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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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 休
去年剛從學校退休下來,因為好不容易脫離了疲憊的教學生涯,心靈整個鬆懈下來,日子也開始過的疏懶起來。 我是個宅男,不喜歡往外跑,一時間沒了工作重心,不必像往日得早睡早起,於是晚十二點前不睡,早上八點前不起,就成了近一年來的生活日常。還有三餐不定時,吃飯不知節制,又缺少運動,那些不曾有過的壞習慣,都在退休後慢慢形成了。 結果呢?我的血壓飆升了,體重增加了好幾公斤,天天這裡疼那裏酸的,所有的退休症候群,都一一的顯現出來。不久前,我開始有了危機意識,知道不該如此繼續頹廢下去,當有所改變才好。 我曾有一位同事,太太也是老師,年齡小上我幾歲,卻提早我幾年退休。退休前,他說要過過閒雲野鶴的生活,享受人生。退休時因為太太還沒辦退休,於是一個人到處旅遊,國內外的知名觀光景點,他的足跡也踏遍了不少,初時日子過得好不愜意。但幾年下來,他也疲乏了,退休金也花了大半,最終只能無聊的在家待著。幸好,他想起了他的興趣,也是特長,利用他的打鼓專長,和幾個同好組成了個樂團,雖不是很知名,但只要有教育界辦的音樂表演,都會邀請他們來共襄盛舉,這也帶給了他生活上的重心。 另外我家社區旁,有兩位住相鄰透天厝的兄弟,都六十開外年紀,一個從機械廠退休,另一個是建材行退下來的。好多年以來,除了下雨天外,總會看到他倆一大早起來,一人一藤椅的坐在門口,抽著菸喝著茶,不是彼此閒聊外,就是和路過的左鄰右舍打招呼,這一坐就是一整天。當時,我還曾問過他們退休了怎麼都不出去旅遊,這樣不會太無聊嗎?哥哥卻說:「年紀大了,也走不動了,退休本來就是在等死。」語氣中透露些許無奈。 也忘了多久前,他們兄弟倆在門口待的時間變少了,倒是常聽到卡拉OK的唱歌聲在社區周遭響起。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倆自從參加了社區的歌唱班以後,居然迷上了唱歌,當哥哥的還常參加地方電台的歌唱比賽。於是,弟弟興致勃勃地買了套伴唱機,天天邀哥哥一起到家裡唱歌。唉!雖然他們找到了人生的樂趣,但我們這些鄰居卻從此不得安寧,不過私底下我還是替他們感到高興。 為了打發我的無聊,貼心的女兒知道我愛唱歌,於是近期買了支行動麥克風送我。說真格的,我的歌藝不算差,念師資班時,還曾被擔任過五燈獎評審的音樂老師賞識過,只是平常難有表現的機會。從此,只要開啟手機的YouTube網頁,點選想唱歌曲的伴奏音樂,就可以盡情地歡唱,實在頗覺有趣。 另外,我也開始搦筆和墨,勤練起書法來。早年,我曾在就學期間,受教於某位書法名師,寫過幾年書法。可惜後來從事教職後,因教學繁忙疏於練習,筆法生疏了不少。今退休後閒暇時間增多,書法又有助於修身養性,怎能輕易蹉跎時光,正好又可重拾起興趣。 至於寫作,本就是退休前的興趣,除了可抒發胸臆,剴切直言之外,亦可排遣內心之煩憂,給予內心審視和沉澱的機會。惟個人才思不敏,眼界不夠開闊,雖偶有文章見諸報端雜誌,然佳作不多。如今該多閱讀些名人的佳文良書,吸取書中思想精華,採擷文筆技法,以提升自我寫作能力。 退休並非在等待暮年老去,它應該是新生活的再次展開。最重要的,是要在退休後找到生活的重心,個人的興趣。而興趣無關高雅與否,只要不違背倫理道德,它可以是文人雅士的詩文畫作,它也可以是倡優伶人的雜耍技藝,但凡能讓人全心投入,樂此不疲,忘卻掉韶光之易逝,這遠比囫圇度日,茫茫然地虛度歲月要來的有意義。 也在此勉勵那些已退休,或即將退休的同輩們,無論各位曾經歷過璀璨的職場生涯,抑或度過了不得志的勉強餬口養家歲月,該給自己一個不再擔憂經濟壓力的全新生活,找到自己的興趣,好好的自私一次,去完成自己曾經朝思暮想過的夢想。如此,你的退休生活才會過得多采多姿,心情也會更加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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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
那年暑假,大人忙著農作物收割。薄暮時分,天空猛然盡是火光,如同煙火般瀉下,咻-咻-響聲撕裂寂靜的島嶼。我與玩伴好奇的爬上屋頂觀看。漫天火光,霎時,轟然巨響,炸毀屋宇,硝煙瀰漫,被嚇得呆住了。幸虧大人驚惶的大聲呼喊:「砲來了,趕緊避山洞」,也就緊隨大人躲進附近山溝所挖掘的土洞裡。在點燃微弱的煤油燈光下,大家或站或蹲的擠成一團,夜裡的砲聲不歇,惶惶不安的驚恐,不知何時才能結束。 記得,對岸無數砲火齊向島上各據點發動猛烈轟擊,國軍砲火薄弱,還擊無力,無法抗衡。於是,美國開始海上護航金門運補以及提供殺傷力強、摧毀力大的新式武器「八吋自走榴砲」,由金門軍民齊心合力冒著砲火,急速將巨砲搶灘登陸後,就不再示弱,迅即反擊。巨砲怒吼,聲勢奪人,震撼島嶼,使軍民士氣為之昂揚,展現了無畏無懼的精神,沉著還擊固守。 或許,對岸軍事行動未能獲利;或許,兩岸均感疲憊不堪。換來對岸主動透過廣播宣布暫時停火。停火時,始由救災總會撥專款補助島民建防空洞,才有堅固避難之所。可是,瘡痍斑駁的金門,要向誰訴說? 隨後,戰爭遊戲規則演變成「單打雙不打」,也就是說「雙日一定不打,單日不一定打」乃持續以砲火封鎖金門。這對於生活在熾烈砲火的威脅裡,有什麼感受? 豈能無懼砲火?豈能抵擋致命砲彈的夜襲?單日目送落日,雙日誰知道還會見太陽出來嗎?戰地的鬱悶和惶恐,如何釋放?軍民苦澀的鄉愁和孤寂,又如何排遣呢? 在砲火下,生活作息跟隨著太陽走,日子在單雙輪迴中替換,特別敏感。每逢單日,入夜便不平靜,為閃避砲擊而神經緊繃,一切的活動暫停,軍人必須回碉堡;而我們司空見慣,習以為常;從小聽慣砲擊聲,具備聽聲辨位,判斷落彈距離有多遠,該不該躲防空洞的能力了。當砲聲停止,危機就告解除,可以一覺到天明,死生由命的生活方式,彷彿每天都是上天恩賜的存活。 雙日入夜,經常有勞軍團康樂隊來慰勞的表演活動,彌補前線軍民的精神空虛。衙門口的中山台,看勞軍團表演,是單調生活的最愛。稍後有十數家戲院,看電影或軍民球賽(戰地球類屬於管制品),成為戰地生活中一種休閒娛樂的生活模式,也是同年代許多人的共同記憶。 此時,何以解憂?自古,酒就是人們尋求精神解脫的神仙藥。因此,為了紓解軍人的鄉愁,戍守時免受海風刺骨之苦,創設「金門酒廠」。豈知,「高粱酒」卻意外地改變金門的生活樣貌,成金門的經濟支柱。在戰鬥與建設、教育齊頭並進中,積極的投入資源,奠定地區產業開發、經濟發展的規模,改善生活;以及普及教育、培育人才、提升國民素質。這一切都來之不易,知足感恩。 由於赴台升學逐夢,才有機會走出封閉的金門,料羅灣的海風伴隨登陸艇啟航,始見大海。站在甲板上,依著船舷,看船身懸浮在海面與天穹間,匍匐於浪花泡沫中,海面的白浪點綴天色的蒼茫,望著浩蕩的大海,無盡迷茫。隨海浪的搖晃,禁不起顛簸、讓人眩暈想嘔吐。擠進船艙裡,橫躺在暗無天日的艙底,令人窒息的引擎噪音、柴油煙味,暈船的困頓折磨,加上海峽的驚濤駭浪,潛伏危機,警報聲隨時響起,使人觸及生死的銜接,令人刻骨銘心。海上與陸地截然不同,若不經過一番生活的焠煉、生死的掙扎,焉能知曉大海的凶險與無情。 難以理解,為何大海對先民有如此大的誘惑力?這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理由。或許,一種理想的探索和追求之雄心,迫促先民迸發勇於與海拚搏,與天爭活,不畏險阻的開拓精神,展現令人驚異的活力。畢竟,被封閉的島民遠離大海久了,似乎去失先民海洋性格中那份膽識與豪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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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是好?
海洋悲歌,竭澤而漁,縱使該還是小孩子的魚娃兒,還是被捕撈了上岸,簍乘的在魚市裏販賣 「這麼小,為什麼就要捕來賣?」 「莫法度啦,抓無魚啦,魚仔愈來愈小隻,一隻船出海去,你勿抓,別人嘛是欸抓,總不能空船轉來啊!」 魚市攤位愈來愈空蕩,魚販說,魚,抓越少,有那麼一天,恐怕,沒魚賣,沒魚吃了! 「人客啊,你講,欲按怎遮好勒?」魚販無奈的話說著;我,無言的,慨嘆著,「放生」以「繁生」--此時,才有真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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讚美自己的智慧
我們常說讚美要由別人的口中說出,因為若自己讚美自己,很容易讓人有自誇、往自己臉上貼金之感,因此讓人覺得反感,不僅不會讓別人看到自己的長處,反而還有可能別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呢。但是如果能善用技巧來讚美自己,不僅可以增加自己的信心,也能讓別人看見自己。然而這樣的讚美自己,絕不能是直白的自誇,而是藉由另一種方式來間接讚美自己,而這樣的讚美,更能讓人知道說者的智慧,古人也不乏有這樣的人,如南北朝時期的謝靈運和晚明的袁宏道。 中國詩歌的發展到了南北朝初年,有一個很重要的變化,就是山水詩的興起,而此時寫山水詩的翹楚,莫過於就是謝靈運了。 淝水之戰的總指揮謝玄,就是謝靈運的祖父,由於祖父功高蓋世,所以謝靈運十八歲就分為「康樂公」,他可以說是少年得志,而他自己也具有多方面的才能,除詩文創作外,他還擅長史學,精通佛理,工於書法,並且在這幾方面都有自己的風格和建樹,但是他最大的成就還是在山水詩的創作上,這麼一個才華橫溢的文人,當然也不可一世。他曾說「天下才共一石(一石即十斗),曹植獨得八斗,我得一斗,剩下一斗,他人去分。」這就是「才高八斗」成語的由來,謝靈運這幾句話明則是稱讚曹植的才情,但實質也是在墊高自己,但卻說得如此不露痕跡,真是高明啊。 無獨有偶,晚明文學流派公安派的代表人物袁宏道,有一天他和好朋友陶望齡一起遊鏡湖,唐代詩人賀知章的故鄉就在鏡湖旁邊,袁宏道就告訴陶望齡說「你的狂放不如賀知章,飲酒也不如賀知章,只有兩眼還差不多。」陶望齡當然不解袁宏道此話的意思,就問袁宏道此話何意。袁宏道不疾不徐地說「季真(賀知章的字)識謫仙人(李白),爾識袁中郎(袁宏道的字)。」講的就是「賀知章可以看出李白的才華,而你可以看出我袁宏道的才華」,所以也是藉由陶望齡來稱讚自己。 看看古人讚美自己的智慧,既不會讓人反感,反而能讓人發出會心的一笑,我們是不是也該學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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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秋月西沉
兄弟倆懷著贏錢的興奮心情,走在回家的路上,天河突然說:「走,我們喝酒去!難得贏錢,總要對自己好一點,犒賞犒賞自己,替自己慶祝一下。」 於是他們走進附近的小館子,每人叫了一碗肉絲麵,切了一盤滷菜,裡面有豬頭皮、豬腸、海帶以及滷蛋,又叫了一瓶中高粱酒。 天河舉杯說:「天清,來,我先敬你,如果沒有你這個軍師的提醒,我們今天不會贏那麼多錢,當然也要歸功我們運氣好。不過我還是感到有點可惜,要是全部押下去,今天勢必會贏更多,因為我們的運氣實在太好了,連續幾次都是莊家要賠雙倍的10點半或5小。你不知道,掀牌的那一刻,看到是10點半或5小,簡直讓我血脈賁張,高興的不得了。」 天清笑著說:「不錯,人的心理都一樣,贏錢高興的不得了,輸錢卻是愁眉苦臉。最好是讓你每次都贏,我們才有高粱酒可喝。不過我們還是趕快吃,好回家看看阿母抽屜被撬開,錢被偷走有什麼反應。」 天河不屑地說:「還有什麼反應,一定是氣半死!至少我們今天贏錢,才對得起被破壞的抽屜。」 「要是阿母還沒有回家,我們就把錢放回去。」 「好不容易把錢偷出來,還要放回去,真是笨蛋一個!而且偷這幾百塊,卻讓我們贏了好幾千塊,要感謝它啊!說不定這幾百塊會為我們帶來好運,我們就把它做為賭本,不能把它輸掉。」(一六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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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大連的黃杏
大連的小堂姊跟堂哥鄉下幾乎家戶都種植了黃杏樹,每當花開跟結果對我都是種感恩,因為台灣無法看見黃杏栽種,應該是氣候問題。那時候想吃直接在市場買,還比當地人貴上三倍,誰叫我一開口就不是東北人的腔調。堂哥、堂姊家種的黃杏,在台灣通常都是土耳其,美國進口乾的杏埔乾或是果醬。 當然,最美的時刻不是黃杏結果成熟時,而是黃杏花開時節。漫步在杏花林下,那種悠然的感覺場景,令我想起「牧童遙指杏花村」的情節。總讓我好奇,想吃到新鮮水果,剛好在六月時遼寧大連,約莫六月中開始,陸續在堂姊家還有鄰居家結果纍纍,我是一路拍照片拍到掛,堂姊的鄰居也都是釋出善意,黃杏一成熟陸續送到堂姊家裡來給我們品嘗。六月中後期幾乎是天天餐後吃著黃杏或是白杏,怎麼吃都吃不膩,相較當地人是果實落滿地,都沒人採摘或是撿拾起來品嘗,不小心踩爛果實踩到稀巴爛,對我而言,黃杏無疑是個稀奇好貨的水果,堂姊鄰居們都很開心我這麼喜歡,對當地人而言:不希罕吃當地水果,他們興起吃東南亞的熱帶水果。 因為家家戶戶落下的黃杏太多了,我在厲害肚子裡也裝不下這麼多的新鮮黃杏,馬上想到我在台灣買的黃杏醬(台灣大部分稱黃桃醬),於是我教會了堂姊還有堂嫂製作黃杏果醬。堂姊當地人通常製作糖漬黃杏,方便冬季沒能吃到水果的窘境,我教會他們作果醬,也讓他們熱衷學習製作,這樣落果實也算有著落了。開心的事:我還有樹頭鮮在身旁,吃著這限定的水果真的很幸福,這個古老有營養價值的水果,在堂姊家不當一回事,卻讓我這外來客如獲珍寶。 這是有機的天然黃杏水果,旅遊歐美也能看見,我在巴黎就買過,所以特別開心見到果樹。堂姊家吃不完的,還可以延伸出多種吃法,堂姊夫說:黃杏果仁就是人們俗稱的「北杏」。具有藥膳的功效,我希望下回拜訪堂哥、堂姊家是黃杏花開時節,我想體會仙氣飄飄的虛無飄渺人間四月天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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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兄弟倆來到大頭的住處,大廳的八仙桌已圍了好幾人在推10點半,擔任莊家的大頭看見天河,就替他安插了一個位子,並把牌推到他的面前說:「換你來作莊怎樣?」 天河知道自己的口袋只有幾百塊,根本不可能作莊家,於是故裝客氣地把牌推回說:「還是由你來作莊。」 大頭轉問其他人說:「有沒有人願意作莊的?」 大家默不作聲。 大頭拿起牌說:「既然這樣,大家下注、下注。」 天河取出兩百塊放在自己面前。 大頭見狀不屑地說:「怎麼下那麼少,沒有錢是不是?」 天河笑笑說:「慢慢來。」 大頭沒有理會他,只顧發牌。天河第一張牌抓的是梅花老K,也就是半點,當然還要再補牌,想不到補來的竟是紅塊10,他興奮地掀開底牌,尖叫了一聲:「10點半,雙倍!」大頭毫不猶豫地賠他四百塊,他後悔沒有把全部錢壓下去,不然的話就可贏一千多塊。但他還是接受天清的建議,不能貪心、慢慢來。 而這慢慢來,竟然讓他贏了好幾千塊,可說是以小博大,也讓他見識到,賭博沒有師傅,全靠運氣,除非莊家以不當的手段詐賭,但他相信大頭不是這種人。如果他敢詐賭,他的賭場還支撐得下去嗎?或許,早已被賭客把桌子給掀了,甚至被賭客們聯合起來揍半死。縱使他練過拳術,但猛虎鬥不過猴群啊,被眾人打趴在地不無可能。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相信大頭明白這個道理。 (一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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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
禁錮島嶼,凜冽海風吹來,神秘面紗揭開,披露眼前的場景:槍樓隘門、軍營哨站、陣地車道、戰壕坑道、要塞碉堡。或許,受越戰的啟發,防禦工事遁形地下化。物換星移,隨著駐軍裁撤,肅殺氣氛的沉寂,一切堅固的工事,如時間的廢墟,疑似不再有任何意義。卻流露動盪不安的歲月,風雨飄搖的時局,不可逃避的命運;那些遺忘的片段記憶,還留下了無盡的話題。 循著海風的行徑尋覓島嶼,赫然發現:金門的地理位置處於遙遠的年代,船隻可躲風避水,又能集結族群的航道上。彼時,海是帆船的浮力,風是揚帆的推力,先民帆船順著季風與洋流的流動漂移,帆船就像候鳥般,南往北返的航行。 船隻隨海風行駛,茫茫烟海中恍惚浮現仙洲,遂向島嶼靠近。是對未知的嚮往,抑或是心靈的渴望?竟成為先民們的逃難、避禍與流離、遷徙中安身之所或過渡的中繼站。使島嶼身不由己被捲入歷史命運的洪流,再也難以脫身。 其實,島嶼不大,白沙、赤土、花崗岩、丘陵地。無屏障,風很大,雨很少,土地貧瘠,資源匱乏。島嶼的命脈正在於大海,承載著生存的希冀;有大海就有資源,就有生計,就能存活。島民引海水,經過沉澱與蒸發成鹵水,再提煉出粒粒晶瑩的結晶鹽,是生活的必需品,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然而,禍福亦來自大海。大海海面浩瀚無邊,茫然無依,卻被海風主宰著。海風有最狂妄、最任性的脾氣,難以捉摸且游移不定。島民雖蒙受其風力,卻苦其肆虐。於是,畏懼與惶恐由此成因,祈求與信仰也由此結緣。面對海風不可抗拒的侵襲,為尋求心靈上的規避與寄託,風獅爺應時而生,從祈風行船,轉化為鎮風止煞的精神依託,一種無法改變的精神信念。 只是,貧瘠的島嶼已經養育不起日益膨脹的人口。一旦,災禍臨頭時,無可迴避的生存壓力在抉擇。海風催動島民背負行囊,離鄉背井,踏上一條「六亡、三在、一回頭」的哀傷航路。若不是不斷遷移,就很難抵禦災難禍患,唯有遷徙漂泊,擺脫窘困,活著掙扎,島民才能獲得生機。 當過去昇華成歷史,憑著記憶,歷史變成文獻。藉由文獻的描述:明初的閉關鎖國,邊陲化外不見經傳的島嶼,恰位扼守海疆交通咽喉。在此,防禦倭寇,築城戍守,易守難攻,形勢「固若金湯,雄鎮海門」的原由而名。 這歷史的原由,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卻因海防廢弛、虛兵無實,屢遭倭寇、漳潮海盜燒殺擄掠,悲劇不斷上演。尤其明鄭抗清,烽火連連,生民塗炭;兵連禍結,更導致生態環境遭嚴重破壞,付出沉重的代價,留下歷史傷痕的記憶不斷。數百年,歷史像在重複,總是響起刀槍砲彈鏗鏘不斷的回音,始終處於被動與挨打的局面,陷入無端的災難與流離之中,無法掙脫歷史坎坷的命運。 每一次的戰亂,每一次的生死存亡,不都是從戰亂與天災中浴火重生,一無所有的重新開始,不都是在孤單無援與無助的驚悸中,把日子煎熬過去;卻未擊退島民,原因何在?是窮困至無處可去,抑是眷戀故土,不願離去? 歷史的遞嬗一如海風呼嘯而過。就這樣,時間洗刷乾淨戰場血漬,掩蔽烽火的記憶;也風乾島民的辛酸血淚,只留下哀傷的鹹味。歷史很淡忘,人也很淡忘。只因安逸的生活把一切苦難的日子都淡忘了。記得的人逐漸凋零、老去,一切都變得那麼地遙遠,彷彿,什麼也不曾發生。對於沒經歷過的,又怎麼會有記憶? 世局詭譎多端、變幻無常;當兩岸關係緊張,遙遠的戰雲彷彿籠罩而來,似乎都已過去,又餘波蕩漾。沒有親歷戰爭的人,對戰場砲火的慘烈與可怕,誠非身歷其境者所能了解。君不見國外戰事發生,為何達官顯貴臨陣脫逃,遠走高飛? 戰爭是一種非人道的暴力較量,死生瞬間的賭注,充滿血腥殺戮的人間慘劇。是平凡卑微的金門軍民,曾在砲火中所留下我們這些倖存者,才能體會一段悲痛欲絕的共同記憶,活著依然是一道無所不在的恐懼陰影,方曉「和平無價」。如果沒有戰爭,百姓心中所繫念,只不過是溫飽,能過安寧的生活而已! 此刻,童年歲月早已模糊的記憶,竟然歷歷如昨,如此切近又遙遠……。 回首,民國三十八年,因為一陣海風的緣故,吹向古寧頭,改變共軍登陸點的攻打戰術,一種巧合?還是天意使然。迫使國軍在「退此一步,即無死所」下,一場肉搏血腥、殺戮殲滅、屍橫遍野的島嶼作戰,硬是扭轉國共內戰以來的劣勢,使共軍渡海強攻企圖落空,海峽變成兩岸之間不得逾越的鴻溝。 在歷史的偶然與時勢的箝制下,金門無從閃避的成前線戰地,拉開兩岸對峙時隔海砲擊的序幕。 大海環繞著金門,人卻因莫名的恐懼而遠離。對岸的共軍是共匪,風吹草動就能令人心驚膽顫,島嶼隨時有被匪軍攻陷之虞。 為防範可能面臨的攻擊,軌條砦攔阻於海灘上,利刃般的瓊麻也蔓生在海岸,海岸線周密的據點安置著機槍,沙灘下埋伏地雷殺手,農田林立反空降樁,岩石上黏著酒瓶碎片,要衝的碉堡紛紛矗立雄峙,島上處處佈滿陷阱,隱藏重重殺機,將防範和恐懼推向了淋漓盡致。 於是,金防部發布軍管戒嚴令,對一切外來人、事、物,都採取隔絕管制、檢查禁止的態度,夜間宵禁與燈火管制,崗哨衛兵的口令,刺狀鐵絲網是擺明的路障,上山下海沒有通行證,誰也不能越雷池一步,且令出必行,必貫徹,嚴格縝密到無懈可擊,萬無一失的地步。就這般層層地禁錮起來,讓無辜的島民,處於一種與外隔絕,戒嚴而管制的狀態,生活儼然形同自囚,走不出去了,多年的禁錮裡摻雜著多少束縛與無奈。 在「同島一命、軍民一體」的前提下,開始總動員組織「金門民防自衛隊」,年年固定施予戰鬥訓練與演習,隊員配有步槍,執行支援戰鬥與後勤的「義務」。人人肩負保鄉衛國的重擔,付出犧牲、奉獻的心力。 如果說,戰爭是「以兵力決勝負的敵對行為」。那麼,深信武器與士氣才是克敵制勝的關鍵。或許年幼,「九三砲戰」已經沒有記憶。唯有「八二三砲戰」的砲聲,那莫名的驚悸一直瑟縮在童年記憶的深處裡。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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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山浯海浯島
今年七月,因為文化局駐縣藝術家的身份,進駐金沙大地吳心泉宅。伴隨著古厝從盛夏進入中秋,歷經三次颱風來襲,領受自然之神,呼風喚雨的力量。每每在颱風日蟄居室內,感受風雨巨人的神威。咫尺之遠的狗嶼灣,正上演著一齣又一齣驚滔駭浪歷險記。隨著颱風過境,風神在岸邊留下綿延數公里長的痕跡,混雜著漁網、浮標、浮球、塑膠瓶、酒瓶等廢棄物散落在沙灘上,這對於潮間帶的生物來說,又是何等的殘酷。於是,災後的清潔,甚至動員民眾一起來淨灘,便是我們能夠重建美麗浯島家園,最具體的行動力。面對大自然的力量,渺小的個人顯得微不足道,然而,觀看地景地貌的改變,卻也成為駐縣期間,我與浯島展開深層對話,自我沉澱的必經過程。 浯島之美不僅來自海洋,還有美麗的太武山。因為參與文化局舉辦的社區古道文化體驗,首次來到蔡厝的豆腐古道,以及陽翟的羊角古道。在本島一直沒有爬山習慣的我,竟然登上太武山,開啟了我與山林第一次的接觸。對於習慣走平路的人來說,山路確實難行,還好登山是集體行動,無須擔憂自己體力不支,或是中途踩空滑落。每每喘氣不止,汗流浹背,總是對著自己內心喊話,前方還有美麗的風景等著,也因此能夠一鼓作氣,跟著其他山友攀登巨石。登上豆腐古道的小柱堡、仙腳印,不僅視野遼闊,太武山的美景亦盡收眼底。踏上羊角古道的羊角囊秘境,據說曾是明朝陽翟村民,抱著金銀財寶躲避海盜侵擾的洞穴。我們現代人登山,攜帶鐮刀與樹剪,披荊斬棘,為後方的山友開路。古人的山野求生,卻讓我們的古道走讀,更增添鄉野奇談的樂趣。 浯島的魅力當然不止於山與海,還有南洋落番的那些人,戰地洗禮的那些事,讓我們的駐縣踏查成果,轉譯成為光影偶戲,佐以閩南語唸歌,訴說浯島獨一無二的故事。原本打算在大地吳心泉宅內演出,後來文化局安排至烈嶼鄉靈忠廟的廟埕,這齣《浯島光影紀事》,即成為野台戲。隨著夜幕低垂,社區居民扶老攜幼,坐在板凳上看戲。前方的說書人彈奏著烏克麗麗,嘴裡唱著「守護金門風獅爺,風飛沙來穩定定,風獅神通介靈聖,海賊進軍嘛會驚」。後方的光影幕上,搬演著風獅爺突然顯靈,發揮神力驅趕來襲的海盜。如此前後呼應,也讓在場的觀眾全神貫注,目不轉睛。演出最後,在後浦迎城隍扛輦轎的動作,以及演員的敲鑼聲中,說書人再次唱起「浯島金門人人知,歷史人文佮生態,改編戲齣成豐沛,有緣才閣請阮來。」演出正式劃下句點。 隨著駐縣期程進入尾聲,爬梳這幾個月來的心情,這些田野採擷而來的吉光片羽,應可成為下一齣戲的題材。此刻,我感受著山與海的召喚,期許下回重返浯島,再續山海戀人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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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爬羊角囊
金門人稱太武山為「大山」,恭敬有之,而我等台灣人,只識「毋忘在莒」四字,能夠拍到紅字大石照片一張,就算「到此一遊」,有了交代。 推廣環境運動朋友聽到,搖頭:這怎麼行?要從蔡厝或斗門的古道爬上去,才看得到金門的原生種,那才是太武山的樣貌,我暗暗叫苦;金門文化局同仁更使出地方文史的推廣熱情,直言「羊角囊」才是值得探索的秘境,自從兩年前被山友發現後,至今全世界不到一百人爬上羊角石、鑽進羊角囊,很是珍稀。 我深深感受到,金門人對於「大山」三百六十度,沒有死角的敬愛,彷彿不爬就無法真正體驗金門,於是接受挑戰。只是,我對羊角囊的興趣,並不因為「秘境」,而是它背後的歷史故事── 明嘉靖三十九年(1560)四月,福建沿海集結而來的倭寇,從料羅登陸後,洗劫金門五十一天。攻到陽翟之時。倭寇下令,如果投降就留活口,但陽翟居民卻奮而抵抗,敗死百餘人,倖存者便抱著金銀財寶,沿著山路進入太武山,在石穴中躲藏。石穴隨著金門實施戰地政務而封存在人們的記憶中。 兩年前,熱情的山友們根據陽翟耆老口述,朝著他所指的方向,摸索找到羊角石附近的洞穴──羊角囊。當地文史愛好者比對史料後,確認這就是庚申之難中,村民躲藏倭寇之地。這個穴口與這段歷史,也因此重見天日。 而我要走的路徑,就是這位山友發現的歷史之路,我將踏的石階路土,也應埋著昔日陽翟老老小小踩過的痕跡。 老天爺可能覺得我還不夠虔誠,接連兩個颱風加上大雨,拖延了爬山的行程。非要等到我對金門多了點認識,且風止雨歇,才賞我一個入山的好天氣。只是當我們在入口處,踩在高至大腿的雜草上,這才發現,因為風災雨刷,前人原本走出來的「路」,已被風倒木、雜草和泥沙所覆蓋。 前不見路,不成阻礙,帶路的朋友還是憑著經驗和感覺,沿途剪枝摘葉,摸索探進,而我們也在雜木叢中又鑽又踩又爬,被蚊子又叮又咬中,狼狽前行。 「希望,本無所謂有,也無所謂無,這就像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人走多了,便成了路。」我在心中不斷複誦作家魯迅的名句,安慰自己:這是在幫後人開路。 原本我是懷著村民逃難的想像,低頭攀爬,但這山路困難到不可思議,我直嚷著:「怎麼可能一家老小爬得上去?」這才知道這路其實見證了金門的變化──先是村民走出的古道,再是陽翟耆老童年玩耍的樂園,到了軍管時期,軍方建了碉堡種了尖刺類植物成了軍事重地,待太武山解除管制、山友重新發現。 這是一條不同歷史時期闢建堆疊而成的歷史道路,我感覺得腳下這段路豐滿了起來,腳步竟也輕飄飄的了。雖說如此,我還是要靠著垃圾話讓自己產生利器,於是不斷呢喃:「要是我就投降了。」 這山路會消磨人的意志,但比起蚊子雜木,我更常被刁難的,反倒是尖刺類植物──這些傢伙總在我奮力前行時,絆住我的道路,「沒想到,我的敵人是國軍。」 但看到在這種地方還能建碉堡跟架設電話座機,我也由衷佩服國軍的毅力。畢竟我就是個死老百姓。大概就是靠著這一路百轉千迴的內心戲,讓我能夠克服挫折,最終氣喘吁吁爬上羊角石。 在這高度約一百六十公尺的大石上頭,除了些微可見金門東海岸的風景,還有碧山的風車,其餘的景色除了岩石,就只有樹木。內心竟升起蒼涼孤絕之感。 喘口氣,我以為柳暗花明了,到達終點,不料要見到主角「羊角囊」還得走上一點距離。 庚申之難時,陽翟村民之所以躲藏在羊角石後的洞穴,正是因為此處被大石遮蓋,穴口極小,一次只能容許一人鑽入,十分隱密。外人根本無法想像有人能在這裡藏身。若不是因為倭寇擄了鄉人當嚮導,又使用煙燻將人逼出來,村民應該可以躲過此劫。 我身形略胖,進出都會卡住穴口,很不容易,不免想像當時的村民如何苗條瘦小,才能有二十餘人順利躲在這裡。 故事還有後續,被煙燻出的村民,逃到官澳巡檢司後,也沒能活下來。在這場動亂中,金門總死亡人數有上萬人。但我沒有餘力悲春懷秋,因為若要走完全程,上到玉章路,還有很多塊岩石斷崖需要攀爬撐過,我的手腳膝蓋與屁股全都用上了,才能找回下山的道路。畢竟,在此時,比起哀悼他人的性命,眼前只能保住自己的命。 說也奇怪,踩上玉章路後,先前兩個小時多的疲累跟艱苦,瞬間消失,歷史的沉重也留在腦後。眼前這條路雖是具有現代感的平穩寬闊道路,反而凸顯小道的價值。但此時,若轉頭往後,在樹木岩石的遮蓋下,已不見來時路。但我相信,它或許還是安靜等著,有人再次在這路上走出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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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士冰
君不見 四周蟬聲悄悄上演 時而高亢時而低沉 君不見 成群結伴慕名而來 斗大汗珠化成笑容 炎炎烈日吃冰樂 池邊蜻蜒水舞秀 喚起童年回憶多 當年的靜謐之旅 綠油油的樹葉 刻畫愛的印記 內心平靜湖面 泛起一陣漣漪 縈繞耳畔的蟬聲鳥鳴 正是夏季給我的贈禮 五花色 萬人求 芋頭地瓜紅豆 煉乳加仙草蜜 迷人滋味 應只有天上有 快快快 別說夏日炎炎正好眠 邀與君同一道 共享百年好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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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牙齒看診
年輕時忙著下田及照料我們四個蘿蔔頭,母親一直視疏於照顧自己牙齒,大約六十歲時就裝置一口活動假牙,隨著年齡增加,牙齦萎縮導致咬合鬆動,三餐飲食影響至鉅,疼痛不已。前陣子也因為疫情嚴峻,確診數目日日攀升像搭雲霄飛車,大弟建議還是得去看診,母親卻猶豫不決,可是疼痛沒解決,一天三餐宛如酷刑。終於在大弟三寸不爛之舌遊說下坐上轎車。 出門稍嫌晚了一些,來到醫院診間剛好前一位看好出來,拜疫情之賜分秒不差沒有任何等待就坐上診療台。醫師說母親年紀大了,牙齦萎縮無可避免,咬合時會聚焦幾個點造成疼痛,除了幫忙修繕以外,也給了口內凝膠,叮嚀除了用餐以外暫時不戴假牙,讓牙齦完全休息以便早日康復。牙齒關係咀嚼以及腸胃消化,茲事體大,處理過後,希望休養生息能獲得改善。咀嚼功能健全,吃下去的食物才能消化。看診牙齒,最怕拖延時日。可那陣子進醫院尤其是張口看診牙齒,母親的猶豫擔心,兒女完全清楚。幸虧權衡之下也接納建言。 多年來母親三餐都吃粥,米飯早已無福消受,總不能連吃粥都無法好好咀嚼。孩子孝順,老媽福氣。視頻中我問晚上吃一碗嗎?老媽很不以為然地說粥一碗怎麼會飽?問配什麼菜?說餐桌上有什麼就配什麼,吃飽了就好,哪還記得那麼詳細啊?說得也是。我的問話對輕微失智的母親來說顯得有些找麻煩。老弟帶老媽去看診,讓老人家不再視用餐為畏途,這比給山珍海味還受用。 貼心的牙醫也殷殷叮嚀,假牙飯後別忘記取下清洗,泡在溫開水碗中隔天再裝上。我跟母親說一把年紀了,牙齒可是你的親密戰友呢,細細咀嚼,腸胃才能輕鬆吸收,日子才能舒適安然。母親是幸福的,父親不在了,三個兒媳輪流備餐,再怎麼忙碌,還是以母親為生活中心。從採買、下鍋上桌,軟爛及營養都兼顧。舉箸之間溫馨話家常,關心孫子孫女課業,偶而也會慨歎老了,幸好三餐有人幫忙烹調,熱騰騰端上桌。難怪小阿姨羨慕地說幾個姊妹,排行老二的母親最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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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天清有感而發地說:「自從我們涉入賭場後,雖然贏過不少,但到最後總是被你下大注而輸掉,實在可惜啊!如果贏了很多錢,最好是稍為收手,或是找一個藉口先離開,不能貪心,才能把贏來的錢放進口袋裡。倘若贏了還不懂得收手,想繼續賭下去,到最後一定會輸光光。」 天河大言不慚地說:「如果贏了錢就想跑,那不是一個賭客的態度,而且也會被人瞧不起。你等著看好了,總有一天,我要全部把它扳回來,一旦贏了很多錢,我會就此收手不賭,好讓大頭見識到我的厲害!好了,不要盡說些五四三的廢話,把工具放回原位,抽屜必須關上,才不會露出破綻。假如阿母問起,就說可能是遭小偷,抽屜才會被撬開;還要問她要不要到村公所報案,這樣她才不會懷疑我們。」 「哥,你腦筋真好,設想真週到,怎麼會那麼厲害!」 「我是欠栽培,不然的話我的頭腦一定勝過大頭。但論讀書卻是太平的手下敗將,人家現在已是大學生了,而我們竟連小學都沒讀畢業,真是丟人現眼!」 「古人不是說,行行出狀元嗎?如果讓太平這個大學生來賭博,他一定不會比你強。」 「話雖沒錯,但是我們贏少輸多啊!今天費盡心思撬開抽屜,只拿到這幾百塊。等一下如果不能扳回一城而輸光光的話,我看從此之後要跟大頭說再見了。」天河說後向他揮揮手說:「走,就用這幾百塊,跟大頭這個賭場老千一搏,看是猴子,還是豬哥!」(一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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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坑舉人陳如松仕宦補證
陳為學校長在今年九月九日金門日報浯江夜話專欄文章〈廉潔高風的陳如松〉寫了陳坑先賢陳如松的事蹟,另顏炳洳2006年二月二十三日在《金門日報》金門明代人物故事十之七〈陳如松剛介耿直立如松〉一文也詳述了陳如松事功。但這兩篇文章對陳如松仕歷年代都未考證,今為補苴。 明牛若麟修、民國吳錫璜纂《同安縣志》卷二十八載陳如松(1564-1647) 自廩生入國子監,中萬曆四十年(1612)的順天鄉試舉人,授浙江蕭山知縣,上任後革除常例、免去罪贖,為民興利,吏治為浙中第一。之後,陳如松因為忤逆劉中丞,調簡補信宜縣(今廣東茂名),旋改河源縣(今廣東河源市),拆毀權宦霸佔的私室,恢復為縣內學宮。最後官職是太倉知州。縣志對陳如松歷官年代都未記載,與其仕宦相關的人名後人也未有文章詳考,今試補證如下。 陳如松中舉人後,何時出任蕭山縣令?《同安縣志》中說忤逆的劉中丞究竟是誰?筆者經過檢索,考訂陳如松任蕭山令應在萬曆四十四年左右,而劉中丞就是劉石閭。 按康熙朝鄒勷等修《蕭山縣誌》卷十二下有盛文壩云:「即東壩,俗呼新壩,治東五里。明萬曆四十四年邑令陳如松講求地方利病,于霪頭閘橫築一壩以防潮患,壩上建文昌閣,開雙河塍,通運河,以便舟楫。」這一條資料,足以說明其大約任期應是在萬曆四十四年前後。陳如松在蕭山政績卓著,死後,蕭山縣民在陳公橋上建有陳公祠,歲時祭祀陳如松。 其次說劉中丞。明吳道南《吳文恪公文集》卷二十五有一封信寫給劉石閭巡撫云:「東南民力竭矣,而浙藩之織造為尤甚,賴有翁臺為民請命,往往亦默動天聽。此至誠自然之應也。」明白說劉石閭是浙撫,那麼他任浙撫在何時呢?明秀水李日華著《味水軒日記》卷八萬曆四十四年十一月十九日記云:「謁撫臺劉石閭公,乞得馬牌一紙。」秀水隸浙江,可見劉石閭擔任浙撫正是陳如松任蕭山知縣的萬曆四十四年,當時陳如松得罪的劉中丞,正是他的上司浙撫劉石閭,只是當時他還未任中丞,他升任御史中丞,應是在天啟年間。同時代的陳懿典《陳學士先生初集》有一篇〈撰賀劉石閭中丞〉云:「江海迴還,軍府東南第一,文或為憲,中臺譽望無受,鴻儀幸覆露之聿新,雀躍實名言之難罄。」東南第一當然是江浙,中臺即御史台,毫無疑問,他巡撫浙江後,即升任御史中丞。 劉石閭方志無傳,只知他字號為公祖,與鄒元標、趙南星等東林黨人皆有往來,與著名的文人黃汝亨、姚舜牧等也有交情。蔡獻臣《清白堂稿》卷十〈與朱如容撫臺〉也有提到他:「念貴鄉鄒南皋、朱密所、周懷魯、劉石閭、徐正宇、陳敬凡諸君子」,朱如容就是朱欽相,字如容,臨川人,萬曆進士,由平湖令徵拜吏科給事,晉福建巡撫。劉石閭是朱如容同鄉,也是臨川人。 陳如松得罪了劉中丞後,何時轉任河源縣令呢?按同治朝高塘修、賴以平纂《河源縣志》卷之四記:「陳如松,萬曆四十七年任縣令。」康熙朝金光祖纂修《廣東通志》卷之十三中以陳如松天啟元年任河源縣令。二者任期有異,也許就是從萬曆四十七年一直到天啟二年共四年。 又陳如松何時轉任太倉知州呢?任期多久呢?按乾隆朝趙宏恩撰《江南通志》卷六十五河渠志太倉州條下載:「天啟三年太倉州知州陳如松濬城濠長二千四百四十三丈。」又卷一百十五職官志云:「陳如松,字向南(引案,向南應作白南),同安人,知太倉州,負高才,有強力,事無劇易立解。」可知他任太倉知州應是在天啟三年。又宣統朝王祖畬《太倉州鎮洋縣志》卷二十七載:「黃宗甫,元勳,致仕家居,天啟甲子大水,里人以荒冊報知州陳如松勘驗。」天啟甲子為天啟四年,王昶纂修《直隸太倉州志》卷六載王如松在太倉:「二年不合上司意,拂衣去。」又嘉慶王昶纂修《直隸太倉州志》卷六載:「陳如松……由蕭山知縣陞知州……太倉事繁,如松以游戲治之而有餘,二年不合上司意,拂衣去,祀名宦祠。」可推知陳如松任期兩年,天啟三年和四年在太倉知州任上。 至於陳如松何時任信宜知縣?光緒朝修《信宜縣志》沒有任何紀錄。康熙朝金光祖纂修《廣東通志》卷十三下云崇禎年間,《廣東通志》如果沒有錯誤,則陳如松在天啟三年(1623)任知州後,又在崇禎年間(1628-44)貶為信宜縣令。 最後我們從蔡獻臣的一首詩中可知崇禎四年,高齡六十七的陳如松還到京城謁補,蔡獻臣〈送陳白南太倉赴京謁補/辛未〉(崇禎四年,1631)詩云:「每嘆世情學絕裾,誰能偕隱不躊躇。多君輕撇利名障,將母忍教定省踈。海上捐金酬壯士,朝中招隱動征車。九重席側思方虎,好把英猷大展舒。」從詩意可知,陳如松赴京,是受朝廷徵召,在此之前,他已退隱。另蔡獻臣《清白堂稿》卷十五〈王日近暨配陳孺人墓誌銘〉:「夫兄為人英警明達……其為人謀擘畫利害,無不殫心力者,故人皆愛而嚴之,其論文識鑒尤精,吾邑陳憲副賓門、林侍御樸所、陳州剌白南俱從草莽黌序中物色之而以告予。丁酉場畢閱,許鍾斗試牘而卜其?李九我輩人,四公後皆成名若券焉。」陳賓門即陳基虞,許鍾斗即許獬,皆為金門人所熟知。林樸所即林一桂,同安人,舉進士,官至廣西太平府巡按御史。文中所謂「李九我輩」是用唐朝李憕對盧奕說的話:「我輩身負國家重託,立誓不能逃避死亡,雖然力不能敵,仍要忠於職守!」蔡獻臣以這典故來指陳如松等人皆國家棟樑之材。 陳如松死後,葬在同安城外。據《同安縣志》卷之八記:「知州陳如松墓在從順西埔朴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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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哀子憶亡母
媽媽自襁褓時,便由祖父母領養並擔任起養育之責。然五歲起祖父母便撒手人寰,與九歲的父親一家人在村裡失依四處流浪。少女時期受鄰居福氣叔公及叔婆照顧居住於其住所,蒙受瓊林鄉親諸多協助,得以在瓊林定居。五歲起便得起灶負擔一家飲食。母親天生聰穎,婦女隊時期雖短暫就學,但因窘困而失學,此一憾事。 由於物質及醫療條件不好,雖生育七名子女,但僅撫養五子女成人。父母畢生勤勞持家,律己甚嚴,祀奉居家祖先甚勤。於民國68年購得目前居住土地,86年啟建四層樓房,後廂房也於2022年完工改建。 父母畢生含辛茹苦,撫育五子女,壓力沉重,為了改善經濟,只要能掙錢的機會從不放過,如海裡捕魚抓蟹,佈置海蚵田,農作方面種西瓜、蔬菜、高粱、花生、玉米、小麥、地瓜等經濟作物。並養牛、養豬當經濟來源、養雞、養鴨、養兔、養羊等為食用。 兒女們在金門接受完基本教育後,都遠渡重洋到台灣求學與工作,逢年過節,兄弟姊妹們必返鄉過節,每次回去總是匆匆忙忙,短暫的相聚雖帶給父母親快樂,離別時卻是更多的不捨,殷切期盼等待我們下次的歸期。 父母雖已含飴弄孫,為五代祖。母親於112年8月26日離世,享年91歲,生前已有三十八名子孫,仍舊省吃儉用。母親於民國108年底中風至今三年有餘,由金門瓊林住家移居新北市中和區請看護居家照顧,兄嫂姊妹每天探視起居,頤養天年。期間腎臟結石手術成功後一年有餘,又遇結石阻塞尿道住院月餘,導致心臟及器官衰竭,痛失生命,子女無限沉痛與不捨。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逝,人生只剩歸途。回憶起和父母的點點滴滴時,總是淚流滿面,心如刀割。門前有車不算富,家中有娘才是福;年少不懂父母恩,懂時已是中年人。 隨著年齡增長,瞭解人與人之間的悲歡離合。這世界,我們總在奔忙,為了賺取碎銀。我們忙,總想著有足夠的條件,享受生活來回報父母,滿足家庭給孩子更好的生活。但忙來忙去,結果卻離開了父母,冷落了家人,疏離了孩子,辜負了時光。 世間的理,從來都是如此循環往復,滾滾長江東逝水。時間就像單行道,有去無回。 遙祭母文 吾母今已歿,享壽九十一,中風三年餘,看護隨侍奉,兄嫂日請安,結石急住院,前後月餘日,天地兩相隔,嗚呼又哀哉,悲痛與哀傷,家人永不捨。 原居前山門,無水多盜賊。曾祖遷瓊林,家道已中衰,父親正九歲,母方年四齡,伯父與父母,長輩均過世,三人成孤兒,流浪於鄉里,感恩有近鄰。母於五歲時,起灶擔飲食,成長之艱辛,常人難體會,有言少年窮,千金難買得,窮困之小孩,終能早當家。 生育七子女,養育五子女,四男又一女。育吾兄與姊,艱辛與備至。摧折與作磨,歷歷皆辛勞。勞碌其一生,兒孫與滿堂,家族三十有八,平安且健康。 吾母高風格,勤檢與持家。光明與磊落,親友無遠近,知福與惜福,厚助與熱絡,年節互探訪。 五代之大祖,享年九十一,福壽且雙全,一生修善果,功德又圓滿,無限之追思,萬般與不捨,一一留心中。養育之深恩,形重如泰山。報之於何時,恩情如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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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重山水的騷動
山丘無言 山光雲影交叉搖滾 綠葉捧起昨夜雨露 逼近靈魂最湛藍 如果眠夢有流水聲 有綠頸斑鳩鳴叫 每一次翻轉皆看見 青春翅膀 沿岸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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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秋月西沉
天河仔細地看看抽屜,再看看手中那些錢,沉思了一會,然後說:「很有可能,那個連長一副賊頭賊腦的,看起來就不是一個好東西。如果阿母真聽他那些花言巧語而被騙,那不就是失財又失身嗎,難怪她經常暗中流淚。」 天清神情凝重地說:「有一次我回家偷拿錢,從門縫還瞄到連長光著屁股壓在阿母的身上,這種丟臉的事情我都不敢講。」 天河不屑地說:「以前經常聽她說,秀桃討伙伕班長引起村人的譁然,實在是一件丟人現眼的事。而現在輪到村人來批評她了,雖然那些三姑六婆會加油添醋,可是無風不起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而且阿母已到了這種年紀,再跟連長來上這一段,實在不光彩;要是辛苦賺來的錢再被他騙光,跟我們賭博輸錢又有什麼兩樣?阿母實在很可笑,竟然異想天開要帶我們跟連長到台灣一起生活,擺明就是想嫁給他。她也不想想,這個豬哥連長只是想玩玩她而已,要是錢再被騙走,不就是人財兩失嗎?真是沒知識!」 天清附和著說:「有這種識人不清又沒知識的阿母,是我們的不幸!」 天河把錢放進口袋說:「不管她了,不說也罷!既然抽屜只有這幾百塊,我們就認命吧!說不定這幾百塊可以為我們帶來好運。走,去跟大頭一搏!」 天清提醒他說:「哥,我們只有這幾百塊,你要一注一注慢慢來,不要一注全下,這樣才有本錢繼續賭下去。」 天河不認同地說:「賭太小、不過癮,而且沒有成就感。雖然只有這幾百塊,但如果全下,一旦來個10點半或5小,莊家必須加倍賠償;下一千就賠兩千,萬一死牌,就算我們賭運不好。以我的個性來說,就是要速戰速決,這樣才夠刺激!」(一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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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有味是清歡的紫色皇帝豆
一 蘇東坡說:「人間有味是清歡」,我喜歡食皇帝豆,蘇東坡喜歡的「人間有味是清歡」是竹筍,我喜歡的「人間有味是清歡」,是紫色皇帝豆。 南部鄉村農家,都喜歡在住家旁邊或菜園,搭竹棚來種匏仔、菜瓜、苦瓜,也用來種皇帝豆。 皇帝豆的豆子,形狀半橢圓形,微凹,扁扁的,很大粒,大的長約三公分,寬約二公分,是食用豆中最大粒的豆,是豆中之王。民間因此叫它為皇帝豆,豆中之皇帝。 就像鳳梨,是台灣的「梨仔」中最大顆粒的,是梨中之王,自古台語(福佬語)都叫做王梨((草部王)梨)。後來才被清代來台文人,以其橫放像「鳳鳥來儀」,另稱為鳳梨。 曾有人說,是鄭氏東寧王國的皇帝鄭經,愛吃這種豆,故叫皇帝豆,應屬附會。 二 皇帝豆屬莢豆,台灣的皇帝豆有三種。我最早吃過的古早種,是有美麗淺紫色花紋的紫色皇帝豆,又叫「花字皇帝豆」。後來有白色皇帝豆,和較少人種,豆子邊緣深紫色的「黑邊仔」皇帝豆。白色皇帝豆比紫色和黑邊仔皇帝豆大粒。 皇帝豆通常在中秋節後下種,豆苗長大竄藤,若長得好,滿棚枝葉茂盛,約二個月多開花結豆,過年前後開始有豆可採。 紫色皇帝豆開淡黃花,白皇帝豆開白花。每莢三粒至五粒最多。採豆要看扁長豆莢一粒一粒的豆子是否已飽凸。一棚就會生很多,而且開花幾次,就採豆幾次。每開花採豆一次,台語叫一「水」,有的到清明時還有最後的一「水」,叫豆仔尾。 鄉村人家煮紫色皇帝豆,都煮同季節的蒜枝(蒜苗)和芫荽(香菜),吃起來鬆軟細緻,入口即化,清清淡淡的,甜滋中帶著特有的清香,令人喜歡,正是蘇東坡詩所說的:「人間有味是清歡」。 皇帝豆都連皮煮,紫色皇帝豆煮後的湯淺紫色,看起來濁濁的,有的人不喜歡,可用電鍋蒸。 皇帝豆煮排骨、三層肉、雞肉和燉肉,或炒豆油糖,或用來綁粽子,都很好吃。 紫色皇帝豆煮好仍有美麗的紫花紋。白色和黑邊仔皇帝豆也都好吃,只是無紫色皇帝豆的香和甜。 三 我家住在高雄大崗山後月世界,荒山野村無處買菜,人們皆按季節在厝邊、菜園、溪埔種各種蔬菜。我家每年都會種一、二棚紫色皇帝豆。 母親是巧婦,雖生活儉苦,很會煮三餐。煮紫色皇帝豆也都用蒜枝,芫荽、茼蒿或其他青菜,也常煮皇帝豆糜(粥)和皇帝豆油飯。不論煮糜煮油飯,都煮成有白色米、綠色蒜枝、菜葉和紫色花紋皇帝豆的多種顏色,看起來清淡而可口。 我從小就最喜歡吃紫色花字皇帝豆。每次看到母親煮好的紫色皇帝豆,粒粒花紋漂亮,就齒頰生津。感覺吃每一粒皇帝豆,都滿嘴香甜,齒頰留香,不想停嘴。尤其是煮皇帝豆糜,吃了一碗都想再吃一碗,都忘了吃幾碗。 母親知道我從小就特別喜歡吃皇帝豆,當我開始離鄉在外工作居住後,每到有皇帝豆的季節回月世界山村的家,第二天要出門走山路去坐客運車時,都會先煮好一碗紫色皇帝豆,叫我吃了才去坐車。 離鄉在外,常常要好多個禮拜才能回家一次,每次回家吃著母親特別為我煮的紫色皇帝豆,都是滿嘴又香又甜的皇帝豆和滿心滿懷母親的慈愛心。 「慈母手中碗,遊子嘴中豆」,都一邊吃,一邊想起那很令我心酸的台灣諺語:「父母疼子長流水,子想父母樹尾風。」總是忍著眼中濕潤的淚水不讓母親看到。 四 母親離開,父親還在的時候,我常帶孩子回月世界的家,每年也都按季節在厝邊菜園,種一、二棚花字皇帝豆,是愛吃,也是種來想念母親。 父母都不在之後,我長住高雄少回月世界家鄉,每到皇帝豆季節,想念起母親當年煮皇帝豆的身影,就想買皇帝豆來煮,找遍附近傳統菜市場,都只有賣白色皇帝豆,都說紫色皇帝豆煮起來湯會濁,很少人要買。 有一回清明回月世界老家,看到有位厝邊仍有在種花字皇帝豆,就向他要了十幾粒曬乾的黑紫色種子,帶回高雄。 那時候我常去高雄大埤湖(澄清湖)東邊的坔埔爬小山,就將種子送給一位常向她買菜的婦人,請她每年種這種古早種紫色皇帝豆來賣我,也可賣給愛吃這種皇帝豆的登山客。 她一聽,馬上高興又親切的說「好」,說她以前也有種過這種古早種皇帝豆,很久就無種子了。 她真的第二年就開始種紫色皇帝豆,種了很多年,我也每年都去買。 每次去,我都把攤上的皇帝豆全買,有時候約時間去她家拿,回來就把豆子一小包一小包放在冰箱冷凍。想吃的時候,尤其是思念母親和家鄉的時候,就拿一些出來煮。 五 五年前,我每週禮拜六上午,常到離家不遠的鳳山婦幼館「有機微風市集」買菜。皇帝豆季節,看到三、四攤有時也有在賣鄉下種來的紫色皇帝豆,真是喜出望外,有如古人說的「他鄉遇故知」,我是「他鄉遇皇帝豆」。 每年,我都向他們買許多包回來冷凍。到現在,家裏的冰箱都一直保持有紫色皇帝豆。 紫色皇帝豆好吃,而且營養價值非常高。我這一生是永遠戀戀紫色花字皇帝豆,而且喜歡煮蒜枝、芫荽、山藥、花椰菜,也常和高麗菜、紅蘿蔔、蓮子等清淡蔬菜一起煮,可以說是愛吃成癡,百吃不倦。 紫色皇帝豆,是我最喜歡的「人間有味是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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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魂颱風夜
放暑假回金門陪陪母親已近三個星期了,剛好遇到杜蘇芮颱風直撲金門,有許多年沒在金門經歷颱風了,真是令人難忘的驚魂颱風夜。此時此刻,真想唱「剛好遇見你」,「因為剛好遇見你,留下足跡才美麗……」。 深夜裡,一樓到三樓的門嘎嘎作響,外面風聲鶴唳有如鬼神怒吼,今晚家中只剩下三個弱女子,睡得不安穩的夜,雨水已滲透到家裡了,三樓的門擋不住強風,母親發揮母愛,想像自己是無敵女超人,趔趄著使用身體擋住玻璃門和強風對抗,終究無法以肉軀之身與之對抗,聰明的姪女拿了兩支拖把交叉扣住門檔,我和母親提了幾桶水擋住大門,希望可以撐一陣子。 突然,聽到一聲巨響「碰!」鄰居的花盆吹落滿地、母親辛苦在菜園架設的支架全倒、馬路旁的木麻黃樹也抵不住強風,大部分都連根拔起,場面混亂,慘不忍睹。 家裡的門縫滲透了雨水,一樓到三樓的都有雨水滲透流進了客廳地板,我們幫忙拖地,以免雨水滲透的面積擴大,又聽到外面風聲呼呼的吹,不知哪家的金爐蓋吹落地板,好大的一聲:「喀!喀!喀!」,應該是連翻好幾個跟斗。野貓喵喵喵的叫著,好淒慘的哭聲,彷彿在對人們求救,貓兒們應該也被這狂風暴雨驚嚇。內心有一股衝動要出去帶這些流浪的野貓回家,畢竟平常都是母親在餵食這些流浪貓,貓兒們應該期待母親的出現。 怒吼的狂風,猶如火冒三丈的獅子大聲嘶吼。滂沱的雷雨,彷彿來勢洶洶的敵軍發射的飛彈猛烈攻擊。驚魂的颱風夜,沒聽到蟲鳴鳥叫聲,沒聽到嘰嘰嘰的老鼠聲,只看到躲在門旁邊的蟾蜍嚇得發抖,臉色慘白的呱呱叫。 我們心情沉甸甸的守候家門,期待風雨快點結束。清晨,外面仍風雨交加,經過一整晚的折騰,我們已筋疲力盡,看著氣象的颱風動態,午後才會脫離暴風圈,還要守候幾個小時,姪女吃著冰淇淋,我們一起玩桌遊打發時間。 漸漸的風雨變小了,我打開窗戶稍微觀察外面景象,飛砂走石、滿目瘡痍,心情沉甸甸的感受到重新整理家園的無奈,每次颱風過後,花盆傾倒,落葉掉落滿地,水溝積水,總是需要花很長時間整理家園。 颱風過後,班機也正常起飛,我載姪女到機場準備搭機返台,沿途看到連根拔起的木麻黃樹,辛苦的工人正馬不停蹄的忙著整理倒榻的大樹,相信很多停電的受災戶正等待電力恢復,此時台電工人正胼手胝足搶修復電的電線,我開著車繞著金城河堤公園、再到總兵署逛逛,哇! 總兵署的屋頂上的瓦片已殘破不堪,問了早餐店老闆才知原來是在颱風夜被大樹壓到屋頂,真可惜呀!前幾天才來拍夜景,現在手上留存的是颱風前後兩張對照組的照片。車子開著就到了古寧頭的自然生態濕地館,好懷念曾在古寧國小教書二年的日子,金門的家長有濃濃的人情味,金門的學生純真善良、個個有潛力。金門的老師教學認真,對學生傾囊相授。純樸寧靜的金門,真美呀!我獨自在雙鯉湖畔散步,看到湖中的水鴨嘎嘎嘎的叫著,彷彿在跟我打招呼,歡迎我回到故鄉。享受眼前的美景,享受悠閒愜意的寧靜片刻。放眼望去,到處都有工人在整理修剪路樹,感謝這些默默為大家付出的辛苦勞工們。這次颱風過境,讓人忙得人仰馬翻,唯一感到幸運的一件事,就是家裡沒停電,家人都平安,否則,可能在黑暗中創作一首驚魂颱風夜-悲慘的命運交響曲了。(稿費贈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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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聲
山崗 空中傳來東北古道瓜嶺 機械碾碎岩石的轟響 來來 去去 鳥爭鳴 海口 鐵礁鋼刀 怒吼 浪花問 見與不見滄海橫流 山澗 聽自己呼吸 泉眼 汩...汩... 蟲在爬行 悉悉 窣窣 空靈 夜靜閑坐湖邊碑亭 流轉《心經》 蝦笑 魚遊 香燃燼 新書陳酒 書裏 林黛玉葬花淺唱低吟 今日我送你 明月何時 西遊 是妖 是人 紅樓 聊齋 三國戰馬長嘶 水泊梁山 生死一碗酒 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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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繽紛詩樂園】獨處
想做的事自己來, 時間任由我安排, 他人心思不必猜, 輕鬆愜意好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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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儘管天河想得很多,對他阿母也有所不滿,但他始終沒有忘記要夥同天清,趁機撬開她的抽屜,竊取現金到大頭的賭場跟他一搏。自從跟大頭較量到現在,他發覺他並不是一個賭場老千,所有的賭客幾乎都沒人說他作牌,或許是運氣好的關係。但既然是靠運氣好的緣故,運氣就像風水一樣總會輪流轉,他已輸掉不少錢,按理說也該輪到他贏了吧!難道他真的那麼衰潲,一直輸、一直輸,要輸到傾家蕩產才會翻轉。然而一旦傾家蕩產,即使運氣再好,也沒有賭資可下注了,空有賭運又有何用,所以他們必須按原計劃進行,而且要把握機會。 於是他們趁著阿母上街補貨時,眼見良機不可失,天河囑咐天清說:「阿母上街補貨,不會那麼快回來,你趕快去拿起子和鉗子來,把抽屜的鎖撬開,拿到錢後我們馬上就去跟大頭一搏。說不定我們已受到賭神的眷顧,賭運來了,輪到我們贏了。」 當天清拿來工具,因為抽屜是木板做的,而且使用的時間已很久,三兩下就把上鎖的抽屜撬開。可是讓他們大失所望,裡面的錢已不多。天河訝異地說:「阿母的錢不都是放在抽屜裡嗎,怎麼只有這幾百塊。」 天清不死心地把抽屜往外拉,裡面並不像之前滿滿都是錢,於是合理的懷疑說:「會不會被連長給騙走,不然錢拿到哪裡去?」(一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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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兵事史話》簡介
民國三十八年,金門地區處於兵荒馬亂的年代,在古寧頭大戰後,十一月三日,縣政府遭撤置,進入「軍事管制區」。民國三十九年三月,改為軍事管制區行政公署。民國四十二年二月,又恢復縣治,改為「軍派」兼縣長,這是戰地政務的雛形。爾後,民國四十五年七月,金門又進入另一種形式的「軍管」,只是名稱不同而已-「戰地政務實驗」,一直到民國八十一年十一月才終止,總共「實驗」了三十六年,始恢復軍民分治,這也許是金門人的「宿命」吧! 古寧頭戰役之後,被國軍俘虜的共軍(大陸稱為「金門戰俘」),後送至臺灣,民國三十八年十一月起,前往新生營接受三個月的感化教育。結束之時,有意願加入國軍行列的,既往不究,宣誓後成為國軍的一員;希望回大陸者(大陸稱為「歸俘」),在民國三十九年七月起,陸續予以遣返。嗣後,共軍成立集訓隊,要求「歸俘」開始學習。民國四十年七八月間,作出結論,每一個「歸俘」的「黨籍、軍籍雙開除」,有的還被判刑-「死刑八人、死緩一人、一至十五年有期徒刑四十九人。」(錄自洪小夏的《血祭金門》) 大陸蔣柳清所著《落潮-金門戰俘沉浮記》中,說出「歸俘」的「心聲」:「心想,如是這樣,當時還不如『光榮』了好。有的人甚至在想,早知這樣,還不如留在臺灣。」雖然提出申訴,最後也「平反」了。針對此事,大陸洪小夏在其所寫《血祭金門》內,表達看法:「(「歸俘」)有的死於貧困的生活,有的死於罪惡的疾病,有的死於歷次的政治運動無休止的批鬥,還有的死於平反後的過度興奮,多年的壓抑已積鬱成疾,生理和心理上都難以承受。」「金門戰俘」返回大陸都是其自己的選擇,常理推斷中共會給予禮遇,但李福井先生點評「歸俘」的結局:「苦戰三天,受苦三十年。」(錄自《一九四九古寧頭戰紀-影響臺海兩岸一場關鍵性戰役》) 民國三十九年六月二十五日,韓戰爆發,七月初,當局為了「集中兵力」等因素,有撤守金門的意圖,但金門是防衛臺澎的前哨,地理位置甚為重要,最後並未付諸執行。撤軍案從開始草擬到撤銷結束將近一個月,以後未再「舊事」重提,反而一再重申絕不放棄金馬外島。這一段往事已逐漸被淡忘,特蒐整此案的多面向史料,以回溯「金門撤軍案」的決策過程,讓鄉親與讀者瞭解。 大、二擔島係金門列島防衛體系之一環,是必守的戰略要地。研判共軍掌握到金門即將撤軍之情資,民國三十九年七月二十六日十八時十分對兩島發動攻擊,國軍奮勇作戰,並殲滅登陸之敵,二十七日十一時四十分結束戰鬥,歷時將近十六小時,史稱大二擔戰役。胡璉司令官在《金門憶舊》說:「大擔島之捷,規模雖小,時間雖短,但卻在最重要的時刻,打了一個徹底的殲滅戰,振我軍威,挫敵狂焰。」守島的第七十五師二二五團一營官兵在史恆豐營長領導之下,奮戰不懈,打贏了這場戰爭,特別向當年戍島的英雄,表達崇高的敬意。 韓戰發生後,美國為了追求其戰略利益,透過特殊的「軍事合作」管道,由國軍正規部隊與游擊隊,以金門為基地,於民國四十至四十二年間,對大陸福建沿海的湄州島、南日島、東山島等實施突擊作戰,以牽制共軍向北移動,減低美聯軍在韓國戰場兵力劣勢之壓力。民國四十二年七月二十七日,當韓戰停火協議簽字之後,對大陸的突擊作戰正式結束,也成了歷史的往事,其功過得失留給後人沉思與評斷。 民國四十三年六月,劉玉章調升金防部司令官(第二任),其子弟兵第五十二軍,在老長官升任之前一個月(五月份),先移防金門,六月改番號為第八軍。原來戍守在金門的部隊,連帶實施大調整,全部調離返臺。三個月之後,發生九三砲戰,劉玉章司令官說:「砲戰期間,金門各部隊官兵,始終振奮努力,不眠不休,克盡本位職守,備極辛勞。金門居民,亦與軍方合作無間。」(錄自《戎馬五十年:劉玉章回憶錄》)前線軍民英勇應戰,未讓共軍得逞,確保了金門的安全。 砲戰改變了美軍對金門防衛作戰的看法,也間接促成中美雙方於當年十二月三日簽訂《中美共同防禦條約》。民國四十四年元月,砲擊停止,歷時四個多月。戰後,益感構築永久防禦工事的重要性。因此,積極的強化防衛整備,增強人員與軍品的防護力,以降低官兵的傷亡與武器裝備之損耗,奠定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的勝利基礎。 就常理而言,金門地區所發生的重大戰事,包含民國三十八年十月古寧頭戰役、民國三十九年七月大二擔戰役、民國四十三年九三砲戰、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與民國四十九年六一七、六一九砲戰等,理應一次連貫地研討完畢,然因篇幅的關係,首以民國三十八至四十三年為探討的重點範疇,並訂書名為《金門兵事史話-中華民國三十八至四十三年》,也就是先寫前三場戰役,後兩場戰役的部分,則留待將來賡續完成,特此說明。至於撰述本書的目的,旨在提供金門縣政府,作為未來修訂《金門縣志》〈兵事志〉或是〈大事志〉之參考,也籲請金門軍(戰)史研究者提出卓見,納入爾後增修本書各章節內容之參據,讓鄉親與讀者獲得正確的認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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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湖海濱公園(閩南語)
海濱成公園,后湖人仾問。垵海隨人去,各人的意思。 中路南北線,有狹亦有闊。船遠人顧看,近涌拍相疊。 抵罾看著頭,閘網等退流。踏水拍拼滂,海釣船出動。 沙遂掊矣掊,海風吹矣吹。水蚶刮矣刮,倒退掄拖逝。 講是囡仔癖,見沙坐咧搤。吩咐囡仔囝,大人則起行。 大遍的沙埕,閣再揣一跡,沙面相空目,掊著無阿差。 厚矣大細粒,雙手相賽捷。大粒抾入籃,細粒放生啦! 偌掊偌咧呾,泗湖撓喳喳。好骹數出工,停看邊仔人。 摳削沙雕巧,故事則發表。沙濟好勢抦,舀水來加添。 中國八卦陣,外國出戰神。主題隨人想,齣頭無相樣。 看矣誠心適,評審出第一。百項褿看完,順行沙坡線。 螺蚶賰空殼,抾屹來相捌。行矣遠溜溜,耍頭喝戽休。 海景亦咧想,水堀等洗手。熱天公園在,歌聲出東海。 后湖講烏礁,涌來四踅攀。賽勇拚暗流,提命作交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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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穗集】一口井
一口井 一口井對現代人可有可無 昔日它可是生活的中心 飲水、做飯、洗滌,樣樣少不了 井口護欄保護汲水人 花崗岩鑿出洗衣盆、搓衣板 古味的青石板圍繞著井口 曾經 婦女井邊浣衣、聯誼 閒話家常、說笑、也講八卦 曾經 夏日孩童井邊喧鬧沖涼 垂吊西瓜入井,當冰箱 一幅活生生往日生活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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餵食秀
話說豪讀二年級時,有次上體育課,那時課程是分組跑步,他跑完幾圈後蹲在跑道旁觀看,忽然他不知是要幹什麼,突然往前傾站起身來,但是好巧不巧,說時遲那時快,凱凱一陣風似的飛奔而來,兩人霎時相撞在一起,雙雙摔倒在地……。 老師當場檢視災情,凱凱還好,並無大礙。但是豪卻手腳受傷了,腳只是小擦傷,手部比較嚴重。豪說他痛的都哭了(阿嬤秀秀哦),兩位同學帶他去保健室給護士阿姨擦藥。午餐時(此刻,重頭戲來了),他正想拿湯匙吃飯時,同學佳佳走過來了,停在他旁邊,隨即拿起他的湯匙,開始一口一口的餵他吃飯、吃菜,看看他吃的差不多了,才回自己的座位吃飯……。 這是豪放學後告訴我的班上故事。我的直覺是-哇!佳佳好有同學愛喔!看到他手受傷,主動來餵食。然後我問他:當時你感覺怎麼樣?為什麼不告訴她說,你還可以拿湯匙吃飯,你要自己吃?豪說:當時我嚇都嚇死了,什麼話都不敢講,只好張開嘴巴讓她一口一口的餵我吃飯……。我再問:那老師呢?同學呢?有何反應?他答:老師也看呆了啊,笑笑而已(老師笑而不語,靜靜觀賞,畢竟這是友愛同學的表現),同學也就邊看邊吃啊……。連在走廊巡查的糾察隊也站在窗外看啊! 我聽了真是快笑翻了說:有同學這麼照顧你,那你有沒有謝謝佳佳同學?豪答:我那時都緊張死了,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啦……。老師、同學、糾察員都在看我吃飯,哪還會說什麼謝謝啊?我都覺得好丟臉喔!我想自己吃的啊……!我說:那以後你有什麼意見時,要勇敢說出來哦!豪點點頭說:嗯!我知道了。 孩子的純真,真的是未經歲月的污染,一切言行都是那麼的自然無瑕,毫無心機與做作。 豪將升上三年時,雖然我希望豪和凱凱(幼兒園就同班,很活潑的孩子)、佳佳還能夠在同一班,但電腦選號編班,終究無法如願,凱和佳和豪皆各自不同班。 豪讀三下時,有次帶豪去共融公園,原本自己在玩的他忽然跑來對我說:阿嬤,佳佳和她媽媽也來了呢!我說:真的?你沒看錯?怎會這麼巧?他說:真的啦!然後指著她們所在的位置給我看。當下我快步走過去,聊起這低年級的往事,當面謝謝佳佳母女,感謝佳佳的熱心,樂於助人的精神,真是個很棒的孩子!佳佳媽咪笑笑說:她天生就是個樂於主動幫助別人的個性啊! 現在他們都是小四生了,但這段(餵食秀)的故事,相信我家的豪小子會永遠銘記在心的。因為,印象真的太深刻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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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而阿母則是孩子長大後,才受到連長甜言蜜語的迷惑,倘若不是被騙、就是被拋棄,如此說並非言過其實。可不是,連長達到玩弄的目的換防回台灣後,早已一腳把她踢開,阿母每天以淚洗面又有何用?甚至還養了兩個準備撬開她的抽屜、偷錢去賭博的浪蕩子。既然他們父親已失蹤多年,那麼養子不教不也是母之過嗎?而且村人言之鑿鑿,說她忘恩負義。可是她始終不承認羊犅曾經幫助她農耕,借錢給她開小舖,還為了救她一命被抓去坐牢,在牢房禁不起獄卒的凌虐而發瘋。提前假釋回家後,阿母則對他不聞不問,村人說她忘恩負義不是沒有道理的。 倘若兩相比較,孰是孰非,相信是逃不過村人銳利的眼光的。認真說來,他們的阿母又怎能跟秀桃比,他們兄弟更比不上太平。尤其是蒙受人家的恩惠而不懂得感恩,那是會被世人唾棄的!如此之行為不叫忘恩負義,什麼才叫忘恩負義!難道阿母的眼睛是被勢利所矇蔽,心中只有金錢,沒有其他。甚至被大頭當面羞辱,還不知覺醒,即使她的兒子不爭氣,但有這種阿母,竟也光榮不到哪裡去!(一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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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兵事史話》簡介
民國一一二年八月七日,第五屆金門文化獎得主李福井先生在《金門日報》刊載〈相須相行、互切互磋-記我與鄭瑞堅將軍的文字因緣〉,九月十四日,曾任金門縣公益戰略發展協會理事長張光海先生相繼也刊登〈戰爭無情、和平無價-寫在安慈賢弟新書出版之前〉,兩篇大作發表之後,鄉親詢問拙著所寫的內容為何?特將撰寫此書的背景、宗旨與目的,加以簡要的說明。 民國一○一年元月,離開了三十幾年的軍旅生涯,空閒之時,以閱讀藏書自得其樂。看了鄉賢李福井的曠世大作-《一九四九古寧頭戰紀-影響臺海兩岸一場關鍵性戰役》,引發筆者研究金門軍(戰)史的構思。為了請益治史需注意的事項,特別專程前往金城拜會,在暢談當中,福井兄不藏私,將其心得與看法傾囊相授,並贈送其所撰寫的各種專著,個人受益匪淺,藉此致上誠摯的謝意! 走入「研究」這條不歸路之後,第一步先到圖書館、書局、二手書店「尋寶」,並閱覽《金門日報(正氣中華報)數位典藏光碟》,當蒐集到珍貴的軍(戰)史資料時,喜出望外,或許這也是人生的另一種樂趣。接下來,研讀所獲得的史料,對重要的戰役或紀事,除筆記要點外,並予以分門別類,俾利往後的查閱與運用。第二步閱讀不同年代的《金門縣志》與五個鄉鎮的《鄉鎮志》,結果發現不論是金門縣文獻委員會(民國六十八年出版)、金門縣立社會教育館(民國八十一年出版)或是金門縣政府(民國九十八年出版)所編輯的《金門縣志》,其〈兵事志〉的內容,基本上皆「相沿成習」,差異性並不大。這是受到不成文通則的規範,也就是說在傳統、慣例上,沒有足夠的證據(史料或文獻),不能修改前一版本的紀事所致。 「兵事」的意義,係指「戰爭;戰事。」研讀《金門縣志》的〈兵事志〉之後,筆者認為部分紀事,是否符合史實確有討論的空間,如何釐清事實的真相,國學大師錢穆曾說:「應該從現時代中找問題,應該在過去時代中找答案,這是研究歷史兩要點。」(錄自《中國歷史精神》)因此依循這兩個要點,以現代的角度去衡量〈兵事志〉的紀事,發現一些「問題」,為了「釋疑」,蒐集相關的文件,包括近(現)代史、國軍的軍(戰)史、參戰官兵的回憶錄或口述歷史等重要文獻,就其所記載的內容,加以比對並抽絲剝繭找出端倪(「答案」),經過綜整研析後,以瞭解其真正的涵義。 從民國一○一年十月起,陸續將「讀書心得」,投稿《金門日報》;到了民國一○三年八月之後,則改寫論文進軍《傳記文學》園地,承蒙報社及出版社的「垂青」,截至目前為止,已登載三十餘篇。親朋好友本來希望筆者將已發表的作品,彙集成冊後出版,但由於年代相近,已刊登的每一篇,其歷史背景的敘述內容相似,致重複又繁瑣,而且「時序」不連貫,讀者無法瞭解金門「兵事」的全貌,所以將原著重新改寫,做有系統的記述,同時為了以昭公信,重要的論點均註釋出處。另外,撰寫時之所以採用「史話」的體裁,是因「講古」的方式與通俗的內容較「淺顯易懂」,有助於提升鄉親閱讀金門軍(戰)史的興趣。 民國四年,金門單獨設縣,八年後(民國十二年),海軍陸戰隊來金門駐紮。民國二十六年「七七事變」之後,駐金部隊調回大陸,參加對日抗戰。查閱金門的歷史文獻,這一段期間的駐軍史並未詳實記載,致無法瞭解其全般的駐防概況。民國三十四年八月,抗日戰爭勝利後,一直到民國三十八年四月,空軍傘兵第二營(欠)才由廈門來金戍守。三個月後換防,由空軍地面警衛第二旅(欠)(金門人習慣稱為「空衛」)從廈至金接替,一個月之後,該旅又回到廈門。由於兩空軍單位的駐守時間都非常短暫,已逐漸被金門人所遺忘,但凡走過必留下足跡,特重建其駐軍紀實。 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二十五日,古寧頭大戰在金門這彈丸之地發生,這一場作戰,歷時三天五十六小時。戰役結束後,蔣中正的評價:「金門登陸匪軍之殲滅,為年來之第一次大勝利,此真轉敗為勝,反攻復國之轉捩點也!」(錄自《蔣中正總統檔案》)古寧頭大捷之後,軍民的士氣為之振奮,進而使整個國家的情勢轉危為安,所以此戰具有扭轉乾坤之時代意義。戰前,戍島的守軍是基於何種緣由來到金門;作戰時,共軍登島「失利」的因素為何;戰後,福州綏靖公署(代主任湯恩伯)與第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裁撤,第十二兵團則於同年十二月一日改編為金防部(首任司令官胡璉)。另外,所有參戰部隊(四個軍部十一個師部)的未來發展,亦就是渠等如何走入歷史的終點,皆是研討古寧頭戰役的範圍。 古寧頭戰役為國捐軀的官兵中,階級、職務最高者是第十九軍十四師四十二團李光前團長。作戰期間,李團長身先士卒、不貪生怕死的精神,展現出忠貞氣節,成為革命軍人的典範;其守土報國的功勳,亦將永垂不朽。戰後,總統府明令褒揚,以表彰忠烈;金門人則建廟祭祀,成為地方守護神。其一生的寫照,正如「李光前將軍廟」的柱聯額:「當年浴血守土,殺身成仁,精忠傳宇內;英明長垂青史,凜然正氣,死為百姓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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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金門值星班長週
要值星週,半條命,先去了一半。 說到我的士官軍階,是金防部通訊營通訊士官班修業完成的。 金防部,是四級單位。(連是一級,營是二級,師是三級。) 我修業完成歸建後,回部隊。掛階通訊下士班長,雖然待遇差軍官很多,但優於士兵。每個月多七八千元,加上外島加給三四千。也是可以不用再跟父母親伸手要錢。畢竟我師範大學結業,實習一年抵年資一年。收入也是不錯。 看在錢的份上,多工作多收入是好的。 如不算領導加給,其實不用帶部隊,也是可以不用值星。 另一聲音告訴我,雖然我沒有領導加給,可是我仍然想要當個領導士官,試試自己統御能耐一下吧。 擔任值星班長很辛苦,從早點名開始,清點人數,分配「不利於行」的學長打掃部隊內部,然後帶著整個連去晨跑,中間不斷跟連上精神答數,激勵士氣,充實國防戰力。「雄壯、威武、嚴肅、剛直、安靜、堅強、確實、速捷、沉著、忍耐、機警、勇敢」跑完步,回中山堂集合吃早餐。吃完早餐後,分配公差工作。 基本上公差是做不完的事情,種樹、割草及抓野狗是基本功。就不慮營部師部臨時安排的各種各樣各式的公差。 中午又集合一次,點名分配下午臨時上級長官分配的任務。 下午六點又集合一次吃晚餐。晚上除了電話紀錄交代團康活動外,保養我們二級廠的軍事武器是每日的功課。除了莒光日做精神上訓練。白天是忙碌著不可開交。 一直到晚點名,唱完「我愛中華」「我愛中華」。晚上的活動暫時告一段落?錯!晚點名才是大戲。全部做完體能有時是基本盤。算總帳才是精彩。有時新兵摸不到狀況,值星一班長要訓示提點一下。罵三字經,罵涉及人家媽媽的那堆髒話:是要自我訓練的。我那時不打草稿,至少也可以罵他媽個三四十分鐘以上。做體能,大專兵或是表現不好的菜鳥,是可能被叮在牆壁上。 其實這些例行公事,還好。最怕怕學長涉入其中,如果值星班長的梯次「菜」於「愛管事學長」的狀況,在論梯次不論軍階的情況下,得罪老鳥的那個新兵會死得很慘。 晚點名加強體能時間,老兵欺負新兵的時刻,也很容易發生。我值星時有幾次幾乎壓不住老兵,還是「軍中九袋長老級」的士官學長幫助,那些借勢、借端的跟學弟借錢,欺負新兵的壞學長,才被反制回去。 處理梯次,處理人際關係,才是值星班長的課題,處理了很多,了解很多人性,我真正學習到很多,收穫滿滿。 值完值星週,另外半條命,去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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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
仲秋的湖濱 清風徐徐 水波不興 夕陽西沉之後 轉眼夜深人靜 萬籟俱寂 月色掩映 昂首天際幾許浮雲 點點疏星 看風煙萬頃 聽陣陣蛙鳴 坐擁無邊夜景 十里波光如鏡 憶故人 蕭然鬢影 今宵不寐到天明 (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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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出那個坎兒
那年天氣炎熱,我在駕訓班學開車,越開越生氣,教練也會罵人,年輕時候,當然不願意教練這種教學方式,教練也說:「笨蛋,都不會開車,那還來學開車?我心裡想,真是好笑,就是不會開車才來學開車。 結果那年的暑假,在考駕照的那一次,我卻讓大家刮目相看,我居然一次就考上了,還買瓶飲料請教練喝,終於了解為什麼教練要這麼兇,因為馬路如虎口,而且真實在馬路上開車一點都不是開玩笑,必須戰戰兢兢,非常小心、因為稍一不慎,就有可能危害到別人的安全。 我不敢開高速公路啦!總是在省道、都市中的大街小巷轉了轉,就是很少開高速公路,因為總覺得高速公路那麼長,而且也要限時速,不是想開多少,就開多少,同學都笑我不開高速公路,就不等於會開車。但我還是堅持不開高速公路,即使現在仍然沒有開高速公路,只要遠程,搭高鐵、公車、捷運、Mike、都非常的方便,沒有必要一定會開車不可。 下雨天會開車就好了啊!所以從來不去碰那個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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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反觀他的阿母,都已四十幾歲了,每天還把自己打扮成彷彿是村中一朵花似的。之前還告訴他們說,等連長換防到台灣後,她準備帶他們兄弟到台灣去,不要再住在這個到處都是三姑六婆的村莊,因為很多人都說她的壞話。其實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難道阿母沒有聽過這句話。某次天清回家拿錢時,曾經聽見阿母跟連長關在房裡說話的聲音,因為趕著要拿錢供他下注,所以也就走開了。他們到底在房裡做什麼,外面早有傳聞,但為了沈迷賭博,為了想打開抽屜拿錢,因此不想得罪阿母,兄弟倆只好裝聾作啞。 說一句不客氣的話,阿母為了賺取阿兵哥的錢,為了跟連長關在房裡說悄悄話,對他們兄弟並沒有善盡做母親的管教之責。他們不喜歡讀書她也不管,她們決定輟學,她也說好;每天四處遊蕩,她也無所謂;在外喝酒滋事,她也視而不見;欠大頭一千五百塊賭債,她卻願意賠他五千塊,自以為是村中首富,卻是名符其實的冤大頭。兄弟倆今天會淪落歧途,雖然必須歸咎於自己不爭氣,想必做母親的也有責任吧! 儘管秀桃之前的行為不當,她卻孕育一個爭氣的孩子,而且每天上山下海,種菜賣菜,伺候罹患精神病的夫婿,為家犧牲奉獻的精神,博得許多村人的讚揚。而經常取笑秀桃不守婦道的阿母,其操守又能高尚到哪裡去?秀桃是年輕時犯錯,但她已悔改,且善盡一個主婦的職責,教導兒子、伺候罹病的夫婿。(一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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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居吾述】 迷霧廬山,迷茫人生
「老闆!你趁這個機會吃掉早點吧!」小聲地對我說。 於是我囫圇吞棗的吃掉了包子,並且打開了礦泉水喝了一大口。我心想:「這傢伙就連他的車票錢都要我替他出,真會敲竹槓。唉!我是不是又做錯了決定。」開始懊惱起自己做的選擇。 天空飄著毛毛細雨,車子行走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馬路挨著一條不知名的溪流漸漸往山裡爬升上去。四周綠蔭蓊蓊,時而一大片竹林,時而是不知名的參天大樹。但此時我實在沒什麼心情好好欣賞窗外的風景,心情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到了山上之後會是怎麼樣的光景,又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狀況?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大衣拉到面前,一股霉味嗆上來,令人難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抵達了一個紅色牌坊,牌坊的中間是蒼勁的毛筆字所寫成的「廬山」大大的兩個字,車子靠在入口處一個類似售票亭的前方,並且打開了車門。一個頭戴大盤帽、身穿草綠色軍用大絨衣的人走上了車子來。左顧右盼的掃過座位上的人們,走道上滿是裝著青菜的竹簍子。到達檢查哨時,我已經事先把大衣拉到鼻子上方位置,我瞇著眼朦朧的看著那位檢查人員。只看到他抬頭往車子四處掃了一眼後就轉身離去,我猜想要越過重重的竹簍子讓他打了退堂鼓。 車子再次啟動、關上車門後,緩緩地往前滑行。我鬆了一口氣,看了旁邊的小李一眼,他對我露出略帶泛黃的牙齒,暗示著已經沒事了。等到下山後我問過旅館老闆,才知道這是為了避免有人沒繳門票錢偷入風景區內,而我就是那位假裝成農民偷入廬山的「不法」遊客。這種經驗,在往後的人生裡大概不會再出現第二次吧! 車子抵達「某一站」後,農民們挑起菜籃紛紛下車,我也亦步亦趨的跟著小李。下車後他要我在路旁一個涼亭等他把菜送去飯店,並且告訴他會安排人帶我一遊廬山。我在涼亭只能望著遠方的青山乾等,完全無法隨意走動,因為此時的我就連怎麼回到廬山鎮上的旅館也是一無所知。 過了二十幾分鐘後,小李再度出現在馬路的對面,他對著我招手示意要我過去他那。我左右看了一下馬路兩邊的往來車輛,跟著就小跑步的往小李方向過去。我氣喘吁吁地抵達他身旁,他說:「我給您找了個專業的導遊,你跟我來吧!」說著他轉身往酒店停車場的方向走去。他把我帶到一輛車子旁,車門打開後,從駕駛座走出一個帶著眼鏡的年輕人(當年在內地旅遊時,一路上我很少看到戴眼鏡的年輕人)。看到這樣形象的人,心情反而輕鬆了一點。對方對我們兩人說:「就只能去幾個點,三點就會回到這裡哦!」 「好!周老闆您就坐小劉的車逛一下。小劉是大學畢業的專業導遊哦!」小李說。 「劉兄,等會就麻煩你了!」聽到小李介紹小劉之後,我拱手對著他客氣的說。 「周兄!等一下要麻煩你充當我師哥。我接待的是一家子,是一位退休官員帶他的夫人和女兒來遊廬山。我會跟他們說你是我大學的師哥,臨時來這裡為工作拍照取景。」小劉有點不自然的對我說。 「師哥……。喔!是學長的意思嗎?」我疑惑的問小劉。 「是啊!」小劉也一臉狐疑的看著我說。 小李將我安頓好,同時也拿走我身上的絨大衣後就自行離開,臨走前囑咐我說:「下午小劉會把您載到這兒,您就在那個亭子等我,我辦完事就來找您搭車下山。」 小李離開後,我和小劉聊了一下,聊開後我就沒向他隱瞞我是從台灣來的身分,他驚訝之餘卻也讓我們聊得更開一些。昨晚這家人就睡這裡的酒店,他是領有導遊執照的專業戶可以開車上山,一早他見過客人後就在停車場等他們吃完早餐。我們一方面閒聊,另一方面也商量了接到客人後的說詞。不久後他看到客人從酒店大門走出來,連忙跑向前去接待,並且跟對方說明了我存在。我看了一下手錶,時間是早上八點二十分左右後,我也連忙跑向前和他們微笑的點了點頭。對方是一個約莫六十歲左右的退休公務員,他看了我一眼,一身白襯衫和牛仔褲,帶著眼鏡的模樣,似乎也就不以為意的對我笑了笑。 車上時而聊聊他的家鄉,時而我說說過去兩週在廣西、貴州、雲南和長江三峽等的所見所聞,沒想到能跟這位大叔聊得對味。輕鬆的氣氛,讓駕駛座上的小劉也鬆了口氣。我們去了幾個景點,漫天霧氣下的琵琶湖若隱若現,湖面上偶爾傳來幾隻水禽划水的聲音,要不然還真看不出眼前有一漥湖水。我們在一涼亭裡看著對面高聳的山峰,在白幕之中隱隱看得出一道細細的瀑布自峰頂傾瀉而下,那便是李白詩裡的「香爐峰」。廬山不愧為「雲中之城」,無論街道、樹林和山峰都浸泡在雲霧之中。若不是小劉賣力的解說,我還真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就像幼時漫天大霧的金門,連腳邊的水溝都看不清。下午接近三點時,小劉便依約把我送至我下車時的亭子。我向對方和小劉道謝後,揮揮手目送他們離開。 我在亭子裡足足等了將近一個小時,逐漸煩躁起來,在我面前來了又走的公交車已經有四、五輛之多了,深怕自己會被小李耽誤而錯過下山的公交車。正當我焦躁不安,有點火氣上身的時候,小李才漫不經心地站在馬路對面向我招手,示意讓我過去他那,原來搭車下山的地方就在停車場的另一邊。我看了他一眼,瞧他一副沮喪委靡樣,大概是賭輸了個精光。到公交車站之前,他開口問我說能不能再給他十塊錢。我心頭一把火正燒得旺,帶點不悅的口氣對他說:「一百塊不是已經給你了嗎?還要追加啊?」 他說:「不是呀!剛剛手氣不好,都輸掉了!等會搭車要車錢,我也還沒吃午飯。」 我從兜裡搜出了七塊零錢,不情願地拿給了他,生氣的說:「就這麼多了!我也沒吃午飯啊!這包含車資哦!我可沒錢了!」其實中午時,我請了小劉吃了碗清湯掛麵、一盤切肉和兩碟青菜。 他也一臉不爽的拿走了七塊錢。我們等沒多久下山的車子就來了,我猜想小李早知道公交車的時間表,所以接近時間時才到,卻讓我早早在此等候。車子下山的路程,我鐵青著臉一句話都沒再跟他說了。所幸到達我住宿的地方時還不到六點,我拒絕了吃晚餐的詢問,拎著我的背包早早的往火車站走去,深怕自己會被火車遺棄在這座令我惶恐不安的小城。 我在空蕩的車站裡等待夜幕降臨,不時抬頭看看車站裡的時鐘,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車站裡不時有火車停靠,三三兩兩的人下車,從我面前走出車站。時間終於來到八點了,我看了看自己的車票,「廬山→杭州東,15車20號中舖」,確認了車班的號碼無誤。抬頭找到自己車廂的所在處,快步跑上車內。安頓好之後,我坐在車窗前的椅子上,看著車子緩緩離開車站,終於鬆了一口氣。只是面對下一站「杭州」,我依舊是一無所知! 經過這一次經驗的洗禮,我才赫然發現恐懼的本身大多是自己所營造出來的!廬山鎮的居民根本就像生活在我周遭的人們一樣,大家都是卑微的存在,不過就是想平靜的生活著。但「無知」在想像力的放大下,讓我的理智活生生地被自己創造出來的恐懼給吞蝕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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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詩】遇見
很欣喜的發現,散步慢行是「遇見詩句」的,美好時光。 遇見滿池飛絮 彷若日本枯山水的物哀美學,很淡泊寧靜的化境,頗有溫州溫嶺瑞峰院神祿禪師偈「無絃發妙音」的禪悟:滿池飛絮也是生命盡頭的歸宿,化作春泥更護花……。 漸漸懂得學習用愛和快樂的心,過素樸但美麗的日子;或讓身心,小小歇息,會更清明、安靜自在……。 遇見夕陽 我們是否常常忘記了抬頭看,天空、星星或遠方,風景等著我們去欣賞。 極己所能,走到最遠、最高處,不論走多遠,都要記得欣賞水墨般渲染、閃閃發光的夕陽;夕陽遁去,新月緩緩升起,滿月就慢慢靠近……。 遇見感動 四季不變,但遞嬗;時間,飛越,或滄桑,或幸福了沿途的風景,都似波光粼粼……。 不變的是,那最單純的初心和感動,萬物的本質是純粹、簡單,請深情以待。 遇見開花的樹 那天,雲很淡,天空很清雅通透,風也輕,空氣微微香甜,樹花很溫柔,迷人……。 彷彿世界瑩亮寧靜了,拂風如詩瀅瀅……想擁抱甚麼,韶華彈指,別蜻蜓點水……。 遇見飛鳥 陽光、天空,就是infinity舞台。或天闊、或天遠,飛鳥找到最棒、最完美的環境和方向。 適合,就是最棒。天空之於飛鳥,豔陽之於葡萄園,闊遠藍穹頂下燃燒著熱情的想望,生命,釋放生生不息的能量……。 遇見野草莓 華枝夏滿,夏陽太過潔淨,小徑延伸著叢叢緋紅青綠,映襯得清新出塵,恍若那紅豔就自然熟透,宣示它盎然飛揚的青春。 緋紅蘊孕出恬甜,喜悅的紅豔之蜜,諂媚地向大地張揚:請吃我吧!(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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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秋月西沉
一旦翻本又贏錢,會先把偷來的錢如數放回抽屜裡。萬一阿母發現抽屜被撬開,但只要清點錢未減少,或許就不會追究。假如賭輸了,又被阿母發現抽屜被人撬開、錢被偷了,再怎麼樣也不能承認是他們偷錢去賭博。就編一個謊言告訴阿母說,可能是遭到小偷光顧,要趕快到村公所報案,叫副村長趕緊去查,早日把小偷抓起來,關進防空洞餵蚊蟲,不能讓小偷逍遙法外。如此,相信阿母會信以為真,而且不會懷疑是他們兄弟倆幹的好事。 但無論他們的想法如何,唯一的,還是希望老天爺能多多幫忙,讓賭運降臨在他們兄弟身上,贏錢是他們最大的祈求和夢想。將來一旦有了足夠的本錢,他們也要開賭場,把大頭打垮,讓他永遠不能翻身。萬一他欠他們賭債,也要叫他去打掃羊犅那個瘋子的房間,讓他聞聞那股濃濃的臭屎味才甘心。搞不好會像他一樣,腳踩在糞便上一滑,整個屁股就跌坐在惡臭的糞便上,成為不折不扣的臭人,那是他罪有應得。 他實在很佩服太平這個秀桃討伙伕班長所生的小子,他竟然把羊犅當成親生父親來對待。每天除了幫他洗臉送餐,又不畏屋裡的髒臭,甚至有時候就坐在他身旁溫習功課,讓他不會感到孤單。可是羊犅已發瘋,不管如何對待他,他依舊茫然無知,但太平課餘仍然經常陪伴在他身旁,從不嫌髒嫌臭,難道他們上輩子就已註定今生是父子,要不,怎麼會有這種絕配的父子情緣呢?如果再加上年輕時不守婦道的母親,他們一家不也是一種奇特的家庭組合麼?聽說太平已考取台灣某國立大學了,秀桃正四處幫他籌措學費,或許不久就要到台灣就學,照顧瘋子的責任只好落在秀桃一人的肩上。認真說來,這個女人還是很可憐的。 (一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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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居吾述】 迷霧廬山,迷茫人生
對於廬山的嚮往大致上來自兩首千古名詩,一是李白的《望廬山瀑布》,另一則是蘇軾的《題西林壁》。李白所描繪了香爐峰位於廬山西北,峰前掛瀑激起水霧,雲霧如煙在陽光的照射下猶如輕煙般,加上山形尖圓如同香爐,故此峰被稱為香爐峰。詩吟:「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最後的十四個字的描繪,成了我心中廬山的樣貌。蘇軾的:「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則是一首看似寫景,卻是充滿禪學的隱喻。廬山就像人生,就看你怎樣看待,但總是無法看清自己的生命,只因為逃脫不了「當局者迷」的自我迷失。來之前我找不到關於西林寺的相關資料,想必是無福訪一覽西林寺。 一早我刷牙洗臉後整理好行囊,將相機、重要證件和錢財都帶在身上後,坐在椅子上等待旅社老闆來叫我。低頭看了一手錶,時間是清晨五點四十七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心想不知道今天會遇到怎樣子的狀況。沒一會兒就聽到輕輕地敲門聲,門後是昨夜那位旅社老闆的聲音,說道:「小哥,您醒了沒?」 「我醒了!」回答後,我就起身向前打開了木門。 「您昨晚睡得還好嗎?聽到您一直咳嗽。」他笑容可掬地問我說。 「前天感冒了!不過還沒事,昨晚有休息到。對了!這附近有早點能買嗎?」我說。 「車站附近有幾攤賣早點的。等會我請小李帶您去搭車時,您可以在那裏的攤子買些早點在車上用。」他說。 我拎著行李(一個大背包)走了出房,對他說:「行李能寄放你們這嗎?我下山搭車前再來拿。」 「沒問題,您就放房裡就可以了!您回來的時候我應該在,到時我給您開門提領行李。」他說。 我轉身把行李拿了進去,放到書桌旁後就走了出來。這時旅社老闆掏出鑰匙,向前將木門鎖上,轉身對我笑了笑。 「好!你說帶我上山的是…?」我說。 「他是本地的一個農民,早上會擔一些菜上山去。他姓李,您叫他『小李』就行。」他說。 「那……費用是要交給……?」我說。 「待會您就直接拿給小李吧!」他回說。 「嗯!好!」我應了一聲。 我們兩人尷尬的對視了一下,然後他趕緊說:「我出去看看小李到了沒?您先那邊坐一下。」他指著昨日他們吃飯處的鐵圓凳子對我說,就快步地往門口走去。 大約過了二、三分鐘就看到他對著門口右方的遠處招手,一個瘦瘦高高看起來也是三十歲上下的年輕人快步跑到了門口。他的模樣瘦瘦高高的身材,臉頰略為凹陷帶點鬍渣,身上穿著是軍用絨布大衣,手上也拎著另一件同他身上一樣的大外套。一進門他微微抬起右手指向我說:「我先將兩籃青菜送到車站才過來!這位是老闆嗎?」 「是啊!這位是周老闆。」旁邊的旅館老闆說。 「叫我小周就可以了。」我說。 「那我們趕緊走吧!發車時間快到了!」小李說完轉身往外走出去,我趕緊快步跟上他。 「你等一下,我先把費用給你。」說罷(我可不想在大街上掏出「鉅款」),我便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一百元大鈔給小李。看他接過錢時,滿臉笑得樂不可支。 拿到錢的他就更加積極帶我往車站去,我們迅速地穿過幾條小巷子,腳步連停一下都沒,根本無暇注意周遭的風景,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就到達公交車站。看到眼前一部已經啟動的公車,一排年齡有大有小穿著打扮和小李相仿的人,肩上挑著兩簍竹籃裝的青菜陸續進入到公交車上。 小李將衣服遞給我要我披上,並且低頭對我說:「周老闆,等會上車後您就坐我身旁甭管別人對你說什麼,我來應付就好。」說完,他擔起了車站柱子旁的兩籃菜,往公交車走去。我趕緊快步就最近的攤子買了兩個包子和一瓶礦泉水,慌張的跟在他的後面上公交車去。上車後他領著我坐到最後面的位置上,我被他引導到最裡面的位置上。坐下後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指向我的照相機,於是我趕緊將大衣拉起來蓋住相機。等到所有人都上車後,司機站起來從前方開始往後收起車資。小李低頭跟我說:「車資四塊錢,一會你就將大衣蓋住一部分臉,車子開到半路你才吃包子。」 我心想:「事以至此,也只能乖乖聽話配合了!」 沒多久,司機走到我們旁邊,看了我一眼後又看了小李一眼。 「我江西來的老表,帶他上去看看老闆那裡有沒有工作可做。」小李說完後把手上的四塊錢交給了他,同時對著司機使了一個眼神。 司機乾咳了一聲,說:「等會過檢查哨,你就讓他假裝睡一下吧!如果出了事,我只能請你們下車哦」。 「好的!我會提醒他。」小李點頭如搗蒜的回答司機說。 司機說完後就走回駕駛座,隨即關上車門,車子慢慢退出了車站,往城外開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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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過島嶼的記憶
遙遠,究竟有多遠? 風來自遙遠的遠方 台灣,不過是飛機那端的地名 「o仔煎應該很懷念吧」他們微熱的文字裡(註1) 我只從善意的泥沼 翻攪出唯一聽見的陌生 風在同樣的文字間周旋 相似的生活與類似的制度 卻總有一群會被遺忘 風,也吹過了大橋 橋其實也是 不被刻畫在地圖上的風(註2) 金色的風絲勾起燕尾 大海臉紅的左手伸向沙灘 不是那種太平洋式的激情 而是黃金年華裡的第一支舞 謹慎的足跡踏在迂迴的小碎步上 (歷史聳立起一道道帶刺的傷痕)(註3) 或許在那天際墜入大海的線上 曾有很輕很輕的一點 連吻也稱不上,那火紅的溫柔 (餘燼燃起城市的燈火) 灼熱的歷史與天際的白噪音 (故事被時間風乾) 歷史的裂紋滲出了 風,吹過昨夜的風 海岸持續遙遠 那岸的火光從未熄滅(註4) 僅是煙硝置換成為二極體 鼓譟的潮水匍匐上岸 (鹽分吞噬了傷痕) 靛藍的淚水在時間裡擱淺(註5) 耳鳴是昨夜仍在燃燒的嘆息 (外來種蠶食土壤 島的面容在鋼筋的人叢裡走失) 只要堅信記憶的風向 是流淌於大海上的浯江 便會聽見風中不變的耳語「家」 註: 1、「o」為「蚵」的台羅拼音。雖然金門閩南語與台語的「蚵」字拼音皆為「o」,但實際讀音仍是具有差異的。 2、金門大橋於民國111年10月30日通車,是金門極為重大的交通建設,但截至本作品定稿的民國112年6月26日止,Google地圖上仍未出現金門大橋。 3、金門的海岸處處可見作為反登陸用途的軌條砦。 4、金門與廈門的距離僅約5公里,在夜晚的金門海邊,便可直接看見廈門的燈火。 5、於每年的春夏交替之際,俗稱藍眼淚的渦鞭毛藻便會隨著風向與海流,來到金門的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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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有益健康
念高中時,讀到唐朝韓愈《祭十二郎文》,有這麼一段,相信大家都有印象:「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髮蒼蒼,而齒牙動搖……」當時單純的以為是古代醫療技術不發達且無適當刷牙用用具、民間普遍窮困需要終年辛勞工作才能勉強溫飽,才會讓身體如此虛弱和容易老化。 隨著時光推移,現在的我不過才不惑之年又多兩歲,竟然也感覺身體各方面機能有在走下坡,頂上髮絲不像以前那麼濃密,鬢角髮絲些許斑白,就連口腔裡也因原有牙齒也因斷裂植了一顆牙。韓愈所說的老化症狀,此刻正一件一件地應證在自己的身上,這才驚覺到現代醫療再發達、營養再多,若不勤加保養,不管是古代或現代的人,都很快變老化! 尤其這一年來,有感於體型越來越臃腫,身材逐漸橫向發展,年輕時的衣服越來越穿不下,不得不將舊衣服一件件送到大賣場旁衣服回收箱回收,新購入的衣服尺碼卻一再加大,心情更是很難開心起來。基於此,為了延緩老化速度,又想維持年輕又健壯的體態,就只能選擇運動一途了。 很幸運地,我的住家不到百公尺就有一座綜合運動場,那裡有適合運動的操場,且全天候開放給民眾使用,自然成了我下班後運動的好地方。 有人說運動找個伴,可以互相激勵,走得更長久;但我偏偏喜歡獨自跑步,既不用配合他人時間,也不怕被拖延時間,只要下班時間到,到了操場邁開腳步,速度可隨自己當下狀況來調配,沒有心理負擔,更沒有誰等誰的壓力,運動起來更輕鬆自在。 剛開始運動,要完成五公里的跑步目標很困難,因為很少在運動,常常跑得氣喘吁吁,汗流滿面。每當耐力不足,快堅持不下去時,我總在心裡自我鼓勵:「再忍耐跑一下,快達標了,一定可以的」就是這份執著性格支持著,讓我一步一步的大步邁進,且一次一次的完成預設目標。 持續運動三個月後,突然覺得體力越來越充沛,雙腳不自主越跑越快,即便加長里程到八公里也不是問題。而當體力開始變得很有餘裕時,漸漸覺得自己不再計較於里程數,反而讓雙腿自然帶動跑更能享受運動帶來的歡愉,只要把思緒放空,隨著微風傾聽自己的呼吸,感受心臟快速跳動,直到額頭、臉頰肩膀和後背汗珠如流水般滴下,哇!那種感覺真是通體舒暢。 自從養成跑步運動習慣後,肌力與耐力提升,手腳肢體動作更靈活,無形中也強化了身體免疫力,運動所帶來的好處已悄悄在體內形成,這是還沒開始運動前的我所難體會的!尤其目前正值夏秋炎熱期間,除了要均衡飲食外,靠運動來保持身體健康變得更加重要,晚間在通風涼爽的操場跑步,自然得持續跑下去。 運動有這麼多益處,聰明的你,是否也該拿出鞋櫃上的跑鞋,外出來到操場跑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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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秋月西沉
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的兩個心肝寶貝兒子天河和天清卻屢勸不聽,仍然沈迷在大頭的賭場而不知悔悟。兄弟倆為了想把輸掉的錢扳回來,卻苦無現金做賭資,因為抽屜已被他們母親上鎖。在無處可偷竊的情境下,竟把腦筋動到店裡較值錢的貨品上,那便是煙酒之類的東西。 甚至兩人共謀計策,想趁著他們阿母外出不在家時,撬開抽屜的鎖,如此便可竊取更多的現金做賭資。一旦有了賭資再加上手氣好,一個晚上贏它幾千塊並非難事,倘若連續贏幾天,就可把輸掉的錢扳回來。這種天大的好事,他們何樂不為啊!內心不免暗爽著,到時絕對會讓大頭輸到脫褲子,也不會再被他抓去打掃羊犅那個神經病的房間來抵債。一提起羊犅這個名字,他就彷彿聞到一股濃濃的臭屎味,讓他感到噁心、想吐。如果說這個窩囊廢是他們家的恩人,打死他也不相信。村人看他們家有錢,就說瘋子是他們家的恩人,簡直是胡說八道! 可是兩人再三的研商,偷幾包煙、幾瓶酒又能值多少錢,其他貨物更別說。而且大頭也明說,不能以貨物做賭資,有現金才能下注。如想把輸掉的錢扳回來,唯一的辦法就是撬開阿母的抽屜偷錢,才有足夠的本錢跟大頭這個吸血鬼一搏,然後才有翻身的機會,豈能成為永遠的輸家,被大頭這個賭棍看衰潲。(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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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就是「寗」家
便利商店裡,全家位置最寬敞、舒適,偶爾還有買一送一霜淇淋,著實非常吸引客戶,當然有時搭配蝦皮退貨潮,還能吃上9元霜淇淋。 金山店有幾個老頭,從萊爾富開始到現在,總喜歡在那閒聊,看期貨的、算明牌的、看報紙的,他們從搭伙同桌開始。他們像老頑童,遊戲人間,也或許是人生歷練讓他們豁達。許博士是留過美的土木技師,作風洋派,偏向使用者付費型。他的姪子是跑船的,以前興趣是玩茶壺、茶葉,他翻起臉書造型茶壺照片,真是讓人眼睛都亮了。另一個是特產行王老闆,他總是可以跟你說著在商展時,他觀察別人做生意的技巧。他們有時後各忙各的事,有時後閒話家常,政治話題、宗教信仰他們都可以聊,桌上總是滿滿的酒、咖啡、茶配,吃完就補,一個晚上很快就渡過;老頭們,因為子女不在身邊,總是會找我解決疑難雜症,舉凡蝦皮購物、全盈配買一送一特惠活動,。特別是霜淇淋買一送一時,他們總扣我去結帳,然後二個二個再二個的買,我像是個無牌社工,把全家當成我的關懷據點關懷老人。 小金門店鄰近卓環國小,是孩子們下課後補充能量的去處,據說老闆有在收保護費。其實是孩子們,結帳時總會差個五塊、十塊,錢沒帶夠會跟老闆或店員借錢,老闆說:孩子們在長大所有容易肚子餓,我有跟店員說小朋友若借錢買吃的要借,如果沒還再找我。有一種不能餓孩子的概念,聽了滿溫馨的。老闆說:小朋友都會主動還,有時後忘記還,還會自己累積。 今天,老闆站在門口,看我騎機車在兜圈,跟我指了指,對我說:你同學在那裡。 我確實在小金門店結識了不少「小學同學」。 最一開始是和打桌球的方小妹和洪小妹一起玩「史萊姆」,方小妹口條很好,伶牙俐齒,長得跟陸配媽媽一樣漂亮。洪小妹長得像鄉長姑姑,落落大方。二個女孩很自律,不會因為玩耍而忘記時間,很準時的到學校參加訓練。 在放暑假前,我結識一幫小六的同學,其中有一個帥氣的小男生是知名小吃店辣妹子的老么,也是因為他讓我有這麼多同學。小眼睛的他身邊圍繞滿滿的女生,讓我不得不懷疑他是班上唯一的班草。直到那天坐在我對面很可愛的女生跟我說:不是……是因為他長得帥,所以很多女生跟他玩。我笑著說:妳……小心也被她們說妳眼光不好。後來可愛的女生說:她們嘴巴就是壞,他們感情好的勒。一問之下可愛的女孩原來是他們的班導師。 這群女孩即將蛻變少女,跟她們聊起當紅的手帳、火漆印章、沽卡,她們還嫌幼稚。她們圍繞在我身邊看我回訊息,一個個輪留問他是誰?他說什麼?我問他們:看大人回訊息有什麼好看的?其中一個孩子說:很抒壓。 女孩們到便利商店會自己找位置,有時後會併桌,有時後還會一張椅子兩個人擠。寫功課時,還會幫我介紹誰是學霸,誰是吊車尾,但基本上這幫孩子都很有禮貌,也不會口出髒話。 其中詠婕最得我緣,她有一半原住民血統,五官長得立體,她自稱是吊車尾,我說她長得漂亮也很聰明應該好好學習的。那天我搭了她的肩,旁邊的同學說:吼……妳都搭她,不搭我們,於是我就說:我都搭都搭。今天,我在路上遇到其他同學,我問:詠婕呢?她們說:在全家。我到全家時找不到她,其他同學又跟我說:在7-11。其中有個女孩又說:妳都找她不找我們。 我恐怕不能說出真相,是我帶了糖果要給詠婕,當然也是會讓她跟同學分享。只是……我帶了好幾天,沒遇上詠婕,倒是用糖果征服不少個小孩,我只好天天從家裡零食櫃拿出來補貨。 我騙了洋山酒商阿嬤的內孫,他上次還被我拎回家看電視,後來小孩一直吵著要找姑姑;騙了金許園的萱,雖然她哥哥總說我們是「塑料姐妹花」,但是萱說她是真的喜歡我不是喜歡我的糖果。 沈溺在這些孩子們的世界裡,世界變得好簡單,愛變得好坦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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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座流星雨
斯威夫特-- 塔特爾彗星(Comet Swift-Tuttle) 以你為名的星群 等待133年的約會 在北方幽冥深邃宇宙 浩瀚天穹遊戲場地而已 用流星特色速度馳騁飛行 每秒60公里極致飆勁 讓每小時量體達到最大爆發 躍於所有流星雨之冠 留下炫麗光亮痕跡 令眾神讚嘆 叫群星黯然 每個許願 每個諾言 一ㄧ面對 跌宕不羈時間 流浪天際也是一種幸福 漫無盡頭的路 早就開始 誘你來玩圈套遊戲 最後謎底是誰 偌大爭議的存在價值 眼神閃過答案 漂浪尾曳亮過四級行星之上 該怎麼看你 摺頁裡的我還在漂浮著 英仙座旅人們 少女心底夢幻的仰望啊 而你是戲弄愛情的浪子 蒐集了愛情願望 就疾而離去的渣男 終使百年之後再來的曇花一見 剩下也就時間白骨了 (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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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鋼琴的邂逅
小時候的我很喜歡聽歌,身體常會不自主地隨著音樂的律動而搖擺,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電視裡鋼琴表演的那一幕,我竟被表演者的彈奏現場,莫名地對它產生了「一見鍾情」,它對我有股莫名的吸引力,好喜歡陶醉在音樂的世界裡,因此我決定與它展開一場美麗的邂逅! 一開始的我,接觸鋼琴時並不順利,深深覺得它是個「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之物,冷冷的外表有著高貴冰清之感。鋼琴遠比我想像中要難,除了要強記很多音符及音階,還要靜心坐下望著那密密麻麻的『小豆芽菜』,練彈數次都彈不好,著實不如想像中那個神采奕奕、陶醉在演奏中的表演者。我曾經彷彿是個不得志的失敗者,一度想放棄鋼琴。我靜下心來反覆思索著未來,一晚二晚三晚……最後終於下定破釜沉舟的決心,取代放棄二字的意想。從坐不住的新手以及對五線譜的陌生,我不斷夜以繼日的練習,在嚴師的教導下,拉近了我與鋼琴的距離。我的琴藝日益精湛,對於鋼琴愈來愈能駕馭自如,等到時機成熟,老師便幫我報名鋼琴表演,當時的我是既興奮又緊張,每天更是卯足勁的練習,深怕表演時突然凸槌,手感會突然消失,在表演的前夕,我擔心到輾轉難眠……隔天,到了表演現場,人山人海的大廳並沒有讓我卸下心房,反倒隨著表演時間的逼近,心情愈顯緊張,尤其在上台前一刻,我的心都快跳出喉嚨了。表演開始於我的一鞠躬後,過程中我隨著音樂的高低起伏,忘情地擺動身軀,那種投入與渾然忘我的感覺十分特別,音符在我耳邊時緩時慢的跳躍,最後表演終於在熱烈的掌聲中落幕。 現在的我,視鋼琴為我的好友之一。本身不擅於言辭表達的我,遇到心情不佳時,我可以透過它,訴說心中的煩悶與不悅,把我的煩惱暫時?在腦後;遇到心情愉悅時,我也可以透過它,帶領我進入歡愉的世界,在響徹雲霄的頂端共享快樂的世界;在讀書苦悶時,透過鋼琴的幾個音階和幾個「小豆芽菜」,舒緩心中苦悶的情緒,串連古往今來,「念天地之悠悠、獨滄然而涕下」的滄桑之感;在家庭聚會時,也可以藉它為聚會帶來無與倫比的歡愉輕快之氣,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我如痴如醉沉浸在鋼琴的世界中,悲喜交織著我濃烈的情感……。 記得那時夏天的第一場表演,很開心也很精彩,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做事要持之以恆,不輕言放棄,結果將會是甜美的,鋼琴聲也會是甜美的。我攀登了藝術的高山,以努力不懈的步伐前進,途中遇見了各式各樣的美景,一切都要感謝當初與鋼琴的那場美麗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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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然而,人心難摸,鴨肫難剝,連長換防回台灣後,就如同斷線的風箏,失去了蹤影,之前許下的語言,都將化成泡影。即使她沒有損失,而且也獲得短時間心靈的撫慰和性的紓解,但對於人心和人性,她必須重作思考。原來人跟其他動物並沒有兩樣,只是各取所需,並沒有所謂的真情實意,而且容易得到的也容易失去。雖然她曾經作了一個美夢,但到後來也只是一種虛幻、一場空而已。有道是尋好夢,夢難成,有誰知我此時情,夢斷雲天到天明,這或許就是她此時最好的寫照。 隨著新部隊移防的就緒,儘管原先的部隊把小阿嫂列入移交,但秋月畢竟已是明日黃花,剛從台灣來的部隊,已見識到台灣的美女,所以中年的秋月,已人老珠黃不具吸引力,小舖也不像之前門庭若市,甚至有門可羅雀的跡象。因為部隊已在山上築碉堡、打坑道,把原先借住在民房以及駐守村落附近的部隊,逐漸地移到山上去。而且山下又有一個小舖林立的村落,所以駐軍不會捨近求遠,再到秋月小舖來消費,也因此而直接影響到她的生意。 而且秋月小舖的主顧幾乎都以駐軍為主,平日對來購物的村人,其態度並不十分友善,所以主顧已剩下不多。這些似乎也是造成秋月小舖衰退的原因。儘管這是秋月料想不到的事,但所謂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必有它的道理,秋月不得不坦然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一五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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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舊事】遠方的小棉襖
先放下執念的倒是妻子。日子是女兒在過的,她怎麼選擇怎麼好,妻子說:放手吧,綁得了人綁不了心,彼此都難受。是的,我理解,如同當年赴台求學發展一樣,我的父母是不是一樣的心境?也如同她高中聯考前的學校選擇、高一時學科分組選擇時,問我的問題,以及我給的答案,畢竟只有她自己明白,要走什麼樣的路、有什麼樣的未來。 3 2020年,病毒疫情四處蔓延,一路傳播到歐美,妻子擔心在外的女兒,專程排著隊的幫她買了醫療口罩,也在包裝箱裡塞了茶葉跟麵線,想著女兒喜歡喝茶的,而在她吃著家鄉麵線的同時,身體裡流淌著金門人血脈的她,是否還會記得,自己也是從這塊土地走出去的兒女?一週後,女兒收到包裹,我跟妻子心裡那份焦慮跟牽掛,終於有了舒緩;雖然快遞費用高於物品價值,但我知道寄出去的不僅僅是口罩、不僅僅是茶葉跟麵線,更多的是對小孩的愛與關懷,而這些愛與關懷,跟錢無關。 十月份吧,受困疫情,我已經大半年沒回工作地了,一個晚上,我跟妻子在客廳閒坐。女兒打來視頻,先跟妻子聊著,突然話題一轉,說要介紹男友讓我認識,對著鏡頭,就這麼的跟未來女婿見了面;掛完電話,妻子才跟我說,成翰也是台北過去的留學生,對女兒疼愛有加,兩人交往有段的時間了,我才明白,妻子早就清楚這些事的,只因我長年在外,母女聯手安排這齣戲,算是搭個橋段吧。 幾個月後,成翰改口喊爸了,密西根州安娜堡市政府(Ann Arbor City Hall)禮堂結的婚,雖然我跟妻子因為疫情的關係,沒能參加他們的婚禮,沒能看她披著白紗,沒能牽著她的手走上禮堂,但還有什麼事情,比她開心快樂來得重要呢? 大學畢業時,她問著我,期望她有個怎樣的婚禮?我說:有個疼你的人吧,同時,妳也需要具備一定的教養。這教養,包含了愛與包容的態度、包含直面承擔的責任,同時包含面對壓力、困境時的應對智慧,以及生活、感情和經濟的獨立能力;只是,在禮堂裡挽著夫婿的手時,是不是她還能記得父女間的這段對話? 2021年十月,女兒生產了,白胖胖的凱凱。初為人母喜悅,讓她竭盡心力呵護這頑皮的小壯丁,就如同妻子當年照顧他們一般;往後隔三差五,她也會發來凱凱的視頻,讓遠方的家人,一起關心小孩的成長。 4 女兒旅美至今已過十年,我也這麼長的時間,沒跟她碰上面了。綠卡申請、疫情影響、結婚育兒,在在耽誤了她們回台的安排;都說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我的小棉襖卻流落在千里之外,會不會離家日久,忘了回家的路? 先前看過一篇文章,裡頭一句話這麼寫著:別讓女兒遠嫁了,遠嫁是一場豪賭,是回不去的娘家。深怕想家了、委屈了、孤獨無助了,會不會找不到可以關心的人、找不到可以倚靠的肩膀?即便生活盡是雞零狗碎、日子也一地雞毛,但我跟妻子都相信,女兒的個性跟教養,可以微笑著去面對的,就如同她可以獨立的考個駕照,可以獨立的在零下二、三十度的清晨,推開雪封的大門,迎向新的一天一樣;我們知道,只要女兒幸福快樂,有她鍾愛的、有鍾愛她的,也就足夠了,而娘家的大門,會隨時為她們開著,只要她們願意。 也許有這麼一天的,我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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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
日子在夢裡翻飛 記不住多少 月圓月缺 童年那一塊 我們用小手掰開的月餅 意猶未盡 永遠忘不了好滋味 漸漸年老 過甜的日子 我們習慣在談笑間 拿來佐茶 或者下酒 中秋夜 總要微醺一下 叨唸李白東坡的魂魄 也來一杯 一朵花靜謐綻放 回憶掙回多少春秋? 浮雲歲月 比曇花還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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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叫聲
1 收集記憶。舖設凹凸不平的抵達念想 往前走。試圖向童年問路 誰能接收我陌生的迢迢眼曈 即興的島鄉啊。注釋著幽暗和病 2 畫一張有炊煙的潦草讀本 讓過往找到最初隆起的方向 朝北。一排排木麻黃。向南。聽有人喊我的乳名 3 荒境柴門。掛起遲遲燃點的晚燈 夜復一夜。吹皺了一頁頁家譜 村落故事蹣跚的欲語還休 大嬸和阿兵哥的表面有被窺視的亢奮暗語 從此。月光下有了大朵大朵的胭脂淚痕 4 寂靜天色。有四種日落輪迴 釀酒人喜歡把醉意撤滿島上 然後一意孤行蕩蕩晃晃去找阮籍 5 生活江湖各有陡峭杯盞章節 小市集的臉龐看見簡單的清明上河圖 每句問侯聲都來自土地的味道 四季韻腳。巷口老伯竟已青髮三千 一齣舊事橫過。五六兩情恩猶記 踮腳尖的燕尾看見新世代的交替崛起 而單薄土地依然是舌尖最甜的埋伏 6 剝開的鄉愁是一次次美好紀念日 遺漏的炊煙。閩南腔。地瓜和防空洞 門外月光緩緩走進來。低矮的夢 我們相遇在許多更換過的風景 像一束煙火尾聲。指間依稀有琴弦的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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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
週六,弟弟與弟媳回家,剛出生滿月的孩子也帶著,說是岳母膽結石住院,無法照顧孩子,當天又適逢交屋,只好帶回來交由老父老母看顧。幸好,可愛的孩子是天使寶寶,一點哭鬧都沒有,只是默默地側躺在嬰兒車睡覺。 老家是不適宜看護小嬰兒的,一來是客廳沒有冷氣,天氣悶熱時簡直無法久待,二來是二樓雖然房間有冷氣,卻沒有廁所、開飲機,要換尿布或泡牛奶,得爬上爬下。不知是否心電感應,弟弟他們驅車離開不久後,一陣陣哭鬧聲便開始。 已有六十多年沒顧過孩子的爸媽,慌張地打給弟弟,另一方面趕緊抱起孩子,讓他緩和情緒。而電話那一頭的解答是,孩子餓了,要去泡牛奶。嬰兒車上什麼都有,舉凡奶嘴、奶瓶、尿布、濕紙巾與奶粉等,通通都有。所以找尋起來很快速,母親在父親罹癌的那段時日曾密集地泡過營養品,對於水的溫度掌控的很好,父親則是在旁邊逗弄孩子,讓他安靜。本以為慌張的他們要花很多時間,沒想到卻意外地迅速完成他們身為爺爺奶奶的第一項任務。孩子吃飽後,時空恢復寧靜。 而弟弟他們也抵達所買的房子那邊,聽弟媳分享他們去算命的結果,說弟弟會遇到真命天女,會走十年大運,會順利買到房子。這些彷彿濃縮時空般地,在不到短短一年內通通完成,同時還蹦出一個可愛的孩子。弟弟成家立業後,變得穩重許多,懂得保險,懂得理財,懂得填寫他過去從未申請過的一些表單。對於從小就不愛讀書的他,寫字對他很痛苦,但孩子出生後,報戶口的一切表單都要親自填寫,在弟媳坐月子的時間,他都得承擔下來。我曾問他辛不辛苦,他只說為了孩子,一切都很值得。或許那就是甜蜜的負擔,接踵而來的事情都是甜蜜。 原本寄居岳母同居人房子的他們,終於在岳母與其同居人分手後開始找房。同為勞工階級的他們,在食品公司上班,底薪大概只是基本工資,都要靠著大夜班輪班輪到天亮才能賺到將近四萬的薪水。幸好他們部門是公司最賺錢的,獎金一發都是二十萬起跳,去年弟弟還領到三十萬,實在優渥。不過,在私人公司上班,沒有選擇權,公司派你去擔任惹人厭的小主管,你就得扛起責任,要不然就是換單位或被資遣。而幸好公司還算人性化,不像我聽說的一些科技公司倘若女性請育嬰假,影響公司產能,幾乎就是被資遣的下場。至少,還能留職停薪。 家裡頭的老父老母雖然很開心,但他們身上一堆病,只能偶爾照顧孩子,說要完全給他們照顧,恐怕很難。而他岳母雖然可顧,但上有自己的爸爸,下有弟媳哥哥的孩子,幾乎分身乏術。弟弟他們又捨不得花錢請保母顧,只能在臉書寫下,希望船到橋頭自然直。而新生的孩子,弟弟的兒子,父親母親的孫子,我的姪子,天真可愛的模樣看著世間,不知道他呼吸的每一秒,許多事情正在發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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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秋月西沉
第十五章 自從那夜纏綿過後,連長就未曾再出現在秋月的面前。當然,秋月也知道他現在正忙著打包、辦交接,準備移防到台灣去,沒來看她是正常的事,她不會怪他的。但連長曾經向她承諾,要把她和兩個孩子接到台灣去,一家四口共同生活,希望他的諾言能成真。到時她就可以離開這個村莊,走得遠遠的,免得看到那些婆婆媽媽的嘴臉,甚至受到村人言語的暴力。讓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說她忘恩負義,被秀桃潑糞水,罵她是臭人,還被大頭那個專門詐賭的賭鬼羞辱一番。他們聯合起來欺負善良,難道還有天理嗎?一旦她跟連長走,再也不會回到這個鬼地方來,看到那些人的嘴臉,就感到噁心。 聽說打前仗的部隊已經搭乘這個航次的登陸艇赴台,但連長必須率同其他官兵、等下一個航次才啟程。即使連長還在金門,可是已經很久沒有到秋月小舖來,讓秋月備感想念。而人在思念的時候,往往會朝壞處去想,難道連長變心了,趁著即將輪調返台時,不再理她了,把她給甩了。之前和她在床上繾綣纏綿,或許只是發洩他壓抑的性慾而已,並非真正愛她這個育有兩個兒子的中年女人。而且連長相貌堂堂,回台灣後找一個黃花閨女不無可能,倘若真的被他玩後即丟,這似乎也是她識人不清,甚至是她的命,但願連長不是那種負心的人才好。 (一五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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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舊事】遠方的小棉襖
女兒發來了凱凱的視頻,活潑可愛的小男孩在鏡頭裡,步履不是那麼平穩的在客廳走著,左搖右晃的,再就噗的跌坐在地毯上,隨手抓起身旁貓的尾巴,後者倏地跳開了,女兒一旁也笑了起來。 1 起心動念去國外念書,是大二的事吧;想去美國走走,她說:同學在迪士尼打工過,打算跟她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笑著問她,一個女孩子,也沒出過國,一下子就要跑去那麼遠的地方,再說,以妳現在的語文程度,能行嗎?她撒嬌的說:這麼不相信自己的女兒啊?能行的。我再問:安全上的問題呢?她笑得更燦爛的說,同學幾次來回了,而且有親戚住在那邊,可以照應,沒事的。 離家在外對我來說並不陌生,從二十歲不到的年紀開始,到早已過半生的此時,我依然以離鄉、離家者的角色生活著,也可能是一輩子的使命吧,我想。回顧六十年的過程,整整齊齊的切割成三等分,早期的二十年在金門,往後的二十年在台北,再往後二十年,則在大陸奔跑。我常想,假若一直留在金門,抑或沒離開台北一路向西,現在的我,該是怎樣的一個面貌?但人生這齣大戲,就是一個直播的現場,從來只有如此,沒有如果;所以當女兒說著「世界這麼大,我想去看看」的想法時,身為人父的我,不但沒感到意外,反而打心裡認同。 一切似乎就這麼決定了。往後,除了日常的課業之外,女兒開始忙著簽證的申請,也成天拿著英文書籍,用功的惡補起來。 女兒一向獨立,日常生活上,不用我跟妻子操太多的心;高中聯考前,她正經八百的問:爸,你希望我上哪所高中?我說:北一、中山或景美吧,沒聽她吭聲,我接著說,上妳考得上的吧,考上了好好念就行了;再一次,高一分組,她的問題又來了:爸,你希望我以後念什麼科系?醫師或律師吧,我不假思索,直覺反應的說:不然會計師也行。 最後我告訴她,把興趣跟能力分開,分別成四個選項,包含有興趣又強的、有興趣但不強的、沒興趣但強的、以及沒興趣又不強的,選擇自己的興趣吧,不管讀書或工作,再怎麼累,至少覺得開心。女兒點著頭,是頓悟理解嗎、還是一知半解?我無法確認。 大學主修的是食品科學,學校在台中,上學時忙著課業,節假日還是都會北上回家的,我總是攬著在車站接送的活,除非人在海外,沒法當上免費司機。 女兒回家,跟妻子有談不完的話題,是母女的,又一種閨密般的親膩感覺,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是母親的什麼呢?從學校生活到日常點滴,從服飾妝扮到戲劇情節,總是一棚戲的態勢,偶而,母女也鬥鬥嘴、吵吵架,我不止一次跟妻子說:跟女兒鬧鬧情緒也是好的,哪天離家了、結婚了,沒個吵架的對象了,估計妳會懷念的。妻子或心疼子女,或標準牡羊座的率直個性使然,常常五分鐘不到,氣消了,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 估計先前的觀摩體驗,確定了女兒出國深造的決心吧?大一結束的暑假,跟同學一起遠赴美國遊學,近兩過月後,除了帶回一些零碎的禮物,也帶回來十斤左右的新增體重,原本一百六七十的身高,搭配九十多斤的體重,一直都覺得女兒還挺漂亮的、身材也挺好的,不承想一趟美國來回,怎麼人都圓了、變形了呢?原來為了體驗生活,他們在海洋公園裡打著工,漢堡、薯條跟飲料等速食餐品,也讓她的體態帶來收穫、額外的餽贈。 2 有學校願意收妳,就去念吧。遊學後開了眼界的女兒,幾次的,跟我提著日後要去美國念碩士的想法,我總是這樣回答他:妳負責念書,我負責費用,我倆分工合作;想著大學畢業還得兩年後,天曉得還是不是一樣的想法?但女兒卻認真的把出國留學,當成唯一的目標,除了學校課業一路穩定、優秀,也著手托福(Toefl)及GRE考試的先期準備。 難得女兒對目標的貫注,大學畢業後,她利用一年多的時間,衝刺著留學考試的相關課程,彼時,我已經以一年超過三百天的模式,在海外上班了;返台時關心著她的準備進度,討論著出國細節,看來破釜沉舟了,而一切,也似乎都在她的規劃之中。 2012年初,我休完年假回東莞上班,女兒開心的來電話說,收到入學通知了,紐約州立大學水牛城分校(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at Buffalo)及印地安那大學伯朗頓分校(Indiana University Bloomington)的邀請,我開心的問如何選擇,就紐大吧,他說:水牛城(Buffalo)校區,修的是食品營養。 當時,父親正生病著,女兒問爺爺現在的情況,她能如期的出國嗎?我說去吧,爺爺會理解的,也希望妳有更好的將來。 五一勞動節返鄉,妻小已在金門了,之前的幾個月,父親身體不適,經轉診到台北,確診為胰臟腫瘤後,已回鄉療養。床榻前,我拉著父親的手,跟他說起留學的事,他看了看女兒,點著頭說:很好啊,只怕阿公等不到你畢業回來了。 我帶著女兒在村裡逛了逛,這小小的村落,曾經是他父親成年前生活的所在,也是他祖上一輩子生活的地方,他是該熟悉的,想著自己離家多年,每年返鄉都屈指可數了,更何況即將出國念書的女兒,有多少回來看看的機會呢?最後我帶她上巖頂山,書院廟宇都已完成,就剩內部擺置了;倚著書院外石砌的圍欄,前面是一片寬廣的金廈海域,未完工的金門大橋就橫立眼前,幾艘船看似停泊般的留在水面,飛翔的海鳥背後,就是遼闊的大陸。 飛機從我們的頂上飛過,仿佛伸手可及的高度,每次從台北返鄉,降落過程中,都會飛過巖頂山跟山腳下的家,我從靠窗的位置,俯瞰家鄉景色,當然包含這片接近落成的書院;而在即將的未來,飛機也將載著女兒,飛往一個遙遠的國度,一個她內心深處嚮往的地方。 父親喪禮過後兩個多月,女兒開始了她的旅程。彼時,我已返回東莞,兒子開車,妻子也陪著去了機場送行。後來妻子說,女兒為了省錢,選擇了轉機的航班,一路從台北飛洛杉磯、轉芝加哥、才飛紐約的,整整二十四小時的航程裡,折騰得腿都腫了。 往後的日子裡,我在廣東忙著工作,她在美國忙著功課,原本溫馨熱鬧的家,此時冷清了許多,雖然課餘時,女兒仍會跟妻子通著電話,妻子還是得獨自的守著家,守著一個人的家,因為兒子也趕上了為期一年的兵役。 女兒離家後,妻子不時的進女兒房間,或者整理一下已經妥善的擺設,或者打開衣櫃,摸摸女兒留下的衣物,又或者坐在床沿,看著畢業紀念冊裡,女兒熟悉的神采,就像她並沒有遠行,只是去了台中念書一般。 2014年秋,女兒在電話裡說,還一年就要將畢業了,問她後面的打算,她為難的說想留下來,但妻子不同意;我說我來談談吧,最終還是說服了妻子,我想,至今我仍不確定當時的決定,是因為知道女兒遺傳了我在外闖蕩的基因,還是我們不想讓她遺憾? 從留下來,給自己有個旅外的工作經歷,到徹底在客地安生立命,就這麼理所當然的無縫接軌。申請綠卡,是幾年後從妻子的口中得知的,估計是擔心我反對吧?當初說服妻子,同意她留下來的說法是:在美國取得兩三年工作經驗,然後就回台北的,怎麼就這麼顛覆了呢?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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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的歌
戀是一篇曲線的詩選 為妳昏眩,為妳冒險,為妳黑眼圈 作業簿塗滿羞澀甜美的臉譜 世界走樣感覺像觸了電 戀是一場魔術方塊的歌舞 為妳搖滾,為妳曼波,為妳沒了眠 當霸總看運氣當護衛是配備 風雨無阻擋槍擋劍擋情敵 戀是一隻神仙級的怪獸 為妳鼓勇氣,為妳施魔力,為妳癡情種 彩虹心情是風是雨隨妳在擺動 紅燈停綠燈行管它啥是危險 戀是一葉千秋的童心 為妳搖呀搖,為妳搖呀搖,為妳搖呀搖 夢的蝴蝶神遊了月光寶盒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