於其他疏謬之處,如頁二七「圖說」部分,由左至右應為孫立人、周至柔、蔣中正、胡璉四人,但《金門風雲》中「左」、「右」順序正好弄反。又如太武山翠谷與金山公墓之相片,合為一頁,而沒有分別作文字解說等等,這些都是應該改正的問題。 以上大略舉出《金門風雲》中事實之疏失,稍作核正,願讀是書者稍留意焉。復次,尚有值得一提者,則編輯《金門風雲》時,蒙胡之光教授盛情邀約,得睹胡璉將軍新店舊居之藏書,遂見有民國四十三年于右任題字《金門影集》相簿乙冊。相簿尚完好,惟塵灰稍多,以年代推之,此相簿應可視為胡璉將軍於第一任金門司令官任上政績之縮影。其內容部劃井然,舉凡金門當時軍經民生狀況,無不包有,就相片本身之稀少而言,已是彌足珍貴,而相片所附說明文字,亦同具史料之價值,故於編輯《金門風雲》時,已屢屢引用之。惟相簿中原本之相片,當時早已抽離相簿,遂使相片與殘留於相簿之說明文字,截然兩分,不復相合,其弊也,乃致後來轉用此中相片者,亦多不免流於妄臆度而不知其疏誤也! 嗚呼,大樹飄零,真風日喪,此今史氏之所浩嘆者也。然則,風簷展書讀,典型在夙昔,余謂《金門影集》之相片或所謂「寫真」也者,實皆胡璉將軍寫錄、傳述其真心真情對待金門之一跡也。故鄙意以為,倘能處理此冊《金門影集》,或應可倩專人將其原有之相片,一一考查之後,置回相簿中本來之位置,俟相片與文字俱回復原貌,再加以重新製版、付印、流傳。若然,則由跡顯本,《金門影集》重見天壤之一日,即胡璉將軍「番薯心,金門情」梅魂再返之一日也,其心跡由是而彰明昭著,其足以感發吾人者,又曷可勝道哉!而此舉亦不獨為胡璉將軍個人史料之保存計也,觀乎民國四十年代初期金門之風土情狀,其大輅椎輪,賴此「寫真」集而保存者,又豈少乎哉!嗚呼,大樹思伯玉,胡璉寫真情,余雖不敏,請質諸今世好學深思之士,倘亦有感於斯言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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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勛彪炳一良將──為悼念胡伯玉先生逝世卅週年紀念
有道是良將是國家的棟樑,國無良將必危,睽諸古今中外信而有徵。又云:三軍易得,良將難求,誠不虛也。 胡先生諱璉字伯玉係陝西華縣人氏,黃埔軍校四期畢業,參加東征、北伐、剿匪、抗日、及戡亂諸戰役,攻必克,守必固,每戰皆捷,真是一員良將,唯胡先生身經百戰,不克逐一表述,茲列舉關鍵重大者如下: 民國十七年四月胡先生任第十一師六十一團第一連連長,參加中原大戰、對叛軍馮玉祥於歸德戰役,表現得有勇知方,使得是役贏得勝利,獲得師長(原為曹萬順旋由副師長陳誠升任),及團長關麟徵的賞識而升任營長。 民國廿二年七月胡先生任十一師六十六團團長,參加五次圍剿,痛挫林彪第一軍團於南城新豐街。是年秋六十六團奉命,在江西黎川東沅寮,負責對卅六軍(軍長周渾元)以游擊方式策應該軍側翼安全,而與共軍發生遭遇戰,胡先生以一團兵力扼守要點,力挫共軍兩個師,俘敵一千三百餘名,截斷共軍與福建叛軍匯合,避免國家遭到更大的傷害,委員長蔣公手令:「胡璉升少將團長,但師長黃維卻不轉發,黃認為胡先生太年輕(廿六歲),黃維這種瞞上壓下的行徑,有失作人長官之道。 民國廿六年「七七蘆溝橋事件」,倭寇揚言:「三月亡華」,但在上海地區鏖戰,即逾三個月,粉碎倭寇的迷夢,其中羅店爭奪戰極為慘烈,此役十八軍陣亡旅長蔡炳炎、團長李維藩、路景榮,負傷團長高魁元、王敬忠、曹振鐸、趙天民、傅錫章等多人,傷亡官兵達二萬五千餘人。故稱「血肉磨坊」,此役胡先生身先士卒,率六十六團冒著猛烈的砲火攻克羅店,晉升十八軍六十七師一九九旅旅長。 民國卅二年夏十八軍(軍長方天),下轄第十一師(師長胡先生),及第十八師(師長羅廣文),守備石牌要塞,方軍長命十一師守要塞核心,十八師擔任側翼掩護。 按石牌挺立於長江三峽東端的西陵峽口,東距宜昌六十華里,鎖鑰三峽屏障巴蜀形勢險要,軍事價值極高,胡先生進駐防地,立即督率全體官兵,鑿山構工修築陣地,並向上級申請,加派工兵,徵調民間石工、不分晝夜分秒必爭的強化防禦工事,胡先生深知,倭寇久蓄侵華野心,對我各軍事要地,早已竭盡各種手段,竊得詳盡之兵要地誌,因此胡先生將原有通道適予改造、阻絕,務使進入要塞道路,皆為我熾烈火網所封鎖,並經反覆檢驗直到滿意為止,而倭寇攻奪石牌志在必得,企圖佔領後,進窺巴蜀,摧毀我抗戰司令部、乃糾聚倭軍十萬之眾,並有海空軍支援,佔有絕對優勢,我委員長蔣公,有鑒此役關係重大,擬親臨前線督師,遠征軍司令長官兼第六戰區司令長官陳誠,時駐節昆明,聞悉,即於七月十七日飛抵恩施坐鎮指揮,軍令為之一肅士氣因而大振,期能將敵攻勢,加以遏阻,但此時業已形成敵有利態勢,不數日間,我大江東西各重要據點,陸續喪失,兇狂的倭寇繼續揮戈竄進,戰火逼進石牌。 五月廿六日倭寇與我第十八師在天台關以南展開激戰,我軍失利,第十八師及第十八軍被迫後撤,倭寇乃向我第十一師第一線猛撲,胡先生乃領導全體官兵奮勇迎擊,在激戰中,陳誠長官電話胡先生:「有無困難,有無把握」。胡先生以充滿信心的語氣答曰:「我師官兵士氣極旺,前線作戰情形很好,我雖孤軍作戰亦無困難………我堅信敵人若欲突破西陵峽口,必須踏著我十一師全體官兵屍體而過,否則,敵雖屍堆如山血流成渠,亦難望見巫山夔嶺」等語,當時十一師全員,為達成固守要塞任務,真的是「將軍有必死之心,官兵無生還之念」。激烈鏖戰延至三十日,在此五天中,敵我僵持不下,倭寇竟罔顧國際公約規定,而施放毒氣,但我軍毫不氣餒。到了卅一日,敵人呈現再衰三竭的地步,遺屍滿山谷,械棄遍野,狼狽而逃。我十一師光榮的達成固守石牌要塞的任務,委員長論功行賞,司令長官陳誠,長江防守司令吳奇偉、第十八軍軍長方天、第十一師師長胡先生,及第十八師師長羅廣文等五員均獲頒軍人最高榮譽——青天白日勳章乙座。翌(卅三)年八月胡先生晉升第十八軍軍長。 南麻戰役發生於民國卅六年七月十七日至廿三日,當時胡先生是整編十一師師長,轄十一旅三個團,十八旅四個團(一一六旅之三五二團,及三五三團至商邱接新兵,未參加此次作戰。按南麻位於沂蒙山區,抗戰時曾為山東省政府所在地。抗戰勝利後由陳毅盤據,經營多年為其巢穴。此次我最高當局決定「誘敵作戰,逼敵會戰,進而搗其巢穴」,乃以戰力強韌的整編第十一師為錐尖,楔入南麻,其他進剿部隊則遠離南麻,把整十一師,形成孤立的釣餌,使陳毅主力回頭反撲,待其與整十一師形成膠著時,外線各部隊迅即向南麻合圍而殲滅之。而陳毅則以南麻為陷阱,初期將主力撤離,誘使整十一師孤軍深入,另以分頭竄擾的方法,吸引分散其他國軍兵力,然後親率絕對優勢兵眾圍攻南麻吃掉整十一師。 六月卅日胡先生率整十一師進入南麻盆地,而共軍則堅壁清野,將所有的糧食物資運匿一空,整十一師進駐後面臨諸多艱難,乃以「百日戰爭」為守備作戰指導,對防禦配備工事構築,要求小而堅,能禁得起萬發砲彈的轟擊。糧彈儲備也作了縝密的經營,經半個月辛勤的施建,南麻形成了一座堅強的堡壘。胡先生並研判南麻是共軍經營多年的老巢,不可能在撤退的短暫時間裡搬運無遺,乃飭所屬搜索,果然在地窖、山河裡找到大量的小麥、棉花、布疋等物,在嚴肅的氛圍中,憑添一片喜悅的氣氛。 七月十五日,陳毅動用了五個縱隊(軍)的兵力,火砲九十七門,從東北、東南、西北三方面而來,陳毅則在北馬頭崗親自指揮,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南麻猛撲,整十一師以七個團的兵力,對抗共軍卅六個團,在胡先生的卓越指揮下,激戰七晝夜,除黃文濤副營長所率領一個加強連,守備南馬頭崗,對抗共軍一個師瘋狂的攻擊,鏖戰三天犧牲殆盡,陣地喪失外,其餘陣地皆屹立無恙。 整十一師全體官兵,遵守胡先生對共軍人海戰術,來一波打一波,來一層打一層的要領,每座陣地前,敵屍堆如山血流成渠,直到七月廿二日,敵後繼無力,潰不成軍鼠竄而逃,我軍獲得光榮的勝利,此役我斃敵兩萬餘名,俘敵一千五百餘人,擄獲步槍二千八百枝,輕重機槍三百九十七挺,我軍傷亡三千八百餘人,領袖蔣公傳令嘉勉,另頒犒賞金貳億圓,及撫卹金億圓。隨後國防部將南麻戰役,列為國民革命軍廿四個典型勝利戰役之一。並以圖文記述此戰實況於圓山忠烈祠,用以典範後昆。 陳毅為報南麻之仇,於卅六年九月間糾集四十五個團之眾,對整十一師九個團,實施分割,包圍,而突擊殲滅整十一師,且其第八師廿二團已竄進土山集。 整十一師以第十八旅為左縱隊,由柳江集經土山集向曹縣攻擊前進;第十一旅為右縱隊,由商邱經大義集向曹縣攻擊前進,而後佔領土山集及大義集並固守之。 廿二日當晚,陳毅以一部份兵力牽制大義集,其重點則指向土山集,其進攻之猛烈前所未見,迨午夜後,又對十八旅發起多次「人海攻擊」,一波接一波的衝鋒,但均未得逞。 廿三日拂曉,共軍因整頓攻擊稍緩,胡先生遂令第十一旅由大義集西南突擊而出,逕向土山集,襲敵第三縱隊之背後,該敵遭此意外之猛攻,頓時慌亂失措奪路而逃。其進入土山集敵軍廿八團無法退走,遂被我全部捕殲,清掃戰場敵遺屍數以千計,陳毅見大勢已去,乃率殘部逃至曹縣東南地區。稍後蔣公電慰胡先生:「屢破強敵不愧常勝之名」。 民國卅六年十月十八日,整編十一師編為第十八軍,胡先生仍任軍長,因十八軍每戰必勝,共軍聞風喪膽且傳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十八軍汽車帶尾巴」(指十八軍砲兵射擊精準)。毛澤東並手令告知所屬:「十八軍胡璉,狡如狐,猛如虎,我軍宜趨避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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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科學月報的第一張訂單
敝人經過多年努力的自然科學月報,終於在上個月發行了,從醞釀到發刊期間長達五年,對於自己而言是一場意志與殘酷現實之間的肉搏戰。要將想法落實、讓創意延伸,又要兼顧現實的營運困境,心情的起伏與忐忑不安自不在話下。一拿到自然科學月報,我迫不及待的分享給一些過去對我照顧有加的長輩以及朋友分享。即便這一行的風險與代價是眾所皆知,對於投身出版業多年的我而言,則更因此而徘徊在辦與不辦的鋼索上。 誠如我與一位長輩談過,如果自覺一艘船已經打造好了,而且已經過了層層的測試。接下去的工作無它,航向大海是這艘船唯一的價值。在大海之中或許會經歷許許多多的風浪,亦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考驗。而最終會是安然抵達目的地,完成任務?還是經不起考驗,沉沒洋底?面對人生的揚帆,每一個人都有權作選擇,也都會有最後的抉擇,唯一不同的是面對抉擇時,一個人所抱持的態度。 寄出月報幾天之後,我收到了第一張訂單,是我過去的指導教授下的訂單,他成了我的第一個客戶。我知道他並沒有這個需求,所以很快的我回電話給他。而老教授只說:這是給年輕人的一個鼓勵。還記得當我選擇離開研究工作時,他只問我想清楚了沒?而在我離開學校的那一天,他還送了個紅包給我,裡面裝了一個吉祥數字,希望我一切順利。即便這幾年隨著年紀的增長,越發明白人生的道路上不順利的時候總來得多些。但是一路走來,總是會遇上幾個相知相惜的朋友。也許會是自己的親人、或是長輩也好、莫逆之交也罷,甚至一個狂妄的年輕後輩;這些人的出現,讓自己的人生的廣度不會侷限於狹隘的利害鬥爭之中,而忽略了屬於人與人之間交會時所迸發出的火花。 YouTube的創辦人現年廿九歲的陳世駿、引領風騷的Yahoo創辦人楊致遠、叱吒風雲的比爾蓋茲,選擇了不被眾人所看好的一條路,箇中的代價與付出自然不是我們所能經歷感受的。詩人李白、杜甫、蘇東坡等之流的人物,或許不是政治上的成功者,卻創造了千古流傳名句。面臨人生的低潮,羅琳女士創造了哈利波特的風潮。恐懼人人都會遇上,也許可以一次一次的選擇逃避,順順利利的度過平靜的人生。直到某日一覺醒來,不知道自己坐落在人生的哪一個駐足點上空然徒嘆。面對現實的生活,我常想:誤闖危險是莽夫、規避風險是智者,面對考驗則是勇者,至於人生的成敗則留給不相干的人去話長短。 越是荊棘遍野的道路,越能考驗出自己人格以及能力上的極限。將自己求生的意志發揮極至,在每一個關鍵的時刻自我挑戰,才不妄人生一遭。為了創造這一份自然科學月報,五年之中也曾請教多位前輩、友人。不乏經驗老道的前輩能一一指出各項經營的風險、可能性及諸多細節,讓我在規劃的過程中獲益良多。唯一沒有給我的答案是:該不該這麼作?當初為何沒這麼作?許多熟知經營之道者,卻遲遲未出發,所缺者何?或是所困者何?我試著將事情化簡至最單純的問題,為何辦報?接著再來考慮如何一期一期的辦下去,不讓自己膠著在恐懼所設下的人生漩渦之中。 辦報的初衷是一種對科學喜好的分享,閱讀科學的習慣是一股不願放棄探索科學的赤子之心。憶起當年國小時,每個教室都有一份薄薄的科學雜誌。內容中都有一些科學小實驗和科學新知,是我每個月必讀的課外讀物。在國中時代則有剛創刊的牛頓雜誌(該雜誌目前業已結束發行)的陪伴,到了高中時則是一份內容頗為艱深的科學月刊。或許對於探索自然科學的熱忱,就是這麼一點一滴的累積下來。這使得我相信只要有適當的科學閱讀材料,即便是在身處偏遠地區離島的金門,同樣也可以啟迪孩子們的科學興趣。 我看過年屆八十的老人家被電視螢幕中的科學節目深深吸引,也遇過小小孩兒安靜地看著螢幕上生動的自然影像。這使我相信,喜好自然科學的基因一直潛藏在每一個人的骨子裡。只是在教育的過程中,不斷的被壓抑而退縮至人們的遺憾之中。自然科學知識可以像市面上「等滲透壓」的飲料一般,輕易的被人體吸收。基於這個概念,於是乎自然科學月報就如此的被創辦出來了。接下去我的工作,就是回饋讀者的支持,將每一期的內容盡最大可能吹毛求疵地辦好、辦下去。關於我指導教授的第一份訂單,重要的是一份人與人之間的情誼感動和鼓勵。藉由金門日報向許多曾經幫助過敝人,終至本月報得以成形的長輩及友人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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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76挖泥鰍
生活在爛泥巴裡的泥鰍,不怕水髒,不怕缺氧,卻最怕化學汙染,如今到處使用化肥、農藥,難怪泥鰍已快成為稀有動物了。 從前秋收過後,孩子們喜歡在乾涸的稻田裡挖泥鰍。所謂「挖」,其實不用什麼工具,稻子的鬚根紮得並不深,只要握著割剩的一截,雙手用力往上拔,鬚根纏著土壤拔離地面,現出一個淺窟窿。這時,如果窟窿裡出現黃色的圓洞,順著洞往下摳,洞壁愈來愈濕,當手指接觸到水的時候,就能摸到裡面的泥鰍或鱔魚。 稻田行將乾涸時,泥鰍和鱔魚就鑽進泥裡,利用身上分泌的黏液,做個防水的窩,以備乾涸時維持起碼的濕潤。等到稻田真的乾了,只能用腸呼吸,艱困地存活下去。翌年春耕,稻田注水,殘存的泥鰍或鱔魚獲得生機,新的一輪生命又開始了。 氣象魚 當天氣悶熱,腐植質腐爛,引起嚴重缺氧時,泥鰍會此起彼落地躍出水面,用口吞進空氣,用腸子呼吸。泥鰍的腸很特別,前半部用來消化,後半部可以用來呼吸。當泥鰍競相躍出水面,意味著天氣悶熱,將要下大雨,所以西方人稱之為weather fish (氣象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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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寂寞不見了
燈火繽紛 酒與茶溫熱 笑語沸騰著 寂寞卻逕自拉著我的手 逃命似地跑走了 我責備寂寞像任性的孩子 我說:「你可以若無其事坐到角落去,沒人會注意 你像怪物。一定非得逃開不可嗎?」 寂寞終於離我而去 他說我不了解我的寂寞 當我躲進觥籌交錯 從容地變成人群中的一個人 卻開始想念著我的寂寞 如果我的寂寞還在 就讓他帶我離開吧 不管是到哪裡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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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花城之春
呂素姍依然是噙著滿眶熱淚,飛回馬尼拉,又轉國內班機返抵花城。 剛下飛機,她被眼前的一群穿著天藍色外套、墨綠色裙子的女教師包圍了。首先向她獻花,接著輪流上前擁吻她。四個男同學支撐紅布聯,上書「歡迎呂校長訪問廈門歸來」。每個歡迎的人都在問她:「您回去很愉快吧?」她笑得閤不攏嘴,愉快、愉快,真是愉快!我一直笑呀笑呀,笑呀笑出眼淚來了……花城華文中學的師生也笑起來。 呂素姍回了家,八十多歲的繼母南施,低聲問她:「那個男人真的沒結婚,一直等你嗎?」她點點頭。南施深受感動,繼續用菲語對女兒說:「中國男人真好。下輩子若結婚,我還願嫁給中國男人。素姍,你別擔心我,你回中國去吧!」她堅決地搖頭說:「我這一生決不結婚,陪著您。」 花城的花兒,一年到頭開放,散發出陣陣幽香。花城的水果,品種多,價格便宜。花城的海域有上千種的鮮魚,大龍蝦也不過一百披索,比馬尼拉低廉五倍。呂素姍住在依山傍海的花城,她感覺非常幸福,也感覺時光過得很快。有時候梳頭面對鏡子,不禁暗自吃驚:「我怎麼會滿頭白髮了呢?誰能相信我已經快七十歲了?」她想到年齡,心中就有些緊張。許多工作等著要做:增加華文教學經費、排演相聲、訓練學生的華語發音……還有,明年暑假繼續派教師、學生到台北參加「海華文化營」………她把千頭萬緒的教學工作,寫在日記簿上,再按照計畫切實執行。 那天週會,呂素姍聽到全市華語演講比賽,中四班代表獲得第三名,她氣得哭了。站在講台,手在發抖,嘴唇發顫,一千八百多男女孩子,九十多教職員嚇得面色蒼白,深怕他們最敬愛的老校長血壓遽增,當昏厥倒下去。 「美國青年目前有兩個志願,」呂素姍伸出兩個指頭,發出激動的聲音:「一是將來做太空人,探討宇宙奧祕;二是立志學習華文,研究偉大的中華文化。同學們!為什麼你們身為花城華文中學的學生,還不知道用功,還不知道上進,想一想,你們是多麼可憐啊!」 看啊,她的臉上的肌肉,宛如河水的波紋在翻動、顫抖,她激動得說不下去了。 呂校長停頓一下,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繼續地說「我們學校是菲律賓比較好的華文學校,這次得到第三名,讓我失望。從現在起,每個星期一,全體同學下課時間,不准講其他的語言,一律講華語!任何人違背了這個命令,馬上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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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
四 「莫名其妙。」秀靈說。 「無聊。」阿和說。 她太難過,管那達悟公主做了什麼動人的事,海裡的魚兒會唱歌又如何?異象對她這麼痛苦的人而言不過是讓心臟突然猛力抽動一下的事,她的心已爛,死亡也嚇不著她。 對他而言是無趣的,他只想吃麵,填飽肚子,晚上還要與地方議員密會。他只想休息,讓忙碌的生活暫停一下,想不到卻被個怪老頭打擾,這會兒麵涼了,他也沒心情吃。 她還在路邊等人給她錢。 「小女孩。」有位老太太說,「不用在這裡等,沒有人吃得飽,自己都顧不了,誰會給妳錢?走吧,去別的地方試試。」 果然每個人和她差不多,她只好走去別的村。她沿著大馬路,出了這村,沿途只剩草原,她一直走,路越來寬,路旁的景色越來越自然。 她一直在山的這頭工作,來了幾年從未走離這麼遠。她是窮人,活著只為了賺錢,交通這個名詞等於上工、下工。隔壁村長什麼樣子?山的那邊美不美?這些是有錢人的閒情,她不能關心,也沒有能力關心。雖然這兒是她的家人的墓的山背,但她從未來過,也不知道再往前會看到什麼。 阿和上車之後接到地方議員的電話,說是搭上更有錢的外國奸商,能讓貪污的金額再加幾倍,要他趕快過去。他催促司機,車子疾駛。他們走捷徑,只求快點到達,然而他們迷路了。山路泥濘,車子輪胎卡住,司機想盡方法脫困,阿和心慌,想說往前走幾步,看能不能找到村民幫忙。他看到前頭有燈,他朝那兒去。 這盞燈,她也看見了。 就在燈前,他遇見她。他們看見白髮老人在燈下。 老人指向天上,在月亮初現的夜裡,雲上趴著一位女神。 地球誕生之後,各種元素混亂無序,沒有天、沒有地,此時天神降臨,衪依照各元素的性質造成天地,創造大自然。天神看地球有了秩序便心滿意足返回天堂。眾神一一為大自然點上顏色,樹神點了綠色,花神點了紅色,草神點了青色,光明之神為白天畫上光亮,黑暗之神為夜晚畫上陰暗,所有顏色確定之後,眾神返回天堂,只有這位女神,衪離開人間時回頭望了一眼,衪看到萬物平肅地生活,衪一陣心酸,落了滴淚。這滴眼淚掉入土裡,蠕動著,不一會兒,從土裡蹦出來,變成一隻蝴蝶。自然萬物看到女神淚水的飛舞,全都笑了。 女神從雲上吹出兩隻蝴蝶,牠們飛到秀靈與阿和的身邊,他們伸出手接過彩蝶。 「我還記得你的願望。」白髮老人說,「妳的,我也記得。」 他們看著女神淚水,想起那時望著朝陽給予自己的期許。 他剛選上議員,政治界稱他為未來的希望。那日出門時,他望著陽光,期許自己要為百姓的福祉努力,要讓社會平等,沒有窮人,要用自己的力量把最崇高的政治與社會理念落實在人民身上。 她高中畢業時領了幾張獎狀,師長同學說她的將來一片光明,那天她對著校園的天空說,將來她要為族人的平等努力,要為全世界接受不平等待遇的少數民族爭取公平的生存機會,她要讓世界知道少數民族才是地球的主人,第一個站上這片土地的不是別人,是她的族人。 「有願望是多美好的事。」白髮老人被他們的願望感動。然而他們的激情一下子就滅死,他們擺擺手,甩開蝴蝶。他走回車子,她走回村子。兩人有同樣的想法:沿著原路回去。他心想回到原點就能找到路,還是走大路吧,雖然慢一點,至少不會迷路。她也想回去原點,畢竟她只熟悉那裡。 一來一往,大家都餓了。他叫碗麵,由於和保鏢走失,只得隨便找個位置坐。她則在路上撿到錢,夠吃碗麵。在麵攤裡,他與她各坐在一個角落,雖然剛剛照過面,但僅只於此,沒有打招呼的必要。麵來了,兩人同時拿起筷子,拉起麵,眼神一齊往上瞧,看到麵攤牆壁上貼了張海報,那是白髮老人。 「那是誰?」阿和問。 「不知道。」麵攤老闆說,「剛才有人拿來貼,說是他們的先知,我也搞不清楚,總之是個宗教團體,剛才聽客人說,這個團體在國外有很多信徒。」 秀靈與阿和沒吞下麵,原封不動地放著,他們放下錢,沿著原來的路返回方才看到白髮老人的地點。阿和與司機再次認路,邊走邊瞧,花了好一段時間才找到。秀靈則沿著大路,直直向前就是了。一個繞東、一個繞西,又一起到那盞燈下,不過只剩燈,沒有蝴蝶,也沒有白髮老人。 五 阿和花了一大筆錢付違約金,他不打算蓋那棟大樓,原先用下流手段搶來的房子全部自費重建。如今的他只想實現那天許下的願望。 秀靈穿上戰袍,在世界各地奔走,運用她的天才向世人宣揚她的民族理念。 他們偶爾碰面,但不打招呼,畢竟只見過兩次面,算是陌生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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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悅與哀愁
2006年某個冬日,早上接到三、四年沒聯絡的女友來電,「我要結婚了。」她說。熟悉的開朗聲令我感到溫馨,而這消息我已等待了好些年,所以並未震驚到。偶爾想起她時,總會犯嘀咕:會不會早已結了婚而沒通知我。 女友和她的男友是在1999年的年末,經由我的介紹而認識的。那時在部隊的營站工作,他是同事也是逢甲大學的學長,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當他訴說著怎樣在已分手的女友家樓下憑弔已逝戀情的款款深情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同是嘉義人的關係,很快的我就發覺他倆的臉龐有些相似,說話的腔調也很相像,就這般的當起了介紹人。這是我第一次幫人介紹男女朋友,也是唯一的一次,一次就能修成正果,驕傲自不在話下。 同一天的午休結束,意識還未清楚之際,最親近的女友來電,「我兒子已經變成小天使了。」她說。雖然這消息只是遲早的問題,但她超乎平靜的說話聲聽來更是令人憐惜。小天使與這世界相處不滿二個年頭,打他出娘胎開始便不離醫院與醫療器材。當我眼睜睜望著他娘替他消毒插在身體上的胃罩孔與人工血管時——才明白身為一位母親的偉大。 女友在凌晨時分發現兒子心跳衰竭,確定成為天使後便開始聯絡葬儀社,再經由葬儀社的提議打電話到警局報案,接受警員的案情詢問,忙完之後還必須去聲請死亡證明。我在想,在承受失去兒子的悲痛之餘還得花那麼多的心思去處理後事,真的很不簡單。 女友決定在這兩天將兒子火化,之後再為他舉辦一場基督教的追思會。自從年初見識到叔叔的傳統葬禮後,深深的覺得國外的追思會顯得格外的莊嚴與隆重。傳統葬禮總以為非得用盡全身的力氣嚎啕大哭才足以表達對死者的哀傷,殊不知真正的哀傷是深藏在內心沈重的知覺,那種想給予死者及家屬寧靜空間的渴望是一般深信傳統禮俗的人所無法明白的。 兩位女友的婚禮與葬禮我都無法參加,因自己的父母親都住進了台北榮總。父親面臨的難題是化療後不知還能在世上生活多久;而母親所面臨的難題是或許這輩子都要倚靠輪椅過活……… 住院的父親過著前所未有的平靜日子,每天都能準時吃到豐盛的三餐外加水果或甜點,媳婦二十四小時陪伴在身旁打理一切,女兒每隔一段時間會幫他剪一次指甲及挖耳屎,煩擾的人與事遠離了視線,看不見也聽不見。醫院變成了天堂,讓父親回到純真可愛的年歲,我該為他感到欣喜抑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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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
一 他感覺年紀大了,身體漸漸不適,沒有年輕時的體力,視線越來越模糊,聽力也弱了。他快六十歲,是個政客、知識份子,當過政府官員,現在是議員,掌管全國人民未來生活的走向。他自覺一生過的精彩,但還差一些,他的生命如同燦爛的煙火,雖然美豔,但不足以令人永世難忘。他還有目標,當總統,成為人神。 他該有個名字,叫做阿和,親切,像鄰家小孩的暱稱,這是他自小被喚的乳名,用這個純樸時期的名字當做代號,至少可讓現在的貪婪得到修飾。 阿和坐上貪污得來的進口轎車駛向一處工地,這是他的產業,在滿是平房的平原築一棟現代化的公寓豪宅,他要用來拉攏更好的政商關係以利他競選總統。 為了蓋這棟號稱能看到最清新的大自然的頂級住宅,他找黑道搶了三十幾戶人家。能看到最清新的景色勢必是鄉間,勢必住滿生活水準低的人,他們一但沒了房子就什麼都沒了。數百人在路邊哭喊沒良心、下地獄,但他不怕。 他到達工地,這兒佈置的跟天堂一樣,等會兒要動土,來的都是大名頂頂的政客、奸商;警察圍成幾道人牆把抗議民眾擋得遠遠的。 二 她覺得累,覺得孤獨,想哭,淚水卻乾了,血也啼不出來。她是少數民族。她與丈夫為了兩個小孩的未來,一家四口人到外地工作,他們住在貨櫃,沒水、沒電,用著血汗存錢,只求小孩子將來不再受苦。但她的命不好,滿是災劫,兩個小孩子先是生病,從發燒變成死屍,在他們還有一口氣時,她抱他們去醫院,但院方只要她的保險與現金,她被拒絕,幾天後眼睜睜看兩個小孩病死。丈夫為了盡父親的責任,打工賺取小孩的喪葬費,但工程意外奪走他的性命。最後她用手在貨櫃屋旁挖了三個洞,埋下她生命裡的三顆珍珠。 她今年二十七歲,正是青春年華。她有少數民族的美。她的本名太長,但她需要個名字,暫稱她為秀靈,意思與她的本名一樣,一個秀麗的靈魂。 她失魂地走,生命的依靠沒了,她像朵蒲公英,落在那裡,那兒就是墳場。她經過阿和的工地,抗議的民眾越來越氣憤,她被推來推去,跌倒了又爬起來,站穩了又倒下,她終於穿過人群,走到大街上。她肚子餓了,但身上沒錢,她坐在路邊,當個乞丐婆,希望有人丟幾塊錢給她,讓她在死前能去街角那家麵店吃碗麵。 「開了九十年了。」秀靈說,「也許好吃,大家說那是老店,一家麵攤活的比我還久。」 「小女孩。」有個聲音在喚她。她抬頭看,是個白髮老人。他的頭髮散亂,眉是灰的,鬍鬚不太濃密,像南方人;皮膚是深褐色的,也許是老人斑太多蓋過原本的膚色;穿著一襲長袍、一雙草鞋,款式看來是修行人,但它髒了、舊了、破了,神仙味兒全沒了,只像乞丐。「年紀輕輕怎麼坐在這裡?不用工作?不用照顧家人?」 「全死了。」 老人微笑著,「那又如何?」他的語氣和緩,不像在質問,亦不像嘲諷,「看妳的樣子,是什麼族的?」 「不重要,反正族人天生命苦,被欺壓的命。」 「聽妳說話挺有精神,情緒也不小,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麼不好好地生活?」 「不是我不活,是社會不要我。」她的情緒像颱風前夕的海,逐漸洶湧,「我出生就該死,我不該認識他,不該結婚,不該生小孩,沒有人看得起我,死了也要變鬼殺了他們,那群醫生,那群奸商,那群勢利的人,這裡本來是我們的,他們搶走了還要殺光我們。」 「小女孩,妳看。」老人指向海的方向。 從前海是靜的,海浪沒有聲音,海風只是律動,海裡的魚兒醒了就吃,飽了就睡,時間到了就生育,接著是死亡。海毫無生氣,似乎只因天神創造世界時創造了海,於是必須存在、必須延續。 當時的海神對這樣的大海相當滿意,衪總向眾神與達悟族人炫耀,衪說衪是天神最喜愛的神,乖乖地照顧天神的創造,規律地延續。 某日,一位達悟公主出海打漁時看到魚兒們的眼神空洞,海與風像死靈一樣,她好難受,她想起族人每天開心唱歌、跳舞,每個動作都是生命的喜悅,然而她的鄰居—海,卻是這般寂寞與孤絕,於是她唱了個音,這個音讓海、風、魚興然,它們從不知道世界還有這個樣貌。達悟公主感覺它們有所回應,便大唱喜樂的歌聲,不一會兒,海裡所有的生命與海浪、海風全圍在她身邊,大家陶醉地享受這樣的世界。然而海神不高興,衪認為公主破壞衪的事業,於是大手一揮把公主趕回岸上。 她不放棄,再次嘗試入海,或是自己推船,或是由勇士推她出海,然不論怎麼嘗試,就是下不了海。她從年輕試到年老,把一生奉獻給海,只為了入海唱歌給它們聽。終於她的死期來了。她不恐懼死亡,更不怕地獄,不過她哭了,因為她一死,海、海風、魚兒永遠只能默默活著。 臨死之夜她爬到島上最高的山崖,她坐在崖邊,唱著悲傷的歌。夜風載著她的歌聲,月神的霓裳沾染她的悲傷,隨著月與風的遊移,她的歌聲撒在海上。 她最後的悲曲分成數個部份,一個由海浪傳唱、一個在海風身上,飛魚躍過海面時舞了一個音,海豚與鯨魚各唱一聲,綜合起來就是她死前的遺音。 三 阿和的動工儀式結束,他虛情假意地送走政客與奸商,這時只是午後三刻,太陽正大著,但他一整天沒吃東西,餓了。他想起前方的麵攤,那家開了九十年的老麵店。 阿和的老家在隔壁村,他在那兒住到十二歲,小時候他最大的幸福就是阿爸騎鐵馬載他,他坐在後面那塊大鐵板,捉著阿爸的汗衫,穿過田、穿過村來這間著名的麵店。他和阿爸共吃一碗陽春麵,阿爸只喝幾口湯,吃兩、三條麵,剩下的全給他。他忘不了麵的嚼勁、湯的甘美。 他進麵店,拿了一把鈔票給老闆,當家的懂了,請所有客人快點吃完,清場,整間店只坐阿和一人—因為他樹立太多敵人,若不清場,吃的不安穩。 「照舊?」老闆問。 阿和點頭。老闆迅速料理好。阿和吸口麵、喝口湯,這味道、口感與小時候一模一樣。 「好吃嗎?」 「你是誰!」他驚訝地問。那是白髮老人。 「你知道這家麵攤子從以前就是這樣。」老人坐下來,「九十年前開店的時候就是這麼大,六張桌子,二十四張椅子,現在還是這樣,煮麵的位置沒變,你知道九十年來,老闆娘每天打烊後會跪在地上擦台子。」 「你是誰?怎麼進來?」 老人一派輕鬆,「這家店才傳第二代,第一代做的時候只有十六歲,那年他生了大兒子,家裡沒錢,只好出來賣麵,剛開始生意不好,但是他一直做,一年後才做出好吃的麵,這個口味就一直賣,他賣了六十年,直到七十六歲才交給現在的孫子,這個小孩當年只有三十歲,本來有很好的前途,可以在國外闖出一番事業,但是看到沒人要繼承阿公的麵攤,為了一份孝心,放棄所有,回來繼承,如今又過了三十年,他六十歲了,卻沒有後悔,不是因為他做了什麼大事業,也不是他讓大家吃了這碗麵,而是他孝順了阿公,他為了孝順把自己的一生放在這裡。」 「我不管你想說什麼,滾出去。」 「你很幸福。」老人羨慕地看著他,「方圓百里之內,只有你是做著自己想做的事,這裡每個人都有理想,都有抱負,但是沒有人能照自己的意思做。」 阿和感覺被嘲諷,想要說什麼反擊,他才開口,老人指向窗外,「你看。」 平原上有一個螞蟻窩,窩邊的草對螞蟻而言就是樹,草邊有一顆孤獨長大的高樹,但是螞蟻們看不到。這群螞蟻每天只是工作,醒了就搬東西回巢裡養同胞,太陽下山了就換另一批,大家不停地做只為了讓生命延續。有一隻工蟻年紀大,根據牠們的律法,蟻后會本著牠過去的辛勞繼續養牠三天,第四天起牠必須離開蟻巢,自尋生路。第一天,這隻老蟻依照時間到兵蟻那兒報到領取食物,但牠老了,不能和大家一起吃,於是走到巢外。牠吃飽了,想動一動,便尋找可以發洩精力的地方,牠靈機一動,有了瘋狂的念頭—牠打算爬草。這一生,牠只是低頭找食物,從來沒抬頭看過,牠一直知道身邊有草,但從沒想過它可以爬。牠心想反正要死了,爬一下也無妨。於是牠沿著草梗往上走。草不長,只花幾口呼吸就爬到草尖。牠一看,呆了:眼前是一片橙黃色的光,照在草上,草的翠綠都被它染淡。牠看著天空從鵝黃變成黑暗,然後黑裡吐出幾粒眼睛向牠眨,牠以為那是暗號或指令,於是一直等待。突然,底下湧出一陣水,牠來不及逃,被吞噬了,牠在水裡抽動,試圖擺脫,不一會兒,水露彈起,牠的心臟被直直拉起,幾乎斷氣,正當牠以為死期到了,牠倏地跌在硬物上。牠甩掉身上的水,像獲得重生一樣用力吸氣。牠回神了,甩甩頭,睜眼,眼前的景色讓牠忘了方才的驚險:一望無際的草原,風襲,草、葉隨著擺動,陽光像倒掛在天上的湖,雲像湖裡的大魚,慵懶地游移。牠坐在那裡,看得呆。 老蟻!樹下有兵蟻在喊。螞蟻是嚴守紀律的生物,該來領食物就要來,老蟻因上了樹,沒按時領取,兵蟻們震怒,派出大軍搜尋。其中有一隻發現老蟻,牠便領了一隊上樹逮牠。這隊兵蟻迅速爬到老蟻的位置,但牠們沒有下來。其牠兵蟻等了又等,於是又派一隊上樹,但上去的全沒下落,最後兵蟻頭子親自上戰場,牠要看看樹上有什麼妖魔鬼怪有這麼大的能耐捉住牠的部下。牠一上樹,也不動了。 那根樹枝臥了一片螞蟻,每隻都陶醉。美景像女妖的歌聲,蠱惑著牠們。 巢裡的兵蟻全消失,蟻后派了一隊又一隊工蟻外出尋找,但出去的都沒回來,最後牠也去了,當牠到樹上時也被迷惑,於是決定在這裡築巢,讓所有子民永享此美景。從那時起,螞蟻就在樹上築巢。那隻老蟻就在那兒享受大自然之美直到牠回歸它。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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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風波—思念父親之二
昨日疾風雨未停。今朝瀟洒卻獨行。斷梗飄蓬寄籬下。別怕。人間有愛路相迎。多少天倫與願景。如夢。但託浮雲訴衷情。夜幕流連意迷亂。歸去。豈知陰日不相逢? 附註:譜式據《詞譜》。〈定風波〉,雙調,六十二字。前段五句、三平韻、兩庂韻。后段六句、四仄韻、兩平韻。 簡譯:昨日風雨一直下不停。今天風雨未歇,父親此時卻因心肌梗塞,無預警的離開塵世了!從此飄泊於佛土。別怕。有情的世間還是會展開雙臂,熱情相迎。自我成長過程中,喜和父親訴說著童年往事與願望。如今美夢未能成真。但我還是請託浮雲,幫忙傳達我的心意。延伸的大地啊!越夜越黑,每想到此幕情景,止不盡的淚水汩汩流出。我和父親雖然陰陽分隔,但有誰會知道月亮(陰魄)與太陽(日)就不會有相遇重逢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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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十八年的那一場雪
頃讀鄉先輩洪乾祐先生《金門話研究》,唸著已漸陌生的字詞,彷佛溫習著故鄉古早的風土人情,一景一物,絡繹奔至眼前,看到「褥阿」這條目,幾乎就能感覺往昔少年時代,一大早起床揹著書包頂著凜凜寒風上學的情景,但回到現實,在冷氣房裡,卻又感覺那樣地遙遠,不可及,憑添一段新愁而已。 帶著沈重的記憶離開、明明想著故鄉卻又不願意歸來的乾祐先生談到「褥阿」時又寫道:「金門地區靠近大陸,大陸性氣候顯著,冬天雖然從來不下雪,但最低氣溫可達攝氏三、四度。故冬天睡在舊式眠床上的木板,只鋪墊草席,絕對受不了。」金門冬天的冷,只有金門人最知道了,至於下雪呢,我也沒遇過。 但是,翻開地方志,金門的確是下過雪的,尤其是光緒十八年的那一場雪。那一場雪,寫在方志裡已經夠可驚,而竟然還有人能「雪中鑄詩」,將悲哀、無告的雪色,攫進新詩裡頭,讓它安宅落腳,又張力十足地展示那令人黯然的傷口,那便是刊登於二○○四年十二月三十日金門日報副刊的《島嶼心路——情牽同安渡》之四——楊媽輝老師於飲就先人的愛與悲之後,終於寫下的 〈光緒十八年的那場風雪〉:「光緒親政後的風霜雨雪/連年/飄落在亞熱帶的僑鄉島嶼/風雨不停地/吹刮在四代同堂的瓦屋頂/吹刮在老母髮妻媳婦幼孫的身上/三吋積雪落無聲/堆積在落拓老佾生的農具間/堆積在他的心頭/::批信番銀時斷時續/霜寒雪凍/花甲佾生歸日拖山磨海/風雨中/高堂羽化登仙妻歸道山/噫!缸無斗米 佾生無語/霜雪典當了家園/冷卻不了心田/番銀贖回了祖業/卻已無法染黑華髮」。 雨雪霏霏,楊媽輝老師的詩心史意,不僅在水頭,更在地方文化館的外頭,在我的心裡頭,熊熊地燃燒著。因此我特別注意到媽輝老師在他的詩「後記」中有寫道:「《金門縣誌》(民十一年版)卷十二記載著光緒十八年至二十四年間,浯島連年風霜雨雪,鼠疫橫行,民不聊生。………」我翻查民國八十年增修的《金門縣誌》〈大事志.歷代祥異記〉,志書記載雨雪者計有三次: 1.「(同治)十一年,冬十一月,雨雪三日,冰堅二寸許,長老皆以為未見也。」 2.「(光緒)十八年,十二月初旬,雨雪三日,為年少者所未見。」 3.「(民國)四十八年,二月廿二日,奇寒,太武山上飄雪。」 然而,翻檢林焜熿《金門志》卷十六〈舊事志.祥異〉:「(同治)十年冬、十一月,雨雪三日,冰堅二寸許,長老皆以為未見也。或曰陰陽不和,酷厲之氣所召云。」 再讀林豪《澎湖廳志》卷十一,〈舊事〉所載:「(光緒十八年)十一月,天大寒,內地金門、廈門大雪盈尺,為百年來所未有。澎雖無雪,而奇寒略相等。」(遠流新版下有注云:「本條稿本作:『十一月杪,天氣苦寒異常,街市皆閉戶,幾絕買賣。是月二十八、九日,內地金門、廈門下大雪盈尺,為百年來所未經見者。澎雖無雪,而奇寒則相等云』。」) 由上可見,《金門縣誌》關於下雪的前二條記載,還有些許「所見異辭」、「所傳聞異辭」的小問題,不妨藉此文提供予有志於地方志書者做參考。然而,這不是本文的主旨所在。 引我好奇的倒是:光緒十八年的那一場雪,如果以林豪的記載為準,光緒十八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即西元一八九三年一月十五日,是日為星期日,距今已有一百零四年了,而一百多年以來,卻也只有楊媽輝老師能結合其家族史與地方志的資料,而寫下那一系列《島嶼心路——情牽同安渡》的新詩。這不能不使我警醒反思:光緒十八年的那一場雪,那暨不屬於古蹟或任何文化資產類型的大雪,那早已被遺忘了多時、或竟根本無人加以理會並體會的那一場雪,卻在隻眼獨具的媽輝老師筆下,凝結成為一首哀傷的詩,這該是多麼不可思議、又多麼富有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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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花城之春
高樹平反之後,對於外界事物茫然不曉。他不看報、不聽廣播,也看不到文件,他彷彿是一個被社會遺棄的人。 呂素姍走進廚屋,看看爐灶,翻翻罈罐,不禁暗自流淚。這麼熱血沸騰、忠心耿耿的一個地下黨員,為了革命犧牲一切的男子漢,怎麼卻落到這步田地?這叫人怎麼會相信呢? 「你餓不?我去煮飯,搞一盤竹筍炒肉絲,給你增加一點營養。」高樹問她,她苦笑搖頭,摸肚子,表示很飽。 由於高樹耳聾,兩人談話比手畫腳,有時還以寫字補充。同時高樹思想依舊停滯在過去條條框框內,凡是從海外帶回的衣物,他總認為那是資本主義東西,不屑一顧,甚至對於呂素姍的任何觀點,都表示懷疑與不滿。她費盡唇舌,總算強迫高樹收下她帶來的禮物和兩千人民幣,噙著眼淚,當天下午就乘原車返回上杭縣城。 到了廈門,她原想寫封長信,勸高樹走出那個茅屋小院,到溫州、廈門、珠海、深圳去參觀,看一看外界翻天覆地的變化。她瞭解高樹的堅持性格,宛如花崗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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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75 吃榴槤
目前市場上的水果,進口的可能比土產的還多,當年可不這樣。 一九八二年,我隨團出國旅遊。到了檳城,問地陪小葉,能不能買到榴槤,小葉皮膚黝黑,是個帶有馬來血統的華僑女孩,大眼睛眨了眨,以略帶挑戰的口吻說:「當然有啦,不過你不敢吃!」 那天小葉帶我們遊覽檳城,路上我不停地向她探詢榴槤,小葉的回答很誇張:「如果吃上癮,討老婆的錢都會拿去買榴槤。」我說,如果討過老婆呢?她眨了眨大眼睛,「那就賣老婆吧!」 遊覽回來,小葉果然帶我去買榴槤,踏著晚霞,來到一條靜謐的小街,十幾輛賣榴槤的手推車一字排開,每輛車子上都掛滿了榴槤,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榴槤!我安然的吃了兩瓣,小葉直誇我勇敢,我打趣地說:「我要賣老婆了。」 臭果 鄭和下西洋時,有位隨行的翻譯馬歡,寫過一本《瀛涯勝覽》,記述蘇門答臘國:「有一等臭果,番名都爾烏,如中國水雞頭樣,長八九寸,皮生尖刺,熟則五六瓣裂開,若爛牛肉之臭,內有栗子大酥白肉十四五塊,甚甜美可食。」榴槤的英文名durian,源自馬來語,都爾烏即其對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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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的俗語話 阿娘的俗語話之六
近三年來,曾寫過五篇「母親的俗語話」,總計已逾一百六十則。每當寫完一篇後,總是期待下一篇的到來,然而,俗語話不像工廠生產的產品,可以日夜趕工、快速生產,「母親的俗語話」猶如智慧寶礦,藏在母親的記憶深處,何時出現?需要情境的觸發、時間的等候,母親有時刻意去想,反而一無所獲;有時靈感一來,又似連珠砲一般,讓我措手不及,茲再列出近來所獲,概述如下: 「冬節月頭, 寒年兜;冬節月中間,沒雪又沒霜;冬節月尾, 寒正二月。」──連續二十六年未曾返金過年,實在長久,今年寒假,母親原本邀我返鄉,一方面寒假要上輔導課,一方面擔心天氣寒冷,故而打消返金之念。母親隨即冒出此言,由於今年的冬至是在農曆十一月初三,算是「月頭」,所以母親肯定正月不冷。這是一句以冬至的落點來定出寒冷的時段,前人敢做這種推斷,想必屢試不爽、顛撲不破,後人才會沿用因襲,而且還有押韻,老祖先的智慧,真的令後代讚嘆。 「冬節是冬天,家家戶戶人搓圓。」──冬至表示冬天到了,依照習俗,家家戶戶都要搓湯圓,吃過冬至圓,在習俗上表示要加一歲,因為這一年即將結束了。 「冬節暝,沉 長,貪食查某睏勿會 ㄍㄟ天光。」──冬至夜是一年中最漫長的,長到何種境界?竟使貪吃的女人等不及天亮就想偷偷起身吃東西,這種誇飾的筆法,頗具鄉土味。 「年兜節到,公婆仔討菜包。」──每到年節時刻,祖先已等著向子孫討菜包,表示子孫莫忘祭拜。 「正月正,跪某歹名聲,阿某呣通乎我跪,跪仔腳ㄨ這大癗。」──農曆春節,正月正時,正是喜氣洋洋的時節,此時若被太太罰跪,傳揚出去,實在敗壞家聲,拜託阿某行行好,不要讓我再跪下去,我的膝蓋早已腫起。這應是一則描述娶到悍妻的下場,或是丈夫不守夫道的後果,緣由不得而知。 「三更早,睡得到;較好食補藥。」兒子經常熬夜,母親常以祖母的身分告之此言。三更即是半夜子時,亦即二十三時至凌晨一時。根據報導,人體從半夜起,藉著睡眠狀態,從事新陳代謝的運作,此時如果能夠入眠,勝於吃補藥,足見老祖宗的高明見解,與現今醫學不謀而合。 「五更更鼓天漸光,恁厝爹嬤叫食飯,門閂拔起心頭酸。」──這是一首押韻的七言詩,母親只記得這三句,是否不夠完整,母親亦不得而知,內容是否在訴說一對情侶幽會,春宵苦短,依依不捨之情,母親也不清楚。 「早雨早歇,晚雨 暝。」──下雨時間的長短,似乎可以找出規則來。若是早上開始下,這種雨不會下太久,常是早早收場;若是晚上開始下,必是下整個夜晚。何以如此?還得煩請氣象專家來解釋,當然此句應指一般性的下雨,並不包含颱風雨、梅雨及鋒面雨在內。 「少年生子著燒金,十次抱九次吻,大漢看到父母就 (寒)心,看到某子是觀音。」──這是姨媽說的,還有押韻。說明一對年輕夫妻,生下兒子之後,為了感謝神明而焚香燒金,十次抱他有九次親吻,疼愛之情,溢於言表;然而等到這小孩娶妻生子之後,此時早已忘了父母當年撫育的苦心,看到父母就是一陣寒心,不想多看一眼;但是看到自己的妻兒,就視同寶貝、奉為「觀音」一般。也許這是一種人世間的輪迴,代代如此,為人父母發出的浩嘆,身為子女的當引以為戒,莫忘及時行孝、報答親恩。 「生的撥一邊,養的功勞較大天。」──俗語說:「生一個孩子容易,養一個孩子難,教育好一個孩子更難。」母親懷胎十月,辛勞備至,生育時性命交關,俗稱母難日,尤在古時,醫藥不足,風險更大。然而養育子女,歲月漫長,傾注心力,難以估計。二者相比,養育之恩確實大於生育之恩。 「勿會生, 骱邊。」「勿會生, 門口厝邊。」──骱邊即腹股溝,與生育應是風馬牛不相及,然而有人因無法生育,不去找醫生檢查,反而責怪一些毫不相干的地方,實為不智之舉。 「少年勿會曉想,食老不成樣。」──年輕時不知為將來打算,不肯吃苦上進,到了年華老大,一無所成,晚景可悲!此句與「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少年坐在薔薇上,老年就會坐在荊棘上。」義近。 「人說一個影,你生一個子。」──記得很久以前,國小有一篇課文,敘述一個人吐出的痰中有一條像羽毛那麼細的血絲,後來一傳十,十傳百,以訛傳訛,傳出了吐出羽毛,最後竟吐出一隻鵝來,實在離譜。這個故事在說明謠言的可怕,一般人傳話,常會加入主觀的看法,加油添醋,最後內容完全變質,實不可不慎啊! 「先生緣,主人福。」——「先生」在此指醫生,這是舊時的稱呼;「主人」在此指病人,意思是說醫生與病人之間,似乎存在著極為奇妙的關係,有些病人不知看了幾家醫院,換過多少醫生,就是治不好,偏偏看了某位醫生之後,便藥到病除,,這到底是設備好?還是醫術高?都不見得,與其說是巧合,不如說是兩者之間的緣分,更是病人的福氣。 「燒瓷的食缺,賣蓆的睏椅。」——這是二妹婿提供的,並加上一句「賣蚵的配箸」,自己在賣,反而捨不得,為了多賺一點錢,往往把品質拙劣的產品留著自己用,正如水果販常吃腐爛的水果一般。 「後母著後爸,火棰打雙叉,打仔勿會 哭爸。」——歷來後母給人的印象幾乎都是負面的,近似「虐兒」的代名詞。首句是後母罵,生父因遷就後母,也會跟著罵,形同後爸(繼父)一樣;火棰是以前燒柴火用來撥開薪柴的鐵條;打雙叉是指火棰的形狀呈分叉狀;由於兩人一起打,常令小孩哭得死去活來,哭爸表示哭得很傷心,勿會哭爸則是連哭爸的力氣都沒有,亦即泣不成聲,已成淚人。 「春天後母面,打子打勿會盡。」——春天氣候多變,反覆無常,正如後母的表情,翻臉比翻書還快;然而每見非親生的孩子,越看越不順眼,總有許多打孩子的藉口,永無打完的一天。 「緊紡無好紗,緊嫁無好大家。」——紡紗不能操之過急,須知慢工出細活,以免織不出好紗。同樣地,婚姻乃終身大事,務必放亮眼睛,千萬不可輕率從事,以免嫁到夫家,備受公婆虐待,悔恨莫及。 「尪親某親,老婆仔拋車轔。」——兒子成家立業、生兒育女之後,焦點可能轉移,每天只注意自己的妻兒,疼惜自己的妻兒,忽略了老媽的存在,老媽此時可能獨臥空閨,長吁短嘆,輾轉不寐。 「尪某相罵呣免勸,因尪褲頭帶鑿鑽。」——所謂「尪婆尪婆,床頭打,床尾和。」夫妻吵架,家常便飯,有時白天大吵一架,晚上隨即和好如初,和好之快,令人驚奇。所以一般性的夫妻吵架,不用相勸,免得惹來無謂的麻煩,小心她丈夫可是帶有「兇器」的,一旦惹毛了他,就會變成「做公親,乎人抓起來 。」 「家和萬事成,勿會和萬事窮。」——和氣致祥,百福駢臻,家和則一團和氣,團結一心則無事不成;家不和則終日相鬥,吵架已使雙方元氣大傷,那有多餘心力從事其他,奈何不至貧且匱也。 「新來新婦,月內細子。」——剛娶進門的媳婦,不能太寵她,大概是婆婆擔心她「坐大」,日後不聽使喚,難以掌控;換言之,即是採取「下馬威」的方式,使其日後百依百順。剛出生的嬰兒,也不能常抱他,擔心一旦抱習慣了,可就苦了媽媽,無法分身,只要一放床上,立即嚎哭,看來自幼養成良好習慣,頗為重要。 「騙請害餓,害新娘戴破帽。」——騙人請客,害對方挨餓;然而下半句則揣摩不出,是否因為這場騙局,連新娘也被蒙在鼓裡,扮不成新娘?穿不成新娘禮服?母親亦不確定。二妹婿說是使新娘顏面掃地,似乎比較接近。 「使嘴留人客,使尻川抵門。」——以前農業社會,人情味濃,經常留客人用餐或過夜,倘若只是口頭上的挽留,即是有口無心,不具誠意。至於使屁股抵門,表示不歡迎客人,抵住大門本是用手腳或身軀,為何使用屁股,應是一種假動作,暗中操弄,虛情假意。 「一個飼勿會 ( ),多個在那願。」——如果只生一個兒子,奉養父母的事全仰仗他一人,即使 也沒得推辭,故言「飼勿會 (累)」。如果生許多兒子,父母反而在那裡看願,因為這些兒子可能互相推諉塞責,正如「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 「生查某,有通食;生查甫,敲頭額。——女兒較貼心,尚可依賴,照顧父母三餐應無疑慮;若生男孩,由於三餐不繼、簞瓢屢空,只有持湯瓢敲頭額,顯然講這句話的人對生男已至心灰意冷,不存希望。不知這是當年的普遍現象,或者只是特殊個案,生男生女竟然天差地遠,男兒應深自省思。 「生查某囝如做奶奶,心肝頭也怦怦 ;生後生如做乞食,心肝頭也油 (高興)。」——生女兒即使當了少奶奶,心情上仍是憂懼不安;生兒子即使當了乞丐,心情上也心滿意足,前後強烈對比,足見重男輕女之態勢,已甚清楚。 「人情來,意思去。」—雖說禮尚往來,但是並非做到禮物上的對等,尤其是人情債,亦非有形的物質所能還清,也無法做到十足完滿,心意與誠意應是最重要的。 「吃乎願,呣通吃乎 。」—吃任何東西,應適可而止,尚可存著想再吃的欲望;千萬不要吃到脹或吃到膩,而存有不敢再吃的念頭。 「你看我普普,我看你霧霧。」──本句含有輕視意味,你先瞧不起我,我才懶得看你。 「臭屁腹內風,無管大伯和叔公。」—臭屁是積存於腹內,由肛門排出的臭氣。一旦想放,實難克制,誰也阻止不了,即使長輩在場,也只好得罪了。 「心如好,做什麼都 (順利);心如歹,食好食歹都拉屎。」—心地善良,則無往不利,好心必有好報;心地險惡,則惡有惡報,不論吃下什麼食物,都會拉屎;更遑論做其他事情。 「有人點燈來照路,無人點燈去照肚。」—寒假期間,興沖沖地帶著母親與妻子前往故宮參觀「大英博物館特展」,孰料人山人海,車水馬龍,連午餐也隨便以麵包裹腹,內心深感歉疚,母親隨即說了這句話來安慰我,意指肚子吃下什麼東西,是看不見的,只要我們不說,誰能知道我們吃好吃壞? 「燈火無油 挑,腳尾無某睏勿會燒。」—古時沒電,夜間以油燈照明,一般貧窮人家,連油燈都點不起,一旦燈油將盡,燈芯無油可吸,只好不斷地挑起燈芯,以延續燈火。與下句似無關聯,母親常說:「食一,睏二,做工作三。」吃東西要一個人,才能獨享全餐;睡覺要夫妻兩人,才會比較溫暖;做事則要三人以上,才可快速完成。」 「燈芯蘸粥拄破鼎; 尪,無 子。」—上半句無人知曉,下半句是只顧丈夫,不顧子女。 「青盲精,啞口靈。」—耳聰目明的人似乎比較麻木,經常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反倒是瞎子與聾子,由於看不見或聽不到,為了彌補他們的缺陷,其他感官充分發揮,因而特別敏銳;因此,瞎子與聾子反而顯得比一般常人精明靈敏。 「坐著食,倒著放;一世人都苦痛。」—比喻好吃懶做的人,一輩子都痛苦。 「捏驚死,放驚飛。」—本句原義應指抓住一些比較脆弱的飛行動物,如果過於用力,擔心捏死;但若放鬆,又怕飛走,處於兩難局面,如何拿捏,是種考驗。依此義類推,待人處事亦是,嚴緊寬鬆,亦應著力得宜、取得平衡。然而過度的瞻前顧後,反而做起事來畏首畏尾,沒有魄力。 「你無嫌我稱夠,我無嫌你魚臭。」—本句應指買賣雙方彼此各退一步,互不嫌棄對方,交易乃成。至於「稱夠」,我實不解其義,只待另請高明。 「十 九呆,無呆就是將兵才;十肥九富,無富就是小屁股;十窮九瘦,無瘦就是○○○。」—這是大妹婿提供的,似有關聯性,值得玩味。首句是否因為少用腦子,所以只長身子,因而十個身軀龐大者有九個是呆子,那位既壯碩又聰慧的必定是將領之才,試看那些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將,那個不是人高馬大、身強體壯。次句是先肥後富,肥者易於致富,是否肥者具有財運,只有那位小屁股與富無緣,其實富與肥關聯密切,富者炊金饌玉、食前方丈,不肥也難,請看那些富翁,大都挺著啤酒肚。末句部分遺忘,實在可惜,不過窮與瘦的關係猶如富與肥,窮者三旬九食,奈何不瘦? 家鄉俗語話,似無寫完的一天,正因如此,才顯出先民智慧的高深莫測,我國文化的博大精深,上述數則,疏漏謬誤,在所難免,敬祈鄉賢不吝賜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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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花城之春
「大海航行靠舵手,幹革命靠毛澤東思想……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高樹自說自話。 在牛棚裡,高樹每天堅持作伏地挺身五十次,為的想活下去,將來能見到呂素姍。 他幻想著呂素姍早已嫁人,而且有五個孩子,三兒二女,他瞭解熱帶的女人生育多。但等他接到冷孟從加拿大寄來的信,才知道她還沒有結婚,高樹不禁嚎啕大哭起來。 「你為啥不結婚?」他問呂素姍。 這突來的話,卻讓呂素姍一時難以回答。從皮包拿出一枝筆,她在紙上寫著「你為何一直不結婚?」 高樹摸起了筆,手在發抖,這說明他已很久沒有摸它。他思索了一下,眼眶含著熱淚,終於寫出下面的字:「你還用問麼?我在等你。今生今世我愛的只有你一人。」呂素姍激動地說:「這些話你為啥不早說?……」高樹點頭微笑,「真的。」呂素姍這才憶起他的雙耳已聾,聽不見任何聲音。其實懊惱又有何用?歲月已如流水地一去不復返了。 高樹的茅屋布置非常清雅。壁上掛著他中年時期站在麥克風前作報告的照片。正前方懸掛兩個條幅,是魯迅的詩句。題款模糊不清,看不出是誰題贈的。 橫眉冷對千夫指 俯首甘為孺子牛 一張竹床,橫擺在書櫥的旁邊。床上一被一毯,皆為軍隊用品,恐已用二三十年。枕頭旁擺著一冊《毛澤東選集》。 高樹在柳灣住了將近二十年。他初來時,柳灣是荒山野嶺,雜草亂石。他被流放到此墾荒。後來他蓋了茅屋小院,開拓菜園,種些白菜、蘿蔔、茄子、菠菜,一個人夠吃,有時還換點油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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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抒懷(三則)
與友聚飲 老來方識未為遲 喜有知音解我癡 暢飲千杯休獨醉 高歌一曲莫相辭 何愁明日誤差事 但恐今宵無酒詩 對景言歡當盡興 人生行樂不多時 濁世苦無天可依 享受富貴不可期 遣懷 心無感觸口無言,想得感言付墨箋, 怎奈腦筋何夾刻,能不登報言一番, 彈指吟哦無幾霜,整夜不寐搜枯腸, 雖無妙語驚天下,一字拈來態半狂, 經年風雨自瀟瀟,學句而來慣寂寥, 但得新詞堪對酒,不羨揚州月下簫, 群賢雅會競風流,滿目珠璣耀斗牛, 桂榜欣然陪末座,孫山何敢望鰲頭。 中歲有感 中歲襟懷欲忘憂,偏多俗務擾清修, 人情雖共黃花淡,生計番教白髮愁, 禮佛堂前塵未掃,觀漁池畔意難酬, 何當一任千絲斷,獨上高台賞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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暢快的雨
一年中難得的雨季,在你回來後開始。 雨點從丁丁咚咚的序曲聲,隨著雷鳴閃電的指揮棒落下,一陣緊似一陣的交響曲跟著讓窗外籠罩沈重的黑。像趕場般,要讓你滌去滿身塵市喧囂一樣,家鄉的雨,很久沒下得這麼暢快了。 在家鄉的場合裡,總能看見、聽見你像似電腦一般的記憶,不管是剛認識的,或認識很久的,你總能熱切地作最詳盡的介紹。這是每一個認識你的人都知道的專長,只要跟你碰過面,跟你交談過,你幾乎就有本事在下一次碰面時,把這一個人的家世背景、特殊經驗、喜好專長等一一介紹給所有的朋友認識。非得每一個在場的人都能熟知彼此、都能馬上成為好朋友,你才會覺得到場的人無一不盡興。這是你一貫對待朋友的熱情方式,也因為這樣你擁有眾多的朋友,同時熱絡很多來自距離遙遠、彼此陌生的心靈。 這一次探索頻道邀請你專程回家鄉來,進行一場與家鄉土地、與家鄉人文紀錄的對話,你驚喜於每一個場景的對望,直呼家鄉給你很不一樣的感受,與以往的文字記憶有很深的不同,你更有興趣與信心,想把台北的藏書轉移回家鄉,結束城市定居的生活方式,開始城市與島鄉遊牧式的行腳,讓家鄉可以有一個名符其實的家可以回。 我想,你對家鄉這一個家的眷念,早從十四、五歲母親離世,十六、七歲提起行囊後,開始建構,一圖重溫親恩的夢從沒有斷過,只是不會再有母親在家等候的事實,讓你反復不定,舉棋搖擺。 此次返鄉,你深深覺察的是生命情境的轉變正在開始。你說數年前的事,今天再來做,想法、勁道都已不同,即使說要重刊金門報導,都已不會是當日當時的景象。你說相信我懂這不是情緒話。 載你赴機場,用「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命歷程要走」、「拆掉你的舞台吧」跟你話別,你又急著說,也許消失,也許遠離家鄉,也許更擁抱家鄉,都還不清楚的狀態………。 覺得有些好玩,我似感受到你要蛻殼的不捨,如果我的覺知沒有錯,我要跟你說,脫去舊衣,勇往直前吧,當你開始構築心中的家,滿室溫馨盈懷的家園夢便開始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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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74 水杉
四年前遊張家界,下了纜車,走沒多遠,看到路旁的樹上有隻獼猴,我舉起相機,用伸縮鏡頭把牠拉近,剛要按下快門,猴子跑了,卻認出那棵娉婷多姿的樹木──那是棵水杉! 水杉樹形高聳,葉子呈羽狀,和一般針葉樹很不一樣,我在溪頭實驗林看過這種「活化石」,所以輕易地就認出來了。 張家界風景區路邊的水杉應該是種植的,但峽谷(金鞭溪)中的水杉肯定是野生的。過去只知道這種珍稀樹木產在川鄂邊界,沒想到還分佈到湘西一帶呢! 水杉出現於白堊紀,曾經分佈世界各地,但第四紀冰期以後,咸認已在地球上消失。抗戰期間,林務人員在四川萬縣山區意外地發現了這種植物,一九四八年由前輩學者胡先驌、鄭萬鈞命名,當時可是世界植物學界的頭等大事! 活化石 一種生物,如果同類都滅絕了,只有它還存在,就稱為活化石。以水杉來說,從白堊紀到上新世,世界很多地方都可以找到它們的化石。一九四一年,日本古生物學家三木茂根依據日本上新世的水杉類化石,另立一個新屬──水杉屬(Metasequoia),他萬萬沒想到,中國竟然還有這個屬的植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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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花城之春
呂素姍原想辭掉校長職務,早日前往福建看望高樹,無奈董事會堅決慰留。目前華文中學蓋起三棟鋼筋水泥樓房,學生已有一千八百名,教職員九十五名。剛才那位華裔婦女的話,簡直是無稽之談。花城華文中學是棉蘭佬島最著名的學校。 今年四月二十七日起放暑假。次日下午二時,呂素姍便趕上這艘駛往馬尼拉的客輪,可惜只買到三等艙,她度過三天兩夜,便抵達馬尼拉。 翌晨,呂素姍懷著惶惑不安的心情,坐上「中國民航」客機,到達廈門。三十多年不見,街道比過去寬闊整潔,市區也蓋起不少大樓。她預先已訂妥飛向上杭的飛機,然後雇了一輛小汽車,走過兩個鐘頭山路,終於到了柳灣。 站在山崗,她看不見人影,也看不到房屋,一片叢林和茶田,掩住了半座山;眼前盡是連綿起伏的遠山,籠罩在煙籠霧鎖的天際。她想,這豈不是來到了世外桃源?若三十年前,高樹發現這個荒僻山崗,帶我來此隱居,我們怎會受到離別的痛苦? 等了很久,從野菠蘿稞走出一個小男孩,背著柴草,瞪著驚奇的眼睛向呂素姍發怔。 「請問高樹住在哪兒?」她問男孩。 男孩搖頭。 「一個七十歲的老頭兒。當過幹部。」她向男孩解說。 「啊,他──」男孩轉身向前一指,「我帶你去。」 男孩放下柴草,提起旅行包,向前引路。穿過林間小路,眼前展現出一個茅屋小院,一隻小土狗搖著尾巴,嗚嗚吠了幾聲,又跑回去。不久,高樹佝僂著背,從茅屋走出來,手搭涼棚向外面看。滿頭白髮,不,荒草。穿著一套褪色中山裝,腳上是一雙塑料拖鞋。他清臞的臉上,長滿了壽痣,眼睛朦朧,眉毛雪白,只有他咧嘴微笑的神情,還留下青春時的影子……不,他不是笑,笑了一下,他哭了。哭得跟劉備一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高樹啊高樹,你哭啥?你一個人住在這茅屋小院,多麼逍遙自在?陶淵明也比不上你呀?你挨過批鬥、蹲過牛棚,那又算了什麼?吳唅、彭德懷,甚至共和國主席劉少奇,人家的貢獻比山高,人家的冤屈似海深,你能活到今天已經不易了,你應該笑啊! 「感謝黨,感謝毛主席……」高樹老淚縱橫,囁嚅地說。 「你要感謝中華民國政府,要不然中共還不准我回來,如果不是改革開放,咱們還見不了面」呂素姍掏出手絹擦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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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忘的一個家族──金城南門林氏家族
被稱為「四扇門」的秀才厝,位於後浦南門珠浦南路上,可說是一個書香門第世家,林氏一門在清朝多有傑出子弟,文武官員皆有,一族名列膠庠者,濟濟多世,在金城南門名聲響亮。 林氏先祖的祖籍為福建泉州府晉江縣,在清康熙年代由晉江遷居浯洲,先居住在後浦西門浯江書院後三落大厝,後遷移至南門,一世祖為林耀暉字光,妣許氏,二世林營字廷顯,妣陳氏,三世為林勝字必捷,妣盧氏(為盧成金總兵家族)、繼妣楊氏,林氏原有手抄族譜一本傳世,可惜在二十、三十年代遭逢偷兒光顧,手抄族譜遺失在屋上,任憑風吹雨打毀壞,甚為可惜。 一、林勝 林勝,字必捷,行一,公生於乾隆丁酉年(1777年)十月一日卯時,卒於道光丁酉年(1837年)二月八日丑時,享壽六十一歲,子三潔、海明、神益、文聰四人;妣盧氏衛娘生於乾隆己亥年十一月十日,卒於道光癸未十月二十三日申時,盧氏衛娘為盧成金總兵家族,可謂豪門家族,繼妣楊氏曉娘生於乾隆癸丑年四月二十七日戌時卒於咸豐壬子年五月十九日午時。林勝刻苦勤勞,購置田園,招工墾荒,為家族累積實力,奠下良好基礎。 二、林三潔 林三潔,字志清,謚敦穆,行一,壽六十四歲,神主抄錄如下:「皇清待贈文林郎諡敦穆林公暨妣許孺人」孝男漳祺淵禧杖期孫泮池,林三潔公生於嘉慶戊辰年(1808年)閏五月一日己時,卒於光緒乙亥(1875年)年五月二十日子時葬在小西門,妣許氏甚娘年十八未過門而卒,生於嘉慶戊辰年九月二十七日丑時卒於道光乙酉年三月十二日己時;妣許氏淑娘壽八十三歲,生於嘉慶壬申年十月十九日己時,卒於光緒丁酉年三月十二日子時葬在金門城。林三潔為人誠實、克勤克儉,積蓄大增,擁有大片土地,自是家道日隆,三潔公有子五人,教子有方,勉勵弟子刻苦向學,其中四人,澄漳前清例授奉政大夫、澄華前清邑庠生、建章二子克家、拱璧俱為諸生、雲章前清議敘五品頂載邑庠生、鴻章前清例授宣德郎,俱有聲於時。 三、林駿章 林駿章,字 石,名澄漳,行一,依據神主牌抄錄如下:前清例授奉政大夫晴川林公妣楊宜人,孝男炳南杖期孫啟中、啟佑,林駿章生於道光癸巳年(1833年)六月十七日寅時,卒於光緒十四年戊子年(1888年)九月十九日酉時,妣楊宜人。按清制奉政大夫為文職,補服為繡白間鳥,正五品,命婦封號為宜人。林駿章子林炳南,字爾赫,諱炳宣,為前清武略騎尉。 有清一代之行政官員,在縣有知縣,縣下城市有簽首,地方有鄉保、總理、總爺,惜資料欠缺,未能查出歷代基層地方官名錄,甚為可惜。 四、林煥章 ,諱澄華,字 芳,行二,前清邑庠生,據神主考公生於道光十五年(1835年)乙未年八月十七日亥時,卒於同治八年(1869年)己巳年六月二十日,享年三十五歲,清代醫藥未發達,壯年早逝者頗多,殊可歎也。 林煥章為邑諸生,課徒制藝,教授童生學習制藝,即八股文,試帖詩,一時文風丕振,為當時有名氣的私塾老師。妣許孺人為欽旌節孝,據神主錄妣許氏諱瓊娘壽六十一歲,生於道光庚子年(1840年)八月十日,卒於光緒庚子年(1900年)四月二十七日辰時,前清金門分縣萬鵬為其立匾額,長為134公分、寬為47公分、匾額內容如下:「節孝流芳,分知同安縣事萬為生員林煥章妻許氏立」,縣志節烈有載。 林煥章與後浦石門內豪門族長鄉賓大賓許皆遊善,兩家結為親家:許皆遊屬許氏深井長房,二家為近鄰又為親家,按大清會典記載:清初,每歲由各州縣遴選紳士之年高德邵者,一人為賓,次為介,又次為眾賓,經詳報督撫,舉行鄉飲酒禮,將所舉賓姓名籍貫造冊報部,稱為鄉飲大賓,倘經鄉飲後,容有過犯,須經報核後始准遞革,除名及議處原舉之官。 五、林建章 林建章,字 洲,諱廷淇,行三,享年四十四歲,妣許孺人,有子二人克家、拱璧俱為邑庠生,林公建章生於道光十八年戊戌(1838年)四月二十九日己時,卒於光緒七年辛己年(1881年)九月七日亥時,葬在東州鄉,妣許氏銀鼠生於道光戊戌年四月二十三日,卒於光緒癸卯年十一月十三日己時。林建章掌管家中產業,雖未有功名,但對孩子的教育十分重視,委由兄長煥章及弟雲章的調教下,克家、拱璧同時入泮,學業俱優,進增廣生,光緒三十年兄弟二人偕堂兄優稟生殿材同赴同安縣領取膏火獎金四十銀元,船過馬巷廳時,瘟疫興起,死人無數,惜二兄弟回鄉後竟染病不起,先後辭世,令家族傷心不矣,痛失良材。 六、林雲章 林雲章,字 泉,諱廷淵,學名雲章,神主錄前清議敘五品頂載邑庠生,林雲章生於道光壬寅年(1842年)一月一日,卒於光緒三十一年乙巳年(1905年)十一月十一日。享壽六十四歲,妣王氏,有子二人林殿英、林殿材俱為邑庠生,其中林殿英過繼林煥章支脈。 關於林雲章的傳世記載資料如下:光緒七年(1881)林雲章與林章楩等共同擔任董事建造過金門石橋有建造金門石橋碑記載此事;林豪在光緒八年八月(1882)續修編纂金門志時,林雲章就擔任分校工作,貢獻相當多的心力。光緒12年金城城隍廟捐題翻蓋他就擔任紳董,協助重修金城城隍廟,有碑文記載此事。 在吳鼎仁老師所著「金門古書畫藝術」及國立歷史博物館所出版「金門古文物特展圖錄」可窺見邑庠生林雲章所書寫楷書小品條幅及浯江書院之試卷的館閣體楷書,林雲章文筆佳,學問深厚,浯江書院之試卷所列多為超等、特等及一等。 七、林鴻章 林鴻章,名廷禧,諱鴻章,字 玉,行五,神主抄祿前清例授宣德郎,妣黃、吳安人,有子三人泮深、朝爵,泮深為邑庠生、朝棟早逝。鴻章公生於道光甲辰年(1844年)一月二十二日,卒於光緒壬寅年(1902年)五月十日,享壽五十八歲。妣黃氏鴛娘生於道光乙已年十一月十四日,卒於光緒戊子年七月十日,妣吳氏嬌娘生於咸豐己未年一月三十日辰時,卒於民國甲戌年七月十九日。 按清制宣德郎為文職,屬吏員出身,補服為繡鷺鷥,從六品官職,命婦封號為安人。 八、林殿材 林殿材,名泮宮,字爾雝,號少齋;後浦南門人,妣許氏;前清優行廩膳生。生於清同治六年丁卯(1867年)年二月二十五日,卒於光緒三十年甲辰(1904年)年九月六日,家族排行四,享年三十八歲,妣許氏閏名仙鶴享年四十三歲,生於同治乙丑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子時,卒於光緒丁未年一月十日辰時。 林殿材少而穎異,在父親雲章及伯父雲章調教下,稍長,淹貫群經;光緒年間先補邑庠生,嗣以歲考優等陟上舍。有子二人寍楠、能馨,旅居安南(今日越南,失聯)。 依據國立歷史博物館所編「金門古文物特展圖錄」其中有三篇林殿材在浯江書院童生及生員時所撰寫之月課試卷,小楷工整,掌教(即山長的別稱)評語均佳,並批有「文鈔貼鈔存、詩存」,另筆者也收藏林殿材所書寫浯江書院館閣體試卷,筆法即文筆內容均佳。 九、林爾龍 林爾龍,名泮琛(泮深),後浦南門人,妣蔡氏、黃氏;光緒年間邑庠生(秀才)。生於清同治六年丁卯(1867年)年九月二十四日,卒於民國二十年辛未年(1931年)九月,家族排行五,享年六十五歲。 林爾龍在鄉里設帳授徒、獎掖後進,為後世稱表,據其後裔子孫林志雄告知當時林爾龍在今日後浦城隍廟內授課,講授漢文,門下頗多俊才,對地區教育貢獻頗多。依據民國十年版金門縣志所載:「節孝祠在後浦育嬰堂後,清光緒十八年(1892)壬辰年縣丞萬鵬督紳倡建叢祠」,節孝祠的土地即是由後浦南門林爾龍家族所獻地興建,因此每年春秋二次祭典,縣署都會有二斤的豬肉的賞賜。今日中正國小專科大樓、房廳所在地,即為昔日林氏家族三落舊居,地名為義學,林氏家族關心教育,在胡璉司令官任內倡建中正國小時,林氏家族依然如固捐出土地興學辦校,認為這是為千秋萬世教育之業,應力贊其成,並響應之,今立有石碑記之。 另在南門大天后宮重修捐題碑記中,亦有林爾龍捐銀興建天后宮的記錄,由此可見林爾龍熱心公益。 十、林爾赫 林爾赫,諱炳宣,享壽三十歲,神主牌抄錄:皇清例授武略騎尉字林公暨妣蔡孺人,子啟佑,林爾赫生於同治八年己巳年(1869年)七月十六日未時,卒於光緒二十六年庚子年(1900年)十二月十一日申時,妣蔡氏騫娘為瓊林蔡氏大家閨秀,生於同治庚午年五月九日未時,卒於光緒甲午年九月五日;按清制武略騎尉為武職,補服為繡犀牛,正七品,命婦封號為孺人。林爾赫早年投筆從戎,為水師天津營金門營兵,庚子事變八國聯軍入侵,為維護疆土,戰死沙場,死時年方三十歲,英年早逝,為國捐軀,令家族傷心不矣。 十一、林殿英 林殿英,名泮承,字爾嗣,妣黃孺人,子耀坤,繼男維嶠,林殿英生於同治辛未年(1871年)九月十五日酉時,卒於民國乙卯年(1915年)五月二十四日戌時,妣黃氏相娘生於同治辛未年十二月十二日午時,卒於民國辛酉年七月十日己時。林殿英年七歲啟蒙,二十四歲入泮採芹,赴同安縣參加縣試頭場試卷,名列二十九名,同安縣評語為:「文不草率、而終嫌其平」,國立歷史博物館所出版「金門古文物特展圖錄」可窺見其浯江書院之試卷的館閣體楷書及參加同安縣入學考試頭場試卷。 十二、林殿藩 林殿藩,號克家,字爾聲,前清邑庠生,妣陳氏賢娘,孝男如漢、繼男維安,林克家生於同治甲戌年(1874年)三月十三日戌時,卒於光緒乙巳年(1905年)一月十九日寅時。妣陳氏賢娘生於同治甲戌年十月十二日,卒於光緒申辰年九月二十三日辰時。 在民國八十七年國立歷史博物館在國家畫廊所舉辦的「金門古文物特展」中,展出之物可看到金門收藏家提供的浯江書院科舉試卷,其中即有多張林殿藩試卷,從童生到生員皆有,無論館閣體的楷書或是八比制藝及詩文,甚為可觀,可惜年僅三十二歲死於瘟疫中,志不得伸。 十三、林秉楠 諱寍楠、號炳南,享壽八十三歲,前清邑庠生,妣周孺人,孝男安慈、茂椿、啟基等三人,林秉楠生於咸豐丁巳年(1857年)一月十四日,卒於民國己卯年(1939年)七月十六日申時,妣周氏諱鋃瓶生於咸豐庚申年九月三十日午時,卒於民國甲子年五月九日午時。 林秉楠在家裡設帳授徒,工詩、善辭,講授漢文,門下頗多俊才,對地區教育貢獻頗多,為有名私塾教師。 後記:本文以最基本的田調資料,配合訪問來描寫一個被遺忘的家族珠浦南門林氏家族,一個足稱為書香門弟世家,用人物生卒及存世資料年作為考證的主要目標,感謝林氏家族後裔子孫林周彩霞、林志雄、蔡能蝦、林彩珍、黃國泰、許銘豐等的協助及接受訪談,表達謝意及敬意,更應對林氏往生故世神主,在天之靈安息,數月來打擾您(妳)們的寧靜,表達由衷的謙意,祝福往生極樂世界,謹以拙文回饋南門林家,並回贈林氏家族簡易族譜,供其參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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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73 尤加利
上小學時,學校有座廢棄的游泳池,我們經常在裡面打躲避球。池邊種著一圈大葉尤加利,我們喜歡在池畔的樹蔭下乘涼。尤加利會結一種戴頂小圓帽似的果實,我們常揀些從樹上掉下來的小圓帽,在地上捻著玩,看誰轉得最久。 上高中時,北新路兩側有粗可合圍的大葉尤加利,我們騎自行車從新店到公館,一路幾乎曬不到太陽。上大學時,小火車路拆了,北新路拓寬,只剩下一側(東側)還有尤加利。後來繼續拓寬,北新路的尤加利只能留在記憶中了。 幾年前到愛琴海旅遊,第一站米克諾斯島,一上岸就看到一種很特別的樹:樹皮像樺樹,嫩綠的枝葉像垂柳,剛健中別具婉約,讓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當天在濱海的露天餐廳晚餐時,不期然地看到掉落地上的一頂頂小圓帽,我認出來了,那是一種尤加利啊! 無尾熊和尤加利 尤加利,屬桃金孃科,原產澳洲,有六百多種。澳洲的無尾熊以尤加利為食,不過無尾熊很挑嘴,只吃其中十幾種。尤加利有毒,纖維又粗,但無尾熊的盲腸中有一種微生物,能夠分解尤加利的纖維和毒素,這種微生物是小無尾熊舔食母親的糞便取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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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進監獄
「嗐!進監獄?」那天在辦公廳把這個訊息告訴同事時,馬上引起一陣騷動。有人問:「去探問親友?」我不假思索,直接馬上回答說:「咱祖宗八代循規蹈矩,雖無人位居高位,但向來安份守己做小老百姓,一不貪、二不瀆,怎會有親友淪落至進監獄?」聽罷我的一陣搶白,一時笑聲洋溢整個辦公廳,大家對這個話題皆感到興奮不已。 第一次?凡事皆有第一次,也因為是第一次,所以給人的印象特別深刻。像第一次進警察局,為的是一輛在空氣中無緣無故消失的腳踏車;第一次開車上路,遇到一整列在路上跑步的阿兵哥,坐在身旁的老爺幫我把手煞車拉起,才免去了一場災難;第一次進監獄,為的是母親節即將來臨,所以咱們縣立合唱團進監獄慰勞受刑人;………等等,第一次都是那麼的令人難忘。 為了要巡迴各地演唱,每週二次的練唱,把平時就已忙得像無頭蒼蠅的我,更是壓得快喘不過氣來,但想到咱這向來就五音不全、荒腔走板的嗓子,若再不好好的加緊練習,到時可要成了害群之馬,所以只好強咬著牙根,每次練唱都準時報到,雖然是屬濫竽充數之輩,但求盡力而為。 演唱的日子就訂在母親節前的星期五下午,原以為到了那裡,再著裝出場,誰知事情不是那樣的,因為那兒可沒有什麼公共廁所讓你更衣化粧。哦!原來監獄的廁所都是設在每間牢房裡的,為了這麼特殊的情況,所以咱的上台服裝是在車內套上的,臉上的塗紅抹白畫黑,也是在車內完成的,這能不說給人的印象深刻嗎? 大家在監獄門口集合後,才一起進得門禁深鎖的大門。一進前院,才發現高牆聳立,那種與世隔絕的感覺油然而生。終於要進內院了,隨身攜帶的物品,皆要置放在儲物櫃,不可攜帶入內,向來循規蹈矩的咱,這回為了一串車子鑰匙的安身之處,竟大傷腦筋起來了,至於事前所備的相機、手機,早就在聞到風聲後,置放在車內,不敢取出。最後靈機一動,咱套上的舞台裝內,不是還穿著一件有口袋的七分褲嗎?鑰匙終於找到了安身之處。不過事後才知,咱的小心是多餘的,因為還是有部分團友把相機、歌譜帶進去啊!但已悔之太遲了。 上得樓上的演藝大廳,才發現整齊的兩旁靠背椅上,早就坐了井然有序的數排受刑人,仔細數數,男的大約五十四人,女的只有四人,他們是通篇一律穿著藍色長褲、青灰色的短襯衫,腳穿夾腳的軟質拖鞋,男的頭上理的是小平頭,女生的頭髮則有短,有長,就是不見捲髮,想來這本屬正常,因為哪有人在坐監,還可以上美髮院燙髮的? 合唱團輪番上台,有的合唱,有的獨唱,也有的雙重唱,每個節目都是平時大家苦練的成果。我仔細瞄了一下臺下那群異於平常的特殊聽眾表情,有的如醉如痴,大有被我們那真摯呼喊的歌聲所動;但也有雙手環抱於胸,恍若泰山崩於前也不為所動之勢,所以鼓掌的有之,但冷漠回應的也有之。演唱會未開始前,每個臨窗的窗戶,都站了一至兩個的刑警,瞧他們的眼睛望著不是場內的受刑人,而是眼盯著窗外,就像幾盞探照燈一樣,不時窺探著窗外的動靜,那景象就讓人百思不解了。其實每一扇窗都加裝了鐵窗,來到監獄才知道,所有的門窗都裝置了鐵門鐵窗,就連高聳的圍牆上,也加裝了捲成一圈一圈的鐵絲網,那真可謂是防守最禁嚴,鐵門窗使用頻率最高的地方了。 之前對監獄內的情形,多半是得自人云亦云的傳播,以訛傳訛,但事實的真象是如何,也是所知極少。記得第一次對監獄有較深的體會,那是讀大學夜間部時,白天在新生南路的海關總署工讀時,同一辦公室的一位讀東吳的黃姓女同事,個兒長得嬌小玲瓏,頭上綁著一束馬尾,臉上長著不時就冒出來的痘痘。有一天中午,當我們正在辦公室吃著便當時,突然來了兩個警察,向來循規蹈矩的我們,只瞥了警察一眼,就繼續扒我們的飯。誰知警察走後,大家才發現那位姓黃的工讀生,竟然躲在桌子底下,那時我們還調侃她膽子怎麼那麼小?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要不然為什麼看到警察也會怕?誰知過沒幾天,當警察再來突襲時,她就被警察給拷走了。後來從同事口中才得知,原來是她老爸用她的名字開了空頭支票,所以才會讓她身陷囹圄之中,那時心思單純的我,第一次對監獄裡的受刑人有了強烈的感同身受之感,原來關在裡面的人,並非都是罪大惡極的,他們也有些是被陷害的。 事過幾天後,我們一群工讀生同事,大家還相約到土城看守所去看她。每個人隔著玻璃窗,拿著電話聽筒跟她說話,那情節就如電影中演的一樣。雖然第一次到了看守所,但仍不算進去過。而這回,我們有幸能深入監獄內為受刑人演唱,那應該是最近距離的接觸,所以給人的感觸特別深刻。 我們的歌一首一首的唱,我也不時望著臺下那些自始至終都安份坐在椅上的受刑人,腦海不禁想到演唱會結束後,我們這群不速之客,又將離開這兒,購物的購物去,跟朋友約會的約會去,回家弄晚餐的弄晚餐去,就連急著回學校改作業的我,都覺得能夠工作是一件幸福的事,而他們呢?什麼時候才能做一些屬於自己想做的事呢?我的心中不覺的對他們生起一股憐憫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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錐麓尋幽古道行
九十三年國家公園義解聯盟大會,在太魯閣國家公園布洛彎大會師,巧得很自然,太管處的黃文卿處長,因高粱酒的結緣,讓大家刮目相看,這位不讓鬚眉的女中豪傑,熱心豪爽和世宙會長、勇為總幹事他們一見如故,九十五年風水輪流轉,一向自稱太夫人的黃處長來到我們金門國家公園成了金夫人,有趣的是她和世宙會長共同主持了九十五年在金門主辦的義解聯盟大會,來自太魯閣國家公園的義解伙伴,似乎很懷念他們的太夫人,在閒聊中有了交流觀摩的前奏曲,醞釀發酵,促成了六月一日赴太魯閣國家公園觀摩學習的活動。 我真是個幸運的人,交流活動大都以幹部及服務點數高者為優先,而名額有限才二十個,因是半自費且要山路健行,所以讓我有了再一次上太魯閣享受山水之美的機會,最讓我興奮是重溫台灣東北角風景區的沿路風光,加上隊裡的鍾教官是土生土長的花蓮人,一路上讓你回憶起曾經年輕過的歲月痕跡,高速公路下了瑞芳,經深澳、鼻頭角、龍洞、澳底、鹽寮、路上有不少開著白花好美的樹,吸引著我們,子娟課長見識多,告訴大家是海檬果{海芒果}來到了福隆,都已是中午時刻,當然是吃起便宜又有名的福隆便當,過了三貂角就看見了龜山島,也就是宜蘭縣境了,我們也開始肚子飽飽愛睏神來了,本來一群較年輕的美玲、小不點、文婷、文川、華瑩還有森照、勇為他們,一路上說笑不停,坐在後座一直笑聲不斷,竟也鴉雀無聲了,看來只有司機黃明道先生是清醒的。 晃著晃著一睜眼,看見了蘇澳榮民醫院,來到以冷泉出名的蘇澳港,過了南澳,也就是有名的蘇花公路了,陡峭的山崖伸入到浩瀚的太平洋,山海交錯,美得讓人驚嘆,尤其是驚險的清水斷崖,更是讓人直覺得好美好壯麗的山連海、海連天,而道路的拓寬,不再讓人有車子一轉彎,好似要掉進海裡的驚險恐怖的畫面,但一直看著窗外的美景,還是會有暈眩不舒服,但閉上眼睛休息一下,很快就恢復提神過來。 我們最可愛的褓母小毛,一路上的打點,好不辛苦,怕到了太魯閣遊客中心,人家熱情的歡迎,我們無以回報,場面冷清又尷尬,請我們的康樂活動組的小不點來個隊呼,馬上在車上惡補,但最認真的是小不點和森照的愛的鼓勵,因為到了太魯閣遊客中心,真的碰上太魯閣義解們排出的大陣仗,其中以他們的義解古醫生更是熱情有加,肢體動作又可愛,讓我們樂得笑翻天,害得我們臨時惡補來的歡呼,竟說唱得哩哩落落,好在有了森照和小不點的硬撐,愛的鼓勵三次不夠,還要再送一次,場面歡樂趣味,交換禮物,黃處長早就來到太魯閣遊客中心等著我們,接著又有愛心的花蓮西瓜、鳳梨水果及各類甜點的招待。 雖然已經是下午四點,但太陽還很大,他們建議我們先去砂卡噹溪,也就是神祕谷,九十三年義解聯盟時走過那令人懷念的親水步道,如古醫生說的在太魯閣看到的都是大石頭,再看石頭大,果然都是大石頭,在砂卡噹溪就是看山石和綠水了,當我們坐在溪中的大理石上,腳踩在碧綠的溪水中,那種舒暢情懷,就想閉上雙眼,享愛著淙淙流水和山石交融的細語,看大家戲水踩水撿石,樂在其中,玩得不亦樂乎,還真想多待點時刻,因晚上太魯閣處長及義解會長設宴請我們,得回花蓮市區,美麗的大自然饗宴就留在數位相機及心靈深處了。 本來預定是到花蓮七星潭,因怕曬太陽改到神祕谷,離晚餐還有點時間,就繞道到七星潭,是濱臨太平洋的一座海濱公園,有不少人在此休閒,騎腳踏車、協力車,問一下丕龍教官,這兒的景色會比你們后湖海濱漂亮嗎?不到十分鐘的光景,來自金門的我們都上車往市區去赴宴了。 亞士都飯店讓我們金門與花蓮有了交集,太管處林處長來了,我們的黃處長也來了,太管處的工作人員和義解葉會長也帶領了他們二十來個義工們,好熱情地歡迎我們的到臨,在高粱酒的濃情中,觥籌交錯,酒酣耳熱,我們的總幹事在他們的熱情邀杯下,一杯又一杯,我沒醉我沒醉,醉得不醒人事,還把本團閃亮三姊妹的民宿臥房吐得一團糟,隔天一早還真迷糊,不知有這檔事。 六月二日才是本活動的重頭戲,七點半用過早餐,八點二十分到燕子口,由葉會長、古醫師帶領我們走第五級未開放性的錐麓古道,錐麓古道有多難走,從交待攜帶物品中就可窺知一二,登山鞋、護膝、登山杖等,心想有這麼難登嗎?古醫生是個風趣幽默的人,在車上就向我們做心理建設,「頭頂青天,腳踏實地,不要中暑」,意思嘛!看好山路,一步一腳印,一定要喝水,在休息時最好站在清風老師身邊,從古道往下看燕子口、九曲洞有多棒,汽車就像火柴盒,所以「哭爸哭母,也要爬上,心曠神怡」。 橫跨立霧溪上的錐麓吊橋,線條好優雅,因未正式開放,有警察先生看管,我們在葉會長、古醫師的引導下順利過橋,為了保護我們在山路上的安全,古醫師當先鋒,葉會長及子娟課長壓陣,古醫師說:這橋是在黃處長任內完工,而錐麓古道也是在黃處長任內,重新探勘整修完成三點三二一公里,經過錐麓大斷崖到日治台時期的警察駐在所,是舊時合歡古道中的一段,而最讓人震撼驚險的就是錐麓大斷崖,以前是貼著壁走過那近二百公尺的斷崖,現在修有五十公分寬,但有懼高症者,可能得手牽手,矇著眼慢慢走過去。 走過第一座吊橋,開始往上爬,原始的山石小路,不是很好走,如不是柱著枴杖,真得很難登上,有的可是溪流過的小澗岩石,個人體能不同,我們的隊伍開始拉長,年輕的伙伴早不見人影,把我們遠遠拋到腦後,來到巴達岡有泉水的台地,才看見他們和古醫師在喝水、洗手臉等著我們,過了巴達岡二號吊橋,大伙兒的距離越拉越遠,小不點還撒嬌怪我們,把餅乾擺著,也不等人家來吃,就跑了,我們只注意著標示,還要一點二一三公里到警察駐在所,還要再往上爬,不高差不多得七百五十公尺到七百八十公尺的山腰處,就是錐麓大斷崖的沿壁古道路,雖然走得上氣接不了下氣,但還不忘擺個Pose,拍個美美的照,尤其是世宙會長夫婦倆,女兒是專屬攝影師,顧不了汗流滿面,也要鶼鰈情深表現一番,森照是本團攝影師,只顧別人忘了自己,我這老女人怎麼擺就是年輕不起來,能爬上來就謝天謝地,看到斷崖了,趕緊拍下這讓人驚悚的千丈深淵,看起來是很危險,但步步為營,慢慢走,還算滿好,因為是斷崖山腰路,不用蹬著腳踏石階,對我而言,反倒好走,想想再走不到二百公尺就到駐在所,精神抖擻想箭步如飛衝過去,可惜這是不可能,因為不到五十公分的寬,又是崎嶇不平的山路,另一面是危險斷崖,沒踩穩就會滑下去,因為真的有人滑下去,好高興終於到了,也十二點了,已經有不少人到了,在吃著帶上來的西點麵包,另一團隊好好喔!他們是吃飯糰的,森照分到了一個,羡慕的眼神讓我吃了半個,還是吃飯糰比較下肚,西點餐包太乾燥,汗流太多,太渴了,就想喝水,現在有西瓜水果吃多棒,卻只有望梅止渴了。 休息差不多了,該下山了,走回頭路,碰上周老師和王經理,兩老的精神值得欽佩,慢慢爬,一步一步走還是走到了,過了斷崖,開始下山,才發現上山容易下山難,想不通剛才是怎麼爬上山,原始山路根本沒個像樣台階,都是沿著山稜溪谷的走向,又窄又狹又陡又峭,雖然下山比較快,但也比較危險,看著那些登山者下山時一蹬一蹬健步如飛,好不欽羨,原來上山下山都得腳跟先著地,才會穩,不可腳尖先下,不只危險還容易受傷,又走回巴達岡休息,美玲個性急,腳程又快,含梨、彩梨和我就跟著先行下山,過了錐麓吊橋,回到燕子口休息,陸陸續續伙伴們都下山了,在燕子口等著集合時,最渴望的是有賣冰的叫賣聲,有人喝了四瓶礦泉水還解不了渴,好不容易大家都到齊,車子來了,終於有水喝了,有人向葉會長探問,走了老半天怎麼也沒看見一隻鹿,為什麼還叫追鹿古道,原來是這座山稱為三角錐山,以前在它的山麓開鑿小路,所以稱為「錐麓古道」,此「錐麓」非彼「追鹿」。 回太魯閣遊客中心,體貼善心的工作人員義解伙伴,給了我們最好的解暑聖品大西瓜及飲料,汗流多少,從伙伴的紅色衣服乾了,出現了白色鹽巴似的線條,就可知這趟山路走得有多累,如果我還年輕,我會想有機會再挑戰更有難度的山,但老大年紀了還是走神祕谷砂卡噹溪這種步道比較輕鬆雅趣。 以為很累了,晚上吃完飯後就好好休息,想不到晚餐時,大家的情緒竟high到最高點,今晚晚宴來了不少太魯閣國家公園的義解,好多位都是校長退休人士,全場在卡啦OK的熱唱助興中,又在古醫師這位多才多藝的活寶帶動下,場面更是熱鬧非常,我說黃處長是我們金門國家公園的處長,同桌太管處的義解竟說是他們的處長,怪不得黃處長跟他們都熟絡得好比兄弟姊妹,看來這位金夫人,還是太夫人,人緣還不錯咧! 這次的交流活動,如此活絡順利圓滿,真得感謝黃處長的促成,讓我們有機會去走未開放的步道,雖然走得很累,卻甜在心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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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花城之春
呂素姍為了躲避杜岳漢,她提前辦了出院手續,把小說稿留給呂建,叫他送到「公理報」社,便隨同繼母搭海輪返回花城。她幻想著留在福建的高樹,如今雖已四十開外,依舊沒有結婚,他在癡情地等待呂素姍從海外回去,兩人再向人民政府記,辦理結婚手續……思前想後,她不禁低聲啜泣起來。 那個夜晚,蘇祿海面風平浪靜,比三十年前那次從馬尼拉駛往花城還平穩些。不少旅客倚欄欣賞月夜海景。她躺在三等艙的臥舖上,正在看冷孟寫給她的那封信,聽見下舖的兩個華僑婦女,正談論有關花城華文中學的事。 「章校長時期,華文中學辦得不錯。出了不少人材。現在中學生呀,連封信也不會寫,快關門啦。」 「現在校長是誰?」 「聽說姓呂,是個老處女。六十多了,還塗口紅,你說是不是怪物?哈哈!」 「嘿嘿,怪物。」 「這次回花城,聽了不少這位校長的新鮮事兒。這個老怪物在花城住了三十多年,從來不參加人家的婚禮。別人請她,她是禮到人不到。大概是怕受刺激。」 「可憐啊!」 這兩個華裔婦女說著走了。呂素姍聽了又氣又笑。既然睡不著,索性也到外面去欣賞月色吧。這次她利用暑假返回中國,故意搭乘海輪先到馬尼拉,再搭「中國民航」飛向廈門,三十多年前,她是搭客輪到花城的。那趟航行風平浪靜,給她留下非常愉快的回憶。回憶往事,猶如昨夜的事,但一晃過去那麼久了。 去年,呂素姍接到冷孟從加拿大寄來的信,得知高樹目前住在福建上杭柳灣,身體尚康健,而且還可以勞動,種菜養雞,生活非常恬靜。只是耳朵已聾,無法享受山野間燕語鶯啼。冷孟在信中讚揚福建郵遞員不辭辛勞,跑遍了閩西荒山野嶺,終於找到年屆古稀的高樹。高樹曾作過地委書記,文革時批成右派,送往閩西上杭勞改十年,直到八十年代初才獲得平反。冷孟信中寫著:「高樹一直沒有結婚,或許為了等你,你應引為安慰。」她當時禁不住悲從中來,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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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72 圓蚌
偶然間看到一則電視新聞:保育人士在關渡平原的濕地上,發現了台北地區久已消失的圓蚌。一個大特寫鏡頭,將我拉回過去……… 農藥、化肥還不時興的時候,凡是泥底的小河、溝渠、池塘或稻田,都可以找到圓蚌。大人說,圓蚌有股尿騷味,我們偶而會摸一兩隻來玩,沒人抓來打牙祭。 後來農藥、化肥愈用愈多,水族愈來愈少。我讀大學的時候,當年被說成有尿騷味的圓蚌,竟然出現在市場上。在校任教那幾年,每年都到市場買些圓蚌,泡在福馬林裡,做為普通生物學的實驗材料。 一九七一年冬某一天,普生實驗課解剖圓蚌,我正來回說明著,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原來有隻圓蚌裡有兩顆珍珠!帶過那麼多次實驗,這還是頭一遭。學生高高興興的把那扇圓蚌送給我。實驗課十時結束,脫下實驗袍,換上西裝,搭計程車趕到地方法院,十一時舉行的公證結婚,新郎可不能遲到喔! 珍珠 當沙粒等異物進入貝類外套膜與介殼之間,外套膜就會分泌珍珠母,將異物裹住,久而久之,就成為珍珠。以人工方法將珍珠核種進貝類體內,可以形成「養珠」。養珠較圓,但珍珠層較薄。中國大陸南方和日本,主要用海貝養珍珠,華中主要河蚌養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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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花城之春
那年五月,呂建在馬尼拉結婚,她陪同繼母南施去主持婚禮。十多年的變化,呂建不是過去愛打球、愛喝汽水、愛睡覺的小胖子了,如今已成為著名的建築師。他的對象就是新民企業公司董事長的最小女兒,美國南加大的藝術碩士陳媛。 呂素姍臨動身前,曾計畫到馬尼拉後,和冷孟見面,並且選購一批書刊。同時,她剛完成的一個中篇小說《花之海》,也想順便給「公理報」副刊主編何星帶去。等她登上客輪,便覺頭疼發燒,南施給她吃了阿司匹靈,讓她睡覺。盤算著兩晝夜的航程,等她出了汗,不到馬尼拉便會霍然痊癒。 她的體溫一直不退,而且右腳踝疼痛、腫脹,不能走路。到馬尼拉,送往醫院檢查,醫生診斷是蜂窩組織炎,也就是俗稱丹毒。如不住院醫治,則會發生危險。南施忙著小兒子結婚,呂福在台北作醫師,適巧他太太分娩,無法趕來參加婚禮。她只得一人住在醫院。 若是人不生病的話,即使一輩子不結婚,也不發愁。病中,呂素姍嚐到了孤獨的苦味,她默默流著眼淚。高樹啊高樹,我已經三十七歲,你也四十出頭了吧?你們男人拖到六十當新郎,也不要緊。可女人到我這個年紀,找對象實在困難。尤其是中國的大男人,找女人就像買牲口,挑三揀四,一要漂亮,二要屁股大,三要老實得像個啞巴……呂素姍想東想西,最後笑出了眼淚。 她睡得朦朦朧朧,不知是白晝還是黃昏,只記得打針、吃藥,永無停止地靜脈注射…… 忽然,有男人在她耳邊輕聲細語: 「Susan!對不起,我來晚了。剛才參加你小弟結婚喜宴,我才聽說你住了醫院。不要緊,我太太也得過這種病,她比你的病還嚴重呢。不到十天就完全康復……」 她聽不清楚說的什麼,但她漸漸清醒以後,已知道是杜岳漢來看望她。帶來了一簍水果,一束鮮花。杜岳漢的小鬍剃掉,顯得年輕,只是頭髮比以前少了些。 「你怎麼知道我住醫院?」呂素姍問他。 「剛才在吃喜酒,新郎告訴我的。」 「誰是新郎,是你?」 「呂建,你小弟。」 「不要緊,謝謝你,我七八年沒見你了。」 「不,我們分別十四年,想不到你還沒有結婚。」 「你結婚了?」 「我有五個孩子了。中文程度愈來愈低,連一封信也不會寫。我真想把最小的送到花城,請你教他。」 「他母親捨得嗎?」 「她當然捨不得。離開兩三天,就想的掉眼淚。孩子是她的命根子啊。」 她不願再聽下去。湧起了妒忌的心理。 杜岳漢見她擺過頭去,看了一下手錶,急忙說:「素姍,我有空再來看你。你休息吧。」他說著輕輕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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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詩抄三題
〈刀說〉 切開疼痛的往事 以無數切、割、剁、刮 刺、剖、剜、剮 種種陽剛的姿態 狐媚的身影蠱惑眾生 刀說 你我的骨血中一直儲存 好戰的殘忍殺機 打鐵師的脈搏一直敲響 試煉鋒芒的野心 再也切不出一片 溫柔的月光取暖 刀說 無須集合爆炸遺留的碎片 或以手工鍛造新款式 只需提醒世人 戰爭 是一朵野蠻的紅花 〈掃雷〉 迷彩的島嶼遍佈 致命的隱形殺手 沖不去的陰影暗流 將人們最初的信任推開 在模糊的三角旗幟下 花草的血管不斷引爆 我們必須小心翼翼 保護每一條敏感神經 威脅中仍需尊嚴的活著 將邊陲隱藏的謎思化解 才能打開血與寂寞 替倖存的一隻腳穿上鞋子 〈木麻黃〉 以纖細的披針形單葉 向貧脊的土地 預約一場溫柔的革命 抗風、耐旱的個性 適合在島嶼、雷區 戰與非戰之間 培育理想的毬果 以剛強的表徵 把艱困和希望縫在一起 凝結每一滴珠露、血汗 在飢餓的邊緣遍植 綠色隧道的夢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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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
有一時刻,你在等待那全然的崩潰,或者更嚴重的昏眩來吞噬你,然而,壁上鐘聲與心跳的呼應,正製造著一股末日來臨似的陰霾,在掛鐘那沒有起伏的響聲中,一切都可能突然靜止,你有時很緊張的在等待那馬上就會來到的停止,你一直在想這個古老的鐘必是快停了,你告訴你自己不能再等待靜止。 朦朧間,你覺得這個村莊對於你是多麼的不尋常,你不知道你已作了如何的歸屬,你依稀記得那窗外暴風雨來臨前沉鬱的綠樹,藍得多麼深,那樹後的空隙多麼的蒼白,在濃雲沈沈的覆壓下,你的心在下沈,一切響聲都被摒棄,力量總是在極度的寧靜中爆發出來,然而一場暴風雨的宣洩豈是你期待的?你期待著一個鮮活的未來,那個未來如今已被一種病的蒼黃塗抹,在那日漸乾枯的心神裡,再也沒什麼好醞釀的,如今你才明白昨日淹死的小孩那種死亡的奉獻是多麼單純。這個庭院式的房子竟然像要成為你最後的家,你想起母親的童年,在這裡母親是幸福的。想著,你彷彿又回到母親的懷中幸福的睡著。 阿昇伯放水燈回來了。他慈和的臉──那種老年人特有的丰采,使你感到從來沒有的慰安,你不能明白,一個老年男人會給你這種滿足,於是你企圖猜想父親當年的容貌,但你視自己是長得像母親的,為什麼總沒有人提起父親? 「你好好睡吧!不要多說話了,你看你的臉多麼黃!」阿昇伯走過來。 「謝謝您──放水燈好──。」突然你覺得不該問好不好玩,一時就接不下去。 「已經放好了,平頂灣那一帶擠了好多人,你不曉得那些小傢伙壞得很哪!用竹竿把人家水燈拉過來拿上面的錢,所以一路上我都守著水燈讓它漂遠些,放水燈是要放得愈遠愈好的。」 水燈的樣子你是見過的,用兩三枝小芭蕉樹幹連在一起,上面插了旗子放些硬幣,你認為這應該是與那些亡魂有關的。 「哦!」你輕輕答著「阿昇伯,我想,我應該回去了。」 「嗐!嗐!你可別見外,以前你媽還不是常住這邊,無論如何病好了再走,不然也過了節再走。」 其實你怎會不知道你是走不了的,只是你不能讓那最後的時光全然委頓在這裡。 一陣昏眩襲來,你闔上眼睛,阿昇伯走了。 ……… 那天給張的信還沒有回音,或者早已寄到家裡了吧!張,在那個夜晚我們何必裝得那麼高興,無邪的歲月早過去了,我怎能再用笑臉與妳作別………。 黃老師何必要我回去呢?做個助教又要在學校蹉跎歲月,當初就想到外面去混一陣的,反正我已一無牽掛,唉!黃師母不該問起母親,她不該表示對我同情,我不是仍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園? 你們都準備當預官去了,當初還說要到成功嶺看你們,何必呢?總會有人去送你們吧!那個餞別會那麼遙遠不可期啊?我實在很難想像你們穿軍服戴鋼盔的模樣,其實我也很難想像自己戴鋼盔是什麼樣子,要不是這個病,照樣是甲等體位………。 劉醫師說:你這個病不是藥物一時可以治好的,總之,多休息更勝於吃藥,畢業後休養一陣時間吧!劉醫師,你不必隱瞞了,為什麼不乾脆在病歷表上填上一個明確的絕症?從高三起,我就曉得這個病是沒有辦法的,父親也是這麼死的吧!還有母親………。 黑暗中你聽到遙遠處大戲已經唱得熱鬧,花旦尖細的嗓音傳來很清晰,無端的你想起那隻沈鬱的歌: 「到那死的辰光啊!留給我的只有寂寥。」 你奮身而起,一支五燭光的燈有些昏黑,過門時,你不由得撞上板門。阿昇伯一家人已經出去了。 走出門,你投身在雨後沒有星月的一團漆黑裡。只有田間的蛙鳴唱著一個遙遠世界的歌,在你昏暈的腦際響成一種呢喃。沒有一點是真實的,這個身子或者是茫然的思想。你必須走,走出那慘白的房間,你不能等待那全然的崩潰。 母親死的那個夜晚,暗路中,你一個人跑數百公尺的路去叫叔叔,在那種漆黑裡,只有遠處的一排燈火給你一些暖意。此刻,你望著竹林後那山城連綿的燈火,同樣有一股暖意,於是你在暗路中踉蹌行去。 走完這一段暗路,你的昏暈有些承受不住那突然面對的另一個通明世界,人群像是被安置在這裡,把一條路擠得滿滿的,叫賣聲、車聲、戲臺上的鑼鼓聲織成一片交響,透過你昏暈的腦際傳來,你發覺像一種交響的樂章,而不是一種吵雜。 很快的你擠身人群,一切顯得多麼自然,人群自然的帶動著你,有時,你撞上了前面的人,但是你發覺人們專注的在做他們的張望,根本沒有注意這回事,於是你漸次清醒起來,你自覺到你的穿梭是的多麼孤單,人潮中誰也不會注意到你的存在。 人們真高興,不停的說著笑著張望著。經過了許多年沒有再參與這種熱鬧的祭典,你覺得那種人豬相望是多麼的滑稽。 你看到兩個啞巴站在一隻得獎的神豬前,比劃得很高興,不用言語,那神情全都洋溢了。幾個小孩在人群中嬉遊,一個從身後把你推向另一追趕他的小孩,你踉蹌地幾乎跌倒,他們又嘻笑著去了;一時,童年那鮮活的記憶全湧上來,你定神隨人潮而去,你覺得那股喧囂已完全能夠明白了,和市區鬧市絕不相同的一種喧鬧,你可以理解人們的歡樂,少小那互牽衣袂嬉戲的時光,家家宴客傾注狂歡………。 只有在這裡,只有這個帶墨鏡的算命先生才是清明的,你可以想像那烏黑墨鏡下閃耀的是怎麼的光彩,你也在那個暗角的柱子靠下來。只有那隻在僻角不受人注意的豬面對著你,那種被安置在架上的孤寂你完全能夠了解,牠頭上插著慶讚中元的小旗,口中含著的鳳梨使牠張大的嘴像是在開心的笑,然而那僵止的笑容多麼落寞與滑稽,然而,如果每隻大豬都緊抿著嘴,那苦臉要叫人們多麼的惶恐呢?今天是這些神豬的日子,歡笑的卻是來自各地的人群,他們笑著擠過去,恍惚在你面前,又退得遠遠地。人們不停的湧現,人們盡情的喧囂,你奮身擠入人潮,你回望那打著瞌睡的算命先生,他漸漸的遠去,消失在洶湧的人群背後。 年年的大豬都是那個裝扮,作為犧牲的悲哀豈是那五光十色的彩燈以及人們的歡笑所能掩飾?年年,簫管吹奏著昇平的盛世,你想到母子相依的那段苦難,是屬於那一年代的故事呢? 街道上沒有一點風,空氣被人群壓擠得膨脹開來,一時你也輕飄起來,一支支慶讚中元的旗子也飄動起來。你快步的走去,不知走到那個方向,每個方向都擠滿了人,一張張陌生的臉。 擠過了長長的人群,你回過頭,那個夜空下燈火輝映的夜市已成另一個世界,只有戲台上仍傳來花旦尖細的嗓音,你不知道,上演的是一齣多麼的悲歡離合,夜空下那浮動的蒼茫多麼虛渺──。 你走到那日來過的堤上,經過們的這一陣狂歡後,你再也無法定下心神,那日人群散後失落的獨坐又從記憶中回來,多麼戲劇化的拜訪,一幕幕過去的舊事都紛雜的湧上來,而那種逐不去的昏暈又沉重的吞噬著一切。 「你願意再考慮嗎?」 「我會的,黃老師,我在想,呆在學校已經很久了,真想出去走走,到外面同樣可以過得很好,你知道我已一無牽掛。」 「當然,我能夠了解你這份心情,說實在黃師母也希望你能夠留下來,她覺得你太孤單了。」 「謝謝您!我想還是再考慮幾天吧!再見,黃老師!」 為什麼一定要留在學校或者一定要出來呢?其實自母親死後我一直都沒有認真過,如今出來就是決定了,或許有一天我會回去看黃老師吧! 張,別來可好?四年來我一直覺得妳我在以前就似曾相識,母親死後,我才知道妳很像母親………。我真想帶妳來看看阿昇入籍他是個好人,或者明年吧!明年的中元—— 你面對著那份回想的孤獨,奇怪每次總想起黃老師與張,一個是關心你前途的人,一個是讓你在失意時找到慰藉的人。還有家,此刻家是多麼遙遠,同樣的幾近於虛渺,你望著隔岸的燈火,它又給你這蒼茫的遙望一點暖意。只要過了水底橋,只要過了山城,明早就在回家的道上了——。 你從堤下走去,水底橋靜靜的在水底,河水仍從橋上流過。 那個午後,那個孩子是怎麼死的?那個婦人的傷心——。 今晚那些亡魂都往街上去了吧?這個普渡真好!人鬼同饗——。 那個趕鬼的道士多好笑,趕走了還不是可以回來嗎?這個安祥的世界多美,阿昇伯口中的女孩多美,這個村莊多奇特,彷彿是你的家鄉——。 你往水底橋走去,雨後水水漲了。北斗七星隱約可見,家就在那個方向。 張,明年的中元妳來嗎?妳可以看看這個人鬼同饗的普渡,妳可以認識叫阿昇伯的老人,他必定會喜歡妳的,因為妳像母親。我不該忘了告訴阿昇伯明年再來看他。 你往水裡走去,踏上水底橋,你看著漆黑的寬廣河床,你想這段夜路必定很長很長。 明天,將會走到那個所在? 你看看下游的平頂灣,朦朧間似乎真有許多鬼火來來往往,他們在那個世界召喚著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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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71 虎牙
政府一九八八年開放兩岸往還,在開放的前十年吧,不少單幫客到大陸搜購土產。就在那段時間,我在某夜市地攤上看到十幾枚老虎的犬齒,問攤販從哪裡買到的,他只說是大陸,沒說出明確的地方。我買了兩枚,一枚已經遺失,現在還剩一枚。 這枚虎牙長十‧一公分,牙冠佔二分之一強,牙根部份刻成一隻蹲坐的老虎。在食肉目中,只有老虎和獅子有這麼長的犬齒,中國不產獅子,這枚犬齒顯然是老虎的。 中國是個多虎的國家,根據大陸學者何業恆先生研究,直到一九四九年,全國仍有五二九個縣產虎,其中華南亞種佔三七○個縣,可說是中國虎的代表。 然而,在毛澤東統治期間,曾經多次發動「除害運動」,單單是湘西南的通道縣,就獵殺了一千隻虎!在全面捕殺下,野生的華南虎已經滅絕。我買的那枚虎牙,大概就是「除害運動」的遺物吧。 武松打虎 一般的老虎是不吃人的,只有病虎,和老得抓不到其他動物的「老」虎,才會吃人。根據《水滸傳》敘述,景陽崗上的老虎「晚上出來傷人,壞了二三十條大漢性命。」這樣看來,景陽崗上的大蟲不是生病就是老到不行,否則縱使武二郎天生神力,恐怕也打不了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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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花城之春
呂素姍將自己和廈門失去聯絡,以及高樹退信的事,告訴冷孟。由於文藝座談時間已到,他倆便停止了談話。這次座談討論有關華文文藝寫作,由於與會人員多為教師,談的盡是華文教育問題,南轅北轍,居然還講得面紅耳赤,激昂高亢。呂素姍禁不住捂嘴想笑。最後,詩人冷孟作了總結講話:他指出華人是菲律賓民族的一部份。用華文從事文學創作,不僅要反映華僑現實生活,更要反映菲律賓人民現實生活。在寫作形式上,今後應吸收西方文學的新技巧,但仍應具中國傳統的寫實主義風格。總的來說,內容決定形式,是目前菲華文藝界,努力的正確方向。冷的簡短講話,贏得了全場熱烈的掌聲。 座談會結束已經七點半。全體與會人員開始進餐。花城宴會多半是自助餐,任君選菜,豬肉粉絲、炸雞腿、白菜炒菇、洋蔥牛肉、蛋炒飯,另外有烤豬,還有甜點、水果、汽水。客人隨意選座,以便交談。呂素姍剛選好菜,冷孟及時走近她,邀她同座,並且把自己盤內多拿的烤豬皮分給她。「你嚐嚐,這個最脆最香。很多菲律賓人愛吃豬皮。」呂素姍嚐了一片,果然好吃。她笑道:「我來花城一年多,每次參加宴會,就是這幾樣菜。」冷孟說:「四百年前,西班牙統治時期就是這幾樣菜;我敢打睹,再過四百年還是豬肉粉絲、炸雞腿,變不出新花樣來。」 談起高樹退信的事,呂素姍認為高樹可能參加了工作,離開廈門。冷孟也同意這種論斷。冷孟說,廈門變色以後,今後通信可能越發困難,而且會給對方惹來麻煩。呂素姍聽了這句話,心情沉重起來。 冷孟在馬尼拉經營一家書店,出售中英文書刊、文具和體育用品。他的志趣乃是文學,他已出版了不少詩集,他勸導呂素姍也走寫作的道路。 冷孟隨同菲華文藝訪問團在花城停留三天,便返回馬尼拉。不久,冷孟寄給呂素姍不少書刊,並且告訴她廈門變色前夕,他收到高樹的信,提起呂素姍到了花城,盼望冷孟能照顧她。冷孟在信上說:「高樹非常掛念你,他希望你在不久的將來回到祖國。」 過了數日,冷孟又將高樹的原信寄來。她看過以後,不禁熱淚盈眶,懊悔莫及。高樹啊高樹,早知你如此愛我,我是不會千里迢迢,跑來花城的。可是如今關山重重,音訊杳然,高樹啊高樹,你到底在哪兒呢? 她想搭海輪返回廈門,再去尋找高樹。但是她總覺得這是冒險的事,萬一找不著高樹怎麼辦?在廈門,她已失去了親人,她也失去了工作,她像一個水中的浮萍隨波逐流,將來流到什麼地方,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想,過去和高樹相交兩載,也只是一個朋友而已。高樹從未向她表示愛意,這怎會發生愛情?何況兩人志趣、奮鬥方向也不同,為了這麼一個異性朋友,投奔廈門,未免有些滑稽可笑吧? 呂素姍喜歡冷孟的心,恰像夜空出現的一顆彗星,眨眼工夫便被黑暗吞噬。再加上冷孟是高樹同父異母兄弟,她那剛燃起的一點火花也被一桶水澆熄了。呂素姍只是感激冷孟,因為他寄來的文學讀物,是她需要的精神食糧。在菲律賓,找尋這樣一個文學朋友是很困難的。 從此,她在工作的空暇,也學習寫點詩或散文,投寄馬尼拉華文報副刊。她以司圖作筆名,陸續出現在菲華文藝界。不少人開始注意這位「男作家」,只有編輯一人知道內情。由於作品的發表,鼓舞了呂素姍的創作熱情。副刊稿酬很少。她和一般寫作的朋友一樣,並不在乎稿酬,而是像貝多芬所說的「心底的話要說出來」才獲得愉快。 呂素姍養成了寫作的習慣,她的生活充實起來。平常上課日子,她把全副精神投入教學業務,遇到假日,她便埋首從事文學寫作。她的散文題材,都是身邊瑣事、見聞、讀書札記或生活感想,她牢記著梁任公的話,「筆鋒常帶感情」,她是帶著感情去寫作的。 生活過得充實,歲月便如同流水般地過去了…… 她的散文、詩寫的細膩、動人,受到廣大青年的歡迎。漸漸的,她也向香港、台北、馬來西亞報刊寄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