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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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好痛哦!
當我經歷生產的大痛後,到恢復室觀察,心裡想見的不是老公、不是剛出生的寶寶,而是媽媽!我虛弱的看著老公直問「媽媽呢?媽媽來了嗎?」一會兒,看到了媽媽,一見到媽媽,我像個小女孩似的開始哭……「媽,生孩子好痛哦!……真的好痛……」這是我見到媽媽說的第一句話,媽媽眼眶也紅了「媽媽都知道,很痛哦……!不哭……不哭……」媽媽嘴裡說著「不哭」但二個母女就是哭的不像話—年輕護士說「別哭了、別哭了,現在不可以哭了,坐月子要照顧身體啊!怎麼連媽媽也跟著哭呢?」這句話提醒了媽媽,媽媽趕緊擦乾眼淚,也提醒我不能流眼淚,不然到時眼睛會不好、眼睛會容易疲勞……。 在恢復室與媽媽淚眼相望的二分鐘,成了我印象最深的畫面,沒有生過孩子的人不會知道有多痛!因此當我經歷過三小時的大痛,我突然想到,媽媽當年在生我時,也是經歷那麼蝕骨的痛……,所以也只有見到媽媽,我才能找到安慰;所以在那時,我只想見到媽媽! 媽媽曾說過,當我陣痛時,都不要打電話給她;直到寶寶出生了,再打給她—我還笑著說,媽,你很現實哦,只要孫子不要女兒了!現在我知道了,因為媽媽捨不得我痛、捨不得我也經歷這樣的辛苦;所以她寧願跳過女兒在陣痛的時刻……。若干年後,女兒如果也懷孕了,我也要告訴她「陣痛時,都不要打電話給媽媽哦;直到寶寶出生了,再打給媽媽!」,因為媽媽也捨不得你痛,因為媽媽知道那有多痛! 如果你還沒生過孩子、如果你沒有機會生孩子,請你不要懷疑,一個母親要使出很大的力氣、歷經非常劇烈的疼痛,才可以把一個小生命迎接到這世上!母親,你的另一個名字是偉大;我總算深切的體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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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有悔
我曾經年少輕狂,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長。 聲色犬馬醉茫茫,也學李白酒中仙,酒入愁腸。 翠竹紅袖夜夜歡,漠視嬌娘換新粧,兒女正壯。 牌桌上賭性正旺,一擲千金無人管,債務身上。 脾氣宛如張飛樣,變幻無常似後娘,有誰敢擋。 四十八歲三字經字意拋荒, 二十五年公務員官職一樣。 花兒正紅,翠草正濃,春天呀!已經快要過完, 你為甚麼走得那麼匆忙? 湖水正涼,魚兒悠閒,河水呀!你已流向何方, 你為甚麼也流得這麼慌? 朝如青絲,暮即成雪,白髮呀!你用甚麼偏方? 這麼早地出現在我頭上。 棄我而去,昨日荒唐,悔悟呀!你來得這麼慢, 你以前躲到那裡去流浪。 我的夢想還沒有實現, 我的惆悵呀無限無限! 我的眼呀望穿, 我的心呀撩亂, 恨不得用一根長繩拋向天上, 拴住那向西飛奔紅紅的太陽。 仕途已無望, 卸甲以歸鄉。 如果時間能夠重新迴轉, 我的人生一定不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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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一條線
繪畫創作對我而言,是我生命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環節。從繪畫創作中,能展現出自我的生命力,並將我個人的思維以繪畫的形式延伸內在生命的觸角,所以在繪畫創作中,我找到自己的方向而樂此不疲。從小在對世事尚懵懂無知的時候,對繪畫的喜愛,即在我內心萌芽,隨著年齡的增長對繪畫的興趣不曾稍減,它更成為我鬆脫心靈羈絆,舒解人生苦痛的門徑。 藝術創作離不開對現實生活的觀照、對生命情感的投注,所謂「外師造化、中得心源」,有現象自然的襯景描繪,也有心靈「移情」的交感聚射。在探索與創作的方向上,既是視覺上的理性對待,也是精神上的感性眷戀;此外,不同的環境場域提供我迥遊冥思的比較空間,包括思想態度的面對與哲學靈思的啟悟等。在我創作生命的座標上,以宏觀的理性思考作縱的開掘;以微觀的感性領悟作橫的品嘗。讓情感自由地滲透在創作的空間裡,並與現實生活作聯繫。 繪畫創作是藝術家透過內心的詮釋與抒發,將自己的創作觀念和情感表現出來。是一種生活的延伸,也是外觀與內省之間的感受轉化。我在作品裡傳達自己的意識,也以自己的作品來反向思索自己本身對生命的感悟。其實使用素材十分平易,表現手法也沒有高亢激情,試著「尋找一條線」:是自己畫的能力,表現自我的,情感抒發的,隨心所欲,任我行之態。拿到四海皆可行。 「創作這東西讓人覺得自己永遠處在岸邊」因為每做到一個部分,都不知道下一個部分能不能繼續做「因此,一但有了一點安全感,就要為自己打破自己的安全感,安全感對於創作來說是個死角」對於自己的生命,光是等沒有用,必須action。視野是一種吸收的媒介,讓它將生活轉為一種態度,令自己的心靈跳躍;深呼一口氣,感覺風的存在,跳脫固有的界線思維,從不同的角度觀察體會,藝術無所不在,只要你熱切渴望,將得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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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會吧,吾愛!
x 2006,夏,悶熱,悅納,淡淡憂愁,在寧園,29 個寒暑,情緣難了,怎堪生別離?太匆匆,驀然回首,林梢晚來風,幾度夕陽紅?相聚時難別亦難,夢迴斷腸,斯人獨憔悴! 由山灶而安岐而寧中,從泥土路而水泥鋪面,一貫的誠篤厚實,融向側門引入寧園,29年的步履踟躕於道上,徘徊於鄉野學堂的歲月,那般自在的呼吸,自由伸展精神的羽翼。 160位愛心媽媽的凝聚,55位同仁的朝朝暮暮,或燦然而笑,或默契而相視,或無償相扶持,或無心相碰撞,或無私完成任務。那些在寧園紮根的日子,為何總是特別甜蜜? 如果來寧園只是偶然,那揮別寧園又豈只是一個偶然所能道盡?一股交織著怡然、盎然、悵然、黯然、默然的起伏情愫,湧上心頭,在午夜夢迴裡,從國小部教室,盪到國中部教室,最後回到輔導室。依稀之間,織就了我的生命之舟,彷彿在此尋得了我的人生避風港。於今,2006年8月1日,那一天以後,熟悉的一切,忽然變模糊了;我匆忙從心底翻箱倒櫃,想找回過去29年的教學檔案、隻字片語,掙扎著試圖把模糊的影像拼湊個激濁揚清,再複製成我熟悉的一切,可是任憑我再如何努力,用再多方法,也無法恢復舊觀。於是我悵然失措,繼而黯然神傷,最後默然無言,悔悟自責! 我的內心世界,儲存著那108個教育我的個案,讓我可以從每個小生命的縮影,綜觀到大社會悲歡離合的真實人生。猶記得:深夜敲門的家長,透過電話傳來哭愴無助的老人家、負氣出走的青春少年兄、為情所困的春嬌志明,與老師鬥法的慘綠少年心,圈住我,串成輔導之愛,那般酸甜苦辣的感情,一幕幕,閃過了29個年頭,有如一杯濃烈香醇的高粱,又像是沁入心脾的寒冰,催化成我內心裡的不捨與不忍。 土堤坡,竹林下,吾愛,那是我每天與妳殷殷細語,交換祕密的地方。在妳的包容下,在此珍藏著天真活潑的童稚話語,悅納少年囝仔的體貼心意,傾聽同仁希望精益求精的心聲。 一屆一屆的畢業生,一代一代的新鮮人,有如一張一張的網頁,在心底電腦,串聯成多元的情深意濃。網路部落格裡,擁有我的寫真;校園留言板,儲存著妳的烙痕。 手機來鈴又響了,是那位頑皮的女孩?還是遠方突如其來的校友?想要向我真情告白,或是委託服務?我接了一通又一通,一一向他們數說寧園的好,與大家分享我在寧中的點點滴滴,那不悔的歲月,怎堪與背負所有寧中人四十載的寧園相比?校園裡的旭日與夕陽,抓得住我的心意,年復一年羈絆了我的身影。當年豪氣干雲,為執著教育志業獻出了我的青春,然而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吾愛,我為妳情消意瘦,心甘情願的被折損了,只因為不捨與不忍,挽住了我心底呢喃。 機遇不對,竟然無法在吾愛的懷裡,用我的圓融身影,瀟灑別離;於今,竟是轉換跑道,找尋仙履奇緣似的天使之城,為她點燃另一個愛之夢想。 金寧鄉親,溫厚而有人情味,家長們的熱情呼喚,把我絆在寧園29年,而我自以為教好你的孩子,是我生活的唯一,是我對你的神聖使命! 寧中小由草創到成長、茁壯,是經由老校長們精心擘劃的成果。在寧園的日子,受到無私指導,他們是金門教育的開拓者與奉獻者,奠定了今日寧中榮光的宏偉殿堂。他們是: ◎呂水涵—草創時期的校長,一位溫文敦厚的長者。 ◎蔡世炎—闢建操場完整校園規模的校長,一位獎掖後進不遺餘力的長者。 ◎李養盛—把我引進寧中門的校長,一位關懷生態美化寧園的長者。 ◎翁志勵—把我推向輔導工作的校長,一位風趣中見剛柔的長者。 ◎陳昆仁—支持我建構輔導園地的校長,一位善於勵精圖治的長者。 ◎鄭啟超—鼓勵我邁向輔導專業、發展特教的校長,一位廉潔自持的謙謙君子。 ◎楊清國—指導我發展輔導特色的校長,一位儉樸好學重視生命教育的長者。 ◎王世宗—放任我建立輔導新體制的校長,一位善於統整資源促進健康的長者。 ◎楊瑞松—寧中第一屆校友,返回母校的第一任校長。 寧園一代一代的幼苖,欣欣向榮,是經由無數老夥伴們胼手胝足,努力耕耘,用心灌溉的奇花異卉。當我在教學園地裡,經過新手上路,到漸入佳境的心路歷程;當我陷入教學瓶頸,或為個案問題而充滿無力感,挫折困頓之際,都仰賴老夥伴溫馨的話語,伸出援手,終能迎刃而解,苦盡甘來。協助我成長的老夥伴有:許長水、楊國治、李沃植、鍾政枝、翁享福、翁炳賜、陳振坤、許永傳、王先鎮、吳金水、許恩典、歐陽秀鴛、周成榮、蔡輝榮、王雅容、李贊發、林振山、楊春木、黃團美、石朝木、楊炳文、翁福成、蔡回淵以及一些失聯的老朋友。正當智慧圓融、處於人生巔峰之際,教學經驗最豐富時刻,他們卻選擇了急流勇退,把「百年樹人」的精神標竿長駐在寧園的每一寸沃土上,犧牲自己,成全後進。老夥伴的精神召喚著我,向晚的斜陽,止不住的晚鐘,加入退休俱樂部的時機越來越近了! 寧園的校友,在楊瑞松校長的登高一呼下,應諾而聚,因情而永結同心,串聯成金門地區第一個國中校友會的建制。有了校友們的支持,回娘家的次數就增多了,每逢1212就有多少似曾相識的校友,久別重逢,或載譽而回,或事業有成,或輝煌騰達,或貢獻社會,匯成寧園人的奮鬥史! 感恩的四十歲,猶如一個人在遭逢生命中無數的轉折、變化,累積相當程度的歷練,圓融為智慧,生活態度與價值觀,就多了一份穩重、踏實,多了一些果斷、和諧,能對過去一路走來的披荊斬棘,產生敬重之心;對伴隨所有寧中人成長的人事,多了一份感恩惜福之情。 邁入不惑之年,寧中由成長而茁壯、成熟,對寧中人的啟發,不只在知識與技能的向外開拓,更要追尋內在智慧、品德與靈魂的昇華,為自己留下人生最值得紀念的痕跡,也為萬代不朽基業立下穩固磐石! 美好的仗已打過,再多的功績也如曇花一現,閃爍,燦然,結束! 再會吧,吾愛!所謂「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人生的悲歡離合總是難免,唯有祈福,永續的四十年,永遠的寧園! 李錫南寫於瑄鐸園2006.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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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雖然文祥已去世,不能和陳家阿鳳結成連理,就誠如阿狗嬸所說,是李家沒有福氣,能怪誰呢?但是,秀秀必須遵守當初的承諾,不能以任何理由為藉口來否定這門親事。即使他有這種想法,但面對秀秀對這件婚事的排斥和抗拒,以及深恐再發生任何意外,來福不得不重新思考這個問題。 世代務農、忠厚老實,一向講誠守信的他,不知要如何向陳家開口。短短的幾個月內,他承受喪偶與喪子之痛,又狠心把小女兒送人做養女,讓一個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瀕臨破碎的邊緣。倘若再逼迫秀秀去遷就這門婚事,萬一再讓她想不開而走入極端,除了必須承擔所有的罪過外,自己勢必也是這個家庭中的罪魁禍首,這是他不願見到、也不能承受的心裡負荷……。 秀秀和父親發生爭執拿起農藥想自殺的那一幕,看在阿狗嬸眼裡,仍然心有餘悸。她做了半輩子媒人,促成的姻緣無數,發生這種事卻是頭一遭。要一個十三歲大的小姑去換大嫂,卻也是她平生的第一次。當初想促成這段婚姻時,村人就罵她:「夭壽,想要害死囝仔嬰!」今天,若是秀秀真的自殺身亡,村人絕對不會原諒她的。因此,她考慮再三,還是請他們兩家另請高明吧,她決定不再淌這池渾水。 然而,媒人能做一半嗎?倘若真是如此的話,勢必得不到雙方家長的諒解。幸好,陳家經親友勸說和曉以大義,為避免再度發生類此不幸事件,決定和李家解除婚約。況且,他們的女兒並未過門,將來依然可以另尋婆家,如果當初不幸進入李家門,現在已成為一個可憐的小寡婦,這簡直是不幸中的大幸。雖然三十歲的兒子生性較憨厚,但如果娶回一個思想早熟、叛逆性又大的小媳婦,是否能適應他們的家庭?是否能讓兒子幸福?現在的社會已異於往常,結婚沒多久又落跑的小媳婦時有所聞,被台灣兵誘拐的情事也屢見不鮮,寧願讓兒子遲一點結婚,也不能娶一個必須時加看管的小媳婦。萬一娶回家又讓她落跑,陳家的顏面勢將盡失,還不如退一步,一則心安,二則海闊天空……。 秀秀獲知陳家要解除婚約的事後,簡直喜出望外,要不是父親重信諾,這件事應該由他們提出才對。因為自始至終,她一直反對這門姑換嫂的婚姻,甚至不惜以死來逼迫父親讓步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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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祂總說天上悶煞人,不好玩,不如祂南贍部州的福爾摩莎,風光明眉,鳥語花香,是人間仙境。祂常說:「何必往生天國,也不必求往西方淨土,只要在福爾摩莎住個一年半載,保證你不想升天。」祂總勸人家有機會應去看看,每次講得活靈活現,讓祂們好生羨慕。 有一次,祂們很好奇的問:「福爾摩莎真有那麼好嗎?難道我們住在凌霄殿還比上?」 「不是老孫吹牛,」祂抓耳搔腮,拔了一根猴毛吹了一下,然後說:「當然不如。天庭有甚麼趣味啊!一點都不好玩,沉悶得很,那像福爾摩莎熱鬧、刺激、酣暢,最合老孫的胃口。那裡甚麼都有,有聖賢,有豪傑;有孝子,有賢孫;有騙子,有賭徒;有娼妓,有豔婦,可說盡人世之大觀。那裡像我們天堂,個個都是仙聖,一板一眼,一點趣味都沒有。」 兩位童子聽得幽然神往,呆呆的出神,齊聲嘆道:「人世間有這麼好的地方,簡直快樂笑神仙了。」 「當然要笑啊!怎麼不笑?兩位有所不知,神仙不可貴,人才可貴,」孫悟空想到以往還沒稱聖的日子,他上天入地,能力完全可以發揮,可說猴盡其才了,不禁洋洋自得,繼續說道:「不瞞兩位,福爾摩莎是我的最愛,最近有人在那邊開課,傳授治國的方法,領導的才能,廉能的秘術,騙人的方法。不是老孫吹牛,這些都不夠看,我只要拔幾根猴毛,滿地都是猴子,各地都有猴戲,以老孫的能耐,那有騙人一百多次,人家還不信的,騙術未免太差了吧!」 「以大聖的能力,凡愚之人,那能躲得過您的眼睛。」 「不是老孫誇口,我的七十二變怎麼樣?今天有人學了十八套武藝,就以為不得了、了不得,豈不知天外有人,人外有天。」不過,祂繼續說;「我是一個直腸子,看見妖魔鬼怪,就火冒三丈,要給他們好看,我跟他們真刀真槍,幾時騙過他們,所以我的七十二變,沒有一招是騙人的,這就吃虧了。」 「大聖,吃虧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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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心
寒風刺骨,今天如往常一樣,八點多才到家,早已饑腸轆轆,餓得前胸貼後背啦!回到家,看到爸媽安然的或坐或躺的在沙發上看電視,於是打過招呼後,便迫不及待的,三步併做兩步的衝到餐桌前,滿心期待的掀開桌蓋,心想,不知有什麼美味料理正在桌上等著我品嚐!誰知,映入眼簾的,竟是空無一物的畫面!天哪!難得回家吃晚飯,爸媽竟忘了留菜給我啊!於是我馬上衝進客廳去問個明白!媽媽看著電視的眼睛依然不願離開,懶懶的說:「擔心什麼!我怕你回來東西都冷了,所以全放在保溫鍋啦!」我頓時安心了下來,那心中無比的雀躍實在是言語無法形容的!「媽媽我愛你!」當下我便大聲的「奉承」著,期望媽媽可以了解我心中無盡的感謝。 然後我馬上衝到保溫鍋前,小心翼翼的打開鍋蓋,看到那疊得高高的盤子,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揚了起來。一盤一盤拿出後,環顧菜色,嗯!真不錯,都是我喜歡的菜色。忽然驚鴻一瞥,啊!那一盤,不就是麻油雞嗎?天哪!那正是我這幾天,天天日思夜念,誓必要吃到,否則絕不善罷甘休的「媽媽牌」拿手佳餚啊!真是知女莫若母啊!「媽媽!我更愛你了!」我又忍不住再次宣揚我的媽媽的愛意了。媽媽探出頭,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又繼續沉醉在她心愛的電視連續劇裡頭。 事不宜遲,我馬上滿心歡喜的,夾起一大塊麻油雞肉往我嘴裡一送,果然!肉嫩鮮甜,一咬下去滿口清香溢出,哇!我真是太幸福了!再從盤中夾起,咦!這不是雞心嗎?每次都要和妹妹搶半天,非爭個你死我活不可也要到手的雞心,怎麼會安然無恙的在我手中呢?開口大聲詢問了媽媽,原來是妹妹早已出門,去和朋友吃晚飯了。哦~~那爸呢!爸爸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啊!媽媽笑呵呵的說:「你爸說要留給你,等你回來再吃啊!」我心中一陣莫名感動,平時父親總是不茍言笑,不善於表達他對我們的愛,總是以斥責代替關心。此刻,我不禁心頭一熱,我衝到客廳門口,探出頭,大聲的說:「爸爸,謝謝你!」不只是為了這美味的食物言謝,更為了從小到大的關懷與愛心,大聲的表達我的感謝。我知道,那滑過喉嚨,吃進嘴裡的,不只是美味的滿足,更是早已滿溢出來,會令人回味無窮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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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札記》啟發
野口英世先生出生於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日本。在他1、2歲的時候,由於母親的不慎使得他的左手掉入了燒紅的煤炭當中,而事後又因處理不當,他左手的手指和手掌從此連了起來。在他的小學生涯中,由於他的左手以及家裡的貧窮,在學校常常被同學欺負,成績不是很好。在一次的作文—我的母親,他意外地獲得100分,那天沒有被欺負。於是他認為只要努力用功就不會被欺負,他的成績也開始突飛猛進。在他的高等小學生涯,他挨家挨戶地詢問畢業生是否有課本,最後他一張張地收集成冊,他的成績始終維持第一。本來的夢想是要當老師,但因左手的問題而無法如願。後來他決定考醫生,在他20歲的時候順利考上醫生,成為日本史上最年輕的醫生。但在他得知他的左手並不能得到病人的信任時,他的心情跌入了谷底。最後他又發現了一條路─研究細菌學。在他的一生中,充滿了許多挫折,但他並沒有因此而喪氣,反而越挫越勇。 有一則笑話相當傳神:甲生:「剛剛的考試好難,我都不會寫,所以交白卷!」乙生:「我也都不會寫,而直接交白卷!」甲生著急的說:「完蛋了!老師會不會認為我們兩個作弊!」 上則笑話雖然是一則反諷的笑話,但在日常生活中,我們還是有機會見到此類的學生,他們或許不至於抱得鴨蛋歸,總可猜對一兩題,運氣不錯的話,還可猜到一、二十分,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在學習方面一定出問題,需要有人提供有效的學習方法和策略。真人真事改編而成的漫畫書野口英世,最具有說服力,四肢健全、頭腦正常的學生,閱讀之後,應該沒有拒絕學習的理由吧! 「適當的學習,大多由自制和自我訓練養成;而壞習慣如野草,要隨時拔除!」——單明尼的名言可為學習的態度做一個正確註腳。有智慧的老師在指導學生學習時,記得協助學生: (一)學習首要找尋心的方向——認識學習目的,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理想的學習態度。 (二)做個學習的好舵手——了解自我的學習習慣。 (三)養成正確的學習習慣與態度,把握學習時機,訂定適當的讀書計劃及環境。 (四)有效的學習方法,好的學習會產生的良性循環,找出重點,克服學習困擾,樂於學習,分享學習的優點,改正學習的缺點。 (五)學習興趣的培養,利用有效記憶法學習,運用學習的好幫手——工具書。 (六)學習上的應用——善用資源增進學習。 希望每個人都能找到適合自己正確而有效的學習方法,迎向學習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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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線裝書
給本科生上課,念念不忘的是交代他們趁在校之便,接觸一下線裝書,即便不想看或看不懂,到古籍部去翻翻也好,不然,連線裝書為何物都一無所知,似有負于中文系學生的聲名。我們的同學畢業之後,不少人將到縣以下的單位去工作,由於條件的限制,恐怕有的同學一輩子再也沒有機會接觸到線裝書了。對每一屆的學生我都這樣說,但是效果如何,不得而知。 我接觸線裝書,始于高中,祖父有不多的幾冊古書,出於好奇,翻過。但是,等到我上了大學,比較懂得讀書之後,再去尋找那幾本線裝書,問大人,說已經毀於大亂的年代。每想起此事,往往悵然久之,又無可奈何。記得我還到過廈門市圖書館翻過《廈門志》,因此還寫過一篇小文,發表在中學生自編自印的刊物上。大學四年及剛出來工作的頭幾年,缺乏安定的讀書環境,蹉跎了許多美好的時日。1977年,中華書局開始影印一些古籍,如胡刻本《文選》,雖然不是線裝,大約為了節省印張,每頁又分上下兩欄,但原貌可見。我從教的那個縣只到了兩部《文選》,被我購得一部,至今憶起此事,乃然有點得意。稍後,一些古籍書店的書也慢慢解禁。我在中學當校長,為這所學校購得影天一閣明代方志中的數種(線裝),自己也買了一部六十年代的影印本《四庫全書總目》。當時揚州古籍書店還有一部百納本二十四史,售價二百多元,我向上級打了報告,未獲批,悶悶不樂數月。 較大量地閱讀線裝書是在我讀研究生之後。七十年代末,我成為段熙仲教授(1897-1987)的研究生。段先生二十年代畢業于東南大學(後更名中央大學),以治《公羊》、《儀禮》、《水經》名世。此後,我經常出入南京圖書館古籍部。古籍部只有四張桌子十幾個座位,三面擺滿常用的古籍,不少是線裝書。不在架上的線裝書,只要遞上索書單,連索書號都不必寫,工作人員馬上就會為你取書。閱覽室外邊的過道,還有一只熱水壺,兩張茶几四只靠背椅以供小憩。段先生其時正在點校楊守敬、熊會貞的《水經注疏》,師生倆天天早出遲歸。先生到時,常常和我小聲聊幾句,交代我找那些書讀,這些書又有什麼特點。有幾天,段先生的座位空著,我去赤壁路看他,感冒了。他說,唐(圭璋)先生要他幫忙核對一條《太平御覽》「鬱孤台」的材料,只好讓我代找了。唐先生比段先生小三四歲,但身體差些,基本不出門。段先生還說,《太平御覽》在哪個角落,材料在第幾卷。我按照先生的指點,很快就查到了(後來,唐先生的《讀詞雜記》用了這條材料)。 我離開南京,最捨不得的南圖的古籍部;我來福建師範大學工作,對我最有吸引力的地方也是它的圖書館古籍部。隨著文化教育事業的大發展,有二百萬冊以上藏書的圖書館日益增多,但是,有二十萬線裝書的圖書館似不會再增加多少了。師大的圖書館是目前擁有二十萬線裝書的圖書館之一。二十多年來,我絕大多數的科研成果都和這個圖書館的古籍部有關,我絕大多數的學生學位論文也與這個圖書館的古籍部有關。早些年,線裝書是可以借回家的,非常方便。後來為了保護古籍,不讓借了,非要蹲在圖書館查閱不可。這種規定本無可厚非,但是一碰上寒暑假,麻煩也就更大了。圖書館館長和古籍部主任,都知道我的惜書,而且是真正想讀一點書的人,隨著年歲的流逝,資歷漸深,因此常常特許我把某些線裝書借回家,每次我都按規定的時間歸還,有著很好的信譽,這樣下次再借,也就不難了。借出來的線裝書,也時常與我的學生共享。感謝師大圖書館二十多年來對我和我的學生們提供的方便,感謝古籍部的朋友們多年來付出的勞動。福建省還有一家公共圖書館線裝書也頗豐,早年我到那兒讀書,也遭受過冷遇,當時我要求借閱一部六朝的集子,遭到嚴拒,過程就不必提它了。我現在給學生上課,常以這件小事為例勸告他們,不論到那個圖書館的古籍部借閱線裝書,都是耐心,不要耍小脾氣,也許管理者也有難處,慢慢調整關係,以後看書就不會那樣難了。 在讀線裝書的過程中,我也結交了許多師友。其中兩位是不能不提到的,他們的古道心腸,多年來一直令我感動。一位是臺灣大學的沈冬教授,沈教授是近代名人沈葆楨的後裔,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我們是1999年在泉州市召開泉州學研討會上認識的。大家談起古籍,我說起年前在臺灣見到的某些古籍,大陸很難尋覓,例如明代高木秉的《高漫士嘯台集》(成化本)等。沈教授讓我把書名開給她,回臺灣後再幫我找。大概一個多月之後,我收到了上千頁A4的影印本還有一封信,說她讓助手印了三部書,如果有其他需要,還可以來信。初次見面,就給予我這樣大的幫助,不用說複印費和郵費,單說查找資料什麼的,也得耗費許多的時間和精力。另外一位是復旦大學的蔣凡教授,蔣教授是福建泉州人,比我年長好幾歲,屬於師輩,交往的時間久些。蔣教授研究領域較廣,視野開闊,曾點校過閩人梁章鉅的《三管詩話》,十餘年前我撰寫《福建文學發展史》,對梁氏著作亦有所涉獵。福建師範大學圖書館藏有梁氏的《長樂詩話》,待到我想要借閱時,已有目無書,讓人十分掃興。我見到蔣教授時,也抱怨給他聽。蔣教授說,梁氏此書手稿藏於上海圖書館,他可以去試試。「試試」什麼,蔣教授沒說明。過了一些時日,蔣教授郵來了親手所抄的《長樂詩話》兩冊,豎抄,繁體。他說,為了保存原貌,異體字甚至錯字乃一如其舊。他還說,抄畢後又校過兩遍,原稿一些誤植、脫、衍之字,他認為有問題的,已隨手用紅筆注於其側。因為了我的一句話,蔣教授在上海圖書館足足蹲了一周的時間。惺惺相惜,沈冬教授、蔣凡教授所做的,我能做到嗎?我常常捫心自問。後來,一些海內外的朋友因為在當地找不到所要的線裝書,讓我替他們想想辦法,只要能做到的,在通常的情況下,我也會盡力去做的,雖然不可能做得像沈教授、蔣教授那樣好。大家都是讀書人,能讀到自己想讀的書,是一種快樂;朋友信任我,也是一種快樂,更是一種緣分。 二十多年來,我也添購了少許線裝書,可能有二百冊吧,主要是為了使用,故沒有什麼善本秘笈可言。家裏還有一本很特殊的線裝「海內孤本」,那就是祖父毛筆正楷手書的家譜。由於我是長孫的原故,家譜傳到我的手中。這也是祖父留給我的唯一遺物。這部家譜在上世紀六十年代能躲過劫難,真是萬幸!封面上寫著「木本水源」和「穎川陳敬福堂」十字。根據這部手寫的線裝書,我才得以知道我的家鄉在金門烈嶼(民國三十四年父母的結婚證書上父親的籍貫諧音寫作黎嶼),才知道烈嶼還有康熙以降數百年來一代又一代祖先的墳塋。2005年元旦,世界金門人日,我在金門所作的講演題目就是家譜封面上的「木本水源」。 線裝書的長處,一是字體大,對四五十歲以上「視茫茫」的「老人」來說,不戴花鏡就可看得分明,不像某些排印本為了節省成本故意排小號字,密密麻麻一大片,未讀已經感到吃力。線裝書,豎排,捲起來一手可握,邊看書還可以用另一隻手邊端杯啜茗。線裝書,一律的繁體字,頗存古雅,對像我這樣的古代文學教學與研究者而言,更加親切。詩人余光中說兩岸「字分繁簡」,是就當下一般出版物而言,而兩岸分藏的線裝則一概是繁體——兩岸相同的不僅僅是節氣,書亦同源矣。線裝書往往分冊裝訂,一部書可分若干冊甚至十數冊、幾十冊、上百冊,每冊都比較輕,不像現在大部頭的精裝書,賊沉,閱讀時非得擱在桌子上、非得保持一種正襟危坐的架勢不可,累。線裝書中還有少量名人稿本,我曾經寫過一篇《讀稿本之樂》,發表在中華書局的《學林漫錄》上,大意是說讀古人的稿本,如與古人面對著面,減少了隔膜,一下拉近了時空,感到特別親近,這種感受是閱讀現代書刊難以體會到的。 各人的經歷不同,職業不同,愛好不同,不必強求大家都來讀線裝。但對我個人而言,讀線裝書則是一種美好的人生享受。夜深人靜,倚在客廳的一角,沏上一杯淡淡的、溫溫的綠茶,捲著書卷,既無電話鈴之擾耳,也聽不到戶外高車大馬之喧囂,不覺悠悠然忘乎老之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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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如果你要我嫁給陳家桂寶,我就到天堂見母親、找哥哥!」秀秀已失去了理智,轉身就往堆放農具雜物的小房間跑,順手拿起一瓶農藥,正在扭轉瓶蓋時,來福適時趕到,快速地搶下她手中的農藥瓶,緊緊地把她抱住,而後老淚縱橫、驚慌地大叫: 「秀秀,妳不要這樣!妳不要這樣!」 阿狗嬸也驚恐地來到秀秀的身邊,不停地安慰她說: 「這又何苦、這又何苦呢?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千萬不要想不開、做傻事啊!」 秀秀伏在父親的胸前,悲傷嚎啕地痛哭著,彷彿有滿懷的委屈待發洩,要哭碎父親的心才甘心……。 看到孩子悲痛的啼哭,看到孩子傷心失望的情景,來福心在滴血,愧疚的淚水直流,秀秀如此激烈的反抗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似乎只顧及到對別人的誠信,卻置子女的幸福和生死於不顧。難道是被誠信這兩個根深蒂固的字矇蔽了自己的良知?還是想讓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成為傳統下的犧牲者?如此之徒,怎能配稱為人?怎能配為人父?倘若不是他搶先一步,快速地奪下秀秀手中那瓶農藥,或許,此時已是天人永隔,一個無法彌補的憾事就此發生。任無情的時光走遠,任歲月腐蝕他的身軀,世人也難以寬恕他所犯下的滔天大罪……。 第五章 秀秀為了不願成為傳統的犧牲者,欲服農藥自盡的消息很快在村裡傳開了,村人莫不同情她的遭遇。來福為了娶媳婦而犧牲女兒的不當做法,自己的確也感到無比的羞愧。仔細地想想,當初他是不該擅作主張,促成這門婚事的。儘管他純粹是替兒子著想,但卻硬要把一個發育尚未完全的女兒,嫁給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倘若不是他反應快,一旦讓孩子做出不能挽回的傻事,他怎能對得起死去的春桃。 可憐的孩子為了爭取自身的權益經常挨罵挨打,天下父母心啊!他實在不忍心如此做。但孩子倔強的個性和據理力爭的姿態,讓他難以忍受,也因此而喪失對子女應有的包容和慈愛。每次懲罰過後,內心就不停地掙扎和反省,然而又有誰知道,打在孩子的身上,則痛在他這個不中用的父親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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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天庭會議討論了很久,根據文獻記載,大約四、五個小時,作成一致的結論,所謂「眾議僉同」。 (註九):白靈的詩:聞慰安婦自願說。出處同註二。 第四十章 不會作天莫作天, 擅改天命向人間; 是非只為驗真愛, 任由好運幾多年。 這是一首天籤詩,透露天府的秘密,現在資訊發達,信息傳播很快;況且天庭也有深喉嚨,常常不自覺的由乩童爆料。這是否政治乩童透露出來的,已經無從查考。 這首詩也有怨刺,有國風之旨,可能要煩考據家闡明微言大義了。 上天只為了驗明真愛,更改天命。那些自稱本土的人士,都說自己愛福爾摩莎,懷疑別人不僅不愛,還要把她掠賣。因此,玉帝特別多給四年,讓他無悔的愛;愛不只是口說,愛不是欺騙與謊言,愛不是割裂與鼓動族群的仇恨,愛是要使政治清明,人民幸福,安居樂業,和睦相處,為了共同的願景,不惜犧牲奮鬥。 為了更改天命向人間,玉皇大帝確實傷了一翻腦筋,祂想:「怎麼辦呢!明明只有四年的天命,現在要再延四年,」祂搓搓手,在凌霄殿裡苦思,忽然想到這次的決議眾志僉同,祂手一拍,說:「有了。」馬上找人傳旨老君。 太上老君奉了御旨,回來想了老半天:「這事關係匪淺,事涉玉帝,到底交誰去辦比較妥當呢?玉帝既開金口,切不能等閒視之,更不能把問題搞砸,否則玉帝怪罪下來怎麼得了?」他左思右想,只有煉丹的兩位貼身爐童,追隨了幾百年最為可靠,老君就派了兩位爐童到下界。兩位童子初次到人間,目迷五色,左顧右盼,迷離惝恍,一切很新鮮,覺得比天上好玩得多,怪不得孫悟空每次下臨都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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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媽媽愛唸經
為了孩子的體能發展,每天下課後,母女就先到社區旁的公園玩個半小時才回家,讓孩子先活動活動筋骨,晚餐才會吃得多。我這個做媽媽的,年幼時,白天和鄰居小朋友在外頭辦家家酒、跳橡皮筋,晚上在家裡,就會被媽媽要求功課作好就多背唐詩宋詞,學生時代迄今,可以有稍稱順暢的文筆,都要感謝這段學習過程,為人母後,為了讓孩子也能對中國詩詞之美有所領略,因此,邊追著孩子在公園跑步,邊嘴裡唸唸有詞的背誦平日朗朗上口的唐詩。孩子不背沒關係,至少她是聽到了媽媽的聲音,學習效果如何,我也不強求,因為,只要她哪一天有興趣了,自然會央求著媽媽一起讀的。 一天傍晚,有位阿嬤看我與孩子的互動,覺得有趣,走到我身邊來聊天,然後,提起我家隔壁社區每週三晚上有讀經班,有老師免費帶孩子讀四書五經,初時她家的小孫子也沒興趣,就在教室內團團轉,甚至帶著玩具去玩,久了,孩子也感受到學習的快樂,每次上課都會主動上台背誦。我一聽,大為驚喜,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好的事情,為什麼沒能早點知道呢?這一週,母女倆用過晚餐,就來到讀經班報到。一打聽,才知道這堂課是本學期最後一次上課了,暑假讀經班也會休息兩個月,哎!還要等過完暑假,真是不好玩,可是,這一堂課的時間,看女兒無法安坐在座位上,心裡也多少有些擔心,一小時的課程,這小妮子可不知道坐不坐得住。 好不容易渡過了長長的暑假,第一天開課,我特地帶了鄰居的孩子一起去,希望透過同儕的互動,能讓女兒更快進入狀況,誰知道鄰居的小孩更坐不住,每十分鐘要跑廁所一趟,真是讓我後悔極了,連帶女兒也不肯聽課。第二堂課開始,看著女兒還是無法專心聽課,眼巴巴的看著窗外等下課,一聽到老師宣佈下週再見,竟然就往教室外衝,跑到這個社區內的兒童遊戲區,快樂的溜滑梯、吊單槓,迥然不同於剛才上課時一條懶洋洋的蟲,這會兒可是條活蹦亂跳的小小龍了。我很困惑的留在教室內請教老師,為什麼其他來上課的小朋友,都循規蹈矩的跟著老師背誦,我家寶貝完全進入不了狀況,老師大概看多了我這種心急的媽媽,她安慰我,這是很正常的現象,而且這邊很多小朋友一兩歲就來上課,已經都讀兩年了,所以,不要羨慕別家小朋友的表現,只要耐心的陪著孩子,有一天就會看見孩子的表現。 一個月過去了,我看不到孩子上台的意願,甚至偶而上課還爬到媽媽身上要求抱抱,我又請教讀經班的老師,為什麼我每天晚上都帶她背,她也可以背的很流利,可是,來到讀經班就是不肯上台,媽媽從小開始就上台演講、朗讀,怎麼孩子和媽媽差異這麼大呢?老師這次個別留下小傢伙,對她心戰喊話,要她下一週一定要上台背誦。不知道是孩子真的學習意願有了,還是老師幾句話發揮效果,隔一週,我家這個小妮子竟然第一個衝到台前,我心裡暗自捏把冷汗,心想這一次的【論語】要背的句子很長,不是背很熟,要是老師個別驗收可就糗大了,哪知道我這個媽媽多慮了,看她搖頭晃腦的在一群小朋友中背誦著,我感動得快要掉眼淚了,恨不能馬上打電話給家族裡的每個成員,跟大家分享寶貝竟然主動上台了。下課後,我除了跟老師致謝外,也提及我每天帶孩子讀經外,也都會有故事的分享,而且,是孩子想聽什麼,我就必須馬上編撰內容,她曾出了【想聽】這個故事的主題,媽媽就聯想到住在天上的雲小孩,要雲媽媽猜猜她最想聽什麼聲音,雲媽媽說:北風爺爺吹過山谷的聲音嗎?因為冷冷的天氣,躲在溫暖的被窩,是很享受的事情;雲小孩搖搖頭,媽媽又猜,是秋天王子吹過稻穗的聲音嗎?金黃色的稻穗是人們在這一季最喜愛的顏色;雲小孩說:媽媽,也不是,再給你一次機會喔!雲媽媽說:啊!我知道了,夏天荷花開的時候【啵】的聲音,就像媽媽親吻你的臉頰一樣美好。雲小孩頑皮的搖搖頭,媽媽,你都猜錯了,我最喜歡春神來了的時候,她帶領我們雲兒變化成小雨滴,滴滴咚咚的掉在泥土裡、河流裡,我們一起唱著【小雨滴,滴答滴,滴到快樂溪】。所以,雲小孩想聽的聲音,原來就是自己要去親身經歷感受的事情喔。 簡短說完故事,老師熱情的邀約我以後每次上課,上台說個故事給小朋友聽,讓讀經班的孩子們更喜愛這個學習環境,乍聽此一邀約,我竟然有些惶恐,害怕自己非科班出身,講得不好,會給讀經班老師帶來困擾,沒想到老師仍表示先試一次看看,如果孩子們喜歡,也許會讓來讀經的孩子收穫更多,我想到讀經班老師每個都是義務職,我來到這裡,已經讓孩子多一個學習的管道,能有機會回饋,也是一種福氣,所以,點頭答應接受了這個邀約,也用心擬定了一季活動和故事的進度表。 每週三的讀經班,除了有我這種不看八點檔連續劇的媽媽,也很多是阿嬤帶孫子女來,無論大人小孩,大家都愛上這個不同於學校的學習的環境,也很多來讀經的大哥哥大姊姊們(都讀小學)在今年參加會考後,順利通過測試,都有機會戴上小小狀元帽。沒有望女成鳳壓力的我,在這裡透過婆婆媽媽們課後的分享,讓我在親子關係的經營上獲益良多,也藉由故事的分享,每個孩子看到我都會開心的打招呼:【曾媽媽好。】現在我這個自許快樂故事媽媽的人,不僅只在睡前講故事給孩子聽,也擴展領域到讀經班說故事給更多小朋友聽。女兒看媽媽到讀經班竟然比她快樂,很真心的告訴媽媽:馬麻,我覺得妳這個婆婆媽媽比我還愛讀經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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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楓非橋,愁眠非山
事象三:在宋人鄭虎臣編的《吳都文粹》,明人錢穀編的《吳都文粹續集》,明人王鏊編的《姑蘇志》等三部文獻裡,只收有張繼的〈楓橋夜泊〉,張祜的〈題楓橋寺〉,和杜牧的〈懷吳中馮秀才〉等三首有「楓橋」二字的唐詩。但張繼的詩原本無「楓橋」二字。而杜牧的詩,內容全同張祜的詩,前人已疑為張祜的作品(張、杜是好友,互有唱和)。故實際上僅有張祜的「長洲苑外草蕭蕭,卻算遊程歲月遙。惟有別時今不忘,暮煙疏(一作秋)雨過楓橋。」一首,有「楓橋」二字。 以上三個客觀事象,似可說明一個可能的事實,即:張繼當年船泊松江時,蘇州城外還沒有出現一座名為「楓橋」的橋,詩中的「江楓」,就是指「松江岸邊的楓紅」。因為,「江楓」是個極普通的複合名詞,跟「山蕨」、「河豚」、「岸柳」之類沒有兩樣。又,「江楓」在古典詩詞中常見,例如與張繼同代的詩人中,劉長卿〈秋杪江亭有作〉的「寂寞江亭下,江楓秋氣斑」、〈花石潭〉的「江楓日搖落,轉愛寒潭靜」、〈登古吳城歌〉的「天寒日暮江楓落,葉去辭風水自波」。錢起〈江行無題〉的「停船搜好句,題葉贈江楓」。郎土元〈送李敖湖南書記〉的「入楚豈忘看淚竹,泊舟應自愛江楓」等等皆是。尤其是劉長卿的「天寒日暮江楓落」,是在蘇州寫的,總不能解成「江橋和楓橋都塌落了」吧。 「楓橋」既首見於張祜的詩中,接著,不妨來探討一下「楓橋」出現的時間了。 張祜的生卒年,一般都「不詳」。依《唐才子傳》說:「大中中,卒於丹陽隱舍。」「大中」是唐宣宗的年號,自西元八四七年至八五九年,取其「中」,約八五三年。張祜此詩作於何時?雖無從查考,但總不會晚於八五三年。換言之,張祜逝世前,蘇州已出現「楓橋」的名稱了。 其次,據《蘇州府志》所載,劉禹錫任蘇州刺史,係從太和六年到八年,亦即做到西元八三四年。如果,他在蘇州時修了「楓橋」,不可能沒有詩酒盛會。今既在他和他詩友的詩文裡找不出一絲有關修造「楓橋」的墨痕,則意味著在西元八三四年以前,蘇州沒出現「楓橋」的名稱。 綜上所析,蘇州之有「楓橋」這個名稱,大約應在張繼過世後一甲子左右的西元八三四-→八五三年之間(張繼的生卒年,據近人考證,約為西元七一五-→七八○年,見三民《大辭典》)。而張繼這首詩,也據近人考證,係作於天寶十五載,西元七五六年(見旺文《中國古典文學大辭典》),安史之亂這年秋天流寓蘇州時。這樣看來,張繼詩中的「江楓」,顯然不是指「江橋、楓橋」了。 「江楓」的問題概如上述,現在來談談「愁眠」。 說「愁眠」是「何山」的王教授,她的資訊來自陪她去參訪寒山寺的蘇州戲劇博物館程副館長。惟「何山」並非空穴來風,據明人王鏊編的《姑蘇志.一》所附「蘇州府境圖」上,距楓橋不遠處,確有一座「何山」。又,《姑蘇志.三.卷九.山.下》有如下記載:「何山,在獅山北一里,其地舊名鶴邑墟,故山名鶴阜山。因梁隱士何求、何點葬此,改今名。」這兩部方志,都是早年由商務景印發行,算是「原裝貨」,但都沒有「鶴阜舊名愁眠」的注記。再者,鶴阜因梁朝何姓兄弟隱居該山而改名,一直沿用到明、清未變。故除非能拿出「鶴阜舊名愁眠」的證據,否則,「愁眠是山」的說法,便是穿鑿附會的無稽之談。 不過,這「無稽之談」也其來有自。原來,說「愁眠」是「太湖七十二峰中的一峰」的,是姜先生在另一篇「回應」文章中說的:「我再來說明『愁眠山』,也是有所依據,並非我信口亂說,更非我的『新發現』,是我最近翻書發現的。說『愁眠』是太湖七十二峰中的一峰,是文壇老前輩陳定山先生,在民國六十年出版的《春申舊聞》一書中,〈張溥泉書寒山寺碑〉這一節中所提及的。」 陳定老《春申舊聞》中的〈張溥泉書寒山寺碑〉,很多年長的讀者都讀過,茲將相關原文照抄如下: 「姑蘇城外寒山寺,雖是水鄉,卻並無多大風景,卻以此碑出名。而更連想到下面一句『夜半鐘聲到客船』,把寺裡的那口鐘會傳起神話來了。說什麼『江楓漁火對愁眠』,愁眠是太湖七十二峰中的一峰,楓橋的鐘聲,夜半人靜,在愁眠也聽得見的。因此就起了日本人的盜寶之心。」 陳定老這段文章寫得很清楚,且用了「會傳起神話來了」及「說什麼」等具有諷味的片語,立意至為明顯。此外,該文中並談及那口鐘之被劫東渡日本,有中、日貪財愛寶者相互勾結的情事。這都暫不管它,祇就陳定老上面這段原文,和前面姜先生說的話一對照,便知姜先生沒把陳定老的文章讀懂,致有斷章取義之疑。 其實,這個「江楓是橋,愁眠是山」的子虛烏有的傳說,臺灣師大邱友教授於民國六十二年,在其注釋的《新譯唐詩三百首》裡也曾指出:「此詩在日本也很流行,且將『江楓』解作江橋和楓橋,並謂蘇州今有此二橋,這是錯誤的。由於張繼這首詩寫得太好,有些好事的人,便在蘇州蓋起江橋楓橋來,唐代恐怕連『楓橋』也沒有,只是在楓樹岸的橋邊,現(如今)在後世輿地府志的書上,竟然也有楓橋的記載,甚至於有人把『愁眠』解著『愁眠山』,也拿後代的輿地的書來證明,更是錯誤。」 邱教授的解說,應是參考了大陸建政後出版的相關圖書,其中雖稍有不完善的臆猜,但因在注釋、分析中沒法大寫考證文章,故也只能如此點到為止,然亦決非無的放矢,蓋他的注釋和分析,不是憑空捏造的。而關於太湖七十二峰的問題,茲再據明人王鏊編的《姑蘇志.三.卷九.山.下》所載山名全錄如下: 「莫釐山、黿頭山、禹期山、夫椒山、津里山、橫山、陰山、葉余山、長沙山、衝山、漫山、武山、余山、三山、厥山、澤山、馬跡山、錢堆山、大山几山、小山几山、獨山、東鴨山、西鴨山、三峰山、大峰山、小峰山、小椒山、杜圻山、大貢山、小貢山、五石浮山、茆浮山、思夫山、南烏山、北烏山、大雷山、小雷山、大千山,小千山、紹山、青浮山、?浮山、東嶽山、西嶽山、粥山、琴山、杵山、大竹山、小竹山、長浮山、癩頭浮山、殿前浮山、龜山、謝姑山、小謝姑山、玉柱山、金庭山、垓山、舍山、歷耳山、筆格山、石蛇山、鼉山、小鼉山、驚藍山、箭浮山、王舍山、苧浮山、白浮山、篛帽山、貓鼠山、石碑山。」 以上七十二山,山山盡收眼底。有些山,還注有來歷和沿革,但卻未見「愁眠」的影子,且連「舊名愁眠」的注文也找不到。古籍所無,今人傳之,當然是多事者的穿鑿附會了。 總的來說,江山孕育人文,人文富麗江山,本是江山人文互補互益的美事。但這個「江楓是橋,愁眠是山」的附麗之說(作),原是好事者的踵事增華之舉,俾供茶餘飯後的助談之資。更因時來運轉,成了風景解說員口中的「蓮花」。即使如此,也大可姑妄言之,姑妄聽之。但在另一方面,卻因它牽涉到詩與史的問題,這在文史工作者的眼裡,就又不許等閑視之了。尤其是在社會上有點影響力的知識分子,如教授、作家等等,對那些旅遊解說員的口中「蓮花」,若不加思索地照單全收,固不足取。若是心有所疑,想提出糾辨以正視聽,卻在做法上違背了「今不證古,後不證前」的考據原則,弄出似是而非的結果,不但不能終結「以訛傳訛」的亂講,且更是變本加厲的「以訛易訛」,「有不如無」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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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鸕鶿的思念
成千上萬的鸕鶿 低空掠過慈堤成千上萬的驚嘆 在晚霞的國度裡 棲息 成千上萬的思念 低空掠過心海成千上萬的吶喊 在夕陽的國度裡 沉澱 隱沒的夕陽 消失的晚霞 酣睡的鸕鶿 翻動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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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老君看來看去,說:「雖然漫漶不清,以鄙意猜測,看起來有一點像是連宋。」玉帝說:「這樣不太好吧!爽一次就好了,還要連爽,不行!不行!這樣不公平。」 「是連戰與宋楚瑜。」老君解釋說。 「不管連宋或連爽,他們有愛福爾摩莎嗎?」 「好像也愛。跪吻土地呢!」 「這樣的愛有多深?可以說愛得死去活來嗎?」玉帝拿下眼鏡,注視著老君:「福爾摩莎這些年來,難道一無所出嗎?」 「好像有一個,自稱是她的兒子,叫母親叫得蠻親熱的,常常母親長母親短,是一個孝順的乖兒子。他常懷疑有些路邊撿回來的人,不愛母親,只是覬覦財產,心術不正,因此想把那些人排除在外。」 「這樣的兒子有甚麼不好,一個儘夠了。福爾摩莎有這樣一位好兒子,老有所安,應該心滿意足了吧!不會又聽到哀怨之聲了吧!」 「玉帝聖明,所見極是。」 這是玉帝的旨意,要選一個真愛福爾摩莎的人,因為有人愛了四年,不曉得真愛或是假愛,有一首詩可證: 周公輔政勤王日, 王莽謙恭下士時; 假使當時身便死, 一生真偽有誰知。 玉皇大帝要考驗他,看他怎麼個愛法。失敗,有時是榮耀的開端;勝利,有時是恥辱的濫觴。 玉帝開御前會議,邀集文武百官,商量再給一次機會,玉帝說:「眾卿有何高見,怎麼讓他繼續愛呢!證明他的大愛與真愛,無我無私的愛呢?如果不讓他繼續愛,怎麼對得起愛福爾摩莎的人、粉身碎骨的愛呢?」 真愛沒有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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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陳家說,在文祥往生後的百日內都可以,他們不忌諱。」阿狗嬸轉達陳家的意思,坦誠地說。 「為什麼要那麼急呢?」來福不解地說:「當初我們不是說好,等秀秀長大點再過門。」 「不是我急,是人家急。」阿狗嬸有點無奈。 「誰急都沒有用!」秀秀在外面聽到他們的談話後,快速地走進來,對阿狗嬸說:「我哥哥並沒有把陳家阿鳳娶回來,憑什麼我要嫁給她哥哥?」 「妳哥哥沒有把阿鳳娶回來,是他沒有這個福氣。但是,妳已經和人家訂了婚,就有義務履行這個婚約!」阿狗嬸高聲地說。 「當初講好是姑換嫂,現在我哥哥已不能和陳家阿鳳配成對,憑什麼要我來遵守這個婚約?」秀秀理直氣壯地說:「不要認為我這個女孩好欺負!」 「不能對阿狗嬸無禮!」來福怒斥她說。 「反正哥哥已經死了,陳家阿鳳也沒進我們李家門,這個婚約已不算數!」秀秀說後,一轉身,「我現在就去把那幾塊布和首飾拿來,請阿狗嬸退還給陳家!」 「妳敢?」來福氣憤地指著她說。 秀秀並沒有理會父親,快速地移動腳步,來福怒氣未消,一把揪住她,順手給了她一巴掌。 「你打、你打!」秀秀悲傷難忍,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而後挺起身,高聲地對父親說:「你打死我好了!你打死我好了!」 「妳以為我不敢!」來福再次舉起手,卻被阿狗嬸給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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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自言自語
我衰老。已經很久了 有些時候想到死亡的快樂 就像母親被時間平放在土地上 除了淚。就是可以忘記 只是塵灰。狀態和擦掉名字的儀式 準備儲存孤獨。以防不測 三個哈欠。允諾刮好鬍子。微笑 我繼續寫譜餵飽自己的年代 非關約翰藍農。只是三行的曇花幽香 繞在圓規考慮。如何抵抗 做為一個安靜的圓。有人企圖說謊 天長地久的中間有人在比愛情長短 也有人在計算盤子厚度和期待 總之。日漸腐壞的人生象限裡暗暗注定結束 如同我在消費每日一物的存在主義 吃一餐又想一餐。吃胖了日子 留下裝不進去的那些已畫好的表格施工圖 脊骨太彎。靈魂鬆垮。生平貧瘠 我終將敗老在應酬。煩憂。爽和不爽 以及繼續前進的排水不良的世界 並且抱怨。整座年齡都是違章建築 當做藉口生態學。進化論和獸和繁殖 彷彿一顆落日緩緩的在眼窩夢遺。疲累。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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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公讖與和諧社會
相傳朱熹到同安任官,沿漳(州)泉(州)驛道經南安梅花嶺時,遙聞梅花芬芳,想必有賢人所居,即下轎造訪,但卻沒有找到當地的賢人。他感到這樣的環境沒有賢人很可惜,於是斷言「五百年後此地必出賢人」。果真五百年後,梅花嶺誕生了官至刑部雲南司主事陳金城。雖然「出賢」太慢,但總算應了朱子的預言。同安城南溪滸有三塊天然巨石,其狀若魚,色如銅,朱熹為之命名「銅魚」,所以同安縣城除「銀城」之稱外,又有「銅魚城」別稱。朱熹為「銅魚」命名後還留下讖語:銅魚水深,朱紫成林。銅魚石上排金車,此是公侯宰相家。所以,邑中科第,全視銅魚顯晦以卜盛衰,蓋累復累驗」(民國版《同安縣志》卷八)。萬曆四十年(一六一二年),同安知縣李春開疏濬銅魚池並建銅魚亭,使原被埋沒的銅魚又能「神魚迎水躍」(蔡獻臣詩)。是年同安中試十名舉人,越三年中試五名進士(其中包括金門籍的探花林釬)。金門瓊林原名平林,熹宗皇帝垂詢蔡獻臣(光祿寺少卿)籍貫時,蔡獻臣對曰:「閩省同安瓊山保平林里」,上曰:「平林里名庸俗,未若瓊林文雅」,於是「御賜里名瓊林」(蔡主賓《蔡獻臣年譜》)。 民間相傳,朱熹到金門「採風島上,以禮導民」時,曾登青山坪北望平林里,見四周林木蔥蘢,便讖曰:「此日山林,即他年儒林」。爾後果然科舉蟬聯,簪纓輩出。有明一代,平林村就出了五名進士,七名舉人,十五名貢生。而金門這座「蕞爾小島」,歷代竟出進士四十三人,舉人一百零一人,貢生一百二十九人,是封建社會知識人才密度最高的小島,成了名副其實的「儒林」。自然環境對人才成長有一定的催生作用,所謂「地靈人傑」,「山川毓秀」就是這個道理。朱熹這類的「讖語」,蘊含著現代環境學的哲理,祇有不斷改善人居環境,各種人才方能脫穎而出。 「朱文公讖」流傳非常廣泛,舉不勝舉。除了志書記載,民間口頭流傳外,有的是歷代勞動人民生產,生活經驗的諺語,都是企圖借用朱文公的「聖口」,寄托揚善抑惡的心願。但有的是瞎編亂造,結果害人害己,這就另當別論了。 朱熹博古通今,天文、地理、宗教、文學、書法無所不通,所以陳衍在《宋詩精華錄》一書中說「晦翁(朱熹號)登山臨水,處處有詩,蓋道學中最活潑者」,也可以說,朱熹出門,到處都有風水。其實「風水」(也叫「堪輿」)原是一種選擇和利用自然地形來構成理想生活環境的理論。北京大學教授于希賢認為「風水的本質是中國古代建築選址、規劃的一種經驗性文化」,也就是說,通過人與自然界的協調,建立人與自然界良好關係而保證人的幸福和安康,閩南諺語「屋內無日光,醫生常上門」就是通俗的風水道理。當然,漢代以後,風水被加入生辰八字、抽籤占卦、相面摸骨、陰宅命運等迷信成分,成為迷信職業者謀財騙人的工具。朱熹這些富涵地理學的「讖語」,飽涵著「和合」的豐富內涵。他是利用「格物致知」的思維方式,根據客觀環境來預測主觀行為努力的結果,從而使生前的預言得到驗證,這與「封建迷信」不可同日而語。隨著全民族科學文化的普及和提高,我們對古人一些思想和行為有了新的認識。比如說,煉丹術是我國化學的源頭,占卜術是我國天文學的起源,風水學是我國地理學的前身,民間泛靈信仰的辟邪物是古人環保意識「幻影」的產物,中國通俗文藝研究會會長陳鈞早期提出「神話是中國人民最早的科學記錄」的理論,被李約瑟博士稱為「陳氏理論」,十七世紀初中國的「易經」傳到國外,被譽為「世界科學之祖」………所以對於「朱文公讖」,我們也要用新的科研成果加以分析,堅持「剔除其封建性糟粕吸收其民族性精華」原則,從這些流傳已久的「讖語」中,吸收其有益的部分,為構建和諧社會服務。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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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楓非橋,愁眠非山
中唐詩人張繼,一生留下了四十七首詩在《全唐詩》裡,惟〈楓橋夜泊〉(今通行標題)一首,至今傳唱不衰: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在略知歷來詩家、學者對此詩的析賞和考辨後,大致可以得知:這首詩在當時並未引起讀者太多的注意。考其原因,可能有二:一為他的作品太少,算是「小詩人」。而當時已成名的大詩人太多,如韋應物、王維、李白、劉長卿、高適、岑參、杜甫、賀知章………等,光環輪不到他頭上。二為時值安史之亂(據《中國歷代名人勝跡大辭典》,張繼此詩作於天寶十五載流寓蘇州時),在兵慌馬亂中,縱有一二友人知道,沒有高人品題,誰會注意?迨至唐德宗貞元四年,高仲武編《中興間氣集》時,才收了他包括題為「夜泊松江」的此詩在內的三首詩,算是沒有遺珠之憾了。 更可喜的是,在過了兩百多年後,歐陽修興起寫詩話的風氣,順筆對「夜半鐘聲到客船」挑了個「毛病」說:「句則佳矣,其如三更不是打鐘時。」(見《六一詩話》) 熟料,歐公這一「指瑕」,激起了詩評家如葉夢得、胡仔、吳曾………等人的反彈,群起糾永叔之不察,頌張繼之言實。由於「詩有人炒自然熱」的緣故,到了約晚歐公半世紀的計有功編《唐詩紀事》時,不僅選了張繼八首詩,且在〈楓橋夜泊〉詩下加注:「此地有夜半鐘,謂之無常鐘。(張)繼志其異耳,歐陽以為語病,非也。」加上洪邁的《萬首唐人絕句》、王安石的《唐百家詩選》等,都選了這首詩,身價就越發高了。而後,《千家詩》和《唐詩三百首》這兩部童蒙必讀的選集也選了這首詩,從此,不但國人普遍熟知此詩,連日本也幾乎「婦孺皆習誦之」(見熊柏畦《新千家詩》)。另又據說,大約在清末民初,有位法號「寒山」的日本僧人到蘇州參訪,得知有寺也名「寒山」,及張繼的詩有塊詩碑,遂喜不自勝,特去寒山寺將俞樾寫刻的詩碑大量拓印,見到日本來的同胞就人手贈送一張。民國廿六年「八一三」淞滬戰事開啟後,大量日軍湧入,不少日軍官兵也慕名購買張繼的詩碑拓本,當地還有人因此而發了筆小財。又據陳定山《春申舊聞.張溥泉書寒山寺碑》一文說:「月落烏啼霜滿天………,日本人幾乎人人會唱,虹口六三花園的藝伎,彈著浮生三味線(琴),梳著紅絲二把笄,從她們滿塗著脂粉的東洋面孔、口齒裡唱出,更是使和服才子唾壺擊缺。」真是,「黃河尚有澄清日,豈可人無得運時?」張繼英靈有知,早該破涕為笑了。 不過,此詩的內容,除前述的「夜半鐘聲」外,尚有「楓橋」與「封橋」;「楓橋寺」,「封橋寺」與「寒山寺」;「江楓」與「江村」;「霜滿天」與「霜滿地」及「霧滿天」;「楓樹」與「槭樹」及「烏臼樹」等等的「有無之爭」和「正誤之辯」、以及「江楓是橋,愁眠是山」之說等一些質疑與爭辯,真是熱鬧非凡。 只是,那些熱鬧的埸景,是像鱗爪般的,在不同的時間、地點,散見於一些書報雜誌中,不僅一般讀者不易見到全貌,即使是詩家,擁有《唐詩三百首》三種版本的人也不多,更遑論其他資訊。加上此時的背景地點又遠在對岸蘇州,而兩岸的隔絕已近半世紀,其間的變化太大。兩岸開放探親後,由蘇州傳來的絲絲訊息,無不陌生而新鮮。有位王教授聽人探親回來說,張繼〈楓橋夜泊〉中的「江楓」是兩座橋名,而不是指「江邊的楓樹」後,「挺感興趣」。遂於暑假中不遠千里地跑去蘇州親訪寒山寺。她找到了「江橋」和「楓橋」之後,又從戲博館程副館長的贈詩中,得知「何山」舊名「愁眠山」,欣喜地認為替「江楓漁火對愁眠」「更增添了新意思」。於是,返臺後於一九九四年底,在《榮光週刊》發表了一篇短文,報導了那個訊息。可以想見,她必另有不少口傳。 一年後,有位中學老師於《中國語文》月刊上,發表了一篇〈張繼的「楓橋夜泊」〉,把「江楓漁火對愁眠」解作:「對著河邊的楓葉和漁船的火光,我憂愁得睡不著覺。」文章被一位出生蘇州,少小離家,在台灣戲劇作家界頗有名聲,卻愛打筆仗的姜先生看到了,就在同刊發表了一篇「迴響」。文中特別指出:「應該是江橋、楓橋都泊有漁船,所以才能『對』愁眠,並非江上或河上的楓葉,與漁火『對』愁眠。再說『愁眠』是指寒山寺遠處可看見,也能聽到鐘聲,太湖七十二峰中之一的『愁眠山』。」 此文一出,立即引來了一位左教授的「迴應」。姜先生遂又引經據典,並依據返鄉時親至寒山寺履勘所見,及從同鄉長輩中得知的資訊,作為「回應之回應」,很是火熱,且動氣地說:「有沒有江橋、楓橋,到寒山寺實地去看一看,便分曉了,毋庸再爭辯。至於《唐詩三百首》上錯誤的註釋,則應從速修正,以免以訛傳訛,徒增紛擾。」此外,他為了有利於替「江楓是指江橋和楓橋」的「新」解立碑,特引《中興間氣集》裡的「江楓漁火」,來消解清人俞樾的「江村」之疑,真是鏗鏗鏘鏘,擲地有聲。 關於「江楓是橋,愁眠是山」的問題,這些年來陸續在一些遊記文章中出現,且多信以為真,但也有世新大學的黃啟方教授特持保留與質疑的態度,我也因此而和他有信件往來,且蒙勉勵有加。其實,我對這個問題已留意很久,前面提到的那位姜先生,原也視我為同好而同道,及至我綜合了各種古今選本上的注釋,並參考了好些家的遊記,和大部頭的旅遊專著,與去函南京師大請教一位年長教授所獲得的總結,致函姜先生提出異議後,我就成了他的「非我族類」了。但北京方面來訪的詩友,聽了我的陳述及見了我所舉的一張影印證據後,竟要求我把那個從《四部叢刊.中興間氣集》影印來的〈夜泊松江〉(即〈楓橋夜泊〉)送給他,這也算是個小插曲了。 說真的,張繼這首詩牽涉的問題太多,現僅就「江楓是橋,愁眠是山」一節來談談。 原來,張繼這首詩在《中興間氣集》裡的詩題是「夜泊松江」(見前。另《四庫全書.中興間氣集》、及清王士禛選編《十種唐詩選.中興間氣集選》,也是這個詩題)。這個《中興間氣集》,係高仲武於「唐興一百七十載」(《中興間氣集.序》)時,即唐德宗貞元四年,西元七八八年所編。張繼是「大歷末(西元七七九),伉儷歿於洪州」(《唐詩紀事》)。是以,《中興間氣集》的編刻時間,僅距張繼逝世後九年左右。書中所收作品,有錢起等廿六家,一三二首,皆為肅宗、代宗兩朝(西元七五六——七七九年)的詩篇,可說是當代人選當代人的詩,錯誤的機率應該不大。所以,張繼詩中的「江楓」,應該是有假包換,而詩題為「夜泊松江」的可信度也相當高。雖然,今見的《中興間氣集》是商務《四部叢刊》的版本,但資料的來源,跟康熙卅一年時王漁洋選編《十種唐詩選》所採用的宋、元珍本善本幾無差別。還有一點值得重視,《十種唐詩選》所選張繼的這首詩,不僅詩題也是「夜泊松江」,題下且有自注:「康熙戊午﹝十七年﹞夏,蒙御筆書此詩賜臣士禛」。由此可以想見,康熙所見到的本子應非泛泛。既然也是「夜泊松江」,不但可證商務《四部叢刊》的高可信度,而且可從這個詩題上,去推估、研判當時有沒有「楓橋」這個橋名的問題。 現在,不妨設個命題:張繼寫此詩時,究竟有沒有「楓橋」呢?而「夜泊松江」四字,又是不是一個「偶然」或誤植呢?請看下列事象: 事象一:與張繼同時代的詩人,許渾有〈松江渡送人〉、〈泊松江渡〉、及〈夜過松江渡送友人〉;劉長卿有〈松江獨宿〉、〈登松江驛樓北望故園〉;白居易有〈松江亭攜樂觀魚宴宿〉;劉禹錫有〈松江送處州奚使君〉。(按:松江即吳淞江的中游,它的上游就是吳江,下游是蘇州河。其源出自太湖東北,南流經蘇州閶門外、吳縣、吳江鯀,再東流經松江而去。)復從上述諸人的詩題中,得知當時的松江有亭、樓、驛站、渡頭、旅店,這應是個官民行旅止歇及送往迎來的碼頭,市況應算熱鬧。凡此種種,足見張繼的「夜泊松江」,既非「偶然」,也非誤植。 事象二:翻遍「四部叢刊」中的《河嶽英靈集》、《中興間氣集》、《國秀集》、《才調集》等唐人詩選集,以及曾在蘇州做過縣尉、坐過牢的劉長卿,及曾在蘇州做過剌史的韋應物、白居易、劉禹錫、和曾多次雲遊蘇州的許渾等五人的詩卷,找不到「楓橋」的芳蹤。而《寒山寺志.志一》中,在引張繼的詩後說:「右錄張懿孫詩一首,橋與寺所由名………。」這意味著張繼當時沒有「楓橋」這個橋名,有也只是音同字不同的「封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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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老君頓了半晌,垂紳正笏:「聽說用一種甚麼民主的方式,此非中華故產,是新鮮的洋玩意兒,標榜人民是頭家,自己選出領導人,是一種普世的價值呢!」 「甚麼普世價值?朕不懂。」 老君怕被誤為含沙射影,連忙改口:「下愚之人,唬弄人的,說說而已!說說而已!當不得真的。」 「朕不管民不民主,朕只關切會不會搞得民不聊生、群猴亂舞。」玉帝有一點擔心,臉現憂色。 「不會!玉帝放一百個心,有佛祖在那邊坐鎮,人民多篤信佛法,樂善好施,樂於助人,生在那邊的都是有福份的人,不會爭權奪利、勾心鬥角,因為他們都彼此相愛。」 「何以見得?」 老君口占一絕: 「佛光出南海, 法鼓鳴金山; 慈濟開花蓮, 惟覺砥中台。」 老君接著說:「有諸子的教化,肯定人心大善,人間大愛,民主大昌。」老君手捋鬍鬚,躊躇滿志:「慈悲沒有敵人,智慧不起煩惱,此言深得我心。」老君繼續說:「不僅如此,他們還比賽誰愛得比較多。」 玉帝想到他們比賽誰愛得多,真是有意思,心想:「他們到底是真愛或是假愛?是有智慧真慈悲?或是沒智慧假慈悲?」他想怎麼考驗一下才好,俗話說真金不怕火煉,真愛也不怕考驗。祂打開天府遺書的檔案,翻到福爾摩莎「問今天下,誰主浮沉?」字跡有些模糊,問道:「看不很清楚!」拿起老花眼鏡,仔細端詳一番,也找了老君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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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因此,在農忙與包容心的驅使下,無形中,早已把陳家失禮的地方淡忘掉。這門親上加親的婚姻,也隨著文祥的去世而回歸到一般的兒女親家,爾後只有陳家來央求他,讓秀秀早日嫁過去,他已沒有遷就陳家的心裡負擔。但是,誠信是為人的基本原則,他依舊會信守對陳家的承諾,讓秀秀成為陳家的媳婦,絕不會有毀約的情事發生。 文祥屍骨未寒,陳家就急著想把秀秀娶進門,他們似乎沒有考慮到來福內心的傷痛未癒,而是深恐這段婚姻會生變。因為,當初言明的是姑換嫂,而今天,陳家阿鳳並未入李家門,李家秀秀是否願意嫁過去?一旦李家不遵守承諾,三十歲的陳家桂寶,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始能完婚,教他們不擔心也難啊! 雖然秀秀只有十三歲,但她到底會長大,不久就會轉大人,婚後也會生兒育女,以她的聰穎和勤奮,將來勢必是一個相夫教子、勤儉持家的賢妻良母,這種女孩要到那裡去找,這門親事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尤其他們家桂寶,生性較憨厚,也是一般人所說的戇直。如果不是當初言明姑換嫂,一旦讓人打聽到他有這種缺陷,又有誰家女孩願意嫁給他。因此,他們必須盡快地採取行動,快一點把她娶進門,以免夜長夢多起了變化。當生米煮成熟飯時,李家秀秀想後悔已來不及了……。 阿狗嬸受託後再次來到李家,來福已知道她的來意。 「文祥剛去世不久,現在來談秀秀的婚事,似乎有點不妥。」來福不客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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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音送你一瓶家鄉酒
辦公室的同仁告訴我,有位金門的朋友馬上要來看你。我忙問:「人在那裡?」她知道我期待很久,故意慢條斯理說:「人在海的那邊,飛機還沒起飛啦!」整個上午不敢遠離,家鄉的貴客,飛越海峽而來,不能失之交臂。 安排好在館內咖啡廳休息,再去學校邊美濃粄條餐廳午餐。左等右盼用餐時間已到卻仍不見人影。台中晴空萬里,難不成家鄉天氣有變?近十二點電話鈴聲再度響起:「我人已在學校北側門,圖書館怎麼走?」接待過太多的訪客,習慣性只要有人找圖書館,我的標準答案是:「館舍位居校園心臟地帶,無論從那個門來,直走都可以找到。」校園雖小但有一小段路要走,為怕有失遠迎我提議說:「您往南來,我朝北去,在路上就可遇到。」才剛離開圖書館大門,遠遠望去疾走中的身影,不假思索揮起手,立即引起揮手的回應,果然是他。 曾經電話多次連絡,電子信也常往返,今天卻是第一次見面。雖在他鄉人海中,一眼就能望穿故知,感覺像多年未見的好友。不需引見,更不必自我介紹,只要伸出雙手緊緊握住,立即可感受出家鄉七月天的熱度。渾厚的鄉音,樸實的風格,只有來自家鄉的人,才嗅得到滿身獨特的高粱香。 引進大廳,想為他導覽每年進館達一百一十萬人次的圖書館,還沒說出我的安排,他先開腔說:「經常拜讀您在各大報發表的大作,每篇我都細讀,讓我深受感動。為什麼不出書?」難得有機會當面道出內心的感謝:「承蒙您的鼓勵與愛護,六十歲學作打鼓手,遊戲之作難登大雅之堂,小弟不敢造次。」老編以愛護耕耘者的胸懷說:「回去幫您引介出版商,你們可以談談。今天我已約好另一位鄉親,十五分鐘後到學校大門來接我,很抱歉無法久留。」我急著告知安排的行程:「我準備帶您參觀圖書館,順便小聚一下,夜裡寒舍或校友會館皆可棲身。」他腳步立即往外踏邊走邊解釋:「以後會常來,這次時間緊迫不用費心。」我挽留不住緊隨在後,心想一口水都沒喝就走,豈是待客之道?教我惶惶不安像作錯事的孩子。臨下大門外階梯前,回身打開提袋:「送你一瓶家鄉酒,記者節縣長犒賞的,另一瓶送給來接我的鄉親。」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看我遲疑,把紙盒往我懷裡塞:「不花錢的,借花獻佛,您就留下吧!」按住我的腳步堅持不要我再送,頭也不回大步往學校大門邁去。 傻在階梯上,目送他消失在校門外。情緒起伏時光倒轉,想起年少時,我也常手提家鄉酒,探視親友長輩,不好意思驚動打擾人家,明明餓肚子卻謊稱剛吃飽,送完酒馬上告別。幾十年客居歲月,往返的鄉親,總是送來家鄉酒,匆匆來又匆匆走,我知道他們跟我同一國的,是我可愛的鄉人! 留下的那份感動,沉甸甸的不是酒,典藏的是滿載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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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公讖與和諧社會
朱熹十九歲中進士,二十二歲授官泉州府同安縣主簿,實際上是二十四歲(即一一五三年)八月到任。當時同安縣的範圍很大,包括今天的金門、廈門、集美、翔安、海滄部分以及龍海市角美鎮。既有山區,又有海島,所以朱熹要經常上山下島。還好他方華正茂,有智力,有體力,能夠把同安的山山水水「走透透」。如今留在金門的《次牧馬王祠》的詩,廈門金榜山的「迎仙」石刻,集美的「蔡林八景」,蓮花山的「太華巖」、汀溪的「文山」、「梅山的「同山」、北山的「仙苑」、香山的「真隱處」、小盈嶺的「同民安」等題刻,都是當年朱熹上山下鄉、採風問俗的明證。明代金門人蔡獻臣說,朱熹在同安縣任主簿時,「兼理學事,賦稅出入之簿,逐日點對簽押,苟利于民,雖勞不憚」,由此可以看出,朱熹是一位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好幹部。所以「五載秩滿,士思其教,民思其惠」,至今同安大輪山文公書院,香山徽國文公祠,梅山寺、西山岩、松山岩、萬家村以及浯江(金門)等地的朱子祠,都是崇祀朱文公(朱熹卒後賜謚「文」,紹定三年九月改封「徽國公」)的祠宇,而「朱文公讖」則是民間敬仰、緬懷「文公恩澤」的一種非物質文化形成。 所謂「朱文公讖」,是指朱熹生前對未來事物發展的預言。這些「讖語」,有的志書有記載,多數是民間口頭相傳,其真實性難以稽考,但都反映百姓避凶趨吉的心理願望和懷念朱熹的深厚感情。其內容豐富多彩,又言簡意賅,就流傳於古同安的「朱文公讖」看,大概可以從三個方面的內容進行探討: 一、對人類與自然和諧發展趨向的預測 古代聖人主張「天人合一」,閩南人用通俗俚語說是「天要給人吃肥律律(胖乎乎),天不給人吃剩兩塊骨」,說明人類要生存,求發展,就必須與自然規律相和諧,不能背道而馳,否則遲早會受到懲罰。民間傳說朱熹是高明的「風水先生」,說他到處遊山玩水看風水,似乎是個無所事事的散客。其實這是部分人的無知和偏見。試想,作為一位外來的地方官,要想替老百姓辦實事,用李光地的話叫「順民心而興事」,不出去「遊山玩水」,哪能「知山知水」,又怎能有「治山治水」之舉?所以朱熹尋山問水,依據當地的地理位置、自然環境、人文底蘊,預測未來發展的走向(用現在話叫「美好藍圖」),這對後人的開發建設起到了一種引導和推動的作用。不是嗎?朱熹當年在同安遊過的北山和香山,如今都成了福建省風景名勝區,蓮花山也成了國家森林公園,更不用說被聯合國教科文列為「雙遺產」的武夷山了。 朱熹預測事物發展趨向的「讖語」很多,這裡僅舉幾個例子。 朱熹到馬家巷(今馬巷)考察,見這裡農漁兼備,交通便捷,便口讖「五百年前利不通,五百年後通利地」。光緒版《馬巷廳志》卷十在介紹「通利廟」沿革時說到:「通利廟在四甲大街。朱子簿同時過此曰:「五百年後必有通利之所」,里人因此建廟。「從朱熹到康熙五百年後馬巷果然成了「人物輻輳,煙火稠密之區」,連康熙朝宰相李光地(安溪湖頭人)的侄女李倩也嫁給馬巷林芳德的兒子林中桂為妻,可見朱子預言不謬。趙永嘉曾是朱熹任同安縣主簿的工作人員,後來到小辜山(今屬石獅市)隱居修道。朱熹應請到永寧祥芝一帶遊玩,見其地背靠五虎山,面向深滬灣,為兵家必爭之地。因讖曰:「此地二百年後,當為車馬之區」(道光版《晉江縣志》卷十二)。洎明洪武二十年(一三八七年),朱元璋派江夏侯周德興到閩南設永寧衛(轄崇武、福全、高浦、金門、中左等千戶所),永寧成為海防重鎮,距離朱熹遊永寧的時間大約二百三十年。朱熹在同安有「三探蓮花山」的傳說,迄今蓮 花山上還有他書題「太華巖」、「靈源」的墨寶。當他翻越橄欖格,來到沃內時,見有一湖盆地,水足壤沃,又是四面環山,僅有一條仄徑與外界相通;難怪清代貢生陳柏芬(金門陽宅人)有「小武陵」題刻。朱熹便口讖此處是「大亂半懮,大旱半收」風水寶地,還揮筆題詞「安樂村」(後村民建造石塔,拓其字匾之,稱「安樂村」塔)。沃內村百姓世代過著自耕自足,無兵燹之懮的安樂生活,直到現代,還湧現出新加坡世界著名的銀行家郭芳楓和世界乒乓球冠軍得主郭耀華這樣傑出的鄉賢。同安丙洲是清代民族英雄陳化成的故鄉,民國版《同安縣志》記載:「丙洲嶼在縣南二十里,周廣二里餘,當縣丙方故名。縣兩溪流入巽方,而此嶼在丙,文明之象也。」明末鄭成功擁據金廈兩島,樹旗抗清,也曾「差官鎮守在此地(指陳霸守丙洲),號曰「新城」。民間相傳,朱熹當年巡視丙洲島,見縣城東溪和西溪在護同山匯流後,分水流經石潯、瑤頭,到了大土、白埕地段,兩溪又合一流,後分繞丙洲出海。朱熹見此便讖曰:「兩溪合一溪,丙洲狀元家;大土好田園,白埕作粟倉。」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圍海造田,丙洲成為半島,大土、白埕海灘種上水稻,真正成了「谷倉」。二○○六年七月二十六日,廈門市環東海域綜合整治建設工程在同安西柯拉開序幕,丙洲將建設成為廈門市重要的濱海新城,八百五十年前朱熹「丙洲狀元家」的預言終於實現。不過新建的「丙洲新城」肯定要比古代的「狀元家」氣派得多。 二、對人際關係和諧相處的寄望 對自然環境的重視,體現朱熹對農耕時代「以農為本」的理念;希望人際關係和睦相處,則體現朱熹「以人為本」的思想。他善於利用儒家「和」文化的內涵,努力營造一個祥和、安定的社會環境。中國老百姓一向希望有個「男耕女織天下平,千秋萬古無戰爭」(元‧盧琦)和平安定生活勞動環境,有些「朱文公讖」正是適應民眾這種平安心理而流傳。 朱熹到同安赴任時,路過南(安)同(安)交界處的小盈嶺,見此嶺缺,東北風直入,造成「沙溪七里口,無風沙自走」的風害。上任的第二年(即一一五四年)便「建坊蔽之,匾曰、「同民安」,蓋將安斯民於無既也」(光緒版《馬巷廳志》卷十七),並親手栽種了一排擋風榕樹(今存四株),充分體現朱熹「天下之務,莫大于恤民」的民本思想。又據民國版《同安縣志》卷四十一記載:「文公為同安主簿日,民有以力強得人善地者,索筆題曰:「此地不靈是無地理,此地若靈是無天理,後得地之家不昌。」這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例證,其意在於勸人和睦相處,不能仗勢欺人,否則會受到「殃及子孫」的報應。南宋淳熙四年(一一七七年)朱熹到晉江東石,見那裡民風淳樸,鄰里和睦,便稱「此地仁愛和平之境域」,並雅其名為「仁和里」。這類勸和的讖語,民間各地都有流傳,都是民眾借用「聖人」之口,宣傳「和為貴」、「家和萬事興」、「和氣生財」、「和以處眾」為人之道,起到穩定社會,安定團結的作用。由於朱子的教化,同安也終成為「禮義風行,習俗淳厚」的海濱鄒魯。 三、對治國經邦知識人才的祈求 朱熹學識淵博,品德高尚,他希望造就一批治國經邦的知識人才,來維護社會的長治久安。所以他在同安孔廟建尊經閣,修蘇丞相正簡祠堂,立「興賢育才」坊,到後柯社拜訪賢士柯翰,推薦本縣進士徐應中、王賓到縣學任教,體現他對知識和人才的尊重。因此,有些「朱文公讖」蘊含著他對「早出人才,多出人才」的期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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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我們家文祥也沒兩樣,只有秀秀這個孩子,始終排斥這門姑換嫂的婚事。」來福據實說。 「是不是嫌我們家桂寶年紀大了點?」陳母問。 「她始終認為自己還小。」來福趕緊解釋著,而後搖搖頭,微嘆了一口,「這也難怪,畢竟她只有十三歲啊!」 「我們兩家都是老實人,能結成這個親上加親的好姻緣,也是前世修來的福份,大家都應該珍惜!」陳母提醒他說:「多多安慰和開導她,年紀小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過一些時候總是會長大的。一旦進入我們陳家門,我這個做婆婆的只有疼愛她,不會虧待她的,要她儘管放心好了!」 「這點我知道,相信秀秀會慢慢領悟到的,也會明瞭父母的一番苦心。」來福感性地解釋著說。 然而,自從來福當著陳母的面打了秀秀一巴掌後,更增添孩子對父親的不滿和痛恨。而這個沒有女主人的家庭已夠不幸了,馬上又有一個噩耗要到來。 文祥死了。 文祥的死對老年喪偶的來福而言,毋寧是雪上加霜,白髮人送黑髮人更是人間最大的慘劇,但他卻始終不明瞭孩子真正的死因。醫生的專業名詞他有聽沒有懂,只能歸咎於命運,只能怨蒼天的不公,只能說是島民的宿命,其他又能奈何?當他親眼目睹孩子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時,悲慟的情緒久久不能自己。失去老伴與失去兒子的悲傷心情並沒有兩樣,他用多皺而顫抖的手輕撫孩子疲弱、冰冷而沒有血色的臉龐,再也控制不住悲傷的情緒和即將喪子之痛,竟在醫護人員以及諸親友眾目睽睽下,掩面痛哭……。 即使來福悲痛難忍、嚎啕大哭,也不能挽回文祥寶貴的生命。此生必須承受喪妻與失子之痛,對於一位一生務農的老年人來說,真是情何以堪啊! 文祥雖已訂婚卻未婚,年已二十好幾卻無子嗣,母雖歿而父尚在,儘管不是早夭的「死囝仔」,但依習俗一切必須從簡。出殯時只能抬著棺木順著山路低調地跟著道士走,送終的也只有平輩或晚輩,以及少數親友們。而其中,卻獨獨缺少陳家的親友,別說是陳家阿鳳小姐,竟連派一個小孩來拈香也沒有,十三歲的秀秀都懂得生氣,遑論是來福和他的親友們。 雖然文祥無緣和阿鳳結成連理,但畢竟還有秀秀與陳家桂寶有婚約在身,未婚妻來送未婚夫一程並無不妥之處。況且,陳家與李家近在咫尺,陳母又經常來探視未來的小媳婦,而此時,倘若未過門的阿鳳有所顧忌不克前來,要他們家桂寶來向未來的大舅子拈香、行禮也不為過!陳家為什麼要做得那麼絕?這是眾家親友始終無法理解的地方。 在短短幾個月裡,喪偶又喪子的來福,心靈的確承受著難以言喻的悲痛。但為了孩子,為了這個苦難的家庭,必須擦乾淚水、咬緊牙關,為他們做更多的犧牲和奉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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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選領導人。」 「領導人好好的,像朕一樣,還要選嗎?」 「玉帝聖明,自然不用選;下界的人愚昧,以愚選愚,當然要選。」 「怪不得啊!怪不得!」玉帝如大夢初醒:「他們每天晚上吵得讓我睡不著覺,鞭炮硝煙瀰漫,讓我睜不開眼。這個地方到底誰管來著?」 老君出班,囁嚅的說:「悟空。孫悟空。」 聽說孫悟空從無始之前,吸收日月精華,有一天自玉山頂端的石頭蹦了出來(聽登山者說,玉山山頭果然缺了一塊,可證傳言非虛),乘著竹筏到神州拜師學藝,後來跟了唐僧到西天取經,得了正果。花蓮水簾洞,就是當年孫猴子統領群猴,自由自在,逍遙過日子的地方,今天還留有勝蹟,供後人憑弔。 孫猴子雖是一方猴王,但是刁鑽古怪,野心不小。牠想每天這樣過日子有甚麼意思,牠想長生不老,與天地比高。現在台灣唯獨猴子多,猴子猴孫,聽說都是孫悟空的後裔。孫悟空的屁股甚麼顏色?歷史上沒有記載,考據家花了不少心血,研究孫悟空的屁顏色,眾說紛紜,沒有結論,有人說是綠色,有人說是藍色,另外一派說非也、非也,牠非綠非藍,是正統的紅色。光是孫悟空屁屁的顏色,就可以爭論很久,吵鬧不休,但是他們忘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這就是猴性,當年孫猴子未得道的本性,上天入地,甚至大鬧天宮都不怕。 孫悟空的率性,化成雨露,遺傳給子孫,深植在這塊土地裡頭,影響所及,都有一些沐猴而冠的味道,也就是一種猴氣,為了消除猴氣,孫悟空以牠自身的體驗,就是要禮佛,皈依三寶。因此,福爾摩莎今日佛法盛行,都是祖師孫行者的關係了,一般人不了解。 孫悟空皈依佛祖,篤信佛法,有時到南海朝觀音,有時到西天禮釋尊,他已經轉了性,並且誓願宏法利生,推己及人,要讓佛法在福爾摩莎大昌。釋尊問:「悟空,你怎能讓佛法大昌呢?怎能讓那些你爭我奪的芸芸眾生,明白佛法的旨 意呢!」 「天道酬勤。」 「明鏡無臺。」 孫悟空立即明瞭釋迦牟尼佛的旨意,他的悟性好、智慧高,浩然詠歌,無相無住。 玉帝對孫猴子又愛又怕,當年牠大鬧天宮,搞得雞飛狗跳、天下大亂,虧了釋迦牟尼出手相助,才把牠降伏,至今對牠仍有些許戒心,問:「悟空現在管得還好嗎?」轉頭凝目注視老君:「這個死猴子修道多年,不會調皮搗蛋,又搞得天下大亂、雞犬不寧吧!」 「玉帝放心,悟空自從修成正果,追隨釋迦牟尼佛參禪,悟性大開,已經轉了性,不可同日而語了。釋尊平日非常讚賞,說牠懂得分層負責、權力下放,是不可多得的管理人才。」 「異哉!悟空。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悟空有這樣的本事,玉帝很好奇:「怎麼管?用甚麼方式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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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架
九月天,陽光花黃,吳小蝶在田裡鈀花生。花生一落落,沿田埂堆放,花生葉青、花生果紅,吳小蝶持住一粒花生,用力掐,果實圓潤飽滿,不禁微笑。吳小蝶聽著有人喊她,立起身,揚頭、瞇眼。路上、樹下,有一人正向她揮手。來人是縣政府黃天榮主任。 黃主任是村裡的人,卻吃公職,甚受村人敬重。黃天榮單車擱在路上,不等吳小蝶回應,跳過道路邊水溝,喜孜孜地說,下個月,一起到台灣,參加雙十國慶?吳小蝶在田裡勞作多時,皮膚嫣紅,鼻頭冒汗,喃喃讀著台灣,眼睛、眉毛,齊地一揚,臉上光彩綻放。遲疑一下,問他說,怎會要她去?黃天榮說,縣府遴選一百名代表,參加遊行,他受命推薦十人,就把她填上了。接著說,再找三、四位表現好的婦女隊勞軍團成員,一起去。 黃天榮談得眉飛色舞,胸膛起伏,彷彿已登船啟航。九三砲戰開始,居民漸移居台灣,八二三炮戰後,遷居規模更大。鄉人移居後久久回返,多談著台灣的好。吳小蝶沒去過台灣,卻很嚮往。她低頭沉吟,媚態別生,黃天榮瞧著,一股氣壓龐然而至,忽覺得喘不過氣,趕緊別過眼,後退一步。吳小蝶笑容乍開,清朗地說,好呀,她去。黃天榮說,婦女勞軍隊裡,吳阿圓、倪彩治、邱秀玲、李連銀等,都很稱職,你挑過,再跟我說。吳小蝶點頭。 吳小蝶是「小蝴蝶」婦女勞軍隊成員,「小蝴蝶」即以其名命名。幾年前,黃天榮任村長,銜命組織婦女勞軍隊,軍方跟他說,這支婦女勞軍隊,有別洗衣、縫補衣物等傳統任務,得載歌載舞,適時勞軍,鼓舞士氣。黃主任聽聞後,微微一呆,金門民風保守,要婦女拋頭露面,談何容易? 吳小蝶個性活潑,歌藝傑出,且美貌大方。黃天榮十五、六歲時,吳小蝶才八、九歲,每次見著她,心中總砰然一亮,想起書裡所說的「光可鑒人」,大約就這麼一回事吧。隔一、兩年,吳小蝶身形拉長,一雙眼裡,都是水。黃天榮受重用,二十來歲授命村長,吳小蝶已脫少女稚氣,渾身都是音符,要不是要組勞軍團,不得不出入吳家,否則,總不敢接近吳小蝶。 吳父一聽,指責黃天榮說,給人唱歌、給人跳舞,這可是賺吃查某做的事,他也是村頭的人,能要求村人這樣做嗎?吳母怕出事,拉扯吳父衣袖,黃村長公事公辦,怨他也沒用。黃天榮拜訪吳父前,倒跟吳小蝶私商過,吳小蝶初聞,也是一驚,繼而大笑。黃天榮氣勢一頹,沒料到吳小蝶一口答應,反問說,她人醜,歌唱不好,舞也不會跳,這可怎麼辦?黃天榮大喜,解釋說軍中有精通音樂跟舞蹈的長官,會親自指導。黃天榮原已報告軍方,道是村裡有人帶頭響應,成事容易,但吳父態度堅決,黃天榮走出吳宅,不知如何善了。 民國四十餘年開始,金門民眾依老少、性別,任務編組,八二三炮戰後,也時有演習。那一天,民兵林總隊長恰巡視村裡,見黃天榮一人獨坐樹下,人走近了,也沒回應,林總隊長冷不防出聲喊叫,黃天榮一驚,手上文件抖落一地。林總隊長哈哈一笑,問他何以魂不守舍。黃天榮道出原委,林總隊長勸慰他,居民本就保守,事要做成,總得多跑幾次。黃天榮點頭。 春末夏初,葉盛綠、花嫣紅,黃天榮沿村裡小徑走。正是鋤草時節,村人多在鋤草,兼著翻土。不知有意無意,他走到吳小蝶家的田,遠遠就見吳小蝶跟兄嫂數人,在田裡工作。正要離開時,吳小蝶卻輕聲唱歌,黃天榮聽得神醉。吳小蝶歌聲忽停,扭頭往後看,黃天榮急忙蹲下。芒草與人齊高,吳小蝶回頭看,但見芒草叢外,微風點點,木麻黃樹外,白雲冉冉。黃天榮暗罵自己,何以歡喜看見吳小蝶、但又畏懼看見吳小蝶? 隔幾天,幾個村落跟軍隊施行演習,他挨家挨戶分派任務。吳父年前新添三輪車,被劃入三輪車隊。車隊配合演習,或運輸人員、物資,或配合公務出勤。演習三天兩夜,村裡的人紛紛回村,直至半夜,吳父卻未歸。隔天一早,吳母急告黃天榮,經查,才知林總隊長發現吳父三輪車是新買的,性能佳,派往通信所服務,出外架線、查線。演習期間,民防隊三餐自備,三輪車分隊得自行掏錢買油,黃天榮要吳家別擔心,遲一兩天,就會回來。第六天,吳父果真回家,拿了鈔票跟換洗衣物,又匆匆出門。油資貴,五加崙汽油得花兩百五十元,出勤許多天,花了吳父大筆積蓄。吳父氣在心頭,卻不敢發作。 第九天,被徵召的三輪車都回家,只餘他一人待命營區。早餐後,吳父坐在三輪車上抽菸,林總隊長走上前,安慰他多日辛勞。吳父見上級安慰,忙說支援多日,農事荒廢,央求總隊長陳情。林總隊長佯做不知,停頓一下,反倒說,聽說他女兒很會唱歌啊。吳父一聽,心中雪亮,愣愣地,不搭話。總隊長接口說,幫國家做事,是好福氣啊。轉眼瞧了瞧他的三輪車說,這車還很新啊,怕花了不少錢?吳父無奈點頭。總隊長彈卸菸灰,吸幾口,踩菸蒂,揮揮手,讓他出營。吳父低頭不語,發動三輪車。 林總隊長告訴黃天榮,可以放手組織婦女勞軍團後,黃天榮答好,再訪吳宅時,吳父避不見面,吳母說,小蝶說她可以加入,說完,也拉下臉。勞軍團組織順利,黃天榮卻悶悶、沉沉。軍中派遣專員,教唱、教舞,勞軍團有了支柱,其他人有樣學樣,不多時,已能配合軍友社到營區勞軍,「小蝴蝶」婦女隊勞軍團名氣越傳越響,黃天榮也因此獲得拔擢,轉進縣府。勞軍期間,黃天榮特別關照吳小蝶,她都當作不知情。黃天榮知道嫌隙,逢年過節,特以吳小蝶有功勞軍團為由送禮,吳父卻不領情。 吳小蝶返家,告知下個月要去台灣,家人問她理由,她只說,縣府派人參加雙十國慶,不敢多提黃天榮。船班預計十月三日出發,從高雄北上,參訪名勝,八日報到。出發前,還有一場勞軍,勞軍團駕輕就熟,一大早,集合村裡辦事處,衣裳、裝飾、歌譜準備齊全,到營區午膳,略事休息後,兩點演出節目。 舞台簡陋,就著司令台,隨意裝飾。吳小蝶等隊員,多值妙齡,姿色傑出,加以輕妝略描,曼歌曼舞,士兵雖正襟危坐,臉孔都興奮赤紅。黃天榮故意略過士兵神色。每當士兵對吳小蝶投以熾熱眼神,黃天榮一顆心,就給烙鐵燙著,嘶嘶響,不成滋味。黃天榮陪班長、排長閒聊,時間漸近,長官坐上第一排,班兵也陸續進場。節目就要開始了,黃天榮見後台,卻一個婦女隊員都沒有,心裡納悶。排長找班兵了解狀況,黃天榮不放心,跟著去。營區宿舍少,多依山鑿洞,權充營舍,軍方特地空下一個通風良好的山洞,權充休息室。班兵跟黃天榮走近山洞,卻見洞門緊閉。 黃天榮直覺有異,跑上前,猛擊大門,喊道吳小蝶、吳小蝶。門從後頭鎖住,門後,一點聲音都沒有。班兵忙回報。營長命令士兵,搬木樁,將撞門。黃天榮不放心,沿山洞周圍查看。山洞開有幾個洞口,黃天榮匍伏貼近,見著一士兵手持步槍,立在門後。士兵顯然也慌了,走來走去,想跟門後的長官說話,又知釀下禍端,不知如何是好。婦女隊成員團團圍坐,只吳小蝶獨坐前頭,事發前,彷彿正跟士兵談判。營長喊話,說再不開門,就要破門而入。士兵慌了,喊說不許進,不然就要婦女隊好看。士兵這麼說,步槍一舉,瞄準吳小蝶,又把槍放下。吳小蝶不知跟士兵說什麼。士兵大喝別說,步槍高舉,子彈射出,碰一聲,回音四起,吳小蝶跟士兵都嚇了一跳。 這一槍,也嚇著門外的人,營長喊停。山洞洞口長寬各約三十公分,不知能否鑽進?黃天榮無暇思索,腿先進,身體徐徐滑入,雙手撐住窗戶,慢慢著地。吳小蝶寬慰姊妹淘,見著洞口人影落地,正趴在地上。她也不曉得那人是誰,但知道是搭救她們來著,忙使眼色,寬慰士兵說,她們會跟營長求情,儘早放她們,就沒事了。士兵哭著說,他哪能沒事?午後,士兵下哨,經過婦女隊山洞,隊員正談話、說笑、梳妝,士兵瞧得癡傻,一個念頭竄上腦門,持槍急入山洞,大叫別動,然後關了門。 吳小蝶問士兵幹嘛來著?士兵一愣,說他不想活了,凶相忽露,就要施暴。隊員驚慌逃開,嘩聲大作,士兵怕事發,槍桿子指東指西,要她們別張嚷。吳小蝶料他無心傷害,趁機談話,拖住時間。這一談,氣氛雖緩,士兵卻沒有放人的意思。有幾次,士兵瞧著吳小蝶,心頭抖顫,伸長手,欺過身。這時,隊員便高喊救命,士兵只得作罷。 黃天榮爬進床底。吳小蝶見著是他,淚水才往下流,咬咬牙,立下主意,轉身跟士兵說,就這樣吧,你抓了我,放走其他人?士兵沒料到吳小蝶會這麼說,吳小蝶索性走近士兵,握著他的手。士兵臉紅氣喘,深呼吸一口氣說,好吧,就這樣。士兵命令婦女隊員往門口站,他跟吳小蝶往床邊走。吳小蝶站在床前,低聲說,可以了。床下伸出手,抓住士兵雙腳,使勁拉,士兵跌破頭,哼都沒哼,就撞昏了。隊員急忙開門,又哭又笑地跑出去,營長等士官兵不知所以,只見門後,黃天榮緊緊握著吳小蝶的手,一起走出來。 吳小蝶收了淚水,微笑走出時,黃天榮卻哽咽不已。 陽光下,黃天榮的眼睛、臉上,耀著光,也都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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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懷若谷、有容乃大的晉文公
左傳「寺人披見文公」篇記載,魯僖公二十四年公子重耳返晉即位,是為晉文公,在位七年(西元前六三六至六二八年),春秋五霸之一。晉惠公舊臣呂甥及郤芮兩人,因為害怕受到迫害,所以密謀焚毀宮殿而欲殺害晉文公。寺人(宦官)披到晉文公處請求晉見。披曾兩次受命殺害避禍逃亡在外的公子重耳,故當他求見時,晉文公便「使讓之,且辭焉」,派人以舊怨責備並拒絕接見他說:「蒲城之役,君命一宿,女即至。其後余從狄君以田渭濱,女為惠公來求殺余,命女三宿,女中宿至。雖有君命,何其速也?夫袪猶在,女其行乎!」 書讀至此,我不免好奇懷疑晉文公的肚量真有如此寬容大度嗎?姑不論眼前是兩次殺他未遂的大仇人,相見絕對是分外眼紅。就是對當初選不對邊靠的臣民來說,也要大加撻伐,罪以流放,棄之邊疆,妻女為婢為奴了。更何況是窮凶惡極的追殺他,險些命喪他手的人呢?一般正常人的反應,我想會如電影情節般的大發雷霆,捉拿下獄,凌遲處死而後快。不要說已貴為國君,操生死大權在手的晉文公,就是基層的縣衙小吏也會排除異己,非我族類,罪罰不匱。然晉文公卻僅僅派人責備幾句就叫他走,誠罪重罰輕也。既然不深究寺人披的殺害責任,卻又計較於追殺他時的速度「何其速也」,其不怪哉。 接著下來寺人披辯白說:「臣謂君之入也,其知之矣,若猶未也,又將及難。君命無二,古之制也。除君之惡,唯力是視。浦人、狄人,余何有焉?今君即位,其無浦、狄乎?齊桓公置射鉤而使管仲相,君若易之,何辱命焉?行者甚眾,豈唯刑臣?」他的辯白,首先以做為一個國君者應該知道「為君之道」,既然已經成為一國之君,就應該秉持寬懷的心胸,盡釋前嫌,概括承受的接納臣民,並應首重於求人和,而安定人事,穩定中求圖強。若文公的心胸窄小,雞腸鳥肚,一心一意的想要排除異己,搞得人心項背,離心離德,則「又將及難」,「其無浦、狄乎?」。其次以「君命無二」、「唯力是視」為自己脫罪,表示從前種種,無非是舊君之命,罪不在己。接著又舉齊桓公「置射鉤而使管仲相」為例,暗示文公當不念舊惡方能成大事,又說,如果晉文公的做法與齊桓公相反,則離文公而去的人會很多,豈是只有我寺人披一人而已。寺人披可算是一個陰險反覆的小人,一個識時務、明利害的世俗之人,總之,他不是一個能「擇善固執」的君子,但是,我們不得不佩服他是一個辯才無礙的人。 晉文公聽了寺人披的辯白後,就改變心意的「公見之」,而寺人披也就「以難告」,爾後「晉侯潛會秦伯于王城,己丑晦,公宮火。瑕甥、郤芮不獲公,乃如河上,秦伯誘而殺之。」晉文公之前的對寺人披「使讓之,且辭焉」,可以看做是人情之常最善良的反應,但其後的「公見之」,則又充分顯示出一個霸主所具備的雍容大度與氣魄。如果不接見了寺人披,他就不會「以難告」,那晉文公就很有可能會被燒死,則他哪來往後名留青史的春秋霸業呢?誠為現代主事者鑑,藉以整衣冠、知得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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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細數中華民國的民主舞台,沒有那一齣民主大戲演得如此詭譎、懸疑、深邃、迷離與富有張力,這齣戲到底有沒有劇本呢?很多人都感到懷疑,但是沒有證據,懷疑也只是懷疑而已。如果有人寫腳本,那真是寫得天衣無縫,不僅可以得到奧斯卡最佳劇本獎,還可以得終身成就獎。倘若沒有腳本而只是巧合,那也真的巧得不能再巧,只有上帝之手才能創造出來。 事情愈是猜不透,愈有故事性與可讀性,愈值得鑽研、追求真相,這是陳水扁留給台灣的民主遺產,恐怕後人難以望其項背。因此,有人寫歌,稱作「命運的子彈」,加上Rap,傳唱不絕,是中華民國開國以來的民主盛事。 銀彈誠可貴,子彈價更高。這兩顆子彈雖小,威力奇大,驚動國際,改變歷史,動人心魄,有人痛哭流涕,心有不甘,晚上睡不著覺;有人歡喜雀躍,心中暗爽,晚上睡覺都會微笑。所以這兩顆子彈,教人又愛又恨,愛它的奉若神明,恨它的視如惡棍。這兩顆子彈,一顆姓鉛,一顆姓銅。它們兩顆創造的奇蹟,無與倫比,可能榮膺本世紀「最有價值的子彈。」 這兩顆子彈怎麼來的?到現在為止沒有得到確切、不疑的答案。不過唯李有才密訪,得到天機,原來這兩顆子彈是有來歷的,是超乎人世的,美其名曰:「愛心的子彈」──這是上天的旨意,人世的考驗,所以以神探李昌鈺的智慧,經過嚴密的科學鑑識都查不出來,解不開疑圖,這也難怪他了。 根據天府遺書的秘檔,有一天玉帝開御前會議,祂抬起老花眼鏡,問道:「南贍部洲福爾摩莎最近在幹甚麼?為何那麼吵呢!」 群臣頓時面面相覷,空氣冷凝,一時間全傻住了。玉帝抬頭環視,鴉雀無聲。 「聽說在選舉。」有人冒出一聲。 「選舉?選甚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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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孩子還小,講她兩句就好,不要打她嘛,出手也不要那麼重嘛!」陳母不捨地說。 「不,這個孩子的個性很倔強,」來福氣憤地為自己辯解著說:「自從訂下這門親事後,心裡就一直不痛快,老是擺一副臭臉給人看,真是氣人。我非得教訓教訓她不可!」 「秀秀年紀還小,有話慢慢講,好好跟她溝通,千萬不要用打的。」陳母開導他、卻也不忍心地說:「孩子是我們陳家未來的媳婦,你這樣打她,我實在捨不得啊!」 「等文祥和阿鳳結婚後,我看秀秀這孩子,妳就盡快地把她娶回去管教和疼惜吧,免得我操心。雖然她年紀還小有點不捨,但依她那種倔強的個性,萬一將來有什麼變卦和差錯,我來福可擔待不起。」來福搖搖頭無奈地說。 「這樣也好,」一絲滿意的微笑掠過陳母的嘴角,「女孩子結婚後很快就會變的,一旦圓房後馬上就變得不一樣。有了身孕,就是少婦了,誰看得出來她只有十三、四歲。」 來福點點頭,默認著,似乎沒有勇氣來呼應她。他心中唯一想的,或許是犧牲女兒、成全兒子,為死去的春桃爭一口氣吧! 「文祥得的是什麼病啊,怎麼住那麼久還沒出院?」陳母突然關心地問。 「當兵時受了一點內傷,可能是舊疾復發,醫院什麼儀器也沒有,到現在還檢查不出較詳細的病因。」來福淡淡地說,對文祥的病情似乎有些淡化和隱瞞。 「一旦出院,你要趕快叫阿狗嬸通知我一聲。不怕你見笑,我們家阿鳳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你家的花轎來抬啦,如此一來,過冬就可以把秀秀迎進門。你不知道我們家那個寶貝兒子,想老婆簡直想昏啦!」陳母說後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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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輪廓
遙遠的公車漸駛漸進 在靠站的黃線前打了個哈欠 傾瀉的塵埃隨著煞車聲 到處飛竄 一陣強烈的氣流呼嘯在耳旁 風,依偎著乘客 緊貼著車箱 她以甜美玲瓏的姿勢 出現在右中排的車窗 窗明几淨的燈火 閃爍出她鮮艷欲滴的雙唇 欲語還休 潔淨的臉龐與深邃之眼眸 月彎的眉毛及披肩之長髮 像情節緊湊高潮迭起的琴音般 扣人心弦 然則我無法面對了 唯恐傷了此模糊的雕琢 且讓她長埋在心裡 在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