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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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行」:再談星馬印尼金門僑商的貿易網絡
「九八行」是一種新加坡、馬來半島、印尼群島華人貿易商號的俗稱,盛行於19世紀初至20世紀80年代。這是一種在人力與資金有限、國際匯兌精算能力不足、大型運輸工具缺乏的情況下,高度仰賴地緣網絡、誠信關係及彈性經營所發展起來的貿易體系。這個貿易機制是南渡金門人在沒有充足資金的情況下得以做生意的關鍵,也是利用網絡關係將印尼與馬來亞的各類土產和新加坡的轉口貿易聯繫起來的一種作法,更是各地金門僑商成功致富的第一桶金。 所謂九八行,基本上是一種批發土產貨物、徵收佣金代理的商號。由於佣金比例固定為2%,結算貨帳,一律九八扣交,故俗稱九八行。土產主要由印尼進口,為樹膠、錫米、胡椒、咖啡、紅茶葉、豆蔻、黃豆、花生、辣椒乾、亞蔘、鹹魚等土產,有一部分的木材、樹膠、漁貨等,也來自馬來亞各地。早期的九八行,不僅為經營者帶來財富,更奠定了新加坡國際轉口貿易的樞紐地位。 奠定19世紀金門幫興起的九八行,一方面是地緣網絡的成功運用,一方面與金門人寡占的新加坡河口駁船業有關。也就是說,早期從印尼進口土產(也有一部分的原料來自馬來亞,如樹膠),通常是由印尼方面的金門鄉僑股東負責收集(有時得到鄉下去,拿錢資助當地農民,收成後再收購農作物),之後將原料寄到新加坡加工裝配。所謂加工業,就是把土產加以標準化,以符合外國需求,然後寄到世界各地。 早期運送過程是印尼土產在當地裝入袋子後,以帆船大舟運至新加坡,交由九八行簡單加工後出售給經紀商、裝配商或零售業者。等到售出後得到現金才需要支付印尼的原料商。因此,這樣的機制並非今日銀貨兩訖的貿易方式,需要高度信任關係,通常雙方都是同族或同鄉、好友才可能成交。 1930-40年代開始透過銀行、船務公司等,分工更細。貨物運出前,由新加坡的九八行通過荷蘭銀行或金門人擔任管理階層的新加坡銀行(如蔡普中的亞洲商業銀行、黃慶昌的大華銀行),開信用支票到印尼,貨物即自雅加達、泗水、三寶壟出貨,運往新加坡,抵達再以駁船將貨運到新加坡河岸的吻基(Boat Quay)。當時在紅燈碼頭有兩處巴剎(市場),一處是馬六甲街合眾咖啡店處,一些茶、香料、花生、綠豆、辣椒乾、樹膠和咖啡土產在那邊拍賣給經紀商,進而賣給裝配商。之後,經過加工與分類,再賣給外國洋行,如Cuthrie、Harkison、Crossfield、Scots English、Mansfield等。另一處是海洋大廈,以胡椒與樹膠居多。經營九八行的頭家、「家長」(僅次於頭家的重要人物,他除了物色貨物外,也要尋找顧客)會在中午時分去那邊打探行情。報紙上對土產行情的報導,也是以這裡的起落為依據。 新加坡是這些土產貿易行情的中心。在1980年代以前,新加坡有一個馬來亞廣播電臺(新加坡),即後來的新加坡廣播電臺,每天中午12點40分,都有約5分鐘以廈門話(福建話、閩南語)廣播的《行情報告》。這個節目固定從星期一至星期六播出。《行情報告》的資料來源主要由《南洋商報》供應。內容是報導東南亞各地農產品,原產品的價格,例如白米,胡椒,咖啡,橡膠和錫。從當時的一些行情術語,也可以知道新加坡的確是東南亞貨物的集散地,例如:「樹膠一號煙花,多少Duit(馬來語,錢的意思);樹膠二號煙花,多少Duit;白胡椒一擔,多少Duit;黑胡椒一擔,多少Duit;丁香一擔,多少Duit……等。」不只新加坡當地的九八行商號聽,連周邊印尼、馬來亞各地的商號也需要每天了解最新行情。該電台的《行情報告》以福建話的開頭呼聲「新加坡廣播電台,電台報告行情……」,成為1980年代以前許多經商者的集體記憶。 也就是說,新加坡雖然沒有種植和出產這些農產品、原產品,可是由於英國殖民地致力於把新加坡優良的地理位置,建立為東南亞的貿易樞紐,以便於英國人控制相關物資的價格,讓各地貨物集中在新加坡,然後運往世界市場。當時,許多資訊媒介不如今日的多管道和豐富,《行情報告》的廣播就成為經營出入口貿易,九八行批發和門市生意者的價格資訊來源,影響力很大,連有線電臺的「麗的呼聲」也應聽眾要求轉播這個節目。九八行貿易網絡,不但讓金門商人或其他福建商人致富,也造就了新加坡做為區域貿易中心的傑出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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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通了
111年10月30日,一個要特別記一下的日子,一座橋通了,一座連結大金與烈嶼的橋終於通了,歷經數年,這座橋的故事肯定有不少人會口耳相傳著。 那天上午,我也來橋的這頭「湖下」湊湊熱鬧,其實是前來一探究竟的,在這之前,我只是經過,因為工程施工中,也的確無法靠近,雖然上下班都可能會經過。通橋典禮上,冠蓋雲集,我只是來照照相,買買紀念品的,官窯的紀念酒100份,早就沒了,於是找尋攤位上的東西,結果買了陶瓷廠的通橋紀念杯一組,及郵局的通橋郵票,總算沒有空手而回。 連日來的風勢強勁,讓金門大橋必須要進行「交通管制」,行人及腳踏車無法上橋,因為有危險性,不少人因為橋通了,上下班方便多了,而我,也在半個月後的星期六,在金城車站坐15號公車往烈嶼,以為這一趟是全新的體驗,坐上新的公車,經過新的橋,來到橋的另一頭「黃厝」,有些美中不足的是沒坐到新的公車。 以往坐船,騎著機車來到水頭碼頭,坐十幾分鐘的船到九宮碼頭,這樣子的路我走了6年,如今是一路坐著車子過去,好特別,我在過橋第一站就下車,靠著雙腳在村子裡走,想要感受橋通了後,帶來了什麼樣的改變。 看到機車、汽車、遊覽車一部部的來來去去,以及公車載著如我好奇心作祟的人,當然也看到有人在橋上「跑步」,是為了明年的馬拉松準備嗎?我在黃厝的村子裡晃著,照了老房子及裡頭的標語、鐵漢堡、地雷主題館、勇士堡等等,在大太陽下走實在是熱,終於還是來到了三層樓「芋仔冰」,人與車不停的穿梭在這間店附近,店內早已客滿,只能外帶,而訂餐的電話讓老闆忙得無法休息啊。 我買了一碗綜合冰,索性把它當作是午餐,因為價錢不相上下了,拿到涼快的樹下吃著,天氣熱,加上人潮及車潮,根本無法想像現在已是立冬過了的11月中旬,在到站下車的時候有留意了站牌四周,有塊告示牌出現15路公車的「預約到站時間12:56」,吃完冰就準備去等車。 到站等車,還有一個多小時,就先到紅綠燈二邊看看,也許有可能透過轉乘更快回家,沒想到,我在另一頭看著一輛公車往前開走了,然後又眼睜睜看到一輛公車要回大金,好吧!趕緊回來原點,心想也許到九宮碼頭坐車比較快,還好坐上了,先到碼頭逛一下,順便問問電動機車充電站的事。 到遊客中心問了,結論是:來烈嶼,不適合坐自己的電動機車,因為沒有「充電站」,可以的是租這裡的,但我這二個多小時觀察的結果,騎電動機車的應該是少數,低碳島,更難了吧!坐同一輛公車回大金,很快的回到家了,打開手機,看到在烈嶼教過的學生傳來了「回小金門真的超方便」,我馬上打字「我也去,剛回」,下午到大賣場買東西,遇到了許久不見以前在卓環的同事,開心的是見到她健康的模樣,也順道提及是開車過大橋來這裡的,真的便利多了。 今天早上,起霧了,而且能見度超低的,還好,後來陽光普照,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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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在民間系列】 總舖師與車床匠的李甘桐
「總鋪師」跟「車床匠」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行業,兩者都需要巧手慧心。只有巧手,才能把弄五顏六色的食材,翻騰鍋鼎端出垂涎的美食;只有慧心,才能知巧操作輪鉅車床,琢磨良材與朽木成材成器,兩者都是超越物料層次,滿足了人們的精神感官。 官澳出生的李甘桐,曾經是飽經歷練的總舖師,現在是一位精巧技藝的車床師傅。 農家子弟的李甘桐,幼年長得烏乾瘦(閩南語),人家喊他「細漢仔」。民國50年代,金門年輕輩要脫貧,很多選擇當兵路,李甘桐的大哥就是金門第三士校第一期的學生兵。年少的他也想從軍,因身高不足,想方設法把軍鞋鞋跟墊高,穿去體檢,卻被一眼望穿:脫掉、脫掉,全部脫掉!再被量身高的兵,用鐵尺猛力敲頭,頸一縮,又掉了好幾公分,決果被喝斥:回去!回去!明年再來。隔年,里長伯又來鼓勵他從軍,他自覺受辱,不去了,只好選擇其他跑道。 當廚師是他出社會的第一步。民國57年,他先在金門砲指部的福利餐廳打雜,之後到山外「成都飯店」當學徒。一年後,到沙美「凌雲樓」作師仔。在民國60年代,一個廚師的下手,只有八百元的低工資,逼他再尋高枝棲,於是託人躋身進入山外「軍郵局」當臨時工友。 在軍郵局兩年,每逢月初看到正職郵差,發餉是高高的一疊,而自己卻微薄幾張,自己當然不滿足,所幸遇到貴人,當時軍郵局長黃水成告訴他一條內規,臨時工當滿一年,就可累積點數,三年後就可報考正式郵差缺,只是金門郵局編制小,沒有機會,勸他到台北發展。 為了編織郵差夢,他跟三哥李甘祥一起到台北(後來,李甘祥從基層郵差一路當到中華郵政公司副總經理,民國110年退休。)住在淡水,當時淡水整條英專路都是自助餐廳,因為有廚師的底,應徵廚師,駕輕就熟,月薪頓時跳到三千五百元(64年時),因此打消考郵差念頭,專心當廚師。 他苦幹實幹,許多店家紛來挖角,一年後,月薪升到五千元。後來巧遇之前在金門開「玫瑰餐廳」的牛紹哉先生,他在長安東路開了一家「鼎祥川菜館」,就聘他作前場,一心培養他學做生意的眉角,但因非其所願,就故意請病假,偷偷跑到其他餐廳當學徒,此事被牛總知道後,硬抓回來,罵他要做學徒何必到其他餐廳。 民國67年結婚後,他到宜蘭擺過一陣路邊攤,後又回到台北跟一位景美中學的管老師合開了一家川菜館。民國70年受師兄弟之邀,到美國芝加哥當廚師,一年後,回到台灣開便當公司。民國75年,心懷創業,就集資師兄弟,分派店務,短短幾年,總共開了五家分店,都很賺錢。正當事業順利時,因一次電話問候高齡母親安否?母親一席話:你們都在台灣,我們兩個老的,死了也沒人知道?引起他心頭酸,於是收起台灣的店,毅然返鄉開業。 民國81年回到金門,先在吳厝開了一家18桌的餐廳,當時翻桌率,餐餐兩三次,餐廳的食材備料,像野生紅蟳、活繃亂跳的海魚等,每天都是一籮筐一籮筐的掃光。 民國94年,他眼光獨到,法拍現址,開設了「盈春閣」,算是金門第一家金碧輝煌的餐廳,提升了金門餐廳的門面水平,如今仍是金門婚慶喜宴的最佳場所之一。 六年前,他從餐廳退居幕後,轉入車床工藝,無師自通,卻卓然有成。如今在官澳的個人工作室,隨處可見樟木、龍柏為材的聚寶盆、文昌筆、花瓶、葫蘆、盤子、高腳杯……等,這些精緻的作品,從木頭、粗胚到成器,要歷經七八遍的磨飾。我擔任城中校長時,風聞他有此功夫,正巧學校一棵莫蘭蒂颱風吹倒的龍柏,心想充實校史館的館藏,就情商他義工贊助,後來車成花瓶、聚寶瓶、文昌筆各一對,堪稱是校史館的鎮館之寶。 李甘桐從幼年的清貧到壯年的充裕,從膾灸廚師到藝術創作,這生命的波長轉變甚大,如今,除了戀情於木材車床,耳順之年的他,一心想要成立「金門青年木作工作坊」,用意在於培育金門子弟學習木作藝術,創作藝術作品,讓外地人來金門遊玩,除了酒廠、史蹟、古厝等景點參觀之外,還有其他金門特色的工藝品可選擇,讓年輕人有生計,讓青年子弟根留金門,孝親尊親。 如今,李甘桐木作坊的夢想,如同他青壯時期的餐廳夢,總是要歷經挑戰的,他說他不怕失敗,只要走出去,就有成功的希望,如同昔日他在餐飲路上的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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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草綠,彼時卡其 ──寫在《島嶼時光》出版後
「Anybody home?」 1991年5月25日,星期六。農曆四月十二,城隍爺遷治後浦311年、出巡遶境的大日子。我記得那天的陽光燦亮,我記得那句鏗鏘有力、教人雀躍、喜不自抑的簡潔叩問。 即將退伍的少尉排長身著草綠軍服準時赴約──不過五分鐘前,假日褪去卡其制服、軍訓裙,換上休閒服的我還呆立在梳妝鏡前,遲遲無法決定該拿不到及肩長度、清湯掛麵的頭髮如何?十七歲的我嘗試將頭髮紮成一束馬尾,鬆開、再紮起,紮起、再鬆開……終於在「Anybody home?」聲音揚起時,讓頭髮以最自然的姿態呈現,我不再為三千煩惱絲所困擾。 那個陽光燦亮的午後,我領著身穿草綠制服頭戴小帽的他、他跟著我的步伐,二個人踅起後浦大街── 初夏,收到「島嶼漫步專書出版案」的邀稿函:「……內容主題採自由書寫,但不做艱澀、抽象、華麗的文字描繪,每一位作者可藉由過往的成長經驗及情感連結,將心中欲想推介分享的地景及風土民情,以最真實的感受及最誠摯的引述為讀者推介自己的原鄉……。」出生在後浦北門圍後閩南古厝,成長的足跡踏遍後浦大街小巷,就學離不開後浦的國小國中高中,後浦的東西南北門都有親戚同學朋友往來,我,怎能不書寫後浦? 三十年前那個陽光燦亮的午後,我領著身穿草綠制服頭戴小帽的他、他跟著我的步伐,二個人在後浦大街漫步的記憶太深刻,印象太鮮明。 東門圓環是他自部隊來金城車站時的必經之處。1967年設立,寬約16公尺、高約7.5公尺的精神堡壘──以1949年古寧頭戰役慘烈場景為主題設計的巨型浮雕就在咫尺。近年由於還地於民的緣故,東門的精神堡壘已他遷。 拾級步上許厝墓園小土丘,閒適的老人們在「涼亭」裡悠哉話家常──而涼亭非「思親」非「復國」非「無愧」非「莒光」……我忍不住發出困惑的驚嘆! 矗立金城車站圓環,高320公分的蔣中正銅像,是在1973年揭幕。型塑成銅像以做為蔣中正八秩晉七華誕的賀禮。 金城車站旁,渾厚沉重的花崗岩刻劃出「許府大宗課山始祖封塋界址」的字樣,二、三十年來卻幾度搬遷,沒有文資身分,即便花崗岩石再沉重,百年界址也只能輕盈了起來,如雲根無依……。 構思書寫的過程,回想起少時無數次走過的地方,卻不知曉它們的興建緣由,透由網路查詢、向友人求證,因此得到了一些年代、幾個數據,最教人吃驚的是,童年時經常在許厝墓上方的涼亭戲耍,而它居然無名、無題字。 那個陽光燦亮的午後,草綠與褪下卡其制服的少女走過民生、民權、民族三民主義幹道圍繞下的後浦。 三十年後,草綠已成絕響,花樣少女已是經歷生離死別的滄桑。 至於後浦小鎮裡的橫街仔、源春巷、銀巷、番花巷、扛轎巷、總爺街、香香巷、當店巷……依然在那裡,兀自生息,靜待有心有緣人探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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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時代呀!
你說說看,這時代怎麼了?一切都號稱進步,凡事都求速度,無論科技、文明或文化,時代的遞嬗與改變都已經超越人的想像,但你喜歡嗎?你願意嗎?或說你過得好嗎? 很早以前,老人家說「讀書才有前途」,讓人不想讀書都得讀書,像我,本就考不上大學,一考再考,重考、轉學、插班、轉系,最終還是將大學讀完了,說真的,當年就怕自己沒讀書,根本不知做些什麼。哪料到,混到現在,大學畢,根本是國民基本學歷,但我再也不想再「讀書」了。 我想,就像人類發明電話後,就該滿足了一樣,夠了,可以了,千里一線牽,話有得講,情有得通,該滿足了,至於後來,手機、視訊、智能手機等,實在是多餘到超過,沒用的「功能」佔九成,傳達訊息、溝通情意,其他的,徒擾人心志,亂人耳目。 我想念那些「剛剛好的年代」,有電影一起看,有書一起讀,有好歌大家齊唱,有趣事湊在一起聽,而非現在講究「客製」、「分眾」,求其特殊且與眾不同,各有各的堅持與品味,各看各的,你說的我不懂,你講的我無所謂,還沒有啥感覺,各自手機,互有頻道,滑來滑去,各自一格,毫無相關,漠然無味。 歷史學家說「宋朝是個挺有意思的年代」,文化在人的情、知、意、感的領受,而非機械器物的擁有,我的意思也在此,物質不必極盡奢華,但情趣、意境不能沒有。 很慶幸自己還走過那段古老、物質艱困的年代,生活在燭火搖曳,玩著影子伸展,手影映壁而動,邊剪著燭芯,捏著蠟燭淚,很有古典映象的年代。 我也端過「尿斗」,走過街道去倒在公共廁所,也去過公共澡堂,看著一堂伯伯、叔叔拖著大象鼻子昂揚著。 寫過十幾年的信,從國中到大學,情書、家書、私事、公事都有,曾存著幾十年的信,不時翻閱,回憶著。 這是個備受威脅的年代,曾經的美好都會成為過往,未來AI會大規模取代人力,50%職業會消失,甚至醫生、法官、律師、老師……等高級職業也會被高智能機械人取代,通貨膨脹、供應斷鏈、高溫、缺水,資源匱乏,瀕臨戰爭……,如此年代,讓不讓人活呀? 「惟偏執者生存」是現代世界進步的鐵律,但就是因為太過「功能趨向」,人在生產環節裡也只是機械操作者,生產流程設定的環節之一,沒有必然的設定,也絕非不可或缺的條件,若世界技術躍昇,制度革新,人在組織裡也就隨之廢棄無用了。 地球正在發燒,已比工業革命前平均升溫1.2度,2050年達成淨零碳排已是國際減緩氣候變遷的共識,未來耗能、排碳、石化等玩意,最好不用,能少用就少用,時代有倒退的可能,好的,沒關係,我等著,哪天不用電、不坐車、不搭飛機、不看電視、不玩手機……,OK!我隨時準備跟大家一同如此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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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手時代的金門影像
金門人通常把日本人侵佔金門八年時間,從1937年至1945年止,俗稱為「日本手時代」。 早期因緣際會,30年前曾購得一本台灣嘉義人到金門、廈門等地當日本兵的舊相簿,部分影像真實呈現其軍旅生涯的行跡。首先一張可以辨識清楚的地標,是在后浦金門公學留影,1937年10月26日,日軍登陸上岸後,立即宣布佔領土地及統治政權,陸續增援部隊到島上,總數達1200餘人,補充的台灣籍兵員有200到300多人。 后浦是軍事重地,配置300名軍人,駐紮在縣政府(即前清總兵署,日軍初設金門地方治安維持會,後來改為偽金門行政公署)、模範街、金門公學(現中正國小前身)等一帶地區活動,重要交通路口均架設機關槍來監控人民的一舉一動。 相片中的金門公學是日軍的司令部,屋頂、門口均架有機關槍,樓頂築起一座瞭望台,東洋旗隨風飄揚,騎樓下門口堆滿著沙包,幾個武裝軍人正執行著戒備森嚴的安檢任務。發黃的相紙背面,有一行清秀的鋼筆字,註記拍照時間為昭和14年(1939年)10月8日。 另外一張日本古要部隊本部的人員合影,該部隊是負責金門、廈門(1938年5月淪陷)二地的主要軍事防務。相簿的主人也在一些著名的景區,如鼓浪嶼台灣人林爾嘉所興建的菽莊花園留影,想必心中存有一份同鄉情誼的感念。相簿中在棚內拍攝的影中人,推測都是台灣的同鄉或部隊上的同僚,他們不約而同到金門或廈門的照相館,著軍裝留影,並且互相交換照片,恰巧為特殊時代留下珍貴的歷史影像。 金門照相館的創設,最早始於福建泉州人黃傳芳,他來金門開設黃謀生醫院,並兼營照相及鑲牙業。1928年時台灣人吳添焘(或為吳添壽)在模範街開設金門照相館,號稱本縣第一家設備完善的照相業者。後來日軍佔據金門之後,他帶領日軍四處搜捕壯丁、劫掠金銀財寶,如有發現壯丁服裝及持有抗日文件者,全家即遭其殺害。大家才知道,他是以開設照相館掩人耳目,實際上是日本人派來金門長期潛伏執行蒐集情報工作的間諜。 1942年4月8日,日偽金門行政公署強制規定,凡是金門島上的居民,自13歲至55歲的壯丁,必須集中照相製作島民證。繳交島民證相片2張,有效期間為1年。持有島民證的居民應該接受徵役、開墾、築路、闢機場及建工事等勤務,並招集全島的農民及騾馬為日軍搬運軍需等勞務工作。 模範街的新都是日本佔據金門時,唯一指定為島民照相做島民證的照相館。新都老闆台灣人陳長壽,日本佔領期間留在金門,後來回去台灣,由廈門來的一位沈姓,人稱良哥者,頂讓下來繼續經營,新都的美術照相是其吸引顧客的招牌技術。 金門島曾經因兵戎相見而得以載入史籍,動亂時代的老照片褪色後淡然無光,再次因還原真相而顯現歷史的清晰蹤影。 日本手時代的金門人,從頭談起,總有不安的心中隱痛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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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拔的勇氣
女兒開始換乳牙之後,當父親的也見識到小小心靈的小心思了。 牙齒初次開始鬆動搖晃,小女生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看牙醫,卻嚷嚷著要我想辦法,於是,很認真的回想小時候自己拔牙的往事,女兒聽得津津有味,不知是崇拜還是憨膽,她竟主動要求要我幫她拔牙!原本不想答應,但那是個週末下午,牙醫診所大都休息,求助醫院好像也只剩急診室報到,但為了拔乳牙赴醫院掛急診,似乎有點誇張。就這樣,背負著對女兒的疼愛與為父者的虛榮,冒牌牙醫粉墨登場。 雖說是無照的品,但該有的標準程序還是不能馬虎。所以,執行拔牙任務前,先是作好徹底消毒清潔的動作,準備好紗布、尖嘴鉗子,謹慎地用隔著紗布的手指碰觸牙齒好確定目標,對於非專業的人士來說,總是會擔心拔錯牙齒。然而,意外的是,僅僅只是輕輕一推,牙齒竟隨即應聲落下,前後歷時不過三秒鐘,女兒還不知牙齒已經掉了,待他感到酸酸的微痛的幾秒之後,冒充牙醫得意的展示了抓在手中的牙齒,小女生也露出不可思議崇拜的表情。如此好的開始,注定就要成為成功的保證,就這樣我成了女兒心中專屬的拔牙師。自此,對她來說,既不用面對躺上牙醫診所診療台的恐懼,更沒有歇斯底里的醫病對峙,小女生因為如此的無痛拔牙經驗,就這樣對她爸的拔牙技術信賴無疑。 經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經驗,已練就輕觸鬆動的乳牙,就能判斷何時可以拔牙的功夫,而且保證在三秒內完成,女兒因為如此,拔乳牙再也不勞牙醫,而我就在完成她的第十五顆乳牙拔除任務後,開始盤算著還有五顆就可達陣,這冒牌牙醫總算可以卸下看板了。然而事情總是不能盡如人意。 因為姊姊的經驗,開始換牙的小女兒也找上我這專屬的拔牙師。拔第一顆牙時,她還來不及痛,門牙已在談笑的瞬間輕鬆拔脫。 之後,另一顆門牙也開始鬆動,而且隱約看見新長成的恆牙已等不及微微冒出,嘗試了幾次,都因她喊痛而作罷,但舊乳牙其實已是藕斷絲連,只是,小女生太過於惜肉,受不了一絲絲疼痛,但舊牙不拔是不成了,我問她如何是好?要不,帶你去看牙醫好嗎? 她邊哭邊搖頭,還不忘出主意:要不然可以幫我的牙齒綁上一條線,讓我自己慢慢拉,你不是說你小時候都用這招? 於是,真的找來一條長長的縫衣線,纏住她那搖搖欲墜的寶貝牙齒,她自己就左拉右扯,據說這樣比較不痛,但她似乎玩著玩著很快玩出心得,改用較具重量的茶杯壓住線的另一端,然後身體慢慢向後移動,她姊姊見狀,伸手按住杯子,好意說要助她一臂之力,並且還故意要她低頭去撿東西,這一低頭,牙齒應聲掉落,姊妹倆像中獎似的爆笑,然後得意地炫耀她倆聯手的傑作。 一旁袖手旁觀的同時,忽然想起,是誰說這世上難以自拔的,除了感情,還有自己的牙齒?看來,不一定是那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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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沒有唱在拍子上
唱歌、游泳這兩件事是我花了許多心力及金錢尚未學會的事,時而想到總覺得自己愚且蠢。尤其唱歌更叫我氣餒,花了二學期上張琪老師的歌唱班,她曾說:妳們出去別說是我的學生,就說老師是張小燕(小燕姐別生氣,開玩笑)近年都在提倡唱歌有益身心,一回大夥前往三峽洪玉芬的農莊,女主人熱情整治一桌好菜,更重要裝有卡拉OK設備,一行人除了大快朵頤、大口飲酒之外,酒足飯飽之後大夥大展歌喉。自我評分玉芬、姿慧和我可謂三大巨星,鈞堯亦距吾等不遠。 之後吳鈞堯口出金句:「聽牧姐唱後我就有信心唱。」這啥話?自認唱的不俗啊,此後他以此為主題在Fb發文,引發眾作家笑了好一陣子,當然要笑,因為有許多作家都非常會唱,曾在淡水潘越雲的咖啡館喝咖啡,聆聽聯合報副刊主編宇文正、中國時報副刊主編盧美杏清唱,潘越雲聞聲優雅的說:唱的都是我的KEY耶。都是被編輯耽誤的歌手。 鈞堯等人說我沒唱在拍子上,我不服氣就吹哨子壯膽,悄悄告訴玉芬:「我們唱我們的,立法院又沒規定要唱在拍子上。」 前陣子開拔到內湖許奮鬥會館,特別邀流氓阿德來助唱,歌王看我們鬧哄哄,可能被我們擾亂,他不知從何唱起,英雄無用武之地。可是奇了,吳鈞堯原本只會唱二首,現在會唱五十首,玉芬則唱得認真嚴肅,似乎天要塌下來。只有我在原地磨蹭。楊樹清非要拉我一起唱〈綠島小夜曲〉,然後他怪我把他的音拉走,我怪他拉走我的音,我們就在五十步和一百步之間。 總之唱歌這事為了舒懷。 近期台北下最大雨那天上陽明山李台山的農莊,好山好水好風景,加上品嘗素有名聲的土雞,十幾個人瘋了似的唱跳,反正在山的那一邊不會吵到別人,從午后二點到六點,每個人歡樂指數可以多活三年。我們是一群愛寫愛唱愛快樂的青年,雖然小鳥一去不復返,何妨。 楊永斌大忙人,只要他在台北就會找我這群文友吃飯,他喜歡這群沒有憂愁的我的朋友,席間,醇厚高粱下肚,剩下的就是「亂唱」。杜鵑花是我們這群吃飯團的團歌,源自永斌對台灣大學的熱愛,滿城杜鵑圍繞著,渡過三十幾年悠長歲月,屆退後繼續他的學術生涯,經常周遊列國的他律己甚嚴,每日三頁原文學術研究不間斷,跑步一小時未曾歇過,喝點酒時而有醉態,為姐的我認為無傷他的成就,況且他的國際地位需要舒壓,老弟咱們唱歌吧。我父母親不公平,他音準極好,一回洋人要求他唱歌,他把「望春風」用英文唱個滿堂采。 走筆至此想幫這群好友歌唱實力做個評比,甲級的有妙玲、翠芳、王婷、陳能梨。乙級的有吳鈞堯、古月,據說他們朝向甲級路走,丙級的應該是玉芬、姿慧和我還可加一位許水富,除了我她們仨朝乙級邁進,我樂於留在丙級,我知道樹清會陪我,因為看他沒什麼唱歌企圖。唉,唱歌之難猶如上青天,新台幣和張琪都無法改變我,還好聽得懂,《文訊雜誌社》的藝文雅集廖咸浩一首「叫我如何不想她」蕩氣迴腸,餘音嫋嫋,頗有初戀的感覺,令人陶醉。 只是吳鈞堯沒有我帶頭他也能唱,這點讓我很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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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膎
Thompson隨筆集中有一篇文章在討論「膎」、「給」、「鮭」、「醢」該怎麼寫,寫哪一個字比較正確,引述教育部《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說寫作「鮭」是舊時俗字,Thompson又引杜甫〈王竟攜酒〉詩有:「自愧無鮭菜,空煩卸馬鞍。」並且認為:「鮭菜是古時魚類菜餚的總稱。鮭字既有魚菜之意,讓我覺得『鮭』也有可能是鹹給的『給』的本字,而非『膎』的俗字。」 又闡釋:「現在挪威鮭魚大行其道,說『鹹鮭』大家只會想到鹹鰱魚(鹽漬鮭魚),完全不會聯想到『鹹給』了,鮭字原意既失,鹹鮭之說僅存於舊記。」 Thompson氏論述:「《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說膎是鹹『給』本字,但,膎字三義與鹹給違和明顯,這總讓我覺得不放心,口說『鹹給』的『給』,真的是『膎』嗎?不過既是教育部推薦用字,晚近的文說和產品標示,『鹹膎』的使用有越來越普遍的趨勢。」 按清末民初陳恆慶《諫書稀庵筆記》第六章第二十四篇有〈海錯〉一文,當中提到:「……至蛤蜊等物,不用網罟。海潮退時,婦女提籃赴灘拾取,可以易升斗,可以為菹醢。殆如彼有遺秉,此有樨穗,伊寡婦之利,人各得其養,滄海猶畎畝也。東海所產鯗魚,咸云由海入江,變為鰣魚。其形相似,理載有之。古無「鯗」字,始於吳王闔閭,航海阻風,數日無可食之物,忽聞隔舟烹魚之香,取而嘗之,曰美。問何名,曰無名。因名之曰「鯗」。《康熙字典》收此字,且加詳注。……。」 醃菜本稱作「菹」,東漢‧劉熙《釋名‧釋飲食》稱:「葅,阻也,生釀之,遂使阻於寒溫之間,不得爛也。」 上面引文「可以易升斗,可以為菹醢」的意思,就是說撿拾蛤蜊等物,可以拿去換些米糧,也可以醃製成醬。這條資料吻合「鹹膎」的意義,還特別提出是「生釀」的。 Thompson進一步推論:「至於鹹膎之義是何時出現的我不知道,我也找不到更早些的使用證據。有沒有可能,「膎」只是音同義近,借來做「鹹給」的「給」,若如此,就像鹹鮭之鮭是舊時俗字(雖然我覺得也還未必),鹹給之給是今時俗字,鹹膎的膎是今時音義較近的俗字而已。」 另桃園光啟高中副校長陳文榮所著《古早味》(二魚文化,2012年)一書,有「蚵醯」一篇:「蚵醯」。其中論述說:「醯字國語發音唸ㄒ一(西),當醋的別名。也作為化學品名稱,如乙醯胺(音ㄜ4聲)。閩南語中的醯字唸ㄍㄟ三聲,與「給」同音。「台灣話大辭典」的解釋是:肉醬之有汁者曰醯,就是現在的肉醬。另一解是肉類魚介之漬重鹽者謂之醯。肉類、魚類之外的甲殼類如貝類、蝦、蚵等都能以重鹽來淹漬成醯。……」。 陳文榮的論點與Thompson氏不謀而合,他指出用客家話說「毛蟹醢」的「醢」,聽起來很接近「ㄍㄨㄟ」(gui)。並下結論說:「鹹醢」、「魚醢」、「菹醢」的使用,年代上更久遠,地域面更寬廣,我覺得用「鹹醢」說「鹹給」其義最準,是不是也有可能,「醢」才是鹹「給」的本字呢? 但不管哪一個字,歸納之後只有兩組,一組讀「ㄍ」,一組讀「ㄒ」,讀做「ㄍ」的「給」、「鮭」,這是來自於古代注音的「譬若」,可以說「給」、「鮭」是「膎」的異體字,因為字音相同、相近,而字形不同的字。至於讀做「ㄒ」的一組,留待下次再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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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署辦公與八二三
民國47年:元月一日當局為簡化戰地政務之推行,將金門縣政府與金防部政務委員合署辦公,政務委員會搬入城區縣政府舊址大衙門(即今日總兵署),縣政府之名義仍存在,縣政府各科室與政委會各組室按業務相關混合編組。兼縣長孫通調任政務組組長。縣長由政委會秘書長柯遠芬兼任(柯將軍係金防部副司令官兼政治部主任),人事室併編於秘書組人事科,王永仁擔任副科長並負責核辦政委會人事業務,與科長龔龍同一辦公室,曾同住一宿舍。對內統一作業公文分縣政府及政委會,以副本抄件分別並存,對外行文視需要分縣政府及政委會名義,只是減少縣政府與政委會中間來往公文,在處理公務程序上較為簡化,但業務權責上未能劃分清楚。 二月一日起為期一週之太白演習,會縣及所屬單位全面舉行,演習乃作戰之準備,必須認真研習通力合作始能逼真,俾使真正作戰時爭取勝利,永仁率同仁參加演習作業,以身作則,未曾遲到或早退,演習結果本科獲得裁判官之好評。 由於政委會遷入城區辦公且會縣合署,第二區黨部成員增加,永仁任常務委員屆期,上級派王宗銘上校接任,乃率同兼書記羅剛漏夜趕辦移交手續,於二月一日如期圓滿移交。但又接奉胡司令官兼特派員於同月五日四七金組字第○○五一號派令派王永仁擔任金門縣委員會紀律委員會常務委員,以從政人事主管配合主辦黨紀業務。 五月十七日起至廿四日止,永仁當值會縣合署辦公值星官,因戰地隨時準備作戰,所以各單位當值員工尤其夜間,均應特別注意聯絡查勤,以防突然事件之發生,並處理臨時事件數件,獲得組長吳正庸當眾嘉勉。 八月廿三日下午六時許,會縣員工正在大廳吃飯,忽然砲聲四起,震耳欲聾,員工立即疏散,按預先指定路線進入防空洞,係對岸敵炮對大小金門同時射擊 ,至夜間八時許暫停,此夜,永仁進入另一間較大型防空洞,衣不解帶,半坐半臥,目不交睫,憂思家人安危?天亮即打電話探聽住在後盤山附近之軍事單位,聞悉村落幸無落砲彈,得稍放懷。 但廿四日起續有砲擊,且連連數日,幾乎每日都在提防,甚至在辦公室或在會議廳、餐廳,聞有炮擊聲響,隨時就地臥倒,或跑進附近防空洞。尤其九月八日上午連續砲擊五小時之久,更為劇烈空前,附近似有落彈,秘書組同仁多數躲在第一招待所(即今鄧長壽洋樓)後面的防空洞,中午未進餐亦不覺得飢餓。十月六日下午五時以後才停止砲聲,報載在此期間匪炮向大小金門射擊四十餘萬發。 十月十日午飯後聽說免辦入台手續,金門民眾可以搭乘登陸艇往台,永仁立即向秘書組吳組長報准,借用吉普車一輛回後盤山村家中,將八位家人及簡單行李,分為兩車次送到新頭碼頭,永仁幫提行李登上登陸艇,又幸遇海軍士兵讓出吊床,婦孺得以臥睡。 天暮,廣播宣佈非往台者下船,永仁一心歡喜家人可以往台灣較為安全,又心繫家人分別而難過,回城區宿舍,一夜輾轉,難以入眠。次日即匯款交台北市何水師先生,請其轉交妻子李氏應用,此次搭乘登陸艇赴台民眾,經統計為陸千餘人。因船上物品尚未卸完,隔日又再靠岸卸貨,至深夜開船。十月十二日下午四時許登陸艇抵達高雄港,下船後乘車到高市大同國校暫住,政府派人臨時供給膳食,當局成立「金門遷台輔導委員會」,以台灣省政府及福建省政府及有關機關聯合組成,金門縣政府亦派民政科長楊應堯前往參加。 十三日下午所有未辦入境手續而搭登陸艇赴台者,均照相由輔導會代為補辦入境手續。十四日調查何人要找親友者可以登記,由政府發給至目的地普通火車票,妻子李氏按在金門之商議,囑長女彩霞登記往台北市金門街找何水師(係永仁妹婿之兄)。十五日領到火車票,中午上車,至夜間十二時到台北市火車站,搭三輪人力車數台到金門街何先生府上,此時永仁大妹珠衣及其子女亦在彼,水師夫婦及親家母等均美意接待,並將永仁預先匯寄來的款項轉交給妻李氏,永仁家人日後憶起,都非常感激何家的恩情。(本文改寫自先父《有義回憶錄》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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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難與忘言
「中國人特別講究說話」。回頭看看咱們歷史上,鼎立著三部不朽的說話經典:《左傳》、《戰國策》、《世說新語》,就知道這話不假。 《左傳》不只是經書,也是一部史書。記述春秋時代諸侯歷史及君臣對話,人物應對進退所展現的高度文化涵養、高明精到的外交辭令,曲折生動。《戰國策》是戰國時代謀臣、策士,捭闔縱橫的謀議或辭說;其中收錄不少縱橫家的著作與言論。《世說新語》算是清談,記載漢末到劉宋間名流淑媛日常生活風貌及軼聞瑣事,文字清麗俊逸。這三部經典,真是中國人研究如何說對話,怎麼說好話的寶典。仔細察考經典裡所載的話語,發現他們說話,確實是婉轉達意,字字句句總能精準到位,讓聽者入耳著心,完全認同。這確實是說話的最高藝術。 腦海中突然迸現「用筆如舌」四個字。曾有哲學家提出「用筆如舌」的高標作為撰文準則。我心中隨即生發一個大哉問:到底是說話難呢?還是為文難?想想自己也是用筆之人,長年以來筆下的作品,究竟有多少能真正意到筆到、用筆如舌呢?這會兒,思緒陷在泥淖裡動彈不得。驀地,靈光乍現,記憶裡飛縱出韓非子的〈說難〉(ㄕㄨㄟˋㄋㄢˊ):說服國君的種種困難。這是《韓非子》五十五篇文章中最重要的名篇之一,文本高度展現韓非子精闢的說理與心理分析能力。我們從中理解說服國君之難,其實關鍵並非在進說者的知識、學養不夠豐足,或是辯事論理的能力不夠到位。許多例證告訴我們,進說者說服國君最大的困難點,乃在於「君心難測」。 我的思路小小糾結了一下,給出了一個「想當然耳」的答案:「說話,應該是比寫作難。」兩個理由:其一,話語進行之中,往往是有時間緊迫性的,稍有思慮不周,瞬間恍神,不精準或不適切的話語一旦脫口而出,立時出現破綻,落下無可彌補的缺憾而敗下陣來。反觀用筆為文,似乎就不至於如此驚心動魄,因為創作者可以有較充裕的時間思考、推敲、反覆修改,直到作者確認文稿已臻於完善方才定稿、發表。因此,文字創作者出錯與懊悔的機率,相對於說話,那是要少得多了。其二,說話時必有聆聽者,聆聽者就算不是國君,其心同樣難測;況且,聽者也可能發言,形成與說者對話的雙向溝通形式,這種情況變數就更多;雙方你來我往、相互激盪,現場氣氛就變得緊張起來,這對說者可能造成干擾,甚至影響其說話情緒及話語的品質與力道。 讀者之心,雖然也是多變難測的,幸好,讀者在閱讀文本時,縱有好惡、順逆之別,也許無法認同作者觀點而產生負面情緒;但這些反應多半不會在當下直擊創作者的身心與尊嚴。故此,我個人認為讀者閱讀文本第一時間給與作者的壓力,相對於聽者面對面給與說者的壓力應該是比較小一些的。(至於讀者讀後發表評論來的壓力,那是後話。) 前頭「說話難之說」,其實還可以從中國人對於說話的看法如同看待書藝、畫藝一樣,有所謂的「境界之說」得到印證。古聖先賢認準說話的最高境界是「忘言」。看看陶淵明的〈飲酒詩〉第五首最末兩句:「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著實耐人尋味,「忘言」誠然是一種極高的境界。我是否可以這麼說呢?「忘言」是一種知其所以,卻能當下放空心思呈現無我境界。知其所以,是一種滿的狀態;放空,是進入全真虛境。此時的虛也是實,這虛、實都不再是存在,而是某種超越。約莫三十多年前,我拜在古琹大家孫毓芹先生高足李楓老師門下習琹。某日,因緣際會有幸得賞一張名為「坐忘」的唐琹,我恭恭敬敬端立琹前凝神相望,腦中一片空白,一絲念想都沒有。安安靜靜好半晌,才幽幽自靈府漫出《莊子‧大宗師》裡顏回的話:「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此謂坐忘。」那麼,我可不可以這樣推衍呢?「坐忘之前,已然忘言」。 回到本文的題目〈說難與忘言〉,我們可否下這樣的結語呢?--不論是〈說(ㄕㄨㄟˋ)難〉或是「說(ㄕㄨㄛ)難」,似乎都指向一個事實:「說,是難事」。吾輩身處染識大千,唯慎言、寡言是幸;如若最終得入忘言清境,則可轉識成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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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大淹水記
政大校友會通知,今年是四十二屆校友畢業四十週年,希望校友在年底可以回母校參加聚餐及校園巡禮,目前群組正進行校友間的串聯,還看到知名的經濟學者李紀珠竟然是同屆校友。校友群組日前有人上傳一組政大淹水的照片,一看大家都知道那是民國七十年那場大水,看到那些照片,勾起很多年少時記憶。 我是六十七年夏天考上政大,記得放榜後想去看一看校園,哪知坐上236公車到最後一站,看到政大的校園,真的是不忍卒睹,小小的校門,門口就是公車總站和郵局,走進校門,只見左右兩棟二層樓的老建築,前面就是四維堂,唯一最醒目的建築是中正圖書館,矗立在校園正中間的白色建築物,讓人稍有點驚艷,總算政大還有一棟像樣的建築。 但是一進校門還是可以聞到有一股難聞的味道,學長說是因為前一年剛淹大水;翻開122期校刊有記載:「民國66年9月22日夜晚臺北市豪雨成災,水深達2公尺,道南橋淹沒,交通中斷。本校師生睡夢中驚醒,書籍衣物全被淹沒,公私財產損失慘重,24日蔣經國先生(當時任行政院長)蒞臨本校巡視災區,對水患當夜師生之安全及災後生活情況,關懷備至。」 時隔十個月,都還可以看到建築物上留下的淹水線,大二學長告訴我,他們那天在自強宿舍,半夜住下層的同學已被水淹醒,趕忙收拾東西搬到上層床舖,好在沒有繼續淹,否則真的會出人命。這是進政大只耳聞,沒有親眼見淹水的慘狀。 但民國70年7月20日莫瑞颱風肆虐,144期校刊記載:「本校豪雨成災,當日傍晚木柵大雨滂沱,景美溪迅速暴漲,洪水淹過道南橋,水深1.5公尺,校園內建築物底層、地下室一樓教室均遭水淹沒,公私財物慘遭嚴重損失,更不幸的是外交、企管兩系各有一名同學傍晚漲水時強渡道南橋,竟為急流捲去,慘遭滅頂,令人痛心。21日臺北市長李登輝來校巡視並慰問本校水患災害,22日法務部長李元簇來校慰問水患災害,24日行政院孫運璿蒞校巡視。」 這一場大雨成災我就親眼目睹,水災退後,整個指南里慘不忍睹,同學有人租住在指南路二段巷弄一樓的,幾乎所有財物、書籍都付諸東流水,我記得住在新光路財稅系的金門學長翁明志因為淹水損失,還曾和台北巿政府打一場損害賠償官司十分轟動:那一次單單為了清理校園出動全校師生清洗快一個月才恢復舊觀,大家對政大附近的房地產都失去信心,一樓住屋沒有人要還曾賤價求售。 隔年畢業後,我考上政大新聞研究所,就沒有先去服兵役,因為有生活上的壓力,所以希望能趕兩年畢業。政大新研所招收不同背景的學生,我們班上十位研究生有來自台大化學、外文、社會、心理、師大社教及政大新聞、中文、輔大哲學及文化廣告系畢業生,可以說臥虎藏龍,我們住的研究生宿舍在指南路二段巷子裡(目前的女研究生宿舍),兩位研究生一間,生活機能算是十分優渥。 不料,民國73年6月3日木柵地區突降豪雨,山洪爆發,洪水自四方湧進校園,校區一片汪洋,頓成澤國,校內低窪地區積水達3公尺。由於西南兩邊有堤防阻擋而抽水站抽水機又因淹水失效,宣洩困難,校區淹水長達10餘小時。水退後,到處淤泥厚積盈尺,教室、宿舍、辦公室底樓均無法使用,道路行走維艱。山上校區山坡地、環山道路邊坡坍塌10餘處,土方流失約5萬餘方,道路路基部份被沖毀,此次水災,學校損失更為慘重。 我的論文寫的是有關報禁研究方面《限證政策下的我國報業問題研究》,那時指導教授呂光博士幫我安排了口試委員,一位是知名律師、教授陳長文先生,另一位是黨國元老陶希聖先生。我在前一天電話給陳長文說要送論文稿子給他審閱,並敲定第二天送到位於北巿敦化北路位於台塑集團企業總部內的辦公大樓給他,誰知當天晚上傾盆大雨下不停,一夜豪雨竟然又淹大水,整個研究生宿舍淹了一層,政大當然又成了水鄉澤國。 由於雨下不停,等到快中午還沒有退的意思,周圍已見消防人員橡皮艇送救濟品,當時只想著約好口試委員送論文,如果不能出去該如何是好?眼見大水不退,逼不得已只好爬上一牆之隔政大國關中心的圍牆,從圍牆上突圍走到後面的萬壽路,再搭車出去轉車到台塑大樓送論文,這次的淹水也給我留下永不磨滅的經驗。 總的來說,我在政大唸六年書,經歷二次淹大水,政大學生有這樣經驗的人並不多,所幸後來台北巿政府整治景美溪,政大才真正擺脫淹水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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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會友--兼說《金門季刊》與我
2022年10月至12月,碧山睿友文學館,藝文馬拉松,洪春柳文學展。 最好的人際關係,是有點黏又不會太黏。情隨緣走,既讓彼此的互動能帶點距離的美感,又能保有情淡如水的長流生機。 寫作是很個人的興趣,但藉著一生難得一遇的睿友文學展,我卻期望能以藝聚親、以文會友,大家喜樂! 因此,我的文學展有許多文友的活動照片,不少的人物報導。在古意盎然的睿友洋樓裡,看著親朋好友尋寶似地、尋找著他們熟悉的人物,果然令人歡喜。 文友活動包括嚴肅的學術研討會、新書發表會,輕鬆的走讀、讀書會、聚餐……。如: 1970年代,小說家陳若曦初訪戰地金門;1980年代,中小學國語文評審團;1990年代,詩人鄭愁予與金中國文教師餐會;千禧年後,2005年,寫作協會的走讀同安;2008-2012年,教育局、社區大學近三十場的樂齡電影讀書會;2011年,縣府金僑採訪團至泰國;2012-2013年,金門書院近十場的藝文大師講座;2017年,閩南學術研討會……等等。 我的人物報導以教育界和天主教為兩大取材。如: 金門高中十師:李福生、楊振榮、蔡錦清、董倫擇、洪福全、許清土、王先正、鄭雪梨、李瓊芳、朱美顏。金城國中教師:郭海燕、黃雪蔭……等。 天主教教友:楊敏悅、許寶玉、翁淑卿、殷宇聲、巫密……等。 寫作,一向是我業餘的興趣。除了地區的書寫,也投稿臺灣的書報。但因以趣味為提筆的主要取向,故作品不多,尚可欣慰者,一路寫來,步履雖緩而腳程不息。 臺灣書報,我曾在石治源老師所編的《現代青年》寫了五年「老師的話」專欄,在陳憲仁老師所編的《明道文藝》投稿了八年。並參與路寒袖先生主編的《臺灣日報》《非台北觀點》專欄群組一年。 地區書寫,曾以〈台金之間〉獲第二屆文藝銅牌獎,以〈婦女與明日金門〉獲婦女節徵文第一名。曾受華視袁靖宇先生之邀,為「源遠流長」節目,撰稿「金門之美」系列等。 但最主要、最長期的耕耘園地還是《金門季刊》。所謂長期,多長的時期?分兩階段:一.始於遙遠的民國78年28期<典型在夙昔>,至民國89年64期<來去慈湖>;二.從民國102年114期<戰地歌舞-活躍於80年代的金門文化團>,至民國109年145期<忠肝義膽、義起金門的鄭成功>。中間休息了十三年。故屈指一算,我的長期投稿《金門季刊》,還真的是長達二十年近五十期的耕耘。 二十年的長期投稿,歷經數任的執行編輯:許乃蠡、許能麗、陳榮昌、翁御勛,感謝他們的寬容,得以讓我在這塊官方的藝文之土,自由地綻放著文學之花。尤其是許能麗大姐大,她以特殊的熱情,用緊迫釘人法,逼稿成篇、成書,培養出一批金門文史工作者,故被戲稱為「金門文藝之母」。 由《金門季刊》篇目,我看到了自己三十多年來金門書寫的濃縮版。民國78年68期<典型在夙昔>是《七鶴戲水的故鄉》一書的源頭;民國85年51期<浯江詩話-明詩選>,為《浯江詩話》一書的源頭;民國83年42期<紅瓦素櫺古厝美>,為《金門島居聲音》一書的源頭;民國103年114期<戰地歌舞-活躍於80年代的金門文化團>,為《當代(1949--2009)金門演藝的變遷》一書的源頭。 藝文馬拉松,洪春柳文學展,文友不僅賀我以花,也有賀我以詞者,特錄之。 林正三: 「言而能文傳久遠,採風先採金門風。才女撰述稱典論,情采風骨合雕龍。踏查訪談非虛構,今古掌故會心中。太武山上思兩岸,料羅灣裏炮聲空。蘅軍一語用一生,朱熹張亨來相逢。中和伴孫有餘力,浯江文藝不老松。海報特選大學照,留住蔥蒨情意濃。小我大我寫不盡,金城散步想從容。」 蔡發色: 「平生摯愛樂讀寫,繁花似錦多璀璨;驀然回首書成案,珠瑾流傳亮浯洲。」 歐譯璘: 「才女著作超等身,智能花開燦浯洲;香溢國際比金酒,功宏杏壇受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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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公路
縣政府日前辦理藍色公路行銷盤點座談會暨記者會,本人很榮幸受邀參加,並針對行銷管理專題演講,分享我對藍色公路的看法。我們都知道,金門早期因國共戰爭,在海域的控管及禁止各項海上遊憩活動下,雖然身處海島,金門人卻很多是不會游泳的,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直到戰地政務解除,海域開放,觀光業蓬勃發展,才有今日藍色公路的規劃與誕生,並由縣政府與旅遊業者共同開發與行銷,期能在疫情過後成為金門觀光旅遊發展的新契機。 金門縣永續發展在早期進行環境教育以及環境綠美化為建設基礎的前提思考下,保留了許多傳統的人文與歷史背景,也擁有較多的永續教育資源,且由於金門縣政府的努力推動,本縣在建設上擁有更多的整合期待,在傳統的社區與社會生活模式下,海洋永續環境為了更進一步做長遠的思考,透過藍色公路的推動,可讓遊客欣賞金門海岸奇景的同時,聽聽兩岸對峙時的軍事秘聞與體驗和平之可貴。 藍色公路的整合構思與規劃行動起自金門縣議會、縣政府及民間業者的倡議,為了開拓經營兩岸及離島周圍海域航線,完成金門大橋建設、小三通復航及大橋通車後的各項配套措施,並加強碼頭工程現代化、增加船泊席位及碼頭意象強化行銷之規劃,期望配合未來馬山港建港,擴大藍色公路的發展,結合兩岸和平交流,開拓金門觀光旅遊之特色與品牌,深化及添加旅遊新元素,提升吸引力,型塑金門多元旅遊的意象。 筆者根據自身的國內外旅遊及長期研究金門海岸地質的經驗,包括國內的澎湖海上環境探索水上活動、馬祖四鄉五島地質旅遊活動;國外考察經驗包括民國73年赴美、日科學教育考察,實地體驗美國夏威夷YKIKI海岸、舊金山灣海上旅遊行程;民國79年至紐、澳、新加坡特教考察時,發現新加坡聖陶沙島之環島高架鐵路海上觀光之創想;民國83年峇里島之海上旅遊活動;民國86年泰國芭達雅島海底船、拖曳傘之觀光活動及民國88年德、法、義、瑞水上活動,發掘金門藍色公路具有深厚的發展潛能等,希望可以提供政府及業界參考。 此次藍色公路遊程的座談會與記者會,已由縣政府與業者規劃並投入營運,可說是個好的開始,除了在遊程上結合金門大橋的特色路線外,尚規劃辦理隨船解說人員海上實地訓練課程,這更是提昇旅遊水準之最好方法。此外,為了能永續經營與發展特色,可以配合季節氣候推展不同的旅遊項目,結合金門西南海岸(挖花蛤、牽罟、衝浪、水上摩托車、獨木舟、帆船、遊艇……)、東北海岸(浮潛、海底船、軍事設施……)、西北海岸(蚵田、大陸風光及海岸巡禮……)、西海岸(已規劃進行結合金門大橋巡覽獅嶼、猛虎嶼、復興嶼和南山頭的地質),不同的沿海環境特色,輔導業者發展不同的旅遊行程,相信將是金門未來發展觀光之最好資源。 近年來,各界人士均期望金門成為和平特區、和平經貿特區、和平特別行政區、和平示範區……等,相信只要是建立在和平的基礎上,都是對兩岸交流融合,增進觀光經濟發展有很大的助益,尤其是藍色公路,我們期望兩岸政府本著共榮共存的原則,積極配合開拓藍色公路的範圍,讓藍色公路成為邁向和平的新里程碑。 為落實金門觀光政策,促進永續觀光發展,期能達到「生態、生產、生活」的「三生」皆贏的目標,讓遊客能享受海上觀光發展之成果,並加強海上環境之管理與監測,進行藍色公路觀光資源之開拓,創造高品質的觀光水準,融入海洋文化資源,加強推動海洋教育,實踐藍色公路的核心價值,以達成海洋永續觀光發展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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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吧新鮮人
因為疫情的緣故,許多人、許多產業都悶了好久,好不容易有了完全解封、回歸常態的盼頭。人要回過神來或許容易,但產業環境要立馬回春,還得有個過程。這樣的現象反映在求職市場、產業樣態,更反映在稀疏或熙攘的街頭人潮,總覺得凡事好像都少了那麼一股勁,有勁也沒處使。 和朋友閒談這種觀點,他笑了笑:「不要啥事都怪疫情。人要學會贏,也要懂得輸;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不過是回歸常態罷了。」,我欣賞他的豁達,但也知道對許多人而言,想辦法活下去才是眼前首要,雖然或許大環境下的朋友們處境未必糟到活不了,但再樂觀也得找條道走吧?「坐困愁城」只能把人坐死或愁死,心態再樂觀也無濟於事。說到這,朋友指了指大陸某地又「再」封城的新聞,「你就滿足吧,生命總會自己找到出口的!」。 經常有人說:「性格決定命運」,確實沒錯,同一位師傅用同一種教材教出來的徒弟,通常發展及成就南轅北轍。於是乎我們可以理解,在定了性的「性格」之前,應該還有思想、行動與習慣。近代心理學之父、美國心理學家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就曾說過:「思想(態度)決定行動,行動決定習慣,習慣決定性格,(最後才是)性格決定命運」。我們用什麼樣的思想和態度面對人生,就決定了最後的結果與命運。這樣的說法乍聽有理,卻又透著點玄幻,但如果舉個例子:你認為「因為相信廣告而減肥」,還是「為了年幼孩子而減肥」的減肥效果哪一個好些?答案幾乎是毋庸置疑。現實生活中,還真的有患有「脂肪肝」的兒子為了拯救病情惡化的父親,下定決心開啟減肥計畫,最後竟在三個月內減下了三十公斤,成功甩掉脂肪肝,並捐肝給爸爸,最後手術成功,兒子也因為瘦身有成,變得比以前更健康,皆大歡喜的結局。這樣的例子,我們可以理解為,「雖然堅持到底未必勝利,但放棄就等同放棄希望」,而且如果行動的出發點是因為熱愛與使命感,更能強化堅持的合理性。這就讓我想起了新鮮人初探職場的情景。 任誰都一樣,總是希望找到一個符合志趣與專業,薪資優渥或至少優於同儕的工作;至少在社會地位上、家人朋友前,拿得出手,爭點面子。從以上這段話至少可以分析出兩個心理情境:一是符合自己所愛且力所能及,二是周遭環境給予支持的動力。找工作真能如此順遂自然最好,但現實通常會比較殘酷。比如說某新聞系畢業生心儀某新創媒體,準備了豐富且精彩的簡歷資料投件,並順利的通過文件審查、線上面試、專題實作階段,但就在實體面試之前通知你,「公司現在有更理想的求職者,但鑑於你優秀的實力,可否接受『特約』職缺,工作要求及薪資標準是……」。想當然爾,這是要求同樣產出,收獲幾乎打對折的情景。當然,為了強化說服力,他還加上「如果之後晉升『資深特約』,薪資標準是……(幾乎等同正職)」。對求職者而言,兼職仍有半薪已經是不錯了,但對企業主而言,相同的產出,卻只要給一半酬勞,賺大發了;不得不說,現在求職者絕對不笨,但顯然企業主更加的聰明。 我不贊成年輕人應該「把吃苦當作吃補」,卻認同:「熱愛是一切的動力,專心把自己變強,未來才能過得更好。」,加油吧!新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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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兒時──幫長者寫信
前金門大學陳益源院長,指導過我的懷舊作品後,想看看我以前寫過或回過的「番批」,我慚愧的回以:「都已經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而且我搬了多次家,即使是惜物如金,番批也早已不知去向。」他直說這些信件太寶貴了,是很重要的文化資產,無論是對金門人或是對一個家族來說,其重要性都是無可取代的。 這讓我回想起讀小學四、五年級時,為長者寫信的往事。本文先敘說一件金嶝之間的書信往返。 民國三十八年,住在大嶝北門的蔡臨先生,被徵召去駕駛機帆船,滿載共軍來攻打古寧頭,後因軍事失敗,人船都被迫留在金門,後來他選擇居留下來,還娶了金門媳婦。但因他在大嶝已完婚,而且還育有一名女孩,平居之日,很難隱藏思念妻女之情,時常要透過家書往返來紓壓,叔祖剛開始是請誰代筆的,我不知道,只是他中晚年的家書,幾乎都是我代寫的。 多年前,蔡先生在夏興去世,那時小三通已可往來,而他的元配已過世,當年襁褓中的女兒得知此噩耗,火速帶著子女、女婿、媳婦和內外孫,一二十人專程來金門送葬。那天,我碰巧回夏興宏達商店價購遠近馳名的炒泡麵,聽到內桌傳來熱鬧的交談聲,就問老闆都坐些什麼客人,他告知是從大嶝過來送葬的,之前我已知叔祖過世,他們應該是來送他最後一程的。 當下,我立即擱下打包的泡麵,快步走到內桌,先問他們是否從大嶝來的,眾人答是,我迫不及待的問:「請問這裡面,哪位是蔡白菜小姐?」只見那位看上去較年長的女士站了起來:「蔡白菜是我,您怎麼認識我,我並不認識您啊?」我說:「當年你爸的信,很多是我代筆的,而開頭都寫著『白菜女兒』。」這下輪到她驚愕不已了,只見她慢條斯理、語帶憂傷地說:「我爸不識字,原來當年的信都是您幫忙的。」接著她說:「您的信寫得真好,每一封我都小心地保留著,有空就拿出來看,真是謝謝您啊!」 其父是村子裡的長輩,論輩份,我該叫她一聲叔祖,他是一位和善可親的長者,年紀都已一大把了,還在金湖鎮公所清潔隊工作,他有一個習慣,在每天的例行工作忙完後,都選擇在湖前公車站候車,那時我還不會開車,常騎著機車回夏興,原本我大可以從經公園路或塔后回去,但我總選擇從湖前繞道回去,其原因就是希望能碰到叔祖,順道載他一程,每當我遠遠的看到他望車欲穿的焦急身影,我就小心翼翼的把車停下來,取下安全帽,告知我是誰,問他願不願意搭我便車,他一看是我,就說:「你這個乖孫,時常要坐你的車,真歹勢」,待我遞上安全帽,他就心滿意足地跟著我回家。 叔祖是一位沉默寡言、害羞內向的長者,日常行事,幾乎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他想讓忙碌的工作,沖淡對大嶝兒孫的思念,而他最終得享百歲嵩壽,我想是拜不與人爭、澹泊明志、豁達樂觀所賜。記得他告別式那天,有許多瓊林蔡氏長輩,趕來送他最後一程,後來我聽說大嶝北門蔡姓人家,很多都是金門瓊林遷居過去的。至此,我更相信「金嶝一家親」能叫得那麼響,不是沒有原因的! 之前,我寫過一篇「金嶝親橋一線牽」,今天這一篇拙作,應可視為金嶝親情外一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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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友之間
謝孝德教授的兒子也曾來金門當兵,有一次他來金探視,並與師大同班的蔡繼堯師見面,二師晚餐後微醺,齊來找我泡茶。在我畫室茶餘,意猶未盡,我拿出一瓶陳高,一一禮敬二老數巡,二師興起酒拳,我持瓶監酒。後來,蔡師輸拳我代喝,謝師輸拳我也代喝,結果我喝了大半瓶,師友三人盡興而歡。 「道法自然,景慕金門」李轂摩82書畫展,刻正展於文化局。當天開幕式,我加入許銘豐大師的「金門傳統音樂團」,獻唱一曲南管《直入花園》以慶賀李大師展出的盛況。《直入花園》是我在「金門樂府」學會的第一首南管曲,由銘豐老弟,師友傳授我十多年的成果,自認是唱得較夠管韻的一曲。《直入花園》我也曾在台北「台灣音樂館」、龜山「台北監獄」登台演唱過。 轂摩大師來金門當過兵,他兩個兒子也來金門當過兵,就在他來金探視兒子時,蔡爾誠先生帶來我家泡茶,因此認識了大師,當時他在台灣就已經很知名,我曾在台北「歷史博物館」國家畫廊看過他的書畫展,甚是仰慕。李轂摩是台灣鄉土風格的書畫大師,不是美術學院出身的畫家,憑自身的藝術天賦,拜師學畫,詩書畫自修精進,從牧童到大師,把一生在農村田野風土的生活經驗,寫入他的創作,拙樸自然,天真流露,簡約彌珍,自創一己的風格。 李大師與金門的淵源很深,金門有他的知交林芳旋將軍,收藏李大師的書畫作品百來幅;這幾年每逢過年都要寄作品給好友翁克強,他也珍藏十來幅李大師的作品。幾年前我們去台中市參加「金門同鄉會」的集會,午宴後我便與老盛、克兄三人,相約拜訪李大師,受到熱情款待,先在日本料理店,與他老友林源朗老縣長,共進豐盛晚宴。夜入草屯李大師家,飲茶談藝,受益良多,三人並夜宿「不二齋」。 幾年前,轂摩大師帶一團南投縣畫家訪金,由林主委接待,晚宴邀我陪酒。席間我認出蓄大鬍子的塗樹根油畫大師,當年我在台北考美術系,為加強術科考分,我從木柵坐公車到板橋,途中經中和看到一間畫室,隨即下車,進去學素描、水彩,就是塗大師教我的。因為他的名字很鄉土,所以我永遠記得;去沒幾次,他當然不記得我。我多敬他一杯,並送他一本我的彩墨畫冊,他萬沒想到,金門還有他這樣一個短暫的學生,也在教美術了。 這次李大師金門展,帶來的團隊中,有我師大同班的姚淑芬同學,任教授之外,她還任南投縣美術學會理事長等職。在學時,我驚艷她的水彩畫,一堆綠色竟然可以畫出多層次的色調,我私淑之,偷偷學她。李大師最近才知道我倆是同學,所以帶她來金看我。我與李轂摩大師之交多年,也多次參加大陸的書畫交流而相遇,他謙謹儒雅,可敬之為師,而以師友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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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樹清要怎麼回家
十月中,秋意來了,北台灣天氣微涼,一切愜意。一年之中,我最擔心秋老虎,它常常偽裝在盛夏與初秋之際,假裝一切安適,再忽然一個反轉,給我乾燥溫度,並且爬上肩頸,餘威夾帶暑意,以突起的高溫、乾燥,燒起臟腑的火。我每每身受其害,四肢、五臟,常常感到深秋的不懷好意。 今年的秋老虎溫柔多了。很可能年事漸高,禁不起燥火折騰,外出時該帶的傘跟小外套沒有少帶,老虎變成小貓了,喵喵不似怒吼,何況今年秋天,疫情好轉以後,報復性聚會頻繁,尤其陳妙玲為楊樹清慶生,於新莊喜月餐廳慶生,感受最深。 新莊雖於雙北,但搭乘捷運或公車都嫌偏遠,一年前王婷曾於此處設宴,為了楊樹清說,「喜月的烤鴨好吃。」一年後妙玲設宴,原因有二,一個是楊樹清六十大壽,不好勞煩壽星奔波,其二是楊樹清鬆散慣了,設宴無論新店或者雙北,他揹著大背包出門,一招手,搭上小黃,而在顛峰期間,往返都得五六百,而且還未必準時。 十月初,古月姊設宴北市富順樓,也與烤鴨有關,古月說,「樹清愛吃烤鴨,就這麼定了吧。」席宴六點,左等右等,不見主賓,牧羊女撥了電話,回頭跟我們說,「樹清剛剛搭上計程車……」新莊距離光復南路,距離多遠難以釐清,大夥紛紛猜測,「這樣車資總得五百、六百吧?」 邀宴楊樹清除了圖熱鬧,也有點幫他節省飯資的概念,可是來回計程車資一千來塊,我不禁腦裡換算,可以買二十個池上便當哪,來吃一趟古月宴,等於花掉平常人幾天餐費,所以邀宴楊樹清,到底是荼毒還是款待,沒有人說得清楚。而且每回一坐下來,可能是張姿慧或者蔡能寶,或是中國時報副刊主編盧美杏,總會提供交通建議,「你就搭計程車到新莊捷運站,再轉乘捷運就好了……。」 住新莊,地點偏遠是事實,但做大事者不拘小節,也被樹清在赴宴一節上實踐,六點的約不知何事耽誤,到了六點才出門,走到大街,手一招小黃即來,倒沒忘記他那只不知道裝了多少東西的單肩大背包。聚會新莊,便顯得格外體貼,在樹清壽宴上,他、王婷以及住得最遠的楊樹森到得最早,妙玲帶女兒一起來,翁翁贈酒、牧羊女帶蛋糕,我只奉上一根雪茄,以及十一月中旬金門聚會。 如果我可以幫楊樹清許第三個心願,那必定是,「樹清兄,希望你學會搭乘公車與捷運……」我還沒想完,洪玉芬已經說,再來的下午茶她做東,王婷則說下一回見,送樹清一個中型雙肩背包。因為也不能太大,出門赴宴,又不是離家出走。 餐後往咖啡廳走、下午茶後各自回家,我們都安分地搭乘大眾運輸系統,我們想像,楊樹清應該走路回家吧?十分鐘或者二十分鐘路程,對一般人都是必需的運動,何況就在他的地盤上。 秋意淡了,微微雨絲灑落新莊街道,天色暗得特別快。我們留下楊樹清,一夥人閃入地底捷運,這一回,終於沒有人討論,楊樹清要怎麼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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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踐之約.懷恩師
大前年夏天,通過面試,我又重新有了學生的身分,拾起書包,懷著興奮又有點緊張的心情,緩步穿過久違的世新大學大門隧道,進入已經離開四十年的校園,看到大部份的建築已非昔日樣貌,感覺似乎陌生又親切。費了一番工夫才找到入學通知單上指示的「中國文學系.碩博班戲曲名家名作」上課教室,從玻璃窗望內看,教室座位幾乎滿位了,心裡嘀咕想,一般碩博班怎會有這麼多人選修呢?一位白髮皤皤的老先生拿著麥克風,斜靠著講台,已開始上課了,第一堂課我就遲到,從前門走進去,先向老教授彎腰鞠躬,表示歉意,他充滿慈祥的臉對我點點頭,我趕緊找到前排一個空位坐下,迅速拿出筆記本,急忙要把黑板上的講義抄下來,他突然停下來,對我說,不用抄了,上面這些課本講義都有,讓我好生慚愧,再看看許多約莫比我女兒年紀小的同學,突然耳朵有點熱起來。 課程選修前,我與中文系畢業多年的女兒中琳討論,她認為曾永義教授的課,應該非常適合我,原本我有點猶豫,雖然文學是我的愛好,唯獨戲曲這領域非常陌生,於是懷著尋幽探勝的心情勾選了這門課,女兒對我神秘一笑說:「老爸你會挖到大寶礦的」,國寶級的曾永義教授,被譽為戲曲泰斗。他是中研院院士,是以戲曲專業當選中研院士的第一人,可說是整個戲曲界的領袖、一代宗師。能在他門下聆聽受教,三生有幸。 曾師對中國古典戲劇及俗文學的研究投注畢生精力,作出極大的貢獻;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所收藏俗文學資料達一萬多種之多,這是台灣任何圖書館所沒有的。這些資料是當年劉半農先生作「宋元俗字譜」收集的,半農先生利用這批材料整理了民間俗字,而文學方面的研究,似乎無人接手非常可惜。於是這項具非凡的歷史任務落在曾師肩上,他成立工作小組,費了好幾年的功夫心血,終於將這批寶貴的資料,完成分類整理與編目的工作,同時有若干討論俗文學專著發表,成績斐然,也給研究民間文學者極大的方便,影響深遠。 課堂上曾師非常隨和,同學們可以隨問隨答,飽學如曾師的深藏就像大江大河之水,飲之不盡取之不竭,對初探戲曲門道的我,每堂課既驚奇又敬仰,從 俗字、俗文學、戲劇到古典文學,進入這個領域猶如草原奔馬馳騁,無可遏止,心靈充滿追逐的快意和滿足。 俗文學不俗,我們的文學兩千年來原是「雅」「俗」兩大主流並進,「雅」是屬於有修養的知識者所專有,「俗」則自由生長於民間,而「雅」又孕育於「俗」,如詩詞戲劇小說皆是先有民間的自由形式,廣泛流傳後,漸被有修養的知識者接受,並經過他們的認定而成清品,即今所謂的古典文學作品。試看流行至今的「白蛇傳」、「梁山伯與祝英台」等皆是雅俗共賞,其價值不亞於「全唐詩」或「樂府詩集」。 曾師為人豪邁堅毅,據說飲酒亦如此風格,他知我來自金門,課餘時間,我向他稟告介紹金門高粱酒的獨特風味和金門的製酒歷史,並相約他日到金門一遊,曾師慨然應允。我心喜不自禁,並有意安排他到文化局和金門大學與鄉親談談金門傳統戲劇(曲),為金門俗文學開扇門,這將是一個美好故事的開始。然事與願違,不料老教授突然住院,我們後段的課由他的得意門生,國光劇團藝術總監王安祈代課。在期待中曾師一直沒回學校上課,因疫情所困,同學們也無法去探視他,大家只能在心中或傳訊的連繫上為他老人家祈福早日康復。 今年十月十日上午曾師不敵病魔折騰,撒手人寰,終於放下他一生為中國戲曲和文學重整的劇本,一代宗師的告別,讓兩岸甚至是全球的戲曲學術界萬分不捨,曾師與我的金門行之約,只能到另一個時空去履行了。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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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見過這洋樓
讀了家鄉修復洋樓工程的報導,由於一時對王金城洋樓名稱的陌生只是瀏覽而過沒多加留意。同時間,國內幾家大報也報導這新聞,無意中瞥見洋樓正面山牆有「中華民國」四個字,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棟我認識多年的樓房。記得第一次造訪,已是上世紀的事了,對於后宅與浦邊兩個村落幾乎發展到合在一起,村中閩南大厝林立間雜著不少洋樓,印象極為深刻。尤其,見到這棟山牆裝飾著「中華民國」四個大字的洋樓,心中油然而生發出一聲:多麼愛國的屋主,還沒見過如此裝扮自己住家的。但對於樓房毀壞、院子長滿野草,感到可惜。後來又造訪村莊數次,記憶深刻的,一回為尋找寫生題材無意中驀然回首,不期而遇后宅那座兩眼鼓鼓突出的石獅爺。 家鄉王金城洋樓是鄉親早年下南洋發展致富匯錢來興建的,這次由有關單位出資修復具有相當意義。故鄉建築主體主要以閩南大厝為主,現修復中西合璧的洋樓,讓這一時期鄉親出洋奮鬥所建的洋樓建築可以保留下來,可呈現多種建築樣貌。據內政部金門民居的介紹,家鄉的洋樓依前廊的不同樣式有:五腳氣洋樓(騎樓式)、三疊壽洋樓(兩側突出中間往內縮)及出龜洋樓等三種。而王金城洋樓是屬於出龜式的,也就是其一樓正面中間是往外突出的,這種建築風格與童年常經過的魁星樓旁陳詩吟洋樓頗類似。為什麼說是中西合璧?依我粗淺的觀察,這些洋樓的立面大都為西式的元素,像柱子、欄杆、階梯扶手等,還有柱頭、窗台的花草裝飾。另一方面,頂樓屋頂大都採中式木材樑柱結構,屋頂覆蓋中式屋瓦;若有庭院花園,一定是以中式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假山等來呈現。若周遭增添護龍或其他建物,也以中式建構為多。王金城洋樓山牆中間有一圓形開孔的裝飾,其中「中華民國」四字則以泥塑完成的,山頭牆面及柱子上有中西各式花草走獸及人物。一樓牆面貼有陶瓷花磚,磚上是一些吉祥的圖案,可能是當時的一種流行,這種花磚早年我曾在老家隔鄰馮姓大厝的「塌受」見過。 新聞上說,將來這洋樓修復後做為民宿可以促進觀光產業,使后宅成為東方聖托里尼。聖托里尼是希臘愛琴海的一個小島,這裡擁有希臘特色的藍頂白牆建築群,充滿浪漫夢幻的氛圍。不過,我的看法,近在咫尺僅有一水之隔與家鄉有相似背景的鼓浪嶼頗值得參考。鼓浪嶼雖是彈丸小島,面積不及兩平方公里,但五口通商後就與外來文化有著頻繁接觸。約與后宅蓋王金城洋樓的同一時期,往南洋發展的大批華僑也回到島上建屋置產,造成一股建築風潮。一時,使得小島上矗立著不計其數中西合璧的別墅洋房。返回的殷實商人經濟能力雄厚,買鋼琴,學習鋼琴成了一種潮流,空氣中瀰漫一股音樂風,家家戶戶普遍擁有鋼琴,因此,有「鋼琴之島」的稱呼,如此,音樂長期潛移默化影響著島民。後來,這些建築有些改成民宿、咖啡屋、展覽館等,每年吸引各地為數眾多的旅客。 回想小時候,離住家不遠的「茶桌仔」常有好友四五人,有雙手握響板主唱者,有拉二胡的,有撥阮或三弦的,有吹洞簫的,就這樣「伊呀!伊呀!」就唱了起來,一幅難忘的美麗畫面!但這種場景已消失久矣,不復存在了。鼓浪嶼居民除了玩中式樂器也玩西式的,在民宿,有人彈鋼琴、有吹薩克斯風、有拉小提琴,形成一個小小樂團。在海邊的一處面向大海的屋舍幾位好友,偶而就聚會彈吉他、吹薩克斯風、拉小提琴、彈手風琴;快樂不但感染自己也感染海邊旅遊的人群。當音樂融入生活,成了生活的一部分,音樂才真正發揮了功能。 王金城洋樓的修復屬硬體的建設,文藝音樂的培養是軟體的充實,而兩者豐富著居民生活,也讓遊客近悅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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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一覺馬祖夢
馬祖是我的傷心地,午夜夢迴,對於那段風雨歲月、磳蹬人生,不堪回首。因此,我對於馬祖有愛有恨,以至於分不清到底是愛還是恨。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我在基隆的韋昌嶺搭船赴馬祖,海上風高浪大,碰到仁武新訓中心出來的新兵,直嚷:「歡樂滿仁武。」這時我實齡三十二歲八個月,正到馬祖的征途之中。我六月入伍到新竹頂埔受訓兩個月,之後再到土城的二級保養班受訓三個月。 我去馬祖當兵之時,兒子出生已經兩個月了,在基隆候船的時候,妻子常抱著小孩,從北投搭車到韋昌嶺給我看。兒子如今已經四十歲了。這一段日子是我人生最艱困的時期,我那時傻呼呼的,沒有想到:「萬一死在馬祖怎麼辦?」 回想接到兵單,我才剛結婚半年,想辦法去考研究所延役,學校的辦事人員還熟識,跟我說:「國防部來了公文,說這幾個人不能錄取。」我因幫同學陳情,列入了黑名單,別人可以不當,這幾個人一定要入伍。 我到土城的二保班,抽籤抽到馬祖。我覺得這個事情有貓膩,幾十年來我一直想不透。因為陳情的人都到外島。同鄉呂黃居君,西村人。他常假日幫我站衛兵,好讓我可以回家看妻小;還說要跟我換籤,代我到馬祖。他這一份心意,讓我感念至今。 我分發到馬祖馬港的船舶連,剛好在建二樓的調度室,我這個新兵理所當然地要去構工。我在樓下工作,突然從二樓飛出一根圓柱子,正擊中我的左脅,我想這一下慘了,趕緊請輔導長帶我去照X光,幸好肋骨沒斷。 我是新兵,還不能出營區,同鄉董君(佚名),住中壢,幫我買了一罐鐵牛運功散,幾十年來沒有異狀,真是功德無量。我到船舶連報到,連長陳冶東在台灣休假,我調到馬祖日報的時候,他還沒有回來。 我背了一個黃埔大背包,到後指部接受政戰部主任的召見,他想看我是何方神聖?總不能讓我外調而一問三不知。這一年元旦,同鄉尉官董仲森君,邀集了金門在馬祖當兵的鄉親,在雲台山的馬防部聚會,一共有二十來人,連北竿碧山頂上大炮連的人都到了。 他說:「金門人要照顧金門人。」這體現了他薪火相傳、善的循環的心意。那時他只有二十多歲,英挺帥氣,我至今印象深刻,一直想跟他當面道謝。後來經過打聽,他不幸已英年早逝,令人扼腕。那次聚會,可能沒有留下照片,不過影像一直留在我的腦海中。 我如果不外調馬祖日報,就要不論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到東西莒、高登、亮島與大坵去補給,有沒有命回來還不知道。因此,外調改變了我的命運,這不得不歸功與感謝單聯順、粘振友與明強諸位先進幕後的協力幫助。 楊樹清君常說:「苦難是文學的養分。」我沒有他這份才情,不敢說。不過如寒天飲水,冷暖自知。馬祖魂牽夢繫,已成為我靈魂的一部份,苦悶的象徵,自然不能忘情。 我當初對馬祖的印象:鳥不生蛋、龜不上岸,是一個窮荒之地,不毛之島。可是物換星移,回首四十年過去了,我這個「最後的蔣軍」江湖老,於今情怯馬祖。最近問一些鄰居、朋友,他們都說馬祖比金門好玩,風景多樣且有地中海的味道。有人還想組團再去旅遊,讓我的心頭很不是滋味。 馬祖三天兩夜,團費一萬多元,不肯降價。我的鄰居今年六月到過金門,同樣三天兩夜,團費2999元。我不好意思問她:「金門到底好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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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是一場拔河
學校宿舍一住就是三十五年,時間的積累,加上物質的積累,還有,情感的積累。三種積累交織下,退休了,要搬家,積累成沉重不堪的身心負荷! 搬一次家,是數不盡理性和感性拔河的過程和結果。理性說丟,感性說留,我的搬家就這樣在兩者之間拉扯了好幾個月。 對曾擁有數萬冊書籍的我,搬起家來,大小書本,成了最棘手的難題和重頭戲。妻早已下了通牒,只准許我帶一千冊左右的書本進駐新房子。這是理性的底線,接下來,就看我的感性如何接招、回應了。 每一本書,都是我親手用心花錢買來的,所以啊,都是我的心肝寶貝,哪捨得輕易割愛或拋棄?我與每一本書,多年來,都編織出綿密的情感和友誼。要和心愛的書本道別,是我今生最艱難最挑戰的決定之一。 還好,理性告訴我,將自己小愛化成大愛。好書藏私獨享,不如與眾人分享。「捐出去吧!」是內心掙扎許久後做出的最後抉擇。母校文大圖書館是首選。幸運的是,請採編組同仁來鑑定後,大部分的書都可以找到新家。這下我終於放下心上一塊巨石。成千上萬的書,得以歸宿圖書館,未來可以造福更多的閱書人,心底直呼自己做了件好事。 從小就養成愛物惜物的我,每件物品,一用就是到不堪或破損。每件日久生情的物品,總要費盡苦思,才在百般不捨的情境下拋棄。許多物品,都生出記憶、都長滿故事。譬如,那堆積如山的相簿,張張相片都珍藏著過往深沉厚重的美好,哪捨得輕易丟掉。搬一次家,豈僅是空間的移轉,從舊屋搬到新房,物品所蘊含時間所留下的記憶和情感,才是搬家最沉重、最難搬動的物品呀。 許多衣物和家俱,也都要走完惜物三部曲,才會求個心安理得。第一步是精挑細選出最有用的保留下來。第二步是堪用的物件,自己不再使用,費點心思和時間,餽贈喜愛的親友,或捐做慈善。最後一步才是放心丟棄了。 這極可能是我今生最後一次的大搬家了,審慎到近乎綁手綁腳的窘狀,自不在話下。此次搬家正是我重新檢視人生的大好時機,人與物的關係,肯定要開啟一頁新的思維。見物心喜、見喜就買年輕狂妄的心態,在老去的路上,可能要拋棄了,不能踏入新家。 藉搬家,許多有形的物體,深思熟慮後,要減少、捨棄。許多無形的意念和態度,更可藉搬家,一併檢討、出新。一生在人與物之間對話,我總覺得,這層關係老來能簡化、淡化,會更健康、更舒服。 搬家告訴我,老化的過程是減法,身外之物,一件件脫去、離棄,讓生命回歸最根本、最原來的樣貌就是了。 此次搬家,是理性與感性的拔河,是舊思想與新思想的拔河,也是眷戀過去歲月與憧憬未來生活的拔河。雙方互相拉扯多時的結果,拉出更健康幸福的人生,搬家經歷數月的點滴苦頭總算是值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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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一本書的編輯旅程
從炙熱無比的夏天,到秋風揚起的季節,這段期間,心裡始終縈繞著「島嶼漫步專書出版案」,一股與時間追逐的壓力如影隨形。在執行過程中,幾度因繁瑣的往來作業萌生厭煩與倦怠,但一想到當初懷抱滿腔熱情承接此案時的心情,以及那麼多人的協助鼓舞,還是極力調整情緒,一一克服每個環節。 回想這幾個月來,從最初的撰寫出版計畫書,回金門簡報、到行政院議價,再到編輯契約書、繳交工作執行計畫書,及應對各個階段審核,公文往來等行政事項所經歷的種種,猶如闖關似地,時至今日,彷彿還能感受到每回成功達陣的喜悅之情。 完成所有前置作業後,再來就是進入編輯工作及影片拍攝所要面對的細節及身負的重責了,當然,這又是另一種不同的投入與考驗了。 為了編輯《島嶼時光》及拍攝宣傳影片,所付出的心力及精神,期間的心情起伏,實難以用筆墨形容。終於隨著日子一天天推進,眼見這兩個作品已漸趨成形,那些閉關趕工的日夜,那些焦慮難安的思緒,那些與作者、攝影師及編輯團隊來回確認的聯繫,那些在咖啡館或速食店陪同編導一起剪片討論,直至趕赴捷運末班車的疲憊身影,早已消逝不見了。 近兩年多來,人們的生活始終被新冠疫情箝制著,這場突如其來的病毒如鬼魅般的緊緊跟隨,它牽動著人們惶惶不安的心,讓每個人出門都得戴上口罩,時不時就要來個快篩,更改變了許多人的境遇,重挫了無數產業……就觀光業來說,在疫情高原期限制性旅遊的規範下,許多相關產業坐困愁城一片慘淡,幸虧熬過了一段時日,疫情總算稍稍和緩,旅遊人潮才得以漸漸回溫。 為了讓更多人看到金門馬祖獨特的離島風情,有感於作家敏銳的觀察力及豐沛的情感,「行政院金馬聯合服務中心」特別徵集二十三位金馬在地作家,以各自生長的家鄉為延伸,撰寫一篇關於人文地景的散文,結合文化觀光,以喚起更多的注目,進而吸引讀者到金馬一遊,因而有了「島嶼漫步專書出版案」及「影片製作」之計畫。 身為編輯及文字工作者,心中總懷有一點社會使命,希望有此機會能為自己的故鄉盡一點微薄之力,讓更多人以不同的角度走讀金門、欣賞金門、領略金門之美,加上年少有過一段美好的跟拍經歷,對影片拍攝仍潛藏著一絲夢想,於是,儘管知道預算及時間是一項極大挑戰,但一股豪情壯志還是油然而升,便開始準備相關事項,最終順利承作。 一本書及一支影片的完成,都需要結合眾人之力,絕非一人之力可及。在此,我要非常感謝金馬聯合服務中心執行長翁明志及參議范燕燕有此遠見及認同,持續支持金馬兩地文學書籍出版,感謝科長張俊堯不厭其煩一路嚴謹地指導及協助我最不擅長的行政事務,更要感謝參與此次書寫計畫的二十三位作家及三位攝影師的鼎力支持,及編導林智杰的影片攝製及剪輯,感謝作家陳長慶、陳長柏、劉枝蓮撥冗入鏡,以及從臺北特地趕回金門的作家牧羊女及洪玉芬的友情演出,最後感謝編輯團隊翁翁大哥精美的圖文設計以及謝謝陳妙玲細心謹慎的校對。 編輯本就是瑣碎磨人的工作,再加上與公務部門合作,無可避免的要受行政規範的限制,可想而知,從無到有一路走來的不易,但因為有這麼多人協助,《島嶼時光》這本書及影片才得以順利完成。此刻,我的心情,有如風雨過後,一抹迎面撒下的陽光,對著你溫暖昭告,一切都如釋重負了。 《島嶼時光》是一本非常好看的書,帶著它一起前往金門馬祖旅行吧!我深信一定會有不同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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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客不會告訴你戰爭的殘酷本質
七十三年前的十月二十五日是金門古寧頭戰役的啟戰日。古寧頭戰役怵目驚心的景況,揭示了戰爭殘酷的本質,如今已日漸被世人所淡忘。 民國三十八年底,中共挾席捲大陸的餘威,積極備戰,計畫攻打金門,遂於該年十月二十五日凌晨發動了震驚中外的「金門戰役」,我們稱之為「金門保衛戰」或「古寧頭戰役」。當時,國共兩軍肉搏拚戰三晝夜,雙方傷亡慘重,橫屍遍野,無辜的生命淪為烽火下的冤魂。根據國軍戰史稱,國軍陣亡1267人,傷1982人,共3249人;另,國防部史政處編印的「金門保衛戰」(64年版),對擄獲敵軍統計,人數是7059人,按陸方可靠資料顯示,共軍登陸金門人數11135人計,扣除被俘人數,則陣亡者約為4000人。也就是說,傷者除外,雙方合計有五千餘個家庭遭逢喪親之痛。 蔡英文執政的六年多來,兩岸「九二共識」的交流基礎橫遭破壞,台灣主事者在文化、教育「去中國化」及國族認同上的分離思維,「拉美、友日、抗中」政策導向等錯誤作為,讓雙方關係急轉直下;加上美國川普、拜登兩朝「以台制中」政策推波助瀾,一再撥弄,並加碼對台軍售,居心惡毒。導致大陸方面對解決台灣問題萌生急迫感;尤其是,裴洛西訪台之後,對岸近期頻頻做出有針對性的軍演,飛彈穿越台灣上空,軍機屢屢越過中線擾台,稍有不慎而擦槍走火,兩岸軍事衝突有一觸即發的危機。 執政者必須言行一致才能取信於人。蔡英文過去幾年受訪時曾多次提到,願意與北京「坐下來談」。尤其是,今年國慶講話,蔡還呼籲北京當局,「兵戎相見絕對不是兩岸的選項」;但隔沒幾天,卻在「世界民主運動全球大會」開幕致詞時說「台灣面對中國不斷的文攻武嚇,但我們絕不會因此而動搖,因台灣很珍惜民主,人民將持續努力對抗意圖動搖民主的勢力。」顯見,蔡的心口不一是造成目前兩岸欠缺互信的原因之一。可以預見,當「辣台妹」的「對抗路線」越來越辛辣,大陸又說「台獨是一條死路」,雙方把話愈說愈死,交流的基礎愈薄弱,彼此失去了迴旋空間,兩岸戰爭陰影將愈來愈逼近,受害的是兩岸人民。 蔡英文今年的國慶演說告訴國人「守土衛國,你我同行」。但是,政客不會告訴你,兩岸一旦開戰,除了軍民死傷之外,所有人民生命、財產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將化為烏有的殘酷事實。俄烏戰爭可以給台灣作為借鏡;戰爭帶來雙方軍民大量傷亡之外,參閱聯合國難民署的資料指出,俄烏戰爭開打,從今年二月二十四日至十月十一日的統計,共有767萬1584名烏克蘭難民離開國境;如果加上沒登記到及尚未離開烏國境內的難民,估計可能有1200萬以上的難民。據外媒報導,美國有意將台灣武裝成巨大的軍火庫,作為對抗中共的前哨;而大陸真要動武,戰場必然直指台灣本島。海峽發生戰爭,台灣一旦不保,那些挑起戰爭的首惡政客已有逃生管道,而台灣大量的難民,可能只有漂流海上的份了。 目前兩岸緊張關係與日俱增,已瀕臨翻臉之境。而民進黨「抗中保台」的牌打過頭、也衝過頭;「九合一選舉」開跑,不過是地方性縣市、鄉鎮、村里長及民意代表層級的選舉,也要搞「抗中保台」的戲碼刺激選情,操作「戰爭牌」。客觀地說,台灣自保之道應該是如何「避戰」;而要避戰,就是不能再往台獨的「死胡同」裡鑽;唯有站在中華民族的立足點上,從兩岸政策上改弦更張,營造出一個兩岸和平發展的環境與氛圍;否則,兩岸大動干戈,將是中國人自相殘殺的民族悲劇,而搧風點火的人卻在一旁偷笑。 對蔡政府來說,眼前有一個向對岸表示善意的機會;那就是小三通復航問題。政府若能盡快同意重啟小三通,讓民間交流恢復舊觀,相信可以舒緩目前台海的緊張情勢,從而增進彼此互信交流,化干戈為玉帛,讓雙方朝向和平發展之路,這才是兩岸人民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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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對於時間、對於人、對於土地,我的記憶力是十分貧弱的。幸運的是,我自小從身邊的親戚長輩聽來的許許多多故事,把這些記憶串在一起,形成我生命中最堅實的存在。 在我僅有的一點點記憶中,我曾經跟我的曾祖母睡在四合院的左廂房一段時光。曾祖母有沒有跟我說過故事我已經沒有印象,那時我才三四歲,但我相信是有的,因為後來曾祖母過世後,我就睡在祖母房間,總是會央求祖母講故事,猜想是先前的經驗造成的。在極為淡薄的記憶中,曾祖母常差遣我去街上幫她買芝麻球,再將芝麻球分我一半吃,至今我對芝麻球的愛好習慣就是那時養成的。 祖母喜歡講新加坡的故事。她的童年和少女時代多在新加坡度過,她講在新加坡養父家吃過的糖果和餅乾是如何美味,也描述她小時候家裡客廳裡軟綿綿的椅子,一坐屁股就會陷下去。在1960年代的金門鄉下,誰也沒見過沙發,或是那五彩繽紛的糖果和那些帶著奶香、麥香的餅乾,所以祖母的故事總是令人神往。 在眾多的故事中,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老虎的故事,祖母說在新加坡和馬來西亞交界的山區有很多老虎,她說了許多老虎的故事,有些好笑令人捧腹,有些驚險離奇令人冒汗,有些聽了則是讓人覺得心情會為之糾結。 母親在灶腳燒柴煮飯,也會講故事給我聽,她說外公外婆曲折的時代命運故事,也說姨婆流離顛沛的家庭悲歡故事,其中也摻雜著她自己的少女夢想故事。大鼎冒出煮飯的鍋巴香氣,她拿一塊鍋巴給我吃,同時述說著生活的勞苦無奈。 祖父不曾跟我講故事,但祖父常帶著我參加各種廟會醮慶宗族祭祀,大清早到村頭村尾和其他老人們泡茶聊天也帶著我,老人們開講村里的大小事,我則在一旁吃著茶點,間或聽聽村莊的歷史和人物故事。 單打雙停的時光,我的多數晚間時光都在防空洞度過。家族成員、鄰居好友都在晚餐後擠在這個小小昏黃的人際空間,婦人們帶著毛線、小孩帶著作業、大人則帶著四面八方的故事在這裡交流。 就這樣,在床邊、在灶腳、在巷頭樹下、還有在躲砲擊的防空洞裡,我聽著一則一則零散卻飽滿的鄉野故事。一個大家族的長子長孫,通常會佔一點便宜,在長輩失去講故事的耐性之前,聽到有趣又詳盡的故事的機會較多。 大家族成員眾多,我有五個叔叔,年紀跟我最接近的六叔只跟我差七歲,他喜歡買書給我,說故事給我聽。我讀小學,六叔上高一,他的國文老師是知名作家蕭毅虹,啟發了六叔對文學的熱忱,從此他的故事多了文學的元素,他鼓勵我閱讀和寫作,成了我的文學啟蒙者。 假期我也常到田浦,五嬸家就在鎮海門邊,他們家世代在此討海。從沙美經陽翟到田浦的公車一天只有一班,所以當天搭公車前往,往往必須在田浦過夜,隔天再搭這班公車回家。 田浦城是軍事重地,入夜漆黑一片,澎湃的海濤撞擊花崗岩岸發出巨大的聲響,我和玩伴躺在星空下的屋頂,必須大聲講話才聽得見彼此。住在太武山下的陽翟長輩講的故事常與山有關,不論是神仙鬼怪,總是與山有關,而田浦的長輩則講海的故事。 就像我從小相信的:人間有什麼,天上就有什麼。討海的人則相信:陸地上有什麼,海底就有什麼。陸地上住人,海底也有住人,牠們長著人面魚身。五嬸的祖父說他親眼看過,就在這片苦父灣,人面魚身浮出海面,對著他笑。 童稚的記憶大腦就因為充填了許許多多這些故事,建構了一個多層次多彩的感知世界。那個世界,不以真實和虛擬來界分,而是純粹審美趣味的。多年以後,我仍然相信,是故事創造了這個活生生的世界,而不是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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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寂寞禪心在
「兩岸還沒統一!……這不是在說你?……你還是不要看,免得又痛哭……」那日午後,蓁兒閱覽聯副時,突對我揚聲道,表情充滿迷離。 原來是沈珮君以「心殤」為題,記述風骨傲人的台大王曉波教授,其一生的悲慟歷程,及他對民族情懷的堅持。「你還是不要看,免得又痛哭……」其來有自,迎賓廳就護貝了一封他昔日給我的親筆函:「……當知民族復興已至升火待發之時,皇民餘孽,跳樑小丑,終歸為歷史之泡沫耳。……吾人當保持民族氣節,氣息相通,以待匡正之日也。」 豈止是痛哭而已,更多的是至今寂寞禪心在的氣息相通:「兩岸還沒統一……」他在意識已朦朧所冒出的話,不正是我幾回對學生;對至友的「遺憾」嗎? 而他從道不從君;以華夏民族為依歸的理念,更何嘗不是我在課堂上,對學子的疾言:「惟盼河山一統,重返關中,鷹瞰大西北;以遼東半島、台灣本島、海南島為北、東、南海艦隊基地,東出太平洋,南鎮印度洋,……天下有德者居之,超黨脫派,重建一個人權、法治、自由的中國,再現漢唐之聲威!」但正如他一樣,持此論述,早被各方極盡嘲諷,幾次與好友笑談:在大陸與「愛國主義者」爭執;在台灣與「台獨主義者」決裂;在校園被「茫盲學生群」譏諷,乃至退選! 然,或因任重道遠的使命感,萬緣皆放中,「說大人,則藐之」等行止,欣然而至,不禁想起研究所時,台大的朱瑞玲師贈我「亦狂亦儒亦溫文」以勉;1998年遊學美東時,胡適之高徒,華校李歐纈芳校長的親筆函:「仁弟氣勢恢宏,高瞻遠矚,非但『知不可為而為之』,悲憫蒼生,秉筆直言,又能不落於『不合時宜』,以孤傲標榜。高風亮節,堪稱有良知、有仁德,弘毅之士也!」 尤者,禪客相逢只彈指,2003年,秉於「士志於道」之激濁揚清使命,毅然參選從政,並以「我們正站在歷史的轉析點上」,高揭「……振金毅然從政,這不但是讀聖賢書的實踐,更是以天下為己任的力行」以明志;怎料或因異於常人,乃至有翻天覆地,威脅既得利益者之可能,竟被肖小設陷官司,血脈僨張之餘,奮而以「榮譽」為題,疾言「國家、責任、榮譽,豈僅是振金永恆之校訓,更是生命的泉源……榮譽不存,生又何歡!」 終究天道有常,際此蒙羞受冤之刻,素眛平生,時任所在地檢察署朱朝亮檢察長,秉良知血性,不諱來函慰勉期許:「吾兄才氣洋溢,一時受挫,無礙雄才大略,報國為民之志,期待吾兄風雲再起……」,此至,已非天道有常,應之以治則吉的感慨而已,更多的是仁以為己任,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自信及感恩! 「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回首前塵,秉春秋之筆,孤輪獨照,從當年直斥金門戒嚴之不當,到首議故里為經貿特區以永續;從首倡中華聯邦以定國,到評議現行選制之民粹;從自撰國防白皮書以建軍,到訾議短視教改之遺害;從定義正體字以傳承,到揭穿母語教育之機心;從首議金廈大橋以榮景,到論評金門學等之浮誇,乃至笑評朱子講學、京官三十六等稗說……,殊非無因,直道而行也,姑且以此慰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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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年輕人一起看《他還年輕》
今年2月,目宿媒體公司推出了享譽文壇的文學紀錄片「他們在島嶼寫作」第三系列,其中吳晟的《他還年輕》,由於傳主身兼鄉土浪漫詩人、社會運動家雙重角色,導演林靖傑說:「這在一個紀錄片很難找到統一的調性,這應該是我拍片這麼久下來最難拍的一部片。」 這一部最難拍的紀錄片《他還年輕》,自從9月2日全臺上映之後,直到10月21日才正式下片,創下了文學紀錄片在臺灣電影院線的票房紀錄,可見它受到社會各界關注的程度。 為了要讓沒有戲院加入聯映的金門觀眾,也能一睹為快,行政院金馬聯合服務中心出面包場,並由金門睿友文學館、臺灣中文學會協助,於10月9日金獅影城公開播映《他還年輕》,映前特別邀請傳主吳晟到場致意,映後並由翁明志執行長在場外主持交流座談,互動熱烈。 不少金門觀眾看完都說「相當感動」,他們不禁為吳晟在純園提及母親時的哽咽而哽咽,為吳晟在溫哥華告別恩師痖弦的流淚而流淚,同時也隨著吳晟面對長女音寧受到攻擊所呈現的焦慮,以及眼見河川土地慘遭破壞所流露的憂傷,也跟著一起焦慮、憂傷不已。當然,大家也都對吳晟重回愛荷華大學當面為妻子莊芳華朗誦家書〈洗衣的心情〉的溫馨,次子志寧改編父親〈輓歌〉所彈唱的〈我生長的小村莊〉的動人,還有長子賢寧的小女兒從找不到筷子到可以提醒阿公「你是大人喔」的成長,留下深刻的印象。 詩人吳晟伉儷這次四天的金門之行,行程滿檔,翁明志執行長邀請他們參觀「中華民國福建省政府史料展示」,陳長慶館長安排他們參觀「藝文馬拉松洪春柳文學展」,陳為學校長安排他們走訪夏興十三號痖弦在金門住過的房子,蔡明雄先生帶領他們進入密密麻麻的地下坑道,郭澤萍小姐陪同他們到小西門看廁所(全國唯一的「公廁古蹟」:模範廁),侯建州老師則主持了吳晟在金門大學一場名為「情詩與抄襲的故事」的專題演講。 這是詩人吳晟第二次訪問金門,距離上一次「種樹的詩人吳晟在金門大學種樹」(2019年3月),時間匆匆已過三年半。這一次,我們曾回到金大四埔林場看他手植的那一棵樟樹;有金門朋友殷切期待詩人可以為金門寫一首詩,他也當場表示目前歌詠高粱酒的詩作不少,但對金門高粱農作物的書寫似乎不多,將來他若有機會常駐,觀察醞釀之後一定會為金門而寫。 返臺之後,我問吳晟老師這趟重遊金門有何感想?他回答的重心是擺在紀錄片《他還年輕》的包場分享上:「主辦單位各方面安排十分周到,觀眾反應、映後座談很熱烈,讀了幾篇觀影心得的報導及分享,真感謝!很希望再舉辦一場,映後交流再多一些時間。」 我完全明白吳晟老師說「很希望再舉辦一場,映後交流再多一些時間」的心意,他每次出席《他還年輕》的放映會,最在意的正是現場有沒有年輕朋友?10月9日金獅影城這場的觀眾,雖有金門大學學生出席,但名額畢竟有限。我個人覺得可行的是,接下來不妨爭取在金門大學、金門高中舉辦校園公播,邀請更多年輕人一起來看《他還年輕》紀錄片,到時也才可能有多一些時間進行映後交流。 吳晟《他還年輕》詩集中有首〈落葉〉說道:「每一截枯枝/是新芽萌發的預告/每一片落葉,輕輕鬆手/都是為了讓位給新生」,詩人終究還是會老的,但詩心可以未減、鬥志可以不滅,只要有更多的年輕人關心文學,關心我們這片「他還年輕」的土地,未來仍然充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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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麻黃之秋
出了村外往石鼓山方向,沿途黃土路泛起一陣陣風飛沙,枯乾的木麻黃針葉鋪滿地,積厚成毯。深綠、墨綠、淺綠,一簇簇,掛在樹梢,如髮絲隨風吟唱,晴空潔淨如洗,恰是勞動的好天氣。 秋風金陽,成群結隊的孩童,背竹簍手擎五齒耙,上山去。 上山?不過是出了村外僅是百米距離的田野,一片平坦的田地。自ㄚ麥出生識語言以來,常聽村人下田去農耕勞作,習稱「去山ㄟ」。 撿枯葉乾枝,祭入灶孔熊熊火燒,當免費的燃料。家家戶戶都有一口大鼎灶,凡煮飯炊粿、焢野菜豬食,點燃柴薪,火光閃耀,照起一家一戶的清苦日常。 但上山撿柴火屬簡單「囝仔工」的工作,所以左鄰右舍同伴吆喝一下,山裡去、山裡來,洋溢著一股無言的歡樂。 洪家雖做小生意,勞務特多,大人終日忙碌,臉上也是嚴肅得難擠出一絲笑容。生活的摧逼,父母對孩子管教極為嚴格,禁止孩子外出,哪怕是門外大口埕孩童玩得興高采烈的踢鐵罐遊戲,更不用說遠一方的田野。因此,ㄚ麥小小的心靈裡,對這山上有諸多的幻想與嚮往。 歹飼養的她,自嬰幼兒期因身體孱弱,倍受兩位姐姐照顧,他們是父母的左右手,能幹地挑起店務與家務。孩子也是家中的勞動份子,唯有能做事才是王道,相形之下,ㄚ麥在他人的眼中,是個百無一用的弱者。她的笨拙與體弱,自囚一小方寸空間,日漸長成了長輩眼中的乖小孩,只有她自己知道,內心深處,有一顆叛逆種子,深深地埋下。 這日,幸得母親恩准上山拿柴火,無疑是天降甘霖,ㄚ麥內心暗自欣喜若狂,但不敢形於色。她隨著同伴上山,一路上心裡的歡唱,一首接一首,像天空恣意的雲彩,飄來又飄去。 民國三十八年國軍進駐金門,有計畫地造林,尤其胡璉將軍更是積極推廣植樹運動。一片赤土、風飛沙的島嶼,乾旱缺水,胡將軍讓駐軍人人種樹、植樹,克難式地用臉盆洗臉水澆灌,掛上名牌以示負責,移防時列入交接。因此,在軍民合作下,把原本童山濯濯一片的金門島,變成綠蔭處處的世外桃源。 木麻黃針葉林,是植樹種類的首選,因它是海邊的防風林。尤其冬季,北風侵襲,木麻黃遂成為島嶼中,最忠誠防風的守護神。 木麻黃除了造林防風沙,撿柴火的孩童,所有樹枝中也最喜愛木麻黃乾葉。因它屬針葉,細長,量大,五齒耙耙成堆,輕而易舉抓入竹簍,滿載而歸。 一行人過了石鼓山,邊走邊耙木麻黃枯葉,沒一會兒功夫,已有半竹簍了。來到水潭邊,岸邊水草叢生,為首的鄰居大姊昂聲要大家小心,潭邊軟泥多,不要太靠近以免陷入潭窟裡。話聲未落地,常常皮膚「生粒仔」綽號叫臭皮的男孩,一馬當先跌個四腳朝天,幸虧落葉多又厚,他死命地抓住樹幹。眾人見狀,圍了過來,有人拉腳、有人拉手,通力合作將他拖起。 大家相約,回家後這驚險的一幕,不要對大人提起。後來,又上山耙草幾次,木麻黃的秋天,似乎一轉眼就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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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岩石面前享受年輕--金門地質之美
我在金門國家公園保育課服務時,第一次參加了一場由台大王鑫教授主辦的地景保育的活動,戶外教學時帶我們踏查了野柳著名的女王頭,那樣的唯妙唯肖,彷彿女王親臨野柳!領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魅力無限!第一次經由王鑫教授的解說導覽,認識了「生痕化石」,沉積岩在其形成過程中,會將生物活動所遺留下的痕跡保留下來,若環境允許就會形成化石。原來是古生物生活遺留下來的痕跡,真是令人著迷! 後來我有機會承辦金門自然生態活動,邀請了林英生、陳自強、黃靜柯等諸位在地科領域專門的老師來擔任授課,我自己也有機會學習,才發現原來金門的地質景觀如此豐富,第一次在烈嶼南山頭,跟著林英生老師的踏查與解說導覽,見到「生痕化石」,也有和澎湖一樣傲人的「玄武岩」。 金門國家公園發現了這寶貴的資源,於是邀請台中自然科學博物館的宮守業博士進行「金門海岸地質地形調查(一)古寧頭海岸」研究案,我有機會跟著老師到古寧頭進行田野調查,後來因為職務調動,此案交給其他同事,但我仍然十分關心,接著宮博士繼續受邀進行「金門烈嶼地質地形調查」研究案,其完整的研究報告提供給梁皆得老師進行拍攝「大地傳奇-金門地質地形」(片長15分鐘),影片中以空中拍攝及特殊攝影技術,用不同於一般所見的角度,將海岸的各種地質之美呈現出來,並且將地質、植物、農田、聚落建築等自然與人文連結在一起,以深入淺出的鏡頭,讓我們觀看金門地質之美。 後來我有機會加入金門縣環境教育學會,辦理了許多生態活動,幸運的是金門兩位地質領域拔尖的老師吳啟騰、林英生,分別擔任了本會創會和第三屆的理事長,金門縣文化局出版的「金門地質地貌」一書就是由他們兩位執筆完成。 去(110)年和今(111)年學會分別承接〈金門縣自然地景保育及教育培訓計畫〉,計畫團隊實際進行金門十個地景點的調查: 田浦、復國墩、寒舍花、馬山、太武山、古寧頭北山、水頭塔山、青岐南山頭、埔頭貓公石、東崗花崗岩地景等;其中田浦、太武山、古寧頭北山、青岐南山頭、埔頭貓公石更是被評定為國家級的地景點,田浦曾經是花崗石廠的採石場,這裡的花崗岩是台北中正紀念堂引用的石材,桃園的中正機場也用金門的花崗岩,我們在田調時,特別邀請了花崗石廠的黃清和課員到現場為我們解說採石的過程,才知道原來我們的家鄉出產這樣珍貴的石材。 在四場地景保育的培訓與宣導活動中,邀請了台灣地質公園學會理事長林俊全教授及劉瑩三教授,談地質公園的成立與推廣、岩石與礦物等課程,同時邀請碩博士論文研究金門花崗岩的台大博士林蔚來課堂講解金門的花崗岩,並且實地到馬山,戶外教學,馬山局部的岩漿混合而不相熔,形成深色的基性岩石團塊,再被後期的岩脈侵入;在林博士精彩的解說中,大家為金門的地景著迷。林英生理事長說:北山斷崖下的貓公石表面呈現多孔隙並富含石英質礫石等,此乃九龍江河口堆積的沉積物經地下水的淋濾作用而產生鐵質結核層有關,青岐海岸露出古海蝕平台,及南山頭玄武岩柱狀節理的獨特景觀;大地之美盡在眼前,大家驚艷不已! 高雄燕巢泥岩惡地地質公園劉閎逸老師則以實務經驗,分享如何成立地質公園和怎樣經營管理?從點、線、面等,鉅細靡遺,並配合圖像為大家解說、分享,地質公園四個核心價值:地景保育、環境教育、觀光遊憩及社區參與,也就是說地質公園是當地社區關心自己的家鄉,發現珍貴的資源可以和大家分享,由下而上,努力推動成立,希望金門很快也可以擁有一張新名片,讓我們精彩的地質景觀,可以分享更多的遊客,相信地質景觀會成為金門的新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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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耕與生根~觀楊天澤老師畫展有感
前幾天應楊天澤老師之邀,參加他在金寧鄉公所的「彩繪金寧之美-楊天澤水彩畫展」開幕典禮,主展的天澤老師沒有太多客套話,特別強調自己從民國七十八年因藝專老師的一句話:「要把金門特殊的美畫下來,並介紹給世人。」就開始深耕彩繪金門之美,且在民國九十九年從湖中退休之後,仍然不斷在各校從事美術教學工作,甚至也在金大樂齡、社區大學教導成人和銀髮族繪畫,並且在台金舉辦多次的個展。三十幾年走畫、勤教不輟,若非基於對藝術的熱情和使命感,如何能對家鄉藝術如此的深耕,又能推動生根。 其實做任何事都是一樣,就像農夫種植必須深耕,腳踏實地的沈潛深研找出最好的種植方法,並且力行實踐地長期地投入時間心血努力耕耘澆灌,才能讓農作物生根萌芽、開花結果,結實百倍。地區的美術藝術風氣和水準,在許多前輩的深耕和推動下,更透過組織團結的力量,如:美術學會、書法學會、水墨學會等多年的經營擘畫下,已然有卓然不凡的成就,而且最近更催生了縣立美術館的興建,這對金門整體文藝風氣和水準的提升有了一定的貢獻,在藝術領域我的興趣是文學和音樂,對繪畫我是沒天分,但卻喜歡欣賞,從年輕就讀師專時,幾乎每週六都常去台南的美軍新聞處的展示館看畫展,尤其在南師學長洪明燦老師的引導下,也養成了一些藝術畫作的鑑賞能力,今年上半年擔任城中美術藝才班的組長,從事藝術行政工作,也第一線和地區藝術大師張國英老師有密切的接觸,深深覺得從事藝術這條路是艱辛而孤單,必須要有充分的熱情和使命感,而且也需要家庭、學校、社會大眾和公部門的充分支持和鼓勵,尤其是有人欣賞共鳴的肯定和掌聲。 那天開幕茶會中聆聽前美術學會理事長翁清土老師提到:接觸大自然的美是最好的防疫,因此提出以「藝」防「疫」,後來在與文化局許績鑫局長交談中,許局長肯定金寧鄉公所藝術作品展示空間的活化,讓藝術更加的生活化、即近化,我則回應過去在金門銀行、車站也有很多藝術家的作品展示,甚至台北中正紀念堂捷運出口的長廊,也有很多畫展作品可欣賞,原來藝術文化可存在巷弄的庶民生活中。 個人從今年八月一日退休之後,參加安琪莉莎合唱團、學習薩克斯風吹奏,8月底辦了一場疫去平安音樂會,10月底辦了一場「為金門大橋通車平安暨向老兵致敬感恩音樂會」,11月6日承辦「金門解嚴三十週年紀念音樂會」、11月12日辦理「安琪莉莎合唱團年度音樂會」,並且邀請台灣著名的「法吉歐利合唱團」蒞金同台演出,很多友人遇到我都說:我退休了比還沒退休更忙。我則回應:「我退休沒頭路了!正在找生涯第二春。」金門的音樂展演藝術不深耕,那能生根?這也是我退休之後要努力和推動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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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日光的三角梅
無邊的黑暗,遮蔽太陽底下勤奮打拚的華人,印尼當地恐懼華人身上不同於他們的色彩,掀起反華運動。姑媽全家人在印尼排華暴動時移居廣東,她本來想等一切安妥後就和家鄉親友聯繫,沒想到兩岸關係發生變化。姑媽說:「我面向大海用盡全身的氣力呼喚,向母親呼喊,向你呼喊,你們聽見了嗎?」無處安放的鄉愁,在浪尖奔跑,在風中呼嘯,四處飄盪的思念從艱難的日子哭出聲來。 姑媽家院子裡的三角梅花團錦簇,紫、橙、紅、白等,其中有盆露根的三角梅特別吸引我的目光。樹樁古樸龍鍾,根頭上冒,根尾下鑽,細根旁飛;葉片邊緣有乳白色斑塊,樹冠開滿深紫色的苞片。表哥提及多年前,曾去鼓浪嶼尋訪祖母的故居,房子沒挺過風霜的折騰,傾毀了,在殘垣斷瓦之間發現奄奄一息的三角梅,姑媽於心不忍遂將它帶回佛山。 其實姑媽想種下的不僅是三角梅,還有珍貴的回憶和難以忘懷的情思。這盆斑葉三角梅又叫做哭泣的美人,再次發芽、開花、結果,堅強鮮活,成為姑媽生命堅韌的支撐。父親不欣賞三角梅細長柔弱的莖枝,總要依附支持才能向上攀爬,他認為胸懷堅定,行走天地之間才能磨而不磷。姑媽溫婉地說,日子恍惚無常,珍惜那一份依靠亦把握心中的那一點堅持。 父親和姑媽坐在秋陽下,被辰光淘洗的人生,受過怎樣的災難,享過什麼樣的甜頭,此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並肩坐在一起,接受陽光與微風的撫慰。風一陣陣吹過,姊弟倆很安靜,不說滿身的新傷舊痕,任由腳下的繁花變為塵土。 這是父親和姑媽久別五十多年後的第一次相見,也是最後一次。 生命會慢慢老去,記憶也將消失殆盡,曾經編織過的軌跡和印記不再被想起,我努力栽培消失在時間身後的家族往事。父親走後我試圖在斷裂的親子關係中,尋找一些他留下的遺跡。我把三角梅枝條以扦插方式繁殖生息,依稀有熟悉的姿態,每次澆水,那些久遠的、遺失的回憶就會紛至沓來,想起臨別時姑媽的祝福:「願你孤單難過時身邊有陽光。」心情瞬間變得濕軟。 我也想把祖輩和父輩的故事種在這裡,關於他們的情感、思想和經歷,正如三角梅的花語「熱情,堅韌不拔,頑強奮進」。 從三角梅母株剪下的長枝開始發根,熬過的苦、殘存的希望和經歷的惆悵憂傷,一寸一寸向下扎深,只有在夜晚,我才能看清莖葉之間被囚禁的靈魂。月光下,我看見稚幼的父親和亭亭玉立的姑媽,迷失在盤根錯節的路途,樹影一搖一晃的剎那,祖父劈開迷徑,理出一條明亮的道,祖母帶著淺淺的笑容,牽起父親和姑媽的手,重新返回春風裡的故鄉。他們離開時背影充滿溫情,敲落我眼中的淚水。 風雨無數,厚重的烏雲終會消散,回眸一瞧,三角梅等來了溫暖的日光,正抿著嘴微笑,周身纏繞著柔媚的陽光,展現桃紅、金橙、粉紫的姿色,無邊的燦爛湧上樹梢。 每一次用目光去珍視,聚繖花序是一長串蒼茫的故事,想想身上延續的血脈和歷史,三角梅知道我多年的心事,帶來詩一般的喜悅和安慰,用深藏的草木之心,代我尋回歲月裡的故人。用心去深深感受,一花一葉如此安靜篤定,披著一襲歲月,訴說別樣意蘊,帶我走進難以用語言與文字描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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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 尋
當「老兵召集令」再起,當「重返英雄島」的活動如火如荼的展開,金門,這個戰地、前線,尤其在這光輝十月,竭誠歡迎大家前來找尋回憶與重提往事。 十月中旬辦了一場研習,邀請來的講師,出乎意料的是他在研習前的無縫接軌,搭早班的飛機自高雄來到金門,緊接著到水頭坐船去烈嶼,再坐船前往「大膽島」,最初在聯絡的過程中,我還一度懷疑講師的規劃,最近事情多而不曾注意到「大膽島」已開放的消息,還提醒他風浪大會「關島」,以及要事先報名等等的細節,沒想到他都已安排妥當。 當我再與他確認住宿與研習地點的當下,他傳來了一張「大膽島」的照片,時間正好是中午十二點左右,我問了一句「大膽島,熱吧!」他回了二個字「讚哪!」我以自己先前幾次去的經驗來看,在島上健走,自然是一個字形容-熱,但這時可想而知他是樂在其中。 後來聽他說,才知他父親早年在「大膽島」服役過,如今他是替父親來「大膽島」看看的,照些相片回去給爸爸重溫一下,但也在島上買了好多紀念品寄回去,幾乎是已把鐘點費留在金門了,真是有意思!我問他有沒有照「三民主義統一中國」?他說當然有啊! 課餘時間,我們載他去繞繞,在同事有計畫的介紹下,從合照就可看出重點在「戰役史蹟」,照了一下福建省政府,再往古寧頭方向前進,先與「古寧頭牌樓」合影,接著走到和平紀念園區,敲一下和平鐘,進入「胡璉將軍紀念館」瞻仰一下我們的現代恩主公;來到古寧頭戰史館,一定得照一下「金門之熊」,聽同事說著精彩的故事,然後入館看看會跟著我們轉方向的「吉普車」,也體會一下戰爭的殘酷與無情。 拐個彎,走向海岸,那裡幾十年前曾有過的歷史記憶,講師是十九年後再來金門,相對於當年,他看到了金門各方面的進展。順路,和北山共軍指揮所合照,槍林彈雨後,留下的是映入眼簾的歷史「彈孔」。接著是北山播音牆-心戰牆,遠遠就聽到「君在前哨」,講師納悶:為什麼鄧麗君在金門那麼紅啊?比在本島還紅!是當年「勞軍」造成的轟動?還是那甜美的歌聲與心戰喊話呢? 終於,在回程途中,在一片樹林裡,講師興奮的大喊「牛,終於看到黃牛了。」找尋好久,終於看到,好開心!然後吃素的他竟然好奇「金門的牛肉乾都是金門自己養的牛做的嗎?」來到慈湖,竟然找不到停車位,我們想去照的是「金門大橋」,快要通橋了,心裡好期待啊!以為老師的飯店到了,沒想到同事的計畫裡還有一個地方要去-莒光樓,這個曾在「郵票」上出現過的、金門的代表景點之一,到此一照是一定要的,當然也看看那個失而復得的「青天白日勳章」,我刻意指著莒光樓左下的那三個字「賴生明」,但講師沒連結到大膽島的傳令兵及生明路。 在本土領域來來去去的我們,除了趁機介紹金門,在莒光公園舉辦的原住民豐年祭,也得去關心關心,這一趟,我想收穫最多的是講師,而我們也當一下「地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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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談馬來西亞龜咯港腳的二三事
繼〈遠方的「金門」:柔佛龜咯港腳的移民故事〉後,我想再談談龜咯---這個遠方的金門村之一些事蹟。 華文教育一直是海外華人社會的重中之重,龜咯也不例外。根據僑親葉世平的說明,早期龜咯教育並不普及,經濟條件較佳的孩童才有機會到私塾受些教育。耕文學校的創辦解決了這個大問題。這座學校於1926年10月16日開辦,由一群熱心且熱誠的先輩移民共同出錢出力建設起來的,包括葉耀彬、吳永獅、劉達南、陳向籌、廖廣、黃允、王明漏等。建校初期只有兩間教室,一間教師辦公室,兩位老師及18名學生。 二次大戰後,英殖民地政府拓寬了大馬路,改善港腳的聯外交通。先賢們高瞻遠矚,意識到陸路交通對學校的發展策略很重要,馬上籌劃遷校事宜,並在1947年把學校從村裡遷移到馬路旁。而1926年耕文學校的創校到1947年遷校,葉耀彬(葉世平的祖父)都以一對一的方式出資一半,提供建校及遷校經費。他的慷慨好施,對學校的發展非常關鍵。值得一說的是:戰後初期,曾有毒梟載來滿滿的一船鴉片,要與葉耀彬分享販毒的利益,但被他嚴詞拒絕。作為一位有使命的華僑先賢,葉耀彬不賺這種無良之快錢,寧可捕魚賺慢錢。我想,這就是海外金門人的精神,令人尊敬。 1966年學校進一步改建,提供一至六年級的個別教室。在馬來西亞獨立前,學校的建設都是由鄉親父老及社團出資捐獻;之後才由政府撥款資助。耕文學校沒有辜負社會的期待,1990年,耕文學校曾獲得馬來西亞華教界的殊榮「林良玉精神獎」的肯定,辦學成績優異。 2008年,在時任董事長陳樹潘的帶動下,以及維護華文小學的大前提下,鄉親們齊心合力,加上文教界、華團、政商界人士的支持,再籌獲款項150萬馬幣(令吉),完成了今日美輪美奐的現代校舍。國會代議士拿督黃日昇再撥款增設了4間智能課室,讓教學環境跟上數位時代。歷任校長及師長辦學認真,讓學校一直保持著柔佛州笨珍縣(Daerah Pontian)城以南學生數量最多的華小;董事會及家教協會每次開會也以幾乎全員出席。2009年,重啟耕文校友會,這是笨珍縣非常有活力的校友會。校友會策劃了許多文娛活動,讓學子學習到優良的華族傳統人文價值,如在農曆8月舉辦的百家米傳奇、燈籠製作比賽、大鑼大鼓提燈籠遊街,農曆新年前的揮春比賽、敬老除夕晚會等,也凝聚華人社會的向心力。 我們描述龜咯是海外的金門村,一點也不誇張。除了家家戶戶供奉著祖先的神主牌位外,民間信仰仍保留相當多金門的傳統,如村民們在家中另外供奉著「前世爺」。這「前世爺」指的是自己的前生,他們深信,就是因為前世修得正果,才能在今天轉世為人,所以虔誠地敬奉著。 龜咯的主要神廟有山義宮、順興宮及50餘年前新建的慈德廟(主祀大聖爺、陪祀黃老仙師、太上老君)。其中,山義宮是在龜咯開埠不久由第一代移民興建,過了近一甲子後,於1954年在原址重建,而後又在2018年由村民集資120萬馬幣改建為今日的規模。每年農曆六月十八池王爺誕辰及六月廿四關帝神誕,地方上都會禮聘福建大戲酬神;到了今天有些改變,鄉親們也帶入歌台的演出,「與神同歡」。因為山義宮是地方的主神廟,每年農曆十二月初十,鄉親們選擇在廟外的空地上祭拜海神,這種儀式稱為「謝港」。祭拜海神時,大家會在龜咯海港中設置一個以錨鎖定的浮台以燃燒祭祀的金銀紙。此外,山義宮的主要乩童是扶乩超過一甲子的黃漢坤,他也是來自金門。 順興宮的主神是大伯公(土地神),也供奉著媽祖、註生娘娘及龍公龍母。 其中,龍公龍母是龜咯開埠之初為端午節節慶而引進的龍舟首,後來鄉親們把祂們供奉起來,以祈求平安。先輩們早年的龍舟比賽,十分風行。從居於龜咯漁村正中的順興宮當成界線,分為東邊和西邊,兩個團隊相互競爭。但長時間的競爭卻無形中讓兩邊的村民在意識形態上產生隔閡,近年來才逐步化解。 龜咯的人們將傳統與現代融合得非常好。現代化的教育、傳統民間信仰並存不悖。由傳統漁村改建的民宿,也在1970年代由楊亞烈(星馬著名影星楊雁雁的父親)首創,帶動了風潮。這裡海風、夕陽及人文風情是它最令人流連忘返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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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魚雜錄-煎蟳炒蠘
煎蟳炒蠘是金門市井小民吃蟳與吃蠘的乾式吃法,紅蟳用煎的,冬蠘用炒的,其噴鼻的香氣,以及原汁原味的津液,哪能不叫人吮指,翻騰腸胃的。 金門人吃蟳認為是在吃補,也許是因為蟳的難以捕獲,蟳從卵孵化開始算起,一流水一分蟳,要「經過19次的脫殼,體型才逐漸長大,蟳殼越脫越硬,顏色 也從青翠、青綠、灰綠、墨綠、紫褐,直到咖啡色」(據《廈門吃海記》朱家麟先生語),這樣的成長歷程,確實千辛萬苦,因此金門人認為吃蟳是吃補,從前為人母坐月子,要吃紅蟳煎麻油、薑;催促孩子長大,也要煨蟳糜來補充營養。 小時候,我常與友伴到浯江溪口抓蟳仔,然看到「大腳婆」的機會比看到蟳仔的機會多(蟳一般都藏身在爛泥中,只露出兩隻眼睛,不專業是找不到它的。),「大腳婆」不能吃,只能怨自己無能。回憶中,那時東門有一位「噴吹」的成仕叔(本名陳成生),別人勾蟳常空手而歸,而他每趟出門,都是滿竹簍攀爬的大大小小蟳ㄚ,大家都欽佩他的本領,不知道他是怎樣練出來的。傳說他每次出門抓蟳ㄚ,都會帶一些庫錢紙,先在海邊燒燒拜拜,然後再進入泥灘地尋蟳穴,是否因為他對天地神明的恭敬,得到庇佑,所以才每次都豐收,這個傳奇故事一直懸在我的心中。 蟳年年依照節氣報到,在東門菜市場,每年約從小暑到寒露,陸續會有蟳ㄚ、菜蟳、紅蟳上市,到了立冬,就會越來越少,海邊人說:蟳入冬,走空空。 蟳依個頭大小,售價不一,我喜歡挑蟳ㄚ煮蟳粥,那是小暑立秋時,稚嫩的蟳ㄚ,背著青翠的殼,造訪了菜市,我買下它們,搭配蝦米、魚丸、花蛤,豆干一起而熬粥,那是一道美味又實惠的佳餚。我慣以陶鍋煨稀飯,把切成指尖大小的豆腐干,過油酥炸。待陶鍋的米粒煮軟七八分,再放入洗淨對半切塊的蟳ㄚ,小火滾煮,再依續放入蝦米、魚丸、花蛤以及豆干粒,離爐前撒些蔥珠、芹菜珠、薑絲、胡椒粉,這樣一鍋蟳粥,吃得到米粒的潤滑,而各項配料,浮浮沉沉的,咬嚼吞嚥,層次分明,爽口芳香。 而碰到紫褐色背蓋的壯年蟳,則嘗試作紅蟳米糕,這是一道閩南地區廣為流傳的宴席料理,只是一般餐館,礙於成本,率皆採用冷凍養殖的紅蟳,肉與膏的口感,缺乏野生活蟳的鮮甜油潤。 蟳與蠘都是魚族中的鐵甲武士,都有一個堅硬的殼,殼的軟硬決定它們受人們青睞的程度,在夏秋季節,他們輪番粉墨登場。只是人們都在驚嘆,它們的行蹤,怎麼越來越少見。 70年代,我剛回來教書,那時蠘在金門的漁貨量中,是占前茅的,經常在市場上看到一整張網都還掛著竄動不安的螃蟹,就被拖到市場叫賣,或是一簍筐一 簍的螃蟹傾倒在地,任人挑選,那時一斤才五十元,讓那時的金門人,大飽口福。 倘若明萬曆年間,那位號稱「蟹仙」的浙江人--李漁,晚生在三百多年後的金門,他也一定會讚嘆不已。 這位「蟹仙」曾寫道:世間好物,利在孤行,蟹之鮮而肥,甘而膩,白似玉而黃似金,已造色香味三者之至極,更無一物可以上之。或許,就因為他早在三百年前,作出這麼高評價的品題,才會讓蠘(螃蟹)的行情直直飆,也怪罪不了是環境的變遷吧? 「炒蠘」,或許是因為蠘性冷,一番油炒,比較不傷脾胃吧。然冬蠘最好吃的料理,仍不離「大味至簡」的道理,將蠘洗淨後,層層排列在鐵鼎中,順著鍋沿,繞一圈淋下黑麻油,浸濕鼎底的薑片,完全不滲水,蓋上鍋蓋後,點小火燃熱,鐵鼎逐漸升溫,讓螃蟹來不及反應鼎中的水氣,等到每一隻鐵甲將軍都彼上一身紅衣後,掀開鍋蓋,螯腳都四肢健全,那是蒸蠘的最高境界,十分賞心悅目,此時蠘的海味,像潰堤的洪水奔瀉到整間屋子,剝開蠘蓋,利用它的大螯,挑挖殼內的紅蠘膏,口感密栗似糖,而雪白的蠘肉,讓人吞嚥生津,這是蠘的王道料理。 金門人還慣習擺出一道「蠘肉炒菜花」宴客,這是挑出沒有蟹黃的公蠘肉(當然能夠滲合母蟹的蟹黃更好),以白菜花(花椰菜)為主菜,搭配蘿蔔、夾豆、辣椒、雞蛋等一起炒,這樣青白黃紅綠的一盤,色彩繽紛,奪人眼口,逗人食指,只可惜如今蠘價高貴,專為挑出蠘肉炒一盤菜,恐怕是奢侈難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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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住妳的小妞妞
大巴一路向北前進,直到抵達萬禮火化場,停車。數十位遺眷家屬陸續下了車,與其他個別自行前來的親朋好友浩浩蕩蕩進入禮堂坐定。寬敞挑高的空間裡,座椅呈階梯式排列,每個座位都視野開闊眼界清明:外婆氣質雍容的黑白相片、白色典雅的棺木就在眼前觸目可及。追思禮拜由牧師全程以英文主持,禱告、詩歌齊唱、表妹代表致詞追思緬懷……之後親人列隊逐一瞻仰遺容,並將鮮花放進棺木中,整個儀式隆重安靜,未有喧囂嘈雜,沒有哭天搶地,不見一滴眼淚──至少我沒有──在那樣的氛圍裡,只有感念感恩感動而沒有感傷。 追思禮拜告一段落。蓋棺。棺木由機器推送著,眾人跟著舉步移動,轉換到另一個空間。隔著一大片透明的落地玻璃,我們即將在此目送外婆的棺木送進火葬場火化。落地玻璃,隔絕了生與死;過於沁冷的空調,挑動撩撥著玻璃窗內眾人的情緒。 撳下輸送鈕,棺木往火的方向運送、推進,原本的肅穆莊嚴,突然迸裂爆發出「跟著耶穌走」、「耶穌帶妳走」的泣啼,如寒風砭骨,抑制不住的哀傷洶湧如浪。一九五○年代從金門離開,住了將近七十個年頭的異鄉終究成了故鄉。您的女兒以不甚嫻熟的華文寫下:「阿母,您好!謝謝您把我帶來新加坡,很福氣,能坐飛機。我們的經歷許許多多,美好的回憶也許許多多。我愛您,Jesus也愛您」。 那是二○一九年十一月,漂洋過海,遠赴獅城送外婆,參與一場沒有香煙繚繞、沒有奏哀樂的追思告別。 轉眼事過近三年,二○二二,立秋的隔一天,第二殯儀館至善三廳,心裡默默帶著「跟著耶穌走」、「耶穌帶妳走」的回聲與祝福,我出席了L學姊的追思禮拜。疫情嚴峻,隔絕了人與人的距離與交流,各自在工作崗位以及生活日常裡拚搏喘息,不見面、避群聚,就是保護彼我最好的方法。因此學姊與癌症奮戰十數年,中間幾度復發以至辭世,也是透過追思禮拜上的生平事略影片播放,我才知曉。 儀式進行到中場,妳款款而來──我原本以為過多的瑣事俗務困住了妳,妳或將不克出席。 追思禮拜的最後,我們一群金青師兄姊妹隨著眾人魚貫而入,瞻仰L學姊的遺容。 離開至善廳,W學姊頻頻問道:「就這樣了嗎?就這樣了嗎?」看著她紅腫的雙眼,我著實不捨,也很怕她跑回追思禮拜會場,把躺在棺木裡的L學姊用力拍醒。 許久未見,我們在陽光下聊了起來,分享未見面的這些時日,各自發生的故事。陪伴過癌父,加上這二年公公頻仍從護理之家進出三總急診、加護病房,還有照顧癌末先生,身心俱疲的心路歷程,我著意開口問了妳的近況。想給妳一個大大的擁抱,或緊緊握住妳的雙手,最終,我只勾住妳的小妞妞,藉此傳遞我的祝福,還有練習強大自我、不受親人耳語干擾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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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零思考
因為年底九合一選舉之故,今年夏天開始,整個台灣社會忽然變得很學術,學位論文、研究計畫、期刊論文等,甚而連學術倫理等都成了討論聲量佔據主流媒體的要角,關於選舉最該呈現有關國計民生的政見,一時之間全被棄之如敝屣,如果未來將二○二二年這場選舉的主題定調為「論文」或「抄襲」,似乎並不為過,尚且還有畫龍點睛之妙。 然而,學術是專業甚而冷僻的領域,一般人不易窺其堂奧,即使學術同行也可能因專長涉獵範圍互異,而有隔行如隔山的說法,更遑論一般人隨輿論風向,對著自己並不熟知的專業領域指點江山,十足是烏煙瘴氣的鬧劇,然而,這卻並非偶發的單一事件。 多年以前,任教於大學國際貿易系的同行跟我說了一個不太好笑的笑話。事情是這樣的,我的這位同窗,打算在新學期開一門「外人直接投資」的選修課,但系上的課程委員否決了開課的提議,理由是:沒聽過「外人直接投資」這樣的課程,因此沒必要開課。儘管這位老兄使盡吃奶力氣,用力解釋外人直接投資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與國際貿易的關聯及重要性,但這門課不開就是不開,理由是課程委員沒聽過、不知道有這種專業領域,而且,連課程委員都不知道,學生更不會知道。就這樣,一群不知外人直接投資為何物的委員,否決了國際貿易專長老師的開課,理由只是因為他們不知道。 為了安慰老同學,只好也貢獻另一個笑話平衡一下。一位西進中國教書的朋友,第一學期開學前回覆了系上開課的意見,列了一門「個體經濟學」,結果還被系主任嗆說不准開,什麼是個體經濟學?是個體戶經濟學嗎?這是什麼鬼東西?朋友只好認真的回覆「個體經濟學」的英文是Microeconomics,並且好好解釋了個體經濟學的內容,說完之後,對方拉高了嗓門說:微觀經濟學就微觀經濟學,扯什麼個體經濟學,聽都沒聽過,別亂創新名詞。 是的,很多是定義的問題,但更多是對於知識的漠然,即使是對於定義的誤解,依然是一種無知,但好像大家卻樂此不疲。 如果不健忘,一年前的五月,很多人對「校正回歸」這一突如其來的說法很有意見,當然,民主多元的社會,任何人對任何事都可以有意見,但若只是因為自己沒聽過或不知道的事,就說世上沒有這種事,然後想當然耳的認為,以校正回歸解釋暴增的染疫數字一定是說謊或唬爛,如此強加自己的無知要旁人買單,這還真是奇觀,果然無知就是力量。話說回來,這些人前年還在問:0是偶數還是奇數,一年後已經進步到關心統計學了,看來還是有進化的。 認真計較這事,全都怪有人沒事提什麼「校正回歸」(Backlog/Retrospective data adjustment),補登資料就直接說補登資料就好,太認真面對誤差遺漏的事實,雖然在判斷疫情發展與防疫作為很重要,但有些人只等著看笑話,至於防疫成敗與否,根本不是他們關心的重點。因為這樣,就不必再提國際收支表中,也有「誤差與遺漏(statistic errors and omissions)」此一專門設立的調整項,因為太專業有些人就是聽不進去也聽不懂。 心理學的研究發現:當人們能力不足時,往往會高估自己的能力。以現在流行的說法就是「自我感覺良好」的認知偏誤,這其實源自於能力不足而缺乏自知之明,進而也就難以辨別本身能否足以勝任,這就是所謂的鄧寧-克魯格效應(Dunning-Kruger effect):無知的人因沒有自知之明所導致的自我膨脹。生活周遭很多倚老賣老或半瓶醋響叮噹的例子,都一再驗證此一效應,無知卻橫行。 無知並不可怕,但無知還假裝先知並大聲嚷嚷,這就禍害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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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小孩
小時候走夜路,總會在微弱的月光照亮下,獨自摸索走過黑暗幽長的巷道;如果碰到皎潔的月光,總愛把拉長的身影當成放映怪獸巨人電影來想像,竟然玩起與光影共舞的遊戲。 1968年讀莒光國小時,剛好從靠大海的南門頭,遷居到南門尾的街道巷內,中間也短暫的搬過一次家。這樣一來,不僅與鄰居的同齡學童不能編為同一班,校方還錯將學號與另一位許姓同學混淆在一起,每當活潑好動的他犯錯,老師不分青紅皂白,就莫名其妙地點名要我到教室外面罰站,甚至錯過許多學習生字基礎寫法的課程,當然考試出來的成績不理想,回到家一樣要接受嚴厲的責罵懲處。剛入學受盡委屈,仍然默默地承受一切,後來調整心態,發憤努力自修,借助國語辭典工具,學習探索字形及字義,將文字化為圖形符號觀看,找出一套自行任意拆解、組合的思考邏輯,結果字體寫出來是對的,但是筆畫卻與別人不盡相同。經歷此事,因而不間斷培養對文學與繪畫的學習嗜好,對我而言,組織破碎、陌生的文字與圖案問題,尋求答案一樣充滿著挑戰和樂趣。 莒光國校圍牆內有一片紅土溝,雨水沖刷下,顯露底層純淨的高嶺土。於是碰到繳交美勞作業時,我就挖出少許來加工捏塑,待陰乾後再塗上繽紛的色彩,贏得老師的讚許,大人也直誇長大後,應當到陶瓷廠工作。那時候的金門地區是將瓷土運銷台灣,南門網寮的空地停放著幾輛運載瓷土的大貨車,我在車斗邊角撿拾過一些零星遺落的土塊。後來一位車主是莊姓同學的父親,他叫我不要再做此危險的行為,有機會可以幫忙保留幾塊瓷土,直接到家裡來拿,唯一的條件是要跟莊姓同學一起做好美勞作業。 讀四年級時,有一回班級導師拿了一張印有「新時代兒童繪畫創作比賽」標章的空白圖畫紙,要我畫上自己喜歡的題材。記得我以「未來世界」為主題,背景畫上蔚藍的浩瀚星空,有太空船、太空人、外星人等,當然離開地球,探險最近的星球是月亮,在月光的導引下,幼小的心靈充滿著更多人生的理想和未來。(有一次作文課時,題目是〈我的志願〉,我一口氣連寫三個志願,隨後被老師提出糾正,好學生只能有一個志願,做人不能太貪心。)但是等到學校預展看到作品時,卻發現繪畫作者,已經被導師改換為另一個李姓同學的名字,後來,我就不再關心比賽的結果。 有首童謠在年幼時琅琅上口,每每是在觸犯手指月亮的民間禁忌情況下唱出:「人插花,我插草,人戴金花,我戴笨斗。月娘媽,汝是神,我是人,不要用金刀割我的雙耳!」 時光冉冉而過,一樣的月光,人世間永遠有著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長大後的月光小孩,依然喜歡在月色中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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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向或外向
一個人性格是內向或外內,到底是先天形成的,或是後天塑造的?自我認同或體會的個性,是否與外界的觀感一致? 我自己也對性格的內外向有所疑惑,不那麼肯定,也不時從別人對自己的評論來確認。 小時候,我喜歡在班會或朝會發言,更喜歡在團體活動中擔任引言人或籌劃者,更喜歡不時在團康活動中唱歌、跳舞或說話串場,那時我與周遭旁人可能都認為我很外向。 不過,天生注意力渙散,又長得一幅「癡頭嵌面」,不說話的時候顯得面容呆滯、行為遲鈍,加上默不作聲下的「含眠」愛睏樣,時不時無聊的張望與怔愣,使得旁人有心觀察下,禁不住搖頭調侃地說著「欸!這人真老實呀!」。 作家劉軒在他著「能自處,也能跟別人好好相處」一書中敘述內向與外句的差異所在,他說「內向跟外向的人有一個很大的差別,不是在於他們喜不喜歡社交,而是在於社交給他們的感覺,內向的人在社交的時候,往往時間一久就會累,而外向的人是自處時比較累,反而自處久了就會想往外跑,由此可見,外向的人跑出去是充電而回家是耗電;內向的人出去是耗電,回家是充電。」 這有趣!我好像兼具兩者之特質,甚而都甚為極端,我不喜歡社交,這屬內向,與人相處「時間一久就會累」,這是事實,而且隨著年齡越發如此,但我超喜歡「往外跑」,每天不往外跑就不舒服,上個月心血來潮午後從蘆洲家出發,步行到淡水,十幾公里長路,太陽明烈,我卻覺得怡然自得,我想如果有機會,我真會繞著臺灣走一圈的。 年少時覺得自己人緣不錯,現在不敢如是想,核心的人際圈,除卻家人、同事、球友,還有極少數的同學或朋友,幾乎沒有社交,就覺得說話很累,言不及義,終日閒聊,很累,最好走一條山路,迎面微笑、頷首,就你早、你好,幾句就好,要不然,我就一個人騎著單車,做個像風一樣的男人,隨風輪轉,聽風唱歌。 或許一言以蔽之「我內向但過動」,不太在乎別人說什麼,卻常在乎自己想說些什麼,因此,我可以發抒為文,可以登台演講,卻沒辦法跟著一群人戲言笑語,聽不仔細別人的笑點,瞭解不出他人話裡的含意,怔愣著或分心他顧,格格不入,隨時想出去走一走。 每個人都是個獨特的個體,月旦人物,品評世局,我有自己的看法,但對於自己,我卻難有定論,我似乎是內向偏外向轉,又好像在過動與沉靜之間,不聰明、不含緒,好表現卻又極內斂,不想攀附、不屑諂媚,登台時滔滔,角落裡訥訥,「能自處,又能跟人好好相處」差堪如是,只是不想說,並非不能說,很想出去走一走,偏偏總是坐一坐,日已黃昏,人已中年,內外兼具,就是搞不懂自己性格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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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說雙眸
小時候就知道自己無法成為美女,因為眼睛小,也很自卑,所有美女都應該有水汪汪大眼睛。有一回哀怨告訴母親:「怎麼把我眼睛生得這麼小?」母親淡然回答:「眼睛雖小,眼光集中,哪樣東西看不到?」母親雖不識字,生活上處處充滿機智,她的回答就是「聚焦」,於是我告訴自己,當不成美人,務必要當有智慧有正義感的好人。 無奈及長,或因姿勢欠佳、或因燈光不足、或因躲在棉被偷看小說……,總之除了眼睛小還需要戴眼鏡,鏡片愈來愈厚看不到明眸,當然也沒有皓齒。有戴眼鏡者都知道戴眼鏡諸多不便,吃熱食、雨天、起霧等等,談戀愛時雙眸不夠靈動。找不到對盤夫婿也常以眼睛小自嘲。不記得多少年前,某日與同事看到影劇版新聞,某影星近視七、八百度,經過某眼科名醫做雷射手術,已然恢復正常視力,巧笑倩兮,回眸一笑真是百媚生,我和同事行動派,炎夏烈日當空趁午休時刻立馬搭計程車趕往八德路眼科一探究竟。心想若摘下眼鏡,應該會貌美如花,內心如此盤算,於是經護士醫生輪番說項,來不及問有無風險及後遺症,被半推半就往手術檯一躺,任其宰割,手術費用再請家人送來便是。 瞬間,不用戴眼鏡,喜滋滋回工作崗位,未料同事曈孔位置遭感染,經過若干時日瞳仁有一小結痂,迄今一直跟著她,我們倆為自己莽撞後悔不已,也只能徒呼負負與之共存。 時光久遠,忘了後續如何,僅興奮甩開了眼鏡,雖然還留有二百度近視,自許看不見的別看,與同事開心過日子。後來發現沒有近視卻有了散光,以為影響不大,隨它。 渴望學會開車,駕照拿到手,磨蹭許多年不敢上路,正式上路第一天向晚滂沱大雨,我啊閃閃躲躲盤算如何把車開回家,這事真的要有冒險犯難精神,有一位同事人高膽大,自告奮勇要和我一起回家,有人相陪,勇氣十足上了車,停車場外傾盆大雨,一緊張,車燈找不著,雨刷找不著,同事說她曾開過車小懂一些。兩人手忙腳亂,天啊,大雨中開開停停竟然安抵家門,阿彌陀佛。自然是得意非凡,戰勝馬路也戰勝大雨下台北大大小小車輛,卻也夜不成眠,暗忖:驚險萬分,嚇死人。這和視力有何關係?當然有。因為雨勢大,適值傍晚,紅綠燈經過散光擴散,眼前一片煙雨濛濛。 開車上路一直躊躇不前,與視力及路不熟正相關,午后太陽刺眼,經常陽光燦燦,什麼也瞧不清,傍晚遇有燈光,散光做怪,只看清紅綠二色,數字模糊。車上備有太陽眼鏡近視眼鏡近視加散光眼鏡數支,因為公司配有車位,於焉搖搖晃晃十幾年駕車上下班,好友調侃:原來台北交通不順暢是你造成的,罪過啊。 年歲增長兒子說搭計程車吧,以經濟論搭太可惜一點也不可惜,離開職場前二年以小黃代步,果真無車一身輕。 去年開始,小小的雙眸偶爾出現一片霧茫茫,且次數愈來愈多,排斥看眼科的我,每回看完眼科拿回二瓶藥水,不覺有何改善,近期只好打電話給一位晚輩眼科名醫,診所明亮,儀器精密,被診斷為白內障後開始手術之路。醫生晚輩說:「阿姨妳眼睛有點小(或是說真小)……云云」要抓住青春不是得先抓住視力?眼睛小歸小也得勇往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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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加班 永仁首次赴台
民國45年:九月十九日即農曆八月十五日,王永仁的三女彩婷在后盤家中出生,適因地區改制戰地政務,兼縣長換孫通(金防部政治部副主任),國防部戰地政務大隊人員兼任地方各級副主管,縣府工作特忙,永仁平日無暇回后盤家,次日聞悉妻子李氏已順利生產,母女平安,乃於下班時間趕回家中一探,賢妻面露笑容並未指責,看見女嬰清秀可愛,永仁非常欣慰,也有無限感激與抱歉。 十二月下旬參加地區在中正堂舉辦的基層幹部訓練班受訓乙週,劉司令官親蒞主持,結業典禮王永仁等六人成績優良,受獎人與兼秘書長尹殿甲合影留念。本年度上下年之人事法令截然兩樣,上半年成立人事室,積極依照銓敘部一般規定逐步趕辦,一切在正常進行中,滿懷希望,冀能健全全縣人事制度。至六月間行政院頒布金門、馬祖地區戰地政務實驗辦法時,突然由平時又進入戰時狀態,一切施政方針應配合戰地政務實驗辦法之規定,人事管理也不例外,只能面對現實,接受戰地政務實驗之來臨,因應措施,以謀求整體成功。 民國46年:金門地區為戰地政務實驗區,黨政軍一元領導,縣政府及城區部分機關員工合編為第二區黨部,永仁於元月廿四日奉縣委會金黨一字第零零八三號派令為第二區黨部常務委員。推舉王天義擔任書記,他因公務較忙辭職,乃推舉羅剛接任書記,永仁本身公務甚忙,但又不便推辭,所以經常利用晚間處理黨務,幸有羅剛兼書記任勞任怨,合作無間。 二月十二日,永仁父親九鐵年邁,無意繼續掌理家務,永仁兄弟三人均已成家立業,洽請堂伯廷堅作見證,為永仁三兄弟分家。永仁身為長子,奉父母之命分立門戶,家中諸事由妻室李氏做主處理,重要事件再商量,永仁雖無內顧之憂,但因責任所在,每週日休息必定回家省親。父母雙親在永仁及三弟永堂家各食半個月,二弟永堯在星加坡辛勤工作,經常寄僑匯供雙親零用,逢年過節亦寄錢給兄弟。賢妻李氏不但親操家務,深井打水,忙碌三餐,且需上山耕種,播種季節常請親堂幫忙,五榖成熟期間,率帶子女上山收取,因操勞過度,既黑又瘦。家務日漸繁重,乃商請親堂前來代耕分種,永仁擔任公務人員,待遇稍有調整,一家生活勉可溫飽。 戰地公務人員管理條列公佈實施,金馬地區縣政府所屬各單位公務人員之任用資格,不受考試及格或銓敘合格之限制,以適當之學歷或相當之經歷就可以任用,其任用程序係選派後報備,不必辦理任用送審,但是具有法定資格者仍免辦理任用送審,為恐具有法定資格人員失去升等考試之機會,及將來轉任後方服務年資採計不便,乃按人事單位系統呈報請求,銓敘部凡具有法定任用資格者,仍依照規定辦理任用送審,經獲得銓敘部同意照辦,由主辦司以書面答覆。 六月五日,金防部司令官劉玉章將軍調職,派胡璉將軍接充,胡將軍乃第二次接防金門,對金門各方面甚為了解,尤其很多舊屬仍在金門任職,舊地重遊,一見如故。 六月廿一日,永仁搭乘民航機赴台受訓一個月,係奉派以區黨部常務委員資格,參加革命實踐研究院分院第二十二期受訓,第一次搭乘飛機在松山機場入境,首次到台灣一切生疏,團體進駐衡陽路大萬旅社,同期學員有康天元、王秉壽、葉肇祥、葉德輝、許啟明、歐陽揚明、孫金福,為金門地區歷期參加受訓學員最多之一次,院址在台北木柵溝子口中興山莊,永仁編在第二隊,學號22271,隊長張宰臣,班主任任覺五先生,有一次參加陽明山莊開會,院長蔣公親蒞主持,會後合影留念。此次受訓時間雖短,但課程緊湊,伙食亦好,輔導工作甚佳,使受訓研究員忙而不厭煩。因首次來台,每逢星期日必外出探訪親友,並首次往銓敘部拜訪,因前線戰地人事主管初來台,蒙美意接談,從此為金門縣政府人事業務與銓敘部建立交情,結業離院候機壹週,暫住台北市龍江街堂姑母王曉娘宅,承美意招待。曉娘乃后盤廷堅伯之胞妹,北山李增填之母,至八月三日搭機回金門,同日下午銷假上班。(本文改寫自先父《有義回憶錄》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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嗆蟹?蠘膎?說「膎」之一
膎,國語注音為「ㄒ一ㄝˊ」,但閩南語擬音為「kê」或「kuê」,網路上有多篇文章探討「膎」的讀音、意思,於字音部分終究隔靴搔癢,抓不到痛處,以下就多年困惑提出來與諸君參詳。 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中稱:「以鹽醃製的魚蝦、肉類。例:蝦膎hê-kê(醃製的蝦子)、鹹膎kiam-kê(醃漬海產)、珠螺膎tsu-lê-kê(醃鹹螺)。異用字:『鮭』」。在我們金門常見的則有竹仔膎、蠘膎、蚵膎、豆膎、豉膎、雨漫膎(存疑)等。 查《漢語大字典》載:「膎:1、乾肉。又泛指儲蓄醃製食物。2、肉;肉食。3、熟食。」 《漢語大詞典》中記載:膎xiê ㄒㄧㄝˊ,《廣韻》戶佳切,平佳,匣。干肉;熟食。漢‧揚雄《太玄‧逃》:「次六,多田不婁,費我膎功。」范望注:「熟食為膎。」 2019/3/12Thompson隨筆集有一篇〈鹹給、鹹鮭、鹹膎、鹹醢〉發表於網路上,其中引文尾端稱:「膎」字罕見,舊時用俗字「鮭」,今時用俗字「給」。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我也查了,但只寫了「異體字:鮭」。不知道我們查的是否同一本。 接著作者遍舉宋‧陳彭年《廣韻》、宋‧丁度《集韻》酌以清‧黃謙《彙音妙悟》、民國‧沈富進《彙音寶鑑》(這兩本都是閩南語語音的論著)用反切上字「戶」代表「匣」類聲母,證明臺灣閩南語白讀音多讀為k-聲母,如「猴、厚、縣、懸、汗」等字都是。「膎kê」的聲韻調完全符合古今音韻對應規律,詞義也與集韻釋義相合,可見「膎」字即是臺灣閩南語kê的本字。 作者用臺灣閩南語白讀音多讀為k-聲母,倒不如說上古音和中古音的不同。而事實上這就是語音顎化的現象,所謂語音顎化,就是指輔音受高元音的影響,而趨向舌面音的發音特徵。例如:ㄍ、ㄎ、ㄏ之後緊接著一或ㄩ,就會顎化成ㄐ、ㄑ、ㄒ的讀音。(我們如果細細比較:家、街、九、基、缺、邱、去、琴、孝、欣、香、興等字的閩南語未顎化或輕微顎化讀法,和國語注音完全顎化的讀法即可清晰分別。 作者又列舉:《集韻‧平聲佳韻》「戶佳」切下又有「鮭」字,注云:「吳人謂魚菜總稱。」《說文》段注也說:「膎,俗作鮭。」可見「膎、鮭」二字就「醃製魚類」的詞義而言,原本即是可以通用的。閩南語韻書如《彙音妙悟》、《彙音寶鑑》等,多半使用「鮭」字。此外,「鮭」字在《廣韻‧平聲齊韻》又有「古攜切」一音,注云:「魚名。」這就是華語「鮭魚」的「鮭」字讀「ㄍㄨㄟ」音的來源。至於上述「膎、鮭」二字中古音讀「戶佳切」,相對的現代華語則應讀為「ㄒㄧㄝˊ」。但別忘了不論《廣韻》、《集韻》、《說文‧段注》都是中古音,或使用近代音的人引用中古音的讀法。 最後作者下結論說:「由於現代華語『鮭』字常用音讀為『ㄍㄨㄟ』,與閩南語『kê』音不相對應;因此,就閩南語「鹽漬食物」義的『kê』音而言,使用『膎』字可以跟華語的『鮭ㄍㄨㄟ』做個明確的區隔,自然比用『鮭』字來得適當。」其實此中還有諸多問題,留待日後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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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巨石之夢……
與虎、豹、獅、象相擁四十年,是不是難免也感染幾分猛獸的矜傲?一萬五千多個日子,匆匆,那個從雨港游出來的年輕妹子,如今早已兩鬢花白了喲!曾經,消逝中的芳華,帶著冷冷的眼兒,仰視,虎山氛圍肅殺,感覺不容易親近;豹山略嫌清寂,斂眉緩步而入,倍覺蕭索;獅山荒煙緲緲,怎地,滿眼竟都蒼涼。 記憶中,薄暮時分,第幾聲蟬唱?誰挽誰的手,緩緩朝象山行去。一路上涼風習習,舒人心胸;花崗岩石階上,跫音達達,人語、鳥唱,抒情交響,十分愜意……。微微喘息間,驚喜伴著興奮,六巨石昂然眼前,直像六位高士,心中揣想著,是因緣際會?抑或是他們早有約定?在巨象背脊上一起落腳?高士,非同凡俗之輩心志薄弱、見異思遷,行止之間時有妄念紛飛。高士是一旦坐定,便這麼千萬年、億萬年了。六位高士果然不問人間是非,靜心養氣,朝迎晨曦,夕賞暮雲,相偕著慵慵懶懶,等夜……。 夜,悄悄來了,披一襲神祕面紗,半遮著山與樹的剪影。誰最先開始數起腳下的夜明珠?嘿!第一顆明珠自盆地南方的邊緣亮起來了,第二顆、第三顆……、第十八顆、十九顆……、六十顆、七十顆……,數也數不過來了。誰指著東方的明珠發出驚嘆?那是我家的方向!山頭上躁動起來,驚嘆聲此起彼落,誰家在西?誰家在南?誰家在北?誰家有遲遲未歸的浪人?人們面對這一片華麗的璀燦,竟變得毫無創意,只用了「夜景」這兩個平淡又不帶感情的字眼,來形容夜之綺麗;或者,再加上兩個字「夜景真美」,這就算是在歌詠滿城的明珠了。這般清淡的頌讚之詞,聽得人好生寂寥。 詩人,躺在第一方巨石上,寧捨一地璀燦,只仰望神祕的墨藍色天幕,詩人看見,竹影,在半空搖曳,好似自肉體出離的靈魂飛升、飛升……。時間消失了?滄海月明珠有淚?黑暗中發出幽幽詠嘆的是誰? 「以昨日之詩焚今晚的靈魂吧! 或者,慷慨獻上靈魂 熬煮一鍋新鮮詩句 佐酒 摘星的手擎杯遙敬山月 清風陣陣 拍打久已蒙塵的眼睫 心漸漸明淨起來…… 關於人世滄桑的叩問 自心底湧現 性靈當筆 誰寫下的詩句 與詩句寫下的誰 在亂世中相認 將要激撞出 何等驚人的火花?」 另一個詩人,靜默不語。只在內心深處思想著,這是第幾次拜會六巨石?這是第幾次躺臥在巨石懷裡低眉俯看滄海明珠?或仰望星月交輝的廣袤蒼穹?驚嘆、敬畏、狂喜,或還有著幾分淡淡的、說不上來的哀傷?在心底的某個角落醱酵?這竟許是今生今世,最後一次來看你們了。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有著甚麼樣的喻意呢?……詩人收束住滿懷的愁緒,眼裡水霧緩緩瀰漫開來,目光拋向山下滾滾洪濤之中,裊裊煙塵捲滾成一朵紅雲、藍雲、紫雲、黑鴉鴉的雲……。不要告別,只悄悄追隨著山風,下山,飄然回到人間,回到有憂喜、有得失、有愛、有欲求、有笑與淚的實境。 「天涯呀! 海~角 覓呀!覓知音~~ 小妹妹唱歌 郎奏琴 郎呀! 咱們倆是一條~心~ ……」 耳畔,誰唱起迷人的小曲兒?是周璇?是河南妹子餐敘席間給詩人菩提唱的?是……?在夢與醒的邊緣,忽然瞥見,一道青色光芒,躡手躡腳,攀爬過枕上的側臉,輕悄悄躺臥在鬆軟的桔梗花氈上,睡了……。象山之夜……,六巨石之夜……,滄海月明之夜……,成千上萬顆明珠,在暗夜,在康熙臺北湖,在101聳立的盆地裡,閃爍著、雀躍著、哼唱著動聽的小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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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潮」再思起
金門旅台大專同學會時期有一本會刊,叫做「浯潮」,約莫七十年左右,我高中同學許子能當選了旅台大專同學會會長,當時我唸政大中文系,大二升大三時,許子能要我接手編第八期的「浯潮」會刊,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為了力挺同學只好允諾接下差事。 我找來當時升大二的同學變學弟的楊文智,再找到台大商學系夜間部的同學楊秉訓,三人湊成「三楊開泰」,就開始了會刊的籌畫事誼,那時就讀師大美術系的呂坤和,他在師大附近金山街的租住處在地下室,十分寬闊,可以當工作室,邀我們去他那裡討論,所以我們就決定選那裡當會刊編輯的根據地。 很巧合地,一路從寧中、金中上來的學弟楊尹通也考取政大中文系,這一來連續三年政大中文系都有傳人,後來也找楊尹通來幫忙;我們先討論編輯大綱,那時沒有網路,只能打電話或寫信聯絡,想要邀稿也很困難,所以也只能從熟人下手,請一些比較熟的前後期同學、學弟幫襯供稿。 同學楊秉訓在金中就讀時有參與「金中青年」的編輯工作,算是我們當中比較有經驗的,美術編輯則有現成的呂坤和抽空幫忙,所以稿件的徵集還是比較讓我們頭疼,因為深深覺得稿件不夠多元性,會刊只有北部同學參與,中南部的幾乎不知找誰協助供稿,不夠多元代表性也不足,這是最大的遺憾。 我大一暑假利用救國團安排上大雪山工讀二個月,賺取一些工讀金,請香港的同學幫我買了一部富士牌相機,記得好像花了七千多元,有了相機大二開始我就加入社團政大攝影社,當時流行拍黑白照片,攝影社有暗房可以自己沖洗照片,所以也結識政大一票喜歡攝影的同好,經常假日或晚上逗留在暗房裡,沖底片、格放照片,班上的同學都是我的模特兒,另外社團也會舉辦戶外攝影活動,記得曾安排去九份等地拍照,也累積不少作品,大四畢業時和新聞系胡福財、哲學系何經泰、經濟系陳邦杰等三位外系同學合開畢業攝影聯展。 因此,當期會刊中很多的照片圖檔都是我提供的,現在看起來還很懷念那段大學時期的生活,尤其最難忘的是民國70年7月20日莫瑞颱風肆虐,豪雨成災,當日傍晚木柵大雨滂沱,景美溪迅速暴漲,洪水淹過道南橋,水深1.5公尺,校園內建築物底層、地下室一樓教室均遭水淹沒,公私財物慘遭嚴重損失,外交、企管兩系各有一名同學傍晚漲水時強渡道南橋,竟為急流捲去,慘遭滅頂。 記得那天是星期六週末,我和楊文智、楊尹通事先約好去呂坤和租住處討論會刊編輯事宜,白天並沒多大風雨,但到了傍晚風大雨急,我們搭237路公車返回政大,公車開到木新路道南橋頭,司機說沒辦法過橋了,就在木新路把大家全放下來,我們幾位下車也不知如何是好,剛好同車還有一位歷史系大二的女同學陳蕙娟也無法回宿合,於是我們合議打電話給住在附近永安街的簡宗梧老師,問可否去他家避難,暫寄一宿,簡老師和師母很大方,立即請我們一起去他家,風雨夜在客廳打地舖渡過難忘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從收音機裡頭就聽到,有一位僑生因為強渡道南橋被大水沖走,事後就讀歷史系的學妹陳蕙娟說她一直想找我,但畢業後都聯絡不上,後來在臉書上看到我的訊息用mesenger嘗試聯絡,四年多前才約在政大見面。她說如果當晚不是我找她一塊去簡老師家,她無處可去可能也會以身涉險走回政大女生宿合,是我救了她一命,所以她這些年來一直感念於心,一定要請我吃飯,當面說一聲謝謝,這段因編「浯潮」的小插曲竟延續四十年。 「浯潮」第八期終如期出刊,距離現在已經41個年頭,前些時日在臉書有看到有人曬歷屆「浯潮」封面,不禁勾起往日情景,歷歷在目,第九期浯潮因我大四即將畢業,要考預官又接下畢業班聯代表,所以將主編工作交由楊文智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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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親師──側寫藝文馬拉松
感謝睿友文學館館長陳長慶老師的抬愛,邀我接棒2022年10-12月份的冬季藝文展出。藝文馬拉松,洪春柳文學展。 在陳館長費心費力的帶領下,睿友文學館由109年至今,已舉辦了11季的展出活動,每季的內容皆豐富可觀,並依創作者的特質而各具精彩。 那麼,我的寫作歷程有何主題值得一展呢?初步決定二主軸:個人著作、以文會友。 整理工作由個人著作、與人合書起步,再翻箱倒櫃,把歷年來發表於臺灣、金門的專書篇目、期刊篇目找出來。 一.個人著作9本: 1.碩士論文(1983)《中美斷交後國內政論內容分析》--《黃河》、《中國論壇》、《八十年代》分析比較,指導教授:臺大胡佛 2.博士論文(2011)《當代(1949--2009) 金門演藝的變遷》,指導教授:廈大陳世雄 3.《七鶴戲水的故鄉》(1996初版、2006二版) 4.《浯江詩話》(1997) 5.《金門島居聲音》(2001) 6.《不知春去》(2006) 7.《當代金門演藝的變遷》(2013) 8.《人在離島金門》(2016) 9.《戲水浯江》(2019) 二.與人合書6本: 1.《金門詩文歌謠》(1999) 王先正、王振錐、洪春柳、黃書文、陳秀端 2.《太武山導覽》(2002)洪春柳、黃靜柯、陳西村 3.《金門觀光導覽》(2004)許永面、黃振良、洪春柳、許能麗 4.《金門鄉僑訪談錄九泰國篇》(2012)董群廉、陳炳容、洪春柳翻譯:吳炯輝 5.《費副主教與金門》(2016)許永面、洪春柳 6.《金門的女兒》(2020)陳素民口述、洪春柳編寫 三.專書篇目: 由1977年《大學散文選》<父親>,至2016年《科舉制度在金門》<說金門蔡復一、許獬的「進士相重」>,約20本專書,20筆篇目。 四.期刊篇目: 由1975年《浯潮》二期<尖角上的氣球>,至2020年《金門季刊》145期<義起金門的鄭成功>,約20種刊物,近百筆篇目。 翻箱倒櫃,才知道流光逝水、記憶模糊。久違的篇目尚不令人心驚,驚的是作者欄裡久違的師友姓名,曾經的文釆風流、曾經的百花齊放啊! 藝文馬拉松!原來,我的不停步,除了一點點個人的堅持外,更大的助緣竟是有良師益友的同行。有良師指引,四時佳興時節好;有益友同行,路遙而不覺其遠。 1970年代,文青風氣尚盛行,臺大中文系四年的薰陶,惠我良多。如「先秦諸子」張亨老師稱許我<論孔顏之樂>小論文,「現代散文」樂蘅軍老師、「小說選」吳宏一老師先後推介我的散文習作<父親>、<畢業典禮>二文發表於系刊《新潮》。其後,<父親>還收入《大學散文選》。 文大研究所二年,轉讀政治、新聞。「政治學」盧修一老師拿我的小論文傳閱於大學部,「新聞傳播」張煦華老師指引我論文方向,並帶我拜訪臺大胡佛老師,完成《中美斷交後國內政論內容分析--《黃河》、《中國論壇》、《八十年代》分析比較》碩士論文。過年期間,住校於陽明山上的校舍,寫作<紅磚斜照色猶鮮>一文,獲得救國團金獅獎。 2001年,金廈小三通。 隨著兩岸交流的熱潮,我進入廈門大學,專攻戲曲戲劇。博士班五年,在陳世雄導師的指導下完成《當代(1949--2009)金門演藝的變遷》博士論文。期間,必須在中國大陸有數篇小論文的發表,如<邵江海,這個人和這齣戲>刊載於中國戲劇出版社《歌仔戲的創新歷程》一書,如<當代金門演藝空間的變遷>刊載於《福建藝術》,如<詩意的舞台、詩化的台詞、詩感的節奏>刊載於《藝苑》。 因為陳長慶老師的睿友藝文展之邀,我趁此機會整理了寫作的來時長路,再度回味良師益友的溫情,過程充滿了感恩、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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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山人文地景
馬山位於金門東北端近似一半島地形,東側海岸有一小島-后嶼,隔一海灣與天摩山相對,北側隔海與角嶼、小嶝、大嶝相望,是金門東北角最近大陸的的重要防禦重地,自古以來擔負守護金門島的要衝。明洪武二十年(1387年)間,即在此設置官澳巡檢司,以防禦倭寇及海盜的搶劫與侵擾。民國26年(1937年),馬山是日寇侵佔金門的首站基地,曾受到國軍及民間抗日組織的狙擊,寫下金門驚心動魄的壯烈抗日史蹟。 民國38年,國共冷戰開始,又擔任金門反共最前線,並設置專司對大陸心戰喊話的馬山播音站,成為重要的海防第一哨,直至今日仍是守護金門安全之重要據點。昔日坑道及馬山三角堡軍事設施,營造成為獨特的戰爭遺跡與觀光熱點。 馬山海岸的岩石是以花崗片麻岩為基盤,受到基性岩脈及花崗岩和偉晶岩脈的侵入,以致後期的岩漿形成輝綠岩脈的截切現象。退潮時,又可見到侵入的角閃岩脈及包體,發現岩漿互混而不相熔所形成的岩塊,使我們了解蘊藏在地層中的地球歷史。由此可看出馬山不但擁有複雜且變化多端地質地形景象,其形勢險要,成為堅固的天然屏障,而且岩石多彩多姿及讓人回味無窮的地景。若從截切現象去判斷岩層的先後形成關係,更能了解岩漿活動的流程,令人感受大自然形成的神奇故事。從觀察顏色多變的岩石及眺望彼岸的大陸山河,更讓人有還我河山,心曠神怡及開闊視野情懷,似乎從周圍的岩石及軍事設施即能道出許多精采的人文地景故事。 馬山毗鄰官澳村,國軍駐守其間,其緊張氣氛不言可喻,近年來,因兩岸情勢趨緩,政府將其部分軍事設施修護為觀光之特色景點,強化兩岸倡導和平的信心和理念。希望能藉由戰爭可怕的體驗,發出兩岸人民的心聲,期望兩岸能發展和平,遠離戰爭。若能結合當地的人文史蹟,從人民的生活故事,將描繪成一幅非常美麗的人文地景。諸如融入明代倭寇及海盜的搶劫與侵擾居民之慘烈史蹟;黃邦雄先生在《血汗淚的抗日史詩》所述:「記官澳馬山的殺鬼行動」的故事,描述當時民間抗日活動的英勇事蹟;國共冷戰期間林毅夫(原名林正義,後改林正誼,後再改為林毅夫)於擔任馬山連連長時泅水至大陸的事件;以及吳宗憲當兵時曾在馬山服兵役時偶然在觀測所內聽到正在播放自己出道時的第一首歌曲《天倫家鄉》,當第一句歌詞「風吹的故鄉,風吹的故鄉」響起時,他矗立在原地落淚……等故事,再結合官澳村民俗風情及宗教信仰,如龍鳳宮、洋樓故事、風獅爺設置及居民生活之史蹟源流……等,由當地社區發展協會發起成立地質公園,讓馬山地景與當地文化結合,成為獨特的人文地景,將是未來馬山與官澳永續發展的契機。 近日來,因受到美國裴洛西及國會議員或官員陸續訪台的關係,造成兩岸關係緊張局面,中共除了繞台軍演外,在馬山對岸排滿了抽砂船,莫非是一種警訊,甚至有威脅到金門島民生命安全之隱憂,我們期望兩岸能再恢復溝通,以避免戰爭發生,倡議兩岸和平發展機制,讓馬山地位之重要性更為凸顯,若能配合未來馬山港的建置,結合傳統港口特色,以環境永續、地景保育、社區創生及農村改造的理念,營造馬山人文地景永續發展之未來願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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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懂沉默
朋友每天都會line一則心靈雞湯,比起內容,我更好奇是誰在整理那每日一篇,不帶重複的文章分享。認真看了幾回後,可想而之,我關閉了提醒,只偶爾看看標題,對朋友的善意習以為常,更不認為會有任何的不妥。 曾幾何時,早安圖、長輩圖、好文分享已經在line群裡蔚為風氣,甚至有力壓眾群之勢。為此,不得不將日常溝通與關鍵群置頂,避免淹沒在龐大的群海中,正因為這個動作,朋友偶有一些必要的聯絡我也同樣錯過了;幾回後,不是彼此漸行漸遠,就是相互學會,有正事時,必須啟用其他的通訊工具及管道。但彼此也都知道,大家善意不變、友情仍在,所不同的是,時代的溝通工具變成了人我之間的禁錮,它沒有讓我們更加的溝通無礙,而是成為另一道必須跨越的障礙。 那日聽朋友道:「現在和孩子溝通愈來愈不容易,不像我們那會兒,老爹一個臉色、一抹眼神,就知道該往哪裡走了!」有主意的孩子不好嗎?「好,也不好。只能說天下的父母一個樣,操不完的心。」的確,我跟八十多歲的老爹一樣無話可說,但他要講些什麼我大抵知道,每每把我所知、所想的一股腦的都跟他講,他多數也只會點頭說:「喔」,之後,就是漫長的沉默。這年歲要沒話找話實在很難,還不如打開電視看看他愛的摔跤和歌廳秀,不時還能幫他喚回些遙遠的記憶,吹說幾句當年勇,但,也就這樣了。一輩子的話用不了一輩子來說,更多時候是沉靜的感受與無聲的理解。 日子一天天的過,太陽底下沒什麼新鮮事,就算是朋友傳來久違的、正經的問候,也驚不起漣漪。曾幾何時,我們可以胡說八道一整夜,就算無話可說,我們也懂得彼此的心意,不用交流便知結果,就這般晃蕩了四年有餘,直到找到了各自的安定。長時間的著陸與安定,讓我們愈發的無話可說;「最近好嗎?」面對漂浮的文字,我竟不知道從何說起。翻出年少時交換的書籍找靈感,扉頁上飛揚著年輕的印記,上頭寫著彼此私密的心情與宏圖大計,未曾想過自己有一天必須如此小心翼翼的處理疏遠的情誼,似乎是怕傷了心底那道脆弱的防線,縱然我知道它早已潰不成軍。 朋友的一則心靈雞湯寫道:「喜歡很容易,珍惜才難得」,喜歡可以是一時衝動,珍惜才能曠日久遠。喜歡年輕的自己,卻不妨礙成為自己討厭的大人;怎樣經營這份喜歡,享受帶來的美好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因為你將面對安定、穩妥及世俗的種種誘因。多年以後,縱然你早已認定那是錯了,珍惜眼前的成果已是難得,畢竟路得走過才叫路,大家嚷嚷的「前程似錦」,聽聽就好,別信別當真。 老爹依舊靜默,line群裡的罐頭文還是沒有斷過,但他們表達的都是善意,就結果論,嘮叨不休與基本沉默,也沒有什麼不同。人的一生很短,短到幾句話就說得完;人的一生很長,長得百轉千折、盪氣迴腸,不管怎麼梳理都分析不完。這就是矛盾的人生;當孩子沉默時,與其沒話找話,不如想想當年的自己,當年那個面對重大抉擇時,必須面對父母親朋與無形壓力的自己。「什麼對自己最好,只有自己知道!」當年的我回答如此的理直氣壯,今日竟迴力鏢到了我頭上。我和老爹的反應一樣,沉默,只是沉默。現在的我瞬間才懂:「如果有人讀得懂我的沉默,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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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幾時歇
我於民國六十八年初大婚,因新房是已有百年歷史的閩南古厝重新整頓的,老屋新刷,是將就了些,但古意盎然,卻也滿符合我的個性。 在狹小而雅致的新房裏,除了雙人床和衣櫥,就是兩張沙發,如此已有點擁擠了,但我覺得還缺少什麼,於是我就把請傅子貞老師書寫的賀軸掛出來,其上是吾邑耆宿李朝啟的賀詩,詩句是「為愛情鍾脈脈思,學人才女會佳期;瓊樓同證團圓月,麗影端莊福德隨。」 子貞老師是金門教育界前輩,鑽研書法有年,指導學生參加日本大賽,常有好成績,是望重士林的師長,我在中正國小任教期間,他給我很多幫助與啟發,是一位誼兼師友的長輩,有他的祝福與加持,新房平添了藝文氣息。 朝啟先生我並不認識,子貞老師請他撰聯,他一口答應,且很快就秀出成果,厚實的古文底子,著實令人欽佩。 事有湊巧,當時席德進先生正好寄來墨寶,我徵得舍弟為論同意,把這位水墨畫家的書法裱褙,然後掛了出來。只覺得這幅字可能不是用毛筆書寫的,而是用畫筆書寫的,品其筆意,瀟灑自然、恣意而為,藝術家氣息瀰漫卷軸,細觀其意氣,幾乎沒有一筆是「中規中矩」的,反倒是一種率性而為的「脾性」充塞其中! 其詩句:「雲山萬重隔,音信千里絕;春去秋復來,相思幾時歇。」原先我以為它是先生自創的,沒想到翻查資料後,才驚覺它是節錄唐朝詩人李赤「望夫山」七言律詩的後四句。由此可知,老師不僅繪畫功夫一流,竟連古典詩詞造詣,亦深不可測! 婚後,我在夏興住了五年,每天跟這兩副書法朝夕相處,時間久了,它們早已成為生活中的一部份。每天下午,當我從學校下班,跟著學生擠公車回家,雖早已累癱,但一想到內人已煮好晚餐等我,精神就又來了,飯後,我習慣陪家人看電視,家人的話不多,但有電視創造話題,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後來,我到金城賃屋而居,這兩副字因怕有灰塵,就收藏起來,其後三弟把席先生的墨寶要回去,這本是屬於他的寶物,重回他手上,再恰當不過,而子貞老師的墨寶,因沒適當空間,只能先束之高閣,但我仍不時拿出來翫賞,因這是兩位前輩的心血,其中更有對晚輩的期許。 我內人於罹病三年後,不幸於八月中旬撒手人寰,對結褵四十餘載的我來說,不啻像承受一記重拳,我身心的創傷,到現在還不能平復。貼心的子女,幫我跟內人書信往返清出,更有那令人不堪回首的老照片,也一本本的重整,每當我看到書桌上下,盡是整理出來的成果,一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內心掙扎,一直在拉扯、拔河,久久不能自已。 初時,我不忍看也不敢看,每看一次就哭一次,睹物思人,觸景生情,常常是踏著沉重的腳步上樓,卻哭紅雙眼下樓。因我只要想到內人才剛要享福,就無從選擇的只能無奈地離我而去,午夜夢迴,每一想起愛妻的啜泣:「我足想要陪這些孫大漢」而不可得,我的淚水,就早已不聽使喚了。 如果李赤的「望夫山」能改成「望妻山」,該有多好,那我每天都可以爬到山上等妳,儘管明知妳已遠行,且不可能再回來了,但,那又何妨? 此時,也許只有「相思幾時歇」,差可比擬我對妳無止盡的思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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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友之間
又到了教師節,我這個爛教師,從沙中退休已十五年,當年54歲退,等不得55歲,少領40多萬;也從未參加縣長每年宴請的敬師餐會,或年終的退休餐會,個人覺得我這個誤人誤己的師職,不值一提。退休後又誤入金大,十多年兼任講師,教通識「古書畫欣賞」、「金門鄉土藝術」,華文系「書法」等課,賺些鐘點費,直到疫情所困,前年就不幹了。依例今年又收到縣長的教師節贈酒,白瓷瓶一面印我的彩墨畫「金門風獅」,另一面是我替楊縣長代筆的隸書「助學興教,功在浯島」題辭。什麼都好,如果能灌上58°,三年以上的酒基,那就更好,老師喝老酒,天經地義,更是尊師重道! 我從小喜歡美術,讀城中時,幾乎沒有上美術的印象,那位很老的美術老師謝天華,每天蹲在地上,替學校彩繪牌樓之類的美工(有時學長王士朝在一邊幫工),那年教師節餐會後,死在宿舍,隔房陳永瑞師(當時我國二導師)敲門不應,爬牆發現謝師已氣絕。國三美術由陳怡師代課,畫過兩張自由創作水彩,只記得我上課時,講了粗話,被她婉言規勸。陳怡師曾在小學教過美勞,和張自強、李增德三人是師大歷史系同班畢業,陳師張師到城中教歷史並結婚,我國三歷史是張師所教,高中歷史是李增德所教,增德師任沙中校長,我也在沙中教美術。陳師國畫、張師書法,五十年後金婚回金門聯展,事先由增德師宴請他這兩位同學,只邀我這學生輩作陪。幾年前在廈門的書法展,已經與自強師相認了,當時他是中華書學會的理事長,陳怡師回台任教也努力學國畫,才有那次書畫雙璧聯展,我正是金門美學理事長,我上台又說又唱,作了平生最長、最不要臉的致詞。 我國三時陳素民師已由師大美術系畢,回城中當組長,美術課就少,我居然不認識她。我國一就自訂台灣的「書畫報」,才對美術有點認知,漸漸添濃興趣。如果當時城中三年,能受教於自強師的書法、陳怡師的國畫、素民師的書畫,我肯定會讀得和美術班一樣強,今天的吳下阿仁,應不可同日而語!我家是賣工具的五金店,小時我常把工具當玩具,國一工藝,我木工做一隻有輪子會點頭的長頸鹿,有一天發現一個小孩,拉著我的長頸鹿在街上跑,原來是盧麗芳師把我交的作業,拿回「將軍第」給小孩玩。國二工藝代課,是來金門當兵的謝孝德,師大美術系與蔡繼堯同班。整學期罕見人影,好像只上兩次課,他用石膏從貞節牌坊的石刻浮雕翻印下模型,要我們用砂紙打磨,我記得用力打磨一隻鹿,弄得一身白灰。那時謝師跟三位預官,在救國團製作金城公園的古寧頭大戰的浮雕(現移風獅爺公園)。晚上收工這幾個兵提著氣燈逛街,在我家北門街樓上看得很清楚這個屌樣,讓我立志將來要讀美術系。 我讀了美術系,謝孝德在師大就教我們水彩畫,上課在校園、街頭寫生。當時謝孝德的小舅子宋中光跟我同班,宋又娶了謝的妹妹,客家人「姑換嫂」親上加親。因此我們常到謝教授家喝酒,從和平東路喝到大直。畢業我回金門教美術,謝教授又來金門,主持古寧頭戰史館的大幅油畫製作,要我去幫油畫刷保護漆凡士林,來去多次找我陪酒,他都喝成酒精性肝炎。前兩年謝孝德又跟桃園縣文化局來金門寫生,他已經滴酒不沾,垂垂老矣,我還是送他一瓶好酒,再續師友緣。 國小導師林成族,每天引導全班午休時間寫書法,一寫就寫了四年,班上高手林立,我只能排十名內,培養濃烈興趣,堅持到今天大器晚成。55年我城小畢業,上城中前,就學會游泳;我想也先把英文字母學會,金門沒補習班,我請讀金中的表哥陳金條,幫找本英語課本。金中畢業的翁雄飛租我家店面,請他教我讀會了26字母,自己也學會了大小寫。國一胡松喬教過我班英語,他外省鄉音,中英都難聽得懂,我自學過了,所以常給我滿分。 松喬師調金門高中,高二來上我班的英文,被一位王同學擋在門口,拒絕他進教室,後來換了位女老師。我是不在意,考大學是自己的事,跟老師沒太大的關係。大學要考三民主義我也不在意,我從圖書館借幾本有關共產主義的書,略讀做個比較,常在三民主義下課向胡老請教,高三時師生互動得不錯。我在台北讀美術系,66年租住在雲河街(靠近師大路),在門口巧碰穿背心運動的胡老,請他屋內坐,他嘆說被金中李主任逼退,升學主義需要新好青師,淘汰老朽。不久我搬到金山街,在廖修平教授家的大樓工讀,與胡老失聯,他可能住在附近,不再重逢。現該近百歲了,還單身嗎?在金門時他追過吳厝的小姐,被丟出禮物嚴拒,可憐五短的「松喬」大師,「老胡仔」一生真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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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要奮鬥哪
九月四號北市金門同鄉會盛大舉行,熱情鄉親幾百人擠滿北市議會餐廳,順利選出許奮鬥繼任理事長。受限疫情,鄉親們遵守約定,遙遙敬酒,或者戴上口罩打招呼。 許多眼熟的人隔得遠難以確認,好幾位來串門子,戴口罩,露出一對眼睛,預計下回也難以記得,不過沒有關係,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宴會的主角許奮鬥之於我,也是如此。 最早認識許奮鬥該在北市市議會餐廳,熟悉的金門菜竟在北市蛋黃區出現,讓人又驚又喜,必須是愛故鄉、愛故鄉菜,並且兼顧餐廳特色,才能隔一個海洋還原家鄉味,許奮鬥出現宴會的場合幾乎都一樣,好像事先藏匿在包廂隱密處,在某一個酒酣耳熱時刻,忽然現身,一手公杯、一手一口杯,與人喝酒,沒有不乾杯的。 我幾乎是第一次遇見他,就記下他的名字,因為非常朝氣,座右銘一般,提醒我們成功靠天賦、努力,很可能也必須依賴一個有提醒作用的名字。 許奮鬥的餐應開到哪裡,同鄉的腳步就跟到哪裡,尤其是王水衷、李台山、牧羊女、楊永斌等幾位前輩,我們常去板南線上、後山埤站附近餐廳,士林烤鴨店與美之宴,小巨蛋站附近格格府,以及大安站附近一處公務住宅改裝的餐廳。 我跟許奮鬥的訊息量不多,打開來都是訂桌消息,難為他一個大老闆,還要為一桌、兩桌的菜餚,親自吩咐櫃台人員。吃飯是小事,但也是大事,我跟楊永斌校長就從陌生吃到熟悉,還能一起唱歌、打屁,有時候吐槽時政,如果這個時候許奮鬥剛好持杯走來,通常都會坐下,不急著主導話鋒,而在聽了一陣子後再說話。 許奮鬥認識的政要相當驚人,所以九月四號午宴時,蔣萬安上台說話,能夠順溜地喊著許奮鬥名字,我不認為那是蔣上台前硬是記下的,而是許奮鬥以菜餚、滋味以及酒量,慢慢喝、也慢慢說,才結下的交情。 我特別記得格格府有一位黑人服務生,地下室一樓設有唱歌裝置,可是二○一八年左右,同鄉聚會還不習慣唱歌,後來才在二○一九年的士林美之宴熱鬧歡唱。但格格府的確留有許多珍貴連結,第一次認識王婷,我難得作東,邀請同鄉作家與副刊主編,菜餚跟高粱作為線頭,文學提供深厚基礎,自此友誼不斷。 我也記得二○二○年一月在美之宴,美國友人為了總統大選陸續回台,那是一次集氣、鼓勵的飯局,大家憂心台灣前途,希望能把未來的舵交給適合的人。 所以民生主義誠然大事,共享一餐、一酒都是好緣份。記得那一天,許奮鬥也在,細數他跟許多政治人物緣起,包括韓國瑜。 關於許奮鬥,我只認識皮毛,他妻子是誰、孩子幾位,我其實都不清楚,但作為一個長年追隨他餐廳的同鄉,參與數十場餐宴,也能略盡客觀之眼,來談一談人與事、人與酒以及人與故鄉味。 還一件糗事是,有次飲宴晚了,我搭乘蘆洲線回家,不勝酒力,到了總站被站務人員喚醒。我瞬間酒退,出站,大街上車流冷清,我手機一陣震動,群組裡傳來大夥舉杯合影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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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橋之後.築夢小墾丁
在鄉親殷殷期盼下,耗費十年功夫的金門大橋終於要通車了,據新聞報導,後段工程進度是在今年七月吊裝合龍,九月完工、預計十月中旬通車。 金門大橋是國內第一座跨海大橋,規劃雙方二線汽車道,並有行人道及自行車道,橋全長5.4公里,開車從金寧鄉慈湖路二段到烈嶼鄉湖埔路,僅需五分鐘車程,對於日常需要往返大小金門兩岸的鄉親來說是個突破歷史性的大好消息,而旅外遠在台灣的我們,也是非常關心這座大橋的施工進度和通車日期,許多鄉親都會利用返金的機會,抽空到湖下村或可望及的地方遠眺大橋的壯闊景觀,在台灣的各個同鄉會也會利用鄉親團聚時,向大家報告大橋的近況,可見這座即將取代千百年來僅能依靠船舶渡海的大橋之完成,對海內外金門人是多麼的重要,它也象徵大金、小金島間一個新地緣建設發展的開始。 橋通了,烈嶼鄉會因此而改變嗎?答案是絕對肯定的,至於會改變多少?經濟、人口、環境等變成怎樣的狀況現象,則端看政府和地方人士,共同的投入規劃與努力而定了。橋通了,心理上與現實存在的那片海水阻隔,也將會漸漸被抹去。之前很多旅行團因為擔心天氣不好風浪大,沒有船班,會誤了航空班機行程,所以極少住宿在烈嶼島上,橋通了,就沒有這層顧慮,相信未來到烈嶼旅遊的客人,在此留宿的意願將會大大增加,對於烈嶼的觀光活動將有非常大的助益。 橋通了,烈嶼鄉親需要過海的醫療或個人緊急處理事件,從前因大風浪或船班時間限制的阻礙,如今不必再顧慮了,它將與大金門形成同一個島域的概念,上班上學生活均一體化,地方建設正面的利多,必定會吸引更多的人考慮到此定居,烈嶼鄉的人口則會逐年增加,此亦有利於地方的繁榮與發展。 此刻政府必須著眼在金烈通橋之後,帶來的人口流動、交通衝擊及環保壓力等問題,並確實掌握資訊,據以規劃基礎建設以配合通橋帶來的各項變化需要,同時藉此通橋重大建設,辦理招商引資共同投入參與,特別是觀光旅遊,更應把握這個契機,作好轉骨成長的準備,發展觀光需要有主題,有深度的景點才能吸引來客,留住旅客、增加回頭客;個人以為烈嶼海岸、海灘景觀都十分漂亮出色,以東林到羅厝為例,這一帶潔白的沙灘(東林尚有個海水浴場),就很適合推廣海上活動,海岸的濱海公園廣闊平坦,非常優靜,而緊鄰的東林街,三十年前曾被島上駐軍形容是烈嶼的西門町,現雖然式微但樣貌仍在,政府應輔導業者,重新設計整修市容,以吸引遊客將可恢復舊日風華,未來遊客日增、一片欣欣向榮,年輕人夢想的沙灘、綠地、老街,它就是墾丁吶喊的概念,橋通了,鄉親們一起努力、「烈嶼小墾丁」的夢就築成了。(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