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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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戲影舞年少
隆隆乍響的炮擊聲不絕於耳,璀燦繽紛的花火把城市的夜空點燃得輝煌艷麗。 101大樓在數以萬計的人潮讚嘆聲中屏息、爆發,逐層點亮樓裙燈火,然後彷如花開般的焰火八方飛射綻放──跨年夜的台北夜空持續著沸騰的熱鬧氣息,順著風向,我在三、四公里之外的二十五層樓頂上,觀看這盞號稱最巨大的仙女棒流瀉花火的瞬間美麗景緻。101大樓像一柱巨擎,矗立在台北城的大東區,無論置身何處,都難以擺脫摩天大樓的高聳英姿。這幾年歲末跨年煙火秀便成為台北人的一份寄望與等待,無論時局如何變化,生活如何苦甘順逆,期盼一個更美好年代的來臨,花火的美麗與艷璨無形中燃燒著一顆顆炙熱的心與每一盞期盼的目光。「五、四、三、二、一!Happy New Year!」震天嘎響的倒數聲中,告別一個舊年歲、新年伊始。 寒流逐波逼近,儼然已進入冷冬,除了必要的邀約,大部分時間幾乎都耗在工作室裡。氣溫驟降人也跟著懶散,連出門的欲望都沒了。想起守在家鄉的老爸老媽,怕他們冬天無聊,我選購了一些市售的歌仔戲、黃梅調以及兩老都喜歡觀看的Discover世界動物奇觀DVD影片,趁著冬天來臨之前,快遞寄回家鄉。母親收到新寄的片子,開心的來電致謝,說這樣子晚上就有好看的戲,也不怕冷了。 每次都勸老人家裝設有線電視,可以收看更多的新聞或戲劇節目,一向節儉慣了的母親從不答應。伊說哪有那麼多美國時間看電視,白天四處走走,下午和鄰居老友打打四色牌,只是晚上睡前打發時間,有四、五台無線電視可以選著看就夠了,何必浪費?我知道老母親的個性,也就不違逆伊的意見。後來試著以老人家最喜愛的歌仔戲影集為誘因,添置了簡便的DVD機器,教他們學會使用。可以隨時想看就看,可以一再重複觀賞兩老喜歡的節目,不必再每天定時守候著電視台的歌仔戲時間,老母親不再堅持浪費的說法,也就欣然接受了。 戲劇的魔力毋庸置疑,只要拍攝編劇夠好,鮮少人能抗拒誘惑吧。藉由螢幕進入精心編織的情境裡,是除了文字之外更貼近真實生活的表演藝術,更何況除了畫面還有音聲光影的陪襯。所有現實生活裡的鬱悶窘困與寂寞無聊在戲劇裡忘情、甚至入戲,電影工業無疑是近現代最偉大而全面擄掠人心的藝術形式吧。 就算時間回到風聲戰慄的民國六十年代,置身於一切都極其貧乏緊峙的戰地家鄉。每日傍晚放學,只能到民眾服務社重複閱讀常因氣候不佳而遲遲未見更新的舊報紙;中央日報、中國時報、聯合報、青年戰士報、台灣新生報……從時事新聞到文學副刊、影劇版、家庭生活版,然後連廣告也重複細讀,一條也不捨疏漏。稍感欣慰的是村子裡的「金西戲院」--就整個清貧的少年時期,電影確實開啟了我許多的想像與夢幻。算起起來居住在島上的十五、六年裡,在戲院看過的電影數量應當不下於後來三十年的總量吧,特別是最近的十幾年間,專程去戲院看一場電影,竟成為何等奢侈的大夢;除了片子夠吸引,還得時間、心情都適宜。 唸小學時,一張票券是一元五毛錢,可以一位大人攜帶一位小孩,如果多花些口舌,夾帶兩位小孩通常也可以入場。畢竟彼時經營戲院的是軍方,主要是提供阿兵哥休閒娛樂,並非只著眼於營利。如果在白天,大人們不可能有空進戲院看戲,大都小朋友就守在戲院門口,等著持票入場的阿兵哥,央求他們夾帶進場看戲。那時還有「軍民一家親」的口號文宣,單就展現在看電影這一件事,我深深感謝偉大的阿兵哥們;就算有時候難免會遭遇一些阿兵哥有的沒的調戲或為難。後來,進了國中結交新的同學,也擁有了單車,看電影的欲望更行強烈,文藝愛情、笑鬧喜劇、功夫武俠、戰爭史詩、神奇鬼怪都好。最瘋狂的時候,我們常常在週日一早騎車到金城,從早場、午場、下午到晚場,從金門戲院、育樂中心到金聲戲院,一天下來連趕四場電影,痛快了眼睛,卻乾了口袋,那時票價也由五元、然後十元出頭。其實唸書時候零用金少得可憐,通常靠家境較好的同學支援,有時連中餐也省了,為的只是貪圖沈溺在那些快慰人心的戲影片段。 最盛況的時候,記得島上的戲院曾多達二十餘家,每天更換新的片子,如果錯過想看的電影,就得趕場到另一家戲院,看電影成為青春時期的最愛。到現在我仍懷念「長弓影業」的工夫武打片系列,狄龍、姜大衛、李小龍、傅聲、成龍,還有更早的王羽和獨臂刀……等等,讓年少那年代,滿心皆是民族尊嚴與正義俠情。現在回想,電影工業正隨著新世代價值觀的改變,日新月異,滿足各個族群的夢想。我只是想起在島嶼上的那段無憂的戲影人生,它也許從沒有改變過我後來的發展或任何成就,戲影般的年少情懷卻讓我常常懷念起那些時代,那些失聯的少年朋友們;蔡發正、蔡遠福、李金台、李錫棉、翁永樹、許麗鴻、楊彩燕、蔡光境、阿標、高山、馬義、楊媽、莊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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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衡立憲
喧騰一時,充滿波詭雲譎,有關第一親家台開案,在舉世關切下,總算一審重刑宣判;雖然定讞須待三審,但終是給了世人一個交代。令人注目的是判決書內容,法官除了痛批趙建銘犯罪後毫無悔意,疾斥本案是典型權貴犯罪,造成社、經等難以估量之破壞,自應從重量刑;更破例以社會學面向引用莊子「胠篋」篇:「彼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諸侯之門,而仁義存焉。」道出不同社會階級犯罪,卻有天高地卑的不平之痛,引人深思:何以晉身諸侯之門即可仁義存焉?意以為:全係極權主義的作祟,誘發世人攀權附貴的本性,形塑成王敗寇的價值觀所致!因此,唯有藉助制衡分權的憲政制度,避免極權主義的還魂,瓦解攀高結貴的誘因,民主法治方能長治久安! 成王敗寇的價值觀,在胠篋篇中闡述清明:偷鉤子的小賊,因無權勢,誘不起世人攀權的動機,自然按公義原則予以處死;但篡奪政權的人,挾極權主義之威,權勢深入各領域,在畏權貪利下,世人附貴求生的本性自然凌駕公義原則,不但不敢稱他是大盜,更希冀從中獵利避害,自然極盡所能曲學阿世,諂媚稱揚竊國者是仁義之人。對照今日諸多罄竹難書;甚被美國時代雜誌引為醜聞之貪腐案,在此間卻能厚顏無恥,倒曲為直:且看諸多飽學之士,竟以各種遁辭邪說,為當權者厚顏詭辯而不忝,不得不深佩莊子對人性之了然;即使是亟於去中國化之人亦不例外。 此無他,攀權附貴仍人類求生之本能。所謂清貧自得者當然有之,但更多的是因為無機會接觸到權貴,起不了這個誘因,尚能保有人性之初善;聖賢之抱負。然一旦有機會碰觸到這個人性不可觸之誘因時,能參透世間名利者總是廖若晨星;尤其是身處在政治力量無所不滲之極權主義下。也因此,西方政治思想先趨者,就因看透人性的不可誘,改採事先防範的制衡立憲,避免極權主義的出現。消極上,即使不慎犯罪,也因制衡之故,較能掌握控損。尤者,因制衡立憲,先天上限制了政治資源,從根枯竭了竊鉤竊國的溫床,這正是制衡立憲之思想動機! 一個制衡立憲的社會,所謂的政黨,都只不過是人民意識的代理平台:藉由各種選舉制度的委託,行使政治管理之經紀公司而已。更可以說,僅是社會上諸經紀公司之一而已。也因此可以理解何以西方先進國家,不但對政客漠然以對;對政治淡薄以觀,展現於行動上的是低投票率。因為,真正現代制衡立憲國家,社會是由各種受到制約,以不同型態出現的經紀公司來服務眾人。也因此,像台灣如此不分朝野熱衷政治,投票率如此之高;統獨對決如此之顯,坦言之,均非現代國家之常態。歸咎其因,在於缺乏制衡制度的落實,進而使封建極權主義借屍還魂,以致所有資源幾乎集中於政治;導致極權主義的還魂;各種人性求生之弊端也就推衍而下:從只論立場不問是非,到非我族者則論黃數黑,至毫不廉恥為貪腐幫腔詭辯等等匪夷之行徑,莫不拜此之賜。 更進一步言,今日政壇上對政客之無理性崇拜,乃至近乎封建時期才有的諂詞,到重大政策完全寄託於人治之牧民心態。對號稱已進入民主法治的台灣來說,實是莫大諷刺,這些當然是拜制衡分不足,以致極權主義還魂所致。 權力若受到限制,週遭利益自然也受到制約,極權主義也就不易產生,政治魔咒就不會深入各領域,想攀高結貴的動機也就自然減少,人性之初善也就較少受到挑逗,各種竊國而仁義存焉之不義事自然不易形成。因此,欲突破莊子符咒,唯有落實制衡立憲制度,如此,才是我們關注台開案後應有的啟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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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雲遊子意
「……冬夜走過城裡的街道,我總會透過淺橙色的燈火凝望別戶人家,幻想和樂的家庭過著和樂的生活。而後我想到另一個奧罕可能住在其中一戶人家,便不寒而慄。隨著我逐漸長大,幽魂成為幻想,而幻想成為反覆出現的惡夢。在某些夢裡,我問候這位奧罕──總是在另一棟房子裡──的方式總是驚恐的尖叫;在別的夢裡,我倆在可怕無情的沈寂中逼視彼此。之後,在睡夢間飄進飄出的同時,我越發猛烈地抓牢我的枕頭、我的家、我的街道、我在世界的位置。」…… ──奧罕.帕慕克《伊斯坦堡:一座城市的記憶》 I.I,焰火秀跨年之後,我在台北西藏路頂樓的舊居整理過去的記憶。深巷中傳來不知是嬰兒、貓咪,或者聲響混合的啜泣。這座七彩的城市竟感染了一絲哀傷,我的腦海也未能塗染一把彩色,反倒有些人事風景褪色後的蒼白。S.Y與阿國剛離開,「最近對時間有焦慮感,看到那屋子,就像看到生命無常,有一點悲傷,似乎也受到你的影響,說不出的感傷,今晚你又獨自面對自己和整理東西」……,S.Y在離去後傳來一通心情的即時簡訊。一室凌亂,我隨手抓了一本書,《我的名字叫紅》作者奧罕.帕慕克的《伊斯坦堡:一座城市的記憶》;與普羅斯特《追憶似水年華》同樣因時間流動帶來的華美與哀傷。帕慕克說的,「我們一生當中至少都有一次反思,帶領我們檢視自己出生的環境。我們何以在特定的這一天出生在特定的世界這一角?……基本上,我不願抱怨:我接受我的出生城市猶如我接受我的身體和性別。這是我的命運,爭論毫無意義。這本書的內容是關於命運」……。 關於命運。非關命運。 I.I,命運的話題,我們交換、談論過許多回了。最後我得到的結論是:不能改變的是命運,能夠改變的是功課。你無法改變你出生在一座島嶼、城市的事實,這是你的命運;你必須面對、處理身處在一座島嶼、城市的情情事事,這是你的功課。 我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八年了──應該說,也曾經短暫的走離過,包括風島征塵二載、浪遊異國三載、八卦山下三載;浪遊之後的洄游,終究還是走回她。我在異鄉超出在原鄉的歲月了。我的同鄉友人翁翁送給我一幅<浮影游移>的視覺海報,「終不抵歲月的啃噬,我和我寂寞的風沙,凝視著磚牆逐一崩塌成那一段無言的飛絮,黃昏吹過一聲輕輕的嘆息,老厝東隅,整條飄散著蔥花爆香的青石小巷,降下初冬以來的第一場微寒的細雨,怎樣才能牢牢記,歲月刻在伊臉顏的皺紋,滄桑而華麗,紅簷樓頭燕尾,白髮絲絲如霜,只能哼給自己聆聽的感傷,還是深藏在隱密的角度,我猜想,伊仍無時無刻溫濡著我逐漸沈重的步履,我那回也回不去的遙遠小路」,喜歡翁翁這種想召喚而又隱身未明的詩與視覺鄉景,特別是那句「我那回也回不去的遙遠小路」,美在於那份「浮雲遊子意,落日故園情」的只能會意、不可觸摸吧。在我的心田深處,同時交織、交戰著城市、島鄉的遠離、回歸,「我那回也回不去的遙遠小路」,卻始終是隱藏在心底的最大圖象與聲音。 I.I,二○○六年的最後一個月,我有一半的時間不在這座城市。我回到了原鄉,又從原鄉飛渡南洋。我嘗試在這一段旅途中,找回一些失落的記憶、尋找「離開或者回來」。<離開或者回來>,出自詩人洪進業的一首詩,詩最動人的在於那句「但縱使回來/你我的夢還是要離開?」、「縱使離開/你我的夢還是要回來!」這一趟旅程,我發覺我的夢回來了,我的人卻回不來了。我又懷想起我的小說家朋友、寫《鹽田女兒》的蔡素芬,十八年前寫給我的一段話:「從來,異鄉遊子,在心靈深處,總隱約蟄伏著一種漂泊的落寞,這種蘊含在生命流脈裡的輕微愁緒,因著他鄉際遇的殊異,而撩化成不同程度的認知情境」……,原來,我們對城市複合式生活的躁鬱與不安、逃避與悔懺,我們緬懷、追戀著故鄉的純樸與靜好,但又懸念著城市似有若無的尊貴與華麗,以及永無邊境的都會大夢,我們並不願且真正的歸去。 離開一座島鄉的緣由。李福井在《浯江夜話》那篇<金門人>有著近似悲壯的說法,「金門由於地理環境的限制,不同世代,不同的金門人,都走著同樣的道路──出外打拚。金門人,有漂泊的命運,奮鬥的性格,背負著祖先的包袱,突破島嶼的宿命,遠渡重洋,魚游大海,開展了不同的人生風貌。」 離不開一座城市的理由。我又試著從帕慕克的《伊斯坦堡:一座城市的記憶》尋找線索,「伊斯坦堡的命運就是我的命運:我依附於這個城市,只因她造就了今天的我」,「每當我不快樂,便想像去到另一棟房子、另一個生活、另一個奧罕的居處,而終究我會半說服自己或許我就是他,樂趣無窮地想像他是多麼幸福,其樂趣一度使我覺得無須到另一個想像中的城區尋找另一棟房子」,「彷彿我的人生發生在他人身上,彷彿人生即夢,夢中的我感覺自己聲音消逝,意志恍惚無法自持」。 離開一座城市、回來一座島鄉有那麼困難? 島鄉的命運與城市的功課,是一場永難圓的內心大戲? 時間的焦慮,跨年的焰火在城市高樓激越地揚起,「想回家就回家呀!」I.I,依然是妳的聲音,在浮雲遊子的島鄉的海潮處沈重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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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日記:之十一 豹之悲憫.陌生人.楓橋鐘聲.背叛.文明.音樂之夢
■豹之悲憫 動物園裡。隔著欄柵,一群嬉笑的年輕人把吃剩的雞骨頭往裡頭丟。「畜生嘛,有睡有吃。」 蹲在原地的花豹理也不理那堆雞骨頭,牠低頭,半憐憫半輕蔑地想:「關在那更大更深的牢寵裡的……。」 ■陌生人 別人是酒後吐真言,然而他不喝酒,他吃桃子。每年,總有三兩個月,我可以聽到他那些水草般新鮮的話。「往往,我在路上看到某個女人,總覺得她就是我太太。」他說。把吃剩的桃核子排在手心裡。 「你說往往,到底多久一次呢?」 「事實上,是每一個我見到的女人。」他說,把桃核子排在手心:「就像我總認為,我吃的是同一個桃子。」 ■楓橋鐘聲 儘管橋本龍太郎並非風雅的文人墨客(他是名退休的醫學院教授),每年除夕,他都像今年一樣,不遠千里,來到寒山寺邊蘇州河畔的楓橋上,伴著霜寒,細聽除夕夜那蒼老幽清的鐘聲。只是生性一板一眼的他,至今還沒意會到,經過時空神妙的流淌、梳爬,及發酵,如今他正是當年唐朝詩人張繼,以及清朝詩人王漁洋筆下的那句鐘聲。因此,事實上他是聆聽著鐘聲的一句鐘聲。 ■背叛 夜裡,小說家傑華慶跟幾個友人密商某事,顯然的,有了豐碩成果,他一路踩著歡快的腳步回家。然而在下一個竹林的轉角暗處,他遭人活活給掐死了。傑華慶算是知名人士,他的小說充滿陽光般的明亮,鼓舞了不少人。警方很重視這件案子,卻苦無頭緒。 「好人沒好報。」人們歎息著。他們以為他遭正義之神背叛了,卻完全不知道,他是被自己小說裡的人物給憤怒擊殺的──因為當晚,他們自覺被他給背叛了。 ■文明 禱告完後再進餐的傳教士阿多亞對睜大眼睛的奈及利亞某土著酋長說:「從用餐習慣就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文明程度,用餐時間越短,抓了就吃,就表示越野蠻,越不文明。」 酋長同意地點點頭,這一餐,從一旁服侍的專人大聲宣告,陪吃者搥鼓般各拍十二下自己的大腿開始,一直吃到完,整個儀式足足花去兩個鐘頭。 ■音樂之夢 我要告訴你這個夢(以前總會怕別人說是抄襲波赫士的夢),在波赫士的夢裡,他看到一排排代表生命情狀及生滅的數字,而我的夢境裡,數字代替以充塞滿時空的音樂。在那裡,聽到某種音樂表示你會得到愛情,某種音樂則會失戀,依此類推,你的人生所可能發生的一切,都有一組音樂包含其中。自從做了那個夢,我對「音樂是情感的發抒」的這種膚淺之論就不免嗤之以鼻,事實上,此後我有點害怕聽到音樂,因為我知道那陣音樂可能代表一件殘酷正在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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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等的對待
有一隻老鷹,抓到了一隻鴿子,正想大塊朵頤一番,路過的一位高僧看到,心生不忍,於是同老鷹商量,如何才願意放掉牠的獵物。老鷹想了想,說:「如果你能從身上割下和鴿子一樣重的肉,作為我的晚餐,我便放過這隻鴿子。」 高僧立即割下一塊腿肉,放在天平一邊,另一邊是鴿子,結果天平一高一低,動也不動;高僧再切下臂肉加上,天平仍未見動靜;高僧陸續把身上所有的肉都剮了放上去,天平始終不動如山;高僧提起最後一口氣,將僅存的頭及骨架縱身翻上天平,終於與鴿子齊重,天平達到了平衡。 原來,鴿子的生命與人的生命是完全平等的。 這讓我想到Jessica,一位剛嫁到加拿大不久的菲律賓女子。有一回她駕車經高速公路,不小心撞死了一隻大灰熊,車也近乎全毀。事後她打電話向我抱怨:「脖子扭到不說,還賠掉一部車,原想那隻熊賠給我也不錯,可以彌補一些損失,沒想到警察先生不這麼想,說我把熊給撞死了,我還得賠那隻熊呢!」 能以平等心看待人與熊,警察先生的智慧令人讚歎! Eric是我們住在溫哥華島Nanaimo時的朋友,十足的環保達人,捍衛環境一如捍衛自己。一部老爺車長年放在我家,只在返回家鄉亞伯達省時才用,他說開車會污染空氣,這點令他產生罪惡感,渾身不自在。他就讀的學校在城內,卻賃屋居住在約二十分鐘船程的Production Island小島上,因為該島沒有汽車,沒有商店,只有寧靜的海洋、蒼鬱的森林,以及不受打擾的野生動物。Eric捨交通船不坐,寧願每天划獨木舟往返,上了岸再以腳踏車接駁,騎至近郊山上的學校。他的飲食簡單自然,視過度包裝為恥辱,最常從事的休閒活動是露營,背著極度精簡的行囊,走入高山縱谷,藍天為帳、大地為床。對於大自然,他選擇與之平起平坐,不消耗、不掠奪,唯一的志願是去聯合國環保部門工作。 遇到喜歡欺虐小動物的兒童時,我總要講講這位德國小男孩的故事。 故事發生在一個德國家庭。有一天,家中突然出現果蠅,而且繁衍迅速,驅之不去,父母親相當頭痛,最後不得不決定買支果蠅拍,大開殺戒。男孩請求父母給他一天的時間,他開始認真的寫一封給果蠅的信,他這樣寫著: 「親愛的果蠅,我敬重你們以及你們的家人,我知道你們和我一樣,喜歡我的家,想住在我們家,但這幾天來,你們的確給我,尤其是我的爸爸媽媽,帶來許多困擾,能不能請你們明天早晨快快離開我們的家,謝謝你們。」男孩特別在屋子裡大聲朗誦,因為他擔心果蠅不識字。 果蠅是否聽懂而離開自不可考,但孩子天真展現出眾生平等的慈悲心,著實令人感動。 人與自然萬物的對話尚且如此,人與人之間的對話,是否更應平等無二、愍念有情呢? 朋友捎來一篇母親給未來女婿的真情告白:「我不要任何聘金,只要你承諾,用對待一個人該有的態度對待我的女兒,你會難過的事情,她也會難過;你會感到疲憊的事情,她也會感到疲憊;請以體貼你自己的方式來體貼她。我仔細想了想,我還是想要一樣聘金,那就是你的心──願意用良善、同理心、無限的愛,來對待我女兒的心。請你準備好這份聘禮──你的心。」 心靈空間越益寬廣,越能體會平等及尊重的內涵和意義,這顆心,可以用在夫妻之間、婆媳之間、親子之間、朋友之間、老板與屬下之間………… 一位金門單親媽媽與我分享她的心路歷程:「逃離那個家的時候,我的內心既恐懼又羞愧,為婚姻失敗而產生罪惡感,無地自容。擔心異樣的眼光,擔心父母蒙羞,擔心兒子不諒解,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爸爸安慰我:『把房子賣了吧!我陪妳到台灣去重新開始。』媽媽摟著我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愛妳,妳並沒有錯,妳只是運氣不好,嫁到一個不適合的人。』兒子也為我打氣:『媽媽,我支持妳的決定。』」 這便是有情人間,將心比心、真心接納。我們是否也應時刻不忘鍛鍊這顆心── 一顆善良、寬容、平等與悲憫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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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楊樹清
跟楊樹清第一次見面,是民國七十幾年紗帽山上號角出版社的尾牙上。陳銘磻設宴,款待員工。我當時的女友、後來的妻子顏艾琳時職出版社編輯,我則是出版社作者,都應邀參加。來賓有王榮文跟楊樹清。王榮文雖為出版名人,但對我來說,認識楊樹清更是大事。 楊樹清時正主導《金門報導》編務。就讀大學時,一日,某同鄉拿了一份報紙,喜沖沖說,「沒料到在台灣竟看得到金門消息。」民國七十幾年,電話跟觀光都開放不久。束縛雖釋放,桎梏在心靈,金門人尚未完全接受這樣的改變,金門、台北始終是一程遙遠。正因為故鄉訊息得之不易,偶一得聞已感興奮,何況是洋洋灑灑幾大張?而今,主事者卻參加尾牙。 跟楊樹清認識時,我只是一個同鄉。楊樹清的一個出色本領是,不管你出身多麼平凡、見解多麼尋常,他都會找到你能夠加入的話題,並在那樣的言談裡跟你發生共鳴。楊樹清時約二十五、六,稱不上英俊瀟灑,卻絕對英姿勃發。而今回想起來,那段歲月,似是楊樹清生涯最重要的時候。他複雜的政治關係,錯綜的人脈網絡,深厚的金門史學、金門人際淵源,或者金門命運的未來牽扯等,都應該在這個階段獲得深挖、廣闊的機會。 尾牙結束,握手告別,沒料到一去就是數年。期間,《金門報導》停刊,他遠赴加拿大,再回國主持《金門學》出版等。我直到民國八十幾年,在散文、小說慢慢成長,才能以「作家」的身分再一次認識楊樹清。 九二一大地震過後,我跟楊樹清的來往比較頻繁。他邀我參加金門詩酒節,我參加新聞局邀訪未能參與,後來,倒因緣際會,一道暢遊宜蘭頭城農場、客家委員會桐花祭活動、兩岸海中會、白酒美食之旅等。九十三年,楊樹清也應邀,寫了一篇近萬字報導,回顧《幼獅文藝》。除了官方活動,楊樹清平時亦多設宴款待旅台作家、藝術家。 我還記得有一次是到前輩藝術家李錫奇工作室,當晚喝得大醉,我對那晚的最後記憶是跟王士朝等人,在人行道告別,不知怎麼地,我還能坐上公車,搖晃到站,朦朧間回家,然後倒睡不起。跟同鄉喝酒特別容易醉。我話少,跟楊樹清熱力四射的個性南轅北轍,但其實,每次跟同鄉聚會我心底總是感動的。有一次是李錫隆因公到聯經出版社,總編輯林載爵設宴,方清河、楊樹清跟我與會。宴罷,我跟楊樹清走出忠孝東路,兩人一陣沉默。突然間我說,跟同鄉喝酒,心情總是高昂。楊反問說,「你也這麼覺得嗎?」 跟楊樹清喝酒,讓人覺得賓至如歸。他還特別喜愛拍照,拍了還不算什麼,還常常加洗,事後加贈。他的腦袋裡似是個蜂巢似的圖書館,人、事比對,很少出錯。而要有多強的能力、以及多大的尊重跟關心,才能把記憶體切分又切分,把人跟事塞了又塞,就是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據說」,楊樹清是個複雜、聰明、世故且狡獪的人,但這樣的楊樹清卻也天真、率直、熱情、豪爽,加以心思敏捷、博學強記。這個混合,真是奇妙。我始終是接受全部的楊樹清的,注視他的迷人才華。 「來金門作客」徵文評審後,我們寒喧,走到西門捷運站,聊了聊近況。道別時,我突然觸念,像祈福似地,希望這個朋友,能過得好。他進捷運站,我轉身離去,不知為何,無限感慨。 楊樹清的輻射能力可謂無遠弗屆。年輕的,受他提拔,年長的,也受他鼓勵,他的熱情跟感性,已是一個巨大的投影。不過,我卻掠過這個不談,常常提他愛忙應酬、愛搞活動,有時候,都忘了提筆寫作,才真正是楊樹清本色。這就像搔癢吧。當一個巨人雄赳赳、氣昂昂,看似無敵時,也許不能以力量抗衡,但是呢,卻可以搔癢。 「浯江夜話」專欄開始時,楊樹清開玩笑說,何時來寫他? 我說,肯定要寫,而像他這樣的人,一篇總還寫不夠的。 於是,我就來寫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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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佛陀──您的愛
中華民國九十五年全國好人好事代表──「八德獎」頒獎典禮中,張玉霞小姐演唱台語歌曲:〈感謝你的愛〉,聽來讓我甚為感動,一為張小姐是盲人,唱得很投入,充滿感情;一為它的歌詞唱出我對佛陀的愛,對各法師的感謝。我心中的你象徵了佛陀,象徵了各位法師。退休後感謝滿慈法師指引,進入佛光會開始學佛,冥冥中常感到有佛陀的陪伴與引導,唱這首歌似乎也表達我對佛陀、對覺培法師、妙柱法師等各法師的感恩與感謝,歌詞我明碓地加上了佛陀:「感謝佛陀你的愛 你總是置阮身邊,因為知影你的好, 阮希望陪你行人生的路;感謝佛陀你的愛, 千言萬語放底心內,無論是風還是雨 阮總是跟著你的腳步」。感謝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總會長心定和尚,推薦我接受全國好人好事代表──「八德獎」的表揚,更讓我感到身為佛光人的榮耀,更堅定我一日佛光人,終身佛光人不退轉的信心。 人生之旅我一路走來,常常會感覺到,任何一件事情的發生,當初也許認為是不如意,是失落的,其實他隱藏了更好的因緣,是適得其反的好預兆。如今讀了諸多禪門公案,常會不明白,禪師為什麼會這樣回答,「房子建起來了」,禪師答:「好!」;「房子倒塌了」,禪師也答:「好!」。我們常會感到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玄機禪理,也許就在告訢我們,世間事沒有絕對的好與壞,得與失。任何事情的發生,相信必有其原因,而且必定對我是有利的,是故順境時要戒慎恐懼,逆境時更要堅忍奮發。 我原先計劃十二月十一日至十八日,參加金門─新加坡首航包機,前往新加坡轉馬來西亞,參加新加坡金門會館擴建竣工典禮,暨馬來西亞巴生雪蘭莪金門會館創立六十週年,與他們所舉辦的世界金門日慶典,十八日上午專機返金,下午搭復興三點半赴臺,十九日八時報到參加全國好人好事代表──「八德獎」頒獎的一系列活動,正在高興行程聯接得真棒。奈何新加坡飛金門的飛機故障,延誤到晚上七點四十分才抵金,我又電知愛妻開車到機場,載我不必要的行李回家,順便把我表揚的証件,報名表帶來,我要搭原機赴臺,結果那知我放西裝的行李箱,因飛機超重,不能上機,還留在新加坡沒隨機運回來,我只好回家更衣再趕來,但到機場,已機去人空了。因此決定翌日搭早班機赴臺,驚奇的是當夜發生了諸多美妙的事情,讓我感到在家停一晚,再赴臺更周全、更圓滿、更快樂,感謝佛陀安排得真好! 從松山機場搭計程車,到台北市青少年育樂中心五樓流行廣場,已九點卅分,好人好事代表們,已經出發拜會中國國民黨中央黨部去了,我趕不上報到,聯誼活動,披掛綵帶與頒發當選證書等三項行程。好人好事運動協會秘書張永振,趕快叫計程車,送我到中央黨部跟他們會合,到場時,吳伯雄副主席還在致詞,服務人員帶我入席就坐,聽吳副主席說:「社會大亂了,好人要團結起來,為社會多做好事。」吳副主席也是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榮譽總會長,見到他甚感高興。他贈送每人一份紀念品並與每人合照,當我們握手時,我自我介紹,是金門縣黨部委員、國際佛光會金門協會會長。他說:「我們似曾相識?」對答:「是!當年您巡視烈嶼國中時,我是校長,我們曾歡聚合照。」後來我們又拜會總統府,總統府戒備森嚴,好像跟我以前參觀總統府感受大不相同, 陳總統親切地一一與我們握手,我看見總統龍顏憔悴,想起他為國事、家事兩頭困境,也實在辛苦,所以在與我們寒喧時,有代表說,祝 總統政躬康泰,也有代表說,祝總統夫人早日康復,總統一直點頭微笑,不斷地說謝謝!謝謝! 中華民國九十五年全國好人好事代表──「八德獎」頒獎典禮,十九日下午三時正至五時,假台北市青少年育樂中心三樓演藝廳舉行,分別由全國好人好事運動協會李理事長本仁、內政部林常務次長中森、國防部總政戰局執行官陳中將、以及中國國民黨中央黨部廖主委風德等人輪流頒獎。么女書響於會場上代表哥姊、大嫂、姊夫為我獻花祝賀。中華總會推薦的好人好事代表蕭麗歡師姊代表我們致謝詞,她呼籲大家一齊來推行星雲大師的「三好運動─說好話,做好事,做好人」,贏得全場熱烈的認同掌聲。根據《中華民國九十五年全國好人好事代表表揚大會專輯》記載:「當選九十五年全國好人好事代表:八德獎共三十五位,獲選致贈榮譽狀名單計九十八位,獲選致函嘉勉名單計二十六位。也就是說這次推薦參選一五九人,評審當選三十五人。」頒獎典禮結束,當晚我在永和女婿家歡宴圍爐,我披掛綵帶,手捧鮮花與子女、兒媳、女婿、內外孫大合照,令我感到很歡喜。 回想六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我也曾獲選致贈榮譽狀:「楊清國先生急公好義,排難解紛,經全國各界決定,敬致榮譽狀乙紙,用彰德行,此狀」中華民國各界表揚好人好事運動推行委員會主任委員邱創煥。其實它相當於落選,但我卻很高興得到它,當年它讓我身心更自在,工作上不必承擔好人好事的壓力了!不過榮譽狀上的四句話,從此成了我的座右銘:「人人做好人,時時做好事,永遠做好人,永遠做好事。」三十年前我任職金門縣政府民政科長〈現改制民政局長〉時,當年金門縣長譚紹彬將軍,非常有學問,可謂儒將,每天早餐後,必定為我們科室主管官講《論語別裁》,闡釋孔子為政之道,要大家推行德政。他是智多星,很有創意,很有施政理念。每次指示我許多開創性便民利民的服務工作,要我加緊推行嘉惠民眾;他「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慈悲胸懷,常對我說「人在公門好修行,乘機趕快多做好事!」他要我多多照顧關心育幼院的院童,加強他們的教育,他常說如能把這些不幸幼院的院童教育成功,那才功德無量啊!他要我多多幫助貧病苦難的民眾,讓他們過好生活,離苦得樂,民眾如於親民日見縣長,有土地等糾紛問題,縣府礙於法令,不一定能解決,但他總會指示我以彌補方案處理,讓民眾雖不滿意,還勉強可以接受,他時時處處站在民眾立場思考問題,讓我深受感動,我也從他身上學到許多做人處世的方法。我努力遵照指示去做這些好事,其實都是我份內應做的工作,職責內的事,如有成效要表揚,應該表揚譚縣長,我何德何能接受表揚?不過同六十五年六月五日,我因工作認真,績效卓著,服務優良,當選金門地區六十四年優秀幹部。榮獲金門戰地政務委員會兼主任委員〈金防部司令官〉頒獎激勵,讓我更肯定自己。 最後感謝曾經榮獲全國好人好事代表的退休教師胡溫娟師姊,為我撰文表揚刊登於《八德獎表揚大會專輯》中,她寫出我的心聲:「有首偈語:『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邁向嶄新的人生第二春,楊校長現為佛光會金門協會會長。走入佛光會的康莊大道,嘗試學佛行佛才使猛然體會到,回饋社會,服務人群才是真正的終身的志業」。感謝作家陳臻超從媒體獲知我當選好人好事代表,特撰聯對:「信佛、悟佛、有佛緣;行善、為善、在善念。」勉勵我。感謝二十一日福建更生保護會召開董監事會,董事長林玲玉檢查長,與二十四日金門協會會員大會,李炷烽縣長、省府翁秘書長均於會中向我道賀。感謝金門佛教會理事長性海法師來電祝賀。感謝〈人間福報〉記者黃映禎小姐以及〈金門日報〉採訪主任陳榮昌為我所作的新聞報導。感謝金門佛光會的師兄師姊,以及曾跟我共同打拚的諸多同好,有你們的支持協助,才能獲獎,這份榮譽是大家的,讓我們共同分享 ,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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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的與虛擬的
每日清晨開啟電腦,展開冗長的工作之前,循例的先點選信箱,然後逐一清除那些永遠也清除不盡的垃圾信件。日復一日的重複著這樣的動作,久了竟也成為一種習慣與流程,熟知的客戶信件保留;未知的廣告信函一律先丟進垃圾桶,雖然系統軟體看似貼心的設置了你認為應該歸類為垃圾信件而專設的欄目,但是廣告信件依然如飛雪般,每日準時光臨信箱。你當然知道垃圾信箱的設置毫無效果,卻仍習以為常的點選、設定、清除、點選、設定、清除……。有時甚至懷疑,這樣的行為究竟有沒有任何存在意義,我們馬不停蹄在一個虛擬世界裡莫名虛耗時光,為的僅止於不讓電腦中毒或者硬碟塞爆。 每在結束一個案件的空檔之餘,隨意開啟幾封垃圾信件──大多是流傳在網路世界的廣告信函──販售盜版遊戲軟體、一片就搞定的商業程式光碟、套裝情色影片、真人對談的視訊廣告、新型電子產品推介、行銷應景商產品、威而剛、保養品、新鮮的沙西米宅配、職場徵人、直銷系統找尋下線、保險行銷、房地產廣告、商展、觀光活動、新書發表會、尋找遺失的愛犬、推薦某條暗巷裡的修補鞋匠師父、新開幕的優質料理店、不能錯失的跳樓大折扣……所有能想像與無從想像的都出現在這一框方寸的螢幕裡。 現實世界裡,人們精心研發出的網路世界究竟是虛擬的還是真實的? 廣告是假的;一但刷了卡,按下確認鍵,一週之內貨品宅配到府,商家同時完成銀行戶頭裡的款項流程,交易行為成真。鍵盤輕敲便有文字源源而出,銀幕上的文字看來虛弱細微,一但書寫完成,轉變成活生生的書報雜誌,思想言論就成為真實的出版品。留言板裡此起彼落的意見、批判或唱和,所有的匿名、代號都是假的,如果約好見面地點,無論約會或交易,見了面成了事,一切又演變成真實事件。我每日面對著電腦螢幕工作,構想設計風格、研究色彩成份比例、編排文字大小位置、修改影像特效、在虛擬的環境裡完成一件件設計案件,然後幾經溝通、爭執與妥協,最後完稿交差,並且領到酬勞,才能在真實的世界裡安穩存活。虛實與真假,正在我們身處的時代裡循序演進。工作桌抽屜裡,被冷落一角的針筆、美工刀、寫真膠、曲線尺,無辜的蒙上塵埃,他們曾經是最貼身的工作夥伴,和我一起經歷過風光而忙碌的一段時光,那時,他們踏踏實實地存在著。 一向不習慣在部落格上發表意見,總覺得誠意與勇氣都不足取,無論匿名或代號,誰能確定言論的本意與真實性?如同披掛著面具的演說家;沒有勇氣直面群眾時,如何能對你的言論負起責任?如果只單純的發表看法與感想,或是抒發創意性的文字或影像,網路不失為一片無極的創意花園,可以盡興盡情的放肆發表,沒人會干涉阻擾,讓有閒、有興趣的瀏覽者觀賞或認同;如果覺得不屑,那也不過是滑動電腦鼠,換個場景另覓天地。 虛擬的舞台,虛擬的觀眾,掌聲與噓聲,在虛擬的空間裡此起彼落著。 特別不屑於網路世界裡藏匿著一群隱藏身分、刻意在言論廣場上大放厥辭的蛇狼一族。善於隱匿在虛擬的名號下,鉅細靡遺的針對人身攻擊或時事發表情緒性的批判,泰半這一類案例,蛇狼們還會刻意擺低身姿,表示無關自身利益只單純的路見不平,為普羅大眾發聲、揭竿起義……。評論,原本是一種認知的態度之延伸,是讓人以客觀或主觀的角度,認真負責的發表論見。一但淪為漫罵、攻擊、羞辱的字眼,我只覺得最該羞愧的應是躲在暗處的發言者──否則,為何不能光明坦蕩的顯身發表評論呢?無論批評或意見,只要是出於真實、客觀與理性,就該被尊重。至於認同與否,人各有志,不必勉強,本來這就是一個百花齊放的自由世界啊。 網路世界成就了無數不平凡的現代英雄與新興企業,虛擬空間的擴展與影響不容輕視,我們真實的游移在現實與網路間,這個獨特的時代值得我們以獨特的視野去體驗、經營。唯一不該取代的是人性本質;真實存活的人,就該真實的面對世界。法國導演布列松Robert Bresson的作品:〈上天堂之前,先死去〉(To Getto Heaven Frist You Have to Die)雖然拍攝時間已經久遠,我覺得電影情境、甚至連片名都深富意境,活在當下,當有勇氣迎面現實世界的榮辱與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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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生物技術與知識探勘
先把網際網路想像成一片無邊際的蠻荒叢林,無數的探險家、採礦工程師和科學家們正前往探勘地下的豐富礦床,而你以徒步的漫遊、肉眼的搜尋,加上挖掘用的榔頭、圓鍬,想要來此鑽探一口日產50萬桶的油井,就算有可能,但你也會承認:這個機會將不會留給你。因為身旁的人都攜帶著詳細的地質圖、精密昂貴的探勘儀器和經驗豐富的鑽探工人。現在,你有另一個機會。因為大自然創造了各種不遜於人類儀器的精巧聰明的生物,如果善用這些生物賴以生存和競爭的機制來探勘大自然所隱藏的規則,其效果可能更勝於昂貴的儀器和個別的鑽探專家。 假想我們可以派遣數萬隻虛擬螞蟻同時在雜蕪的叢林中搜尋有用的資源,牠們以分散的、隨機的卻同時是最佳效率的方式將資源搬回蟻窩;各種毫無組織的資源經由虛擬大腦神奇的自動組織和歸納式學習後產生了寶貴的知識,這些知識不但可以指示礦床的種類、可能位置、蘊藏量,而且還會隨著環境的變遷進行演化以適應新環境。一旦環境中出現有害的病毒入侵,則有虛擬的免疫神經系統自發性的群起對抗。這個場景並非純粹虛擬,事實上,類似的仿生物技術的研發在許多先進的實驗室裡正積極的進行著。 另一方面,近年來以網際網路為基礎的資訊應用正風起雲湧般地席捲了整個商務領域。蓬勃的網路活動也產生大量的資料和資訊。由於知識將是未來企業最重要資產和致勝利器,所有具前瞻視野的公司無不將這些資料和資訊視為一個潛在豐富資源的超級資料庫,而希望從中擷取出隱藏在這個盤根錯節的資料庫底層的寶貴的知識礦床,以利公司在訊息萬變的競爭市場上總是能夠迅速、聰明地作出適切的決策。 知識探勘(knowledge discovery)是一種「從大量資料中自動擷取重要的、潛在有用的資訊類型或知識」的過程。簡單的說,就是藉由一個電腦程式,可以日以繼夜地在數量龐大的資料中找出有用的資料類型或知識模型。未來的電腦將不再只是被動地蒐集、儲存資料的工具,它應該主動地幫助人們在龐大網際網路中找出知識寶藏。但是,想從網際網路這個高度異質性的超級資料庫獲取有用的決策知識並非總是那麼容易,它們的資料屬性常呈現不同的時空背景、不同的資料型態──符號的、數值的或是語言評估性的,它們總是不完整的、不精確的,甚至常常是填塞了雜訊或是許多錯誤的資料。所以大多數傳統的資料分析和統計方法都不再適用。目前有眾多的資訊科學家正潛心的研究一些先進的方法來解決此一問題。 仿生物技術正逐漸在這個領域展露它雄厚的潛能。大家都了解,大自然運用演化的機制創造了無數精巧、聰明的生物,牠們以多樣的型態和功能存活在我們的地球上,牠們以各種獨特的方式為自己的生存和適應而運作著。長久以來,科學家們就一直希望模仿大自然解決問題的方法來解決科學的或技術的問題,這個努力在近年來獲得了重大的進展,各種仿生物的智慧型技術紛紛在不同應用領域取得豐碩成果。例如模仿大腦學習機制的類神經網路、模仿生物演化程序的遺傳演算法、模仿人類語言對不確定性資訊處理的模糊邏輯,以及模仿社會性昆蟲的群體行為的螞蟻演算法等都是相當受重視的仿生物的智慧型技術。 不同於傳統的資訊技術,仿生物技術的目標是建立一個具有自我學習、自我組織、自我調節、自我改善的高度自主性的智慧型系統。在面對複雜的、異質性的、變動的網際網路的資料世界中、這種智慧型系統正好展現出高度適應性的解決問題的能力。其中,模糊邏輯得以讓我們表達、操作複雜和非精確的複雜資訊;類神經網路讓電腦具有從大量沒有組織的資料中進行歸納學習和類比推理的能力;遺傳演算則利用物競天擇的人工演化原理從事知識探勘系統的自動化設計和適應性解題。 在變動、不明確的環境中,組織決策的智慧來自於對環境變遷的適應性。這些決策常涉及多個同時要達成的目標,而目標之間也許是相衝突的,例如希望成本最低同時產能最高。仿生物技術一方面提供從混亂無序的資料產生最佳化知識規則的方法,一方面也提供了具有高度適應性的生物解決問題的策略。 電腦科技發展過程的前期重心在於資料處理,中期則在於資訊處理,21世紀資訊年代的重心必然要走向知識的生產、加工和應用。仿生物技術正是在下一波知識探勘的資訊潮流中,具有高附加價值知識的耀眼明星。 我們很難想像,在金門這個小島可以或適合創辦一家石油探勘公司或者一個12吋晶圓廠。但是如果是在某個港邊或是太武山裏創辦一個知識探勘公司,以超高頻寬連結到台灣、大陸、新加坡,更連結到美國、日本、歐洲等重要節點城市,再邀請國際頂尖人才前來主持大型跨國的數位知識計畫,也許金門從邊陲走向世界核心的夢想,不見得那麼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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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情是一滴番薯奶──閩風南渡:巴生坡的番薯情
小漢的夢是一區番薯園,有春天啊有風霜 番薯的心是這樣軟,愈艱苦愈能生存 故鄉的情是一滴番薯奶,尚歹洗啊尚久長 番薯的根是這爾深,愈掘愈大摜尚好種 感情埋土腳,孤單青春無人問 夢鄉穿砲彈,滿山的番薯藤切 斷 阮是吃番薯大漢的金門子,黃種白仁心赤赤 咱是靠番薯生活來疼惜生命 著愛一代一代傳過一代聽 ──李子恆《番薯情》 「故鄉的情是一滴番薯奶」……,新加坡金門會館在京華酒店的晚宴,台上傳來會館同鄉《番薯情》的大合唱。 「感情埋土腳,孤單青春無人問」……,吉隆坡JW萬豪大酒店的世界金門日開幕序章,吉隆坡州立華文小學的樂隊演奏出《番薯情》。 「阮是吃番薯大漢的金門子,黃種白仁心赤赤」……,巴生雪蘭莪金門會館藉福建會館大禮堂舉行的六十週年慶晚會,李佳黛、李沁黛姊妹搭配兩位男音,唱出《番薯情》,兩千位馬來西亞在地及來自世界各地的金門鄉親,聽得如醉如痴,之前,大家才觀賞了唐振瑜導演的《出洋客的故事》紀錄片首映,落番的畫面與《番薯情》的歌聲,迴盪在出洋客的異鄉。 無疑的,《番薯情》成了世界金門日的「會歌」。二○○四年三月,金門縣政府的東南亞訪問團,行囊中有高粱酒、有特產、有文史書,另也帶來了《番薯情》的專輯;我記得在印尼泗水金門互助基金會的迎賓晚宴裡,老僑們聽到這首歌時,有人頻頻拭淚。兩年後,《番薯情》的歌迅即在南洋的僑社散播,一如當年鄉人落番到呂宋攜回番薯藤蔓在故里快速繁衍。 好聽、但不易唱的一曲《番薯情》,鄉僑們聆聽後的感動,接續是辛苦的練唱,「咱是靠番薯生活來疼惜生命,著愛一代一代傳過一代聽」……。 這一次,自金門乘國際包機首航新加坡,再轉往馬來西亞吉隆坡參加「二○○六世界金門日」,一路上太多動人的故事。《番薯情》歌聲牽引而出的,是世界金門日打出「金門.世界.宏觀」,聯繫金門人的鄉情、凝聚金門人力量的歷史盛會。 二○○五年元旦,建縣九十週年,第一屆世界金門日在母島、母鄉開展,號召了千位海內外鄉親返鄉,世界金門日屬大型活動,且因鄉僑分佈各域,集合不易。有了第一回合,沒有人敢期待第二回合。巴生地帶的金門人,接受了史無前例的挑戰,藉巴生雪蘭莪金門會館建館六十週年,結合大馬企業家丹斯里拿督斯里楊忠禮的力量,成功的舉辦了第二屆世界金門日,有力地向全球發聲。 巴生是一則金門移民的傳奇。 以「肉骨茶」聞名的巴生,是雪蘭莪州一個濱海小城。這裡是金門移民客的大本營,有「小金門」之稱。文獻載,最早來到巴生的金門人是清道光年間的古寧頭人李煌,操舟為業,碰上土番作亂,他購得軍需品供應蘇丹協助平亂,蘇丹因此授予勳章,並以禮相待,使金門移民在華夷雜處的混沌社會,得以相安無事。李煌又將金門民間的邱王爺信仰帶到巴生坡,分爐創設了「金浯江伍德宮」,由宗教信仰中心再發展出同鄉聯誼會所,包括「巴生金浯江公會」的組織。 一九三七年,金門掀起一波「走日本」狂潮,避居新加坡者最多,其次馬來西亞巴生坡。為安定鄉心,巴生坡乃有金門會館的倡建,後因馬來西亞也淪入日軍控制,中止了鄉社活動,直到一九四六年十二月二十日,巴生的「雪蘭莪金門會館」才正式成立;二○○一年,雪蘭莪金門會館成立五十五週年慶時,保留舊館,建樓高四層的新廈,展現了金門會館旺盛的生命力。 二○○六世界金門日的推動,來自雪蘭莪金門會館的一群「夢幻組合」:祖籍尚義村的主席王豪杰、西園村的副主席黃清河,都不是第一代移民,十二年前,黃清河必須透過兩次回金門尋根才找到自己的身世,他們都有著強烈的金門情結,第二屆世界金門日即出自他們的提議、積極奔走;后湖籍的金門會館總務許晉福是世界金門日的總策劃,「把年長的一代年輕化,把年輕的一代成熟化」,與會館理事們取得的共識,許晉福努力帶動年輕代回到金門尋根、探親,「讓他們尋獲對金門的歸屬感及對自己故鄉認同的最佳途徑」;雪蘭莪金門會館教育主任劉志山、金門會館青年團團長李勁 及金門會館青年團理事李建明,都因尋根團,對金門產生認同,劉志山回金門時找到祖父的家,激動之餘又參加了二○○五世界金門日,接觸到一群與自己同樣血脈的同鄉,也讓他發現「願意付出,不計回報」的金門人精神;李勁 是在搬到新居後,一位金門籍鄰居聽出他的口音揭開了他金門及古寧頭人身份,明年,他將與金門會館婦女組共同合作帶隊到金門進行尋根之旅;李建明也是在參與金門的尋根之旅後,再加入金門會館青年團,又在巴生雪蘭莪金門會館六十週年慶盛會擔任主持人,《傳燈》開場,他極感性、富磁性的聲音唸出「每一條河是一則神話,每一盞燈是一脈香火;每一條河都要流下去,每一盞燈都要燃燒自己」……。 從《傳燈》到《番薯情》,「阮是吃番薯大漢的金門子,黃種白仁心赤赤,咱是靠番薯生活來疼惜生命,著愛一代一代傳過一代聽」……,二○○六世界金門日在吉隆坡,來自《番薯情》、來自巴生坡,原鄉與異鄉遇合、交會時互放光熱的動感與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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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日記:之十 親戚.某葬禮.迷宮.丟錢幣.賭注.修辭學.某弔詭
■親戚 你痛苦地蹲在牆角,望著那株紫色的馬櫻丹,好半晌,他才能從痛苦的意識中稍稍回過頭來。「我寧願自己是棵馬櫻丹,事實上,能夠做棵馬櫻丹是我的榮幸。」你喃喃自語。 有個戴著帽子的人從路的那頭過來。你跳了起來,你忘了跟一秒鐘之前還是你親戚的馬櫻丹告別。你在兩個痛苦之間擺脫了跟它之間的關係。 ■某葬禮 看透人生的他前往某親戚的葬禮,他原以為自己不會哭的,但不知怎麼,一瞥見那位親戚躺在棺木中的臉,淚水泛上了他眼眶。「這無益的哭泣究竟躲在什麼地方呢?」他驚奇的忖想在某些靠近沙漠的地帶,有一種螞蟻會收集樹葉(通常是含有樹脂的木焦油叢樹葉),這些樹葉不能吃,卻能產生食物──腐化後的葉子會被一種白色黴菌穿過,螞蟻就吃這些。不可思議螞蟻居然知道哭泣躲在哪裡。 ■迷宮 格尼富山有座令人心悸的迷宮,凡是踏進其中的人幾乎都走不出來。 某個夜裡,我做了個夢,格尼富山迷宮用人的口吻告訴我:「二十年來,總共有一百七十三個人走進來。一百七十三座迷宮,每次叫我目眩神迷地心悸不已,完全找不著出路。」 ■丟錢幣 他讀遍古代命理典籍,譬如珞琭子、相掌金龜卦、零綦徑、易衍等等。得到一個結論:其實,丟錢幣到目前為止,最好的一種算命方法。 我心中默念著待解的謎題,連續丟出三次錢幣。他在一旁看出了我眼中的懷疑。 「還有一種更好的方法。」他說,臉上並沒有特別的表情。「就是把所有算出的結果──即使是錯的,也完全接受。那麼,就不會有任何算錯的遺憾了。」 ■賭注 許多小說和戲劇都出現了這樣的一幕幕情節:主角必須挑兩扇門,門的後面,一是美女(生路),二是野獸(死路),或者還有第三扇門,門外是什麼也沒有的陷阱,跌進去,是另外一個難測命運的開始。我們站在門前,感到無比的緊張。但究其實,那恐懼的成份少,興奮的成份大;我們跟命運豪賭,門後的賭注越大(我們這方的賭注:生命)我們也就越興奮。 ■修辭學 形式就是內容,他說,某個藝術家說得沒錯。那麼,我認為有一種修辭格能夠拋露出人生本質的真象:頂真。舉個頂真的例子:天的陰影,在雲裡,雲的陰影,在山裡,山的陰影,在澗裡,澗的陰影,在那人深陷的眉窟裡。 他就快嚥氣了,但此刻,他眼眸發亮地箍住我的手:「永遠有樣東西包容著我,我也包容著某樣東西。即使死也一樣。」 ■某弔詭 據說世尊釋迦牟尼佛誕生時,胸前現出一「卍」字,禮崇讚歎之餘,我忖想:當然嘛,舉凡超偉之士降生,少不了異秉隨身。 可是,今天讀到《客齋隨筆》裡引《夷堅丁志》記載,提到宋朝奸佞蔡京死後四十二年遷葬,皮肉消化殆盡,唯有胸口隱隱然凸起一「卍」字,高二分許,頓時,我腦中轟然一聲巨響,半晌才回過神來。「以大奸誤國之人,而有此祥,誠不可曉也。」身為芸芸眾生之一的我,恐怕無法明瞭此事真象,然而,我不禁要作這般推測:即莫非大善和大惡二者會在時空,或說意義的某一點交會? 至於在這交會點上,我們該歡喜或悲傷?我不知道,我還得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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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
金門人,因出外而偉大。 金門由於地理環境的限制,不同的世代,不同的金門人,都走著同樣的道路──出外打拚。金門人,有漂泊的命運,奮鬥的性格,背負著祖先的包袱,突破島嶼的宿命,遠渡重洋,魚游大海,開展了不同的人生風貌。 金門人,走出金門,走向世界,發揮了強韌的生命力,證明了金門人有不可侷限性,有成功的特質。世界金門日,在鄉人擁抱了出外人,金門人的情感昇華了,團結密度昇高了,金門人在宣示上獲得一種滿足。 可是我們再回頭環視這座島嶼,以及與這個島嶼連結的社會、人群、政經結構,仍然有它潛在的問題值得探討。金門相對來講,依舊是一個封閉的島嶼,封閉的社會,封閉的心靈,信守著傳統的禋祀文化,邁著泛神信仰的步伐,形成綿密的人際網絡,互相慰藉,互相取暖,又互相排斥。 金門人被島嶼綑縛住了,綑縛在傳統習俗,綑縛在故步自封,綑縛在沒有文化刺激,綑縛在資訊不足,綑縛在沒有挑戰,綑縛在沒有競爭壓力,綑縛在因為被綑縛。這是島嶼人的命運,所有的綑縛都是一種拘限,但是有人身陷綑縛之中而不知綑縛,無法突破命運的枷鎖,產生綑縛的循環,不僅綑縛自己,也綑縛下一代。 造成今天金門這樣的結果,是由時代建構所形成的,金門處在兩岸的夾縫之中,被兩岸的對抗所綑縛,綑縛在金廈海峽的淺灘,侷限了金門的空間與發展,深化了島嶼人的命運。因此,金門邊陲化了,金門人也成為兩岸的零餘者,失去歸屬與目標,只有從傳統文化與習俗之中得到慰安,從綿密的人際網絡得到慰藉,以固守自己存在的意義與價值。 金門島嶼有被挾持的侷限性,造成缺少開展性,以至社會沉滯,人民因循度日。金門人,失落了,失落在兩岸夾鬥之間;金門人,沉湎了,沉湎在杜康與樗蒲之中,在失落與沉湎之中載浮載沉,無形中形塑了島嶼人的性格──「金門人合作性很低,忍耐性很強。」這是一名計程車司機的智慧語錄。合作性很低就鬥,忍耐性很強就奴,以綑縛的心態,鬥與奴的性格,蜚短流長,如何追求進步與發展呢? 金門不該是邊陲,而應是大陸與海洋的中心,金門人有海洋的性格,冒險家的精神,金門人是刻苦與進取的;金門文化底蘊深厚,人文薈萃,代有才人,是讀書的種子,金門人是有涵養與素質的。金門人是走出了金門,才爭脫了綑縛,發揮了金門人的智慧、才能以及強韌特性,建功立業,金門人因為出外而偉大。 金門人走出島嶼,不論用生命寫下僑歌的辛酸或閩風南渡的傳奇,他們都是用血與淚寫下金門人奮鬥的經書,成功的典範,值得居住在島嶼人景崇與師法的。在馬來西亞吉隆坡「世界金門日」的頂禮與謳歌之中,各地僑社菁英薈萃,我們在感受光榮之餘,應汲取出外人成功的精神,回頭再來滋養這塊土地,開拓我們的眼界,提昇我們的性靈,走出綑縛的島嶼心靈,迎向海洋,迎向世界,再譜下另一頁金門人的驚世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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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英九的幾門功課
北、高市長及市議員選舉落幕。從市長選舉結果來看,仍然是北藍南綠的格局,雙方算是平盤之勢。只是陳菊在高雄險勝,有人單純地解讀為阿扁牌的效應,卻忽略了民進黨人大團結的因素。而國民黨黃俊英落敗,馬英九個人及黃俊英陣營成為眾矢之的;小馬哥更受到黨內一些所謂「本土」勢力的責難,以及愛之深的一些泛藍民眾對他怯懦的個性及領導風格表示不滿。沒有人因為他以一己之力與候選人單打獨鬥,面對的是民進黨人以打群架之姿在打選戰而給予掌聲,一場選戰打下來,馬英九傷得不輕,民調支持度也呈下滑之勢。 這次北、高兩市的選戰,馬英九犯了明顯的戰略錯誤,在其不能從南北選民結構的差異去區隔選戰主軸,將選戰定位在「對陳水扁的不信任投票」或「對馬英九的信任投票」,根本是不瞭解高雄市泛綠選民心理。即使阿扁執政多麼無能,貪腐無狀,國家沉淪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但是只要提到要捍衛「本土政權」,這些綠色的票就會力挺到底。其次,馬、黃二人隨機應變及危機處理能力不足,也是敗選的重要因素,在選舉活動停止後、投票日的前一夜,敵對陣營操弄走路工的賤招,地下電台、親綠電視台一再重複的播出,投票日阿扁還放話企圖影響選情,馬英九則以文謅謅的語氣回應,毫無強烈的反擊力道,所以,千餘票飲恨,一點都不冤枉;事後再要求法院封存選票、打選舉官司,只是「狗吠火車」,無濟於事。 面對2008年總統大選,馬英九還有很多功課要做。如果他不能從歷年來民進黨打選戰的手法,尤其是1998年高雄市吳敦義與謝長廷之戰、2004年「三一九事件」及這次黃俊英敗選的慘痛經驗中學到教訓;如果他不能認清民進黨打選戰,在極度不利的情況下,如何以詭詐的「奧步數」,不擇手段的求得勝選;如果他仍然存著要打高格調選戰的君子之爭,不知道選舉如同作戰,戰略目標要明確、政見政策要具體、戰術手段要靈活,並運用兵法上的奇正之變,擬訂完善的作戰計畫及緊急應變措施,則將難以取勝。尤其民進黨執政在手,這幾年在黨、政、軍、特各系統,必然蒐集了政敵的一些「黑資料」,大選一到,拿來抹紅、抹黑、不實爆料,弄得對手難以招架,防不勝防。例如這次國務機要費承審法官之一的張熙懷,被民進黨立委林國慶抹紅,所爆資料從何而來?明眼人一看便知。 馬英九的困境與危機來自兩個方面。首先,他從政以來,自政務官到民選首都市長,一路走來,高人氣維持不墜,2005年底「三合一」選舉,為國民黨帶來亮麗的成績單,人氣指數達到巔峰。但是,今年五月國會「罷扁」或「倒扁」遲疑不前,及面對九月「紅衫軍」倒扁以來的「法匠」作為,又因市長特別費風波,以及北高市長選舉結果不如預期,政治光環日漸消褪。尤其是,少了市長的行政資源,專任黨主席之後,馬英九如何在民進黨執政成績不彰的情況下,積極地為國民黨的改革進步拿出具體行動,並為台灣的未來提出讓民眾可以信服的政策與前景,讓選民認同其治國能力,取得選民的支持與信任,才能維持高人氣不墜,為2008年進軍總統府奠基。 最主要的難題,是馬英九將如何統整泛藍的力量,讓自己成為泛藍的共主。他必須妥慎因應來自連戰、宋楚瑜、王金平等三股力量的挑戰;說穿了,就是安內攘外,面對黨內舊勢力虎視眈眈、伺機奪權,外有敗選後的宋楚瑜動向不明,國親聯盟能否成真?做到外界所謂「尊連、撫宋、拉王」的期望,這些都考驗著馬英九的政治智慧與能力。而在處理內部問題的同時,也考驗著馬英九如何調整其人格特質及重塑其領導威望與危機處理的能力。為了適應台灣特殊的政治環境,要進取大位,馬英九應該思考,怎麼讓自己深化「在地」的「本土味」;同時在溫良恭儉讓的個性中,加入一些「有魄力」的領袖特質,以達政通人和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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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世界‧宏觀
十二月十一日,我以口述歷史工作者的身分,參加金門─新加坡國際包機首航暨慶祝世界金門日活動。誠如吳立委所說的,身為金門人能參加這次活動是很有意義的,我能躬逢其盛,當然甚感榮幸。我們搭乘晚上八點復興專機,經過四個半小時的飛行,約凌晨一時安抵新加坡,雖然是深夜,新加坡的金門鄉親楊清芳、楊肅正等宗長鄉賢幾十人,仍然聚集在星洲樟宜機場出口,熱烈歡迎我們,熱情鄉情親情充分洋溢,令人感動不已。 「讓兩岸認識金門,讓金門走向世界」這是李炷烽縣長施政的理念,是一種宏觀的理想,包括首航新加坡,這是實踐國內航線走向國外航線的宏觀做法。讓金門做為「一國兩制」實驗區,以及搭建「金嶝大橋」,也是目前無法實現的李縣長施政的宏觀想法,就如以前金門怎可直飛新加坡呢?那麼又豈知這兩項宏觀做法,將來不能實現呢?國立金門技術學院校長李金振博士,前台大工學院院長楊永斌教授,這次在馬來西亞金門世界日做專題演講呼籲:「要金門技術學院,改制成為國際性的金門大學,優惠僑鄉優秀子弟就讀,培養世界各地的金門鄉親的傑出人才」;楊永斌博士「要成立金門高粱酒博物館,要金酒更有前瞻性的企業經營,讓金門人享受更多福利」等建議,都是一個宏觀的想法,希望能慢慢促其實現。 這趟一百九十位參與者,口述歷史成員還有楊樹清、董群廉、陳延宗等三人參加,在新加坡的京華大酒店和在馬來西亞楊宗禮所經營的五星級萬華大酒店,我都與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同房共宿,這是一段美麗而值得回憶的善緣,因為經常可以聽他說我的許多令人莞爾的笑話,這些玩笑有點性聯想,但無傷大雅,才會有笑話的趣味。 十二日,我們搭遊艇旅遊風景優美的新加坡母親之河─新加坡河,看見了改建得美輪美奐的紅燈碼頭,想起先父曾在這個地方做苦力,幫人卸下船上的貨物再把貨物扛上船的辛苦窮困的回憶,勾起我出生的原鄉─新加坡,六歲時的模糊記憶,只記得新加坡天氣熱,我率性不喜歡穿衣褲、不喜歡上學讀書,沒有祖母的陪伴就會逃學,這個叛逆的個性,常被兩位好讀書而不能讀書的姐姐,罵我不知惜福,有福不懂得享受。 新加坡地小人稠,本身沒有任何資源,但卻能創造諸多令人欽佩的科技資源,譬如新加坡路邊所種的棕梠、橡膠等樹都可以做為新加坡的特產原料,像肉骨茶、咖哩粉等特產賣錢。新加坡地小,卻很會利用空間的建築,讓人感到它的寬大,也把盛富商業氣息的新城市,改變得很有人文的景觀與休閒的空間的古早意味,我們赴史得華免稅商店shopping,本是高樓大廈,它卻可以在一樓設計成一條古意盎然的老舊古街,有如北京老街,有我們中國人經營的諸多老店,但當我和楊樹清搭電梯想光顧時,它卻不見了!原來它利用了空間設計的幻覺,讓我們感到像是真正的一條老街。其實新加坡事實生活上,已經看不到這些古蹟了,我出生居住的小坡的危險陳舊租屋,已被拆除改為大樓了,我再也找不到我出生的故居了。搭乘空中纜車赴聖陶沙參觀海底世界,同車的董群廉轉述省府官員楊菱琪的話說:「建金烈大橋不如改為金烈空中纜車,更可吸引觀光客。」這也許又是宏觀的一種看法。 十三日,參加新加坡金門會館慶祝大廈擴建竣工暨第二屆金門商品文化展開幕典禮等活動,熱鬧非凡,新加坡金門會館主席黃祖耀、金門縣長李炷烽、臺北駐新加坡代表胡為真等人的致詞,都很誠懇,都很令人感動,我都全場錄影錄音,有機會再寫點聽後感言,楊樹清、楊再平、福建鄉誼主編方友德搶拍照專業的鏡頭全在我的錄影中,相信他們看了一定會感到很有趣。很高興在這裡約見堂妹美絲來會,如全程參加我們的活動,相信她會更了解金門,我也了解了新加坡親戚的一切情況。在這裡我認識了久仰的新加坡金籍作家寒川、方然、黃美芳等文人,以及認識榮獲新加坡國家文藝獎首位畫家莊心珍美國藝術碩士,她特別求見李縣長、文化局李錫隆局長,表達她願意返故鄉開畫展,回饋鄉親。 十五日,赴馬來西亞參加世界金門日暨巴生雪蘭莪金門會館創立六十週年慶,在馬來西亞承蒙拿督楊宗禮博士、雪蘭莪金門會館的王豪傑會長、柔佛州金同廈會館陳成龍會長等馬來西亞金門鄉親熱情的款待,讓我們深受感動。很遺憾今年七月我們到馬來西亞口述歷史所整理出來的<雲山萬里>,還有楊樹清所撰的<閩風南渡一金門人下南洋>等書,因為通關審查手續之繁瑣,無法及時送到他們的手中,讓大會遜色不少。我也利用機會親自贈送拙作<金門教育史話>以及我在<浯江夜話>專欄的一篇,有關於馬來西亞口述歷史的文章,建請楊宗禮財團返鄉投資,利用「建功嶼」離島的海域,保留「建功嶼」的原貌,再架高興建五星級的大飯店、國際會議廳及海水游泳池、海釣場,讓金門真正成為一個觀光的旅遊聖地。「建功嶼」就是金門人俗稱的「痲瘋島」。從星洲返金機上,從中國時報閱讀了陳榮昌主任的「痲瘋島」徵文,榮獲第二十九屆時報文學獎評審獎(第二名),特藉此致表祝賀之意,「痲瘋島」國軍把它化身為「建功嶼」,為金門立功;希望「建功嶼」由楊宗禮財團把它化身為「觀光島」,為金門子子孫孫長謀福利。 這次星馬之旅,機上一百九十多位的乘客,網羅了金門的精英人物、主官管要人。十七日,我們從馬來西亞要到新加坡通關,遇上大塞車,不得不提早下車走路趕去通關,踩著泥淖積水、凹凸不平的路面,還要人車爭道,險象叢生、狀況不斷,通關的人潮擁擠不堪、爭先恐後,相互推拉,一場紛亂,我們備盡通關之辛苦。楊樹清作家形容為「星馬逃亡潮」,這是對現代民主國家的一個諷刺,結果延誤了我們從新加坡返金的預定飛行時間,後來又發現我們的飛機故障了,不能飛行,這是禍?是福?我很難區分,總之平安就是福,要感恩啊! 最後機場安排我們赴旅館休息,我榮幸與金門族譜撰修專家許嘉立老先生同房休息,許老先生今年已77歲,行動又不便,竟然還提著沉重的手提電腦,在星馬旅遊,旅程中只要有時間,有電源,他就打開電腦,蒐集整理家鄉人族家譜的撰寫,在旅館內他就幫我加上許多有關我家及湖下家族牒譜的資料,他認真為家鄉服務奉獻,不計報酬反而倒貼的精神,令我相當感佩,他告訴我,他在大同之家,早上一起床就開始為金門寫族譜,中午午休一會兒,又繼續努力不斷到晚上十點,他說他花在為家鄉修譜的工作,每天長達12小時,他認為這樣時間很好過、生活又有意義。星馬之旅回家,原定搭乘原專機赴臺北,接受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推薦我全國好人好事一「八德獎」表揚,又因拿不到行李,必須回家更衣,再赴尚義機場,已機去人空,我的表揚,其實都是人家給我的,感謝眾緣成就了我。金門族譜撰修專家許嘉立老先生,才真的值得縣府推薦接受全國好人好事表揚,他太令人敬佩了。我這次旅行收穫很多,限於篇幅不能一一盡述,留待以後再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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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長路
臥室到客廳,二十五步,從公寓七樓下樓梯到一樓約莫一百五十步;走到住家附近的郵局投寄一封信,來回六、七百步。日午,去銀行存提款項順道享用一頓午餐,單程漫步約走了九百多步。如果專程走到附近的捷運站,連同捨棄電梯改爬樓梯,總共花費一千一百多步。至於在辦公室期間,起身到書架選一本參考書、走到影印機複印一張圖稿、去茶水間沖泡一杯熱茶;或者離開電腦到門外伸伸懶腰,零零散散的步履沒有細算,勞勞碌碌的一天裡,總共走了多少步呢? 一週七天,能有多少時間走路?累計下來總共行走了幾步路? 我這樣粗略估算:周日上午,難得秋日陽光乍現,一掃連日陰霾,一定得出去走走,順便為忙碌了一整週的身子鬆鬆筋骨。所以輕身簡從,一瓶礦泉水、一台數位相機,到住家不遠的〈富陽生態公園〉踏青去,位於市區東邊的山區角落,是一處新開發的休閒小山丘,已經報廢的舊步兵彈藥庫,化為繁密茂盛的叢林,正好為都市邊緣的居民們提供了一處絕佳的天然後花園。花了兩個鐘頭在山區裡上坡、下坡,穿梭過每一條步道小徑,耗了七千三百步。至於下午,就守著電視機到傍晚,一步也沒多走。朋友邀約晚餐,驅車前去,找到停車處卻徒行兩千多步才進得餐廳,周日假期,超過一萬步的路程,比正常的日子多走了許多步伐。 週一通常忙碌而緊湊,就在工作室裡跌踱來回,泰半守在電腦螢幕前,編織造境,虛擬悠遊於想像的世界,並且透過話筒和客戶爭辯細節,一整日下來,三千步履都不到。週二、週三尋常作息,工作、外出買午餐、郵局寄郵件,晚上藉著跑步機,讓一天的走路勉強越過五千大關。週四,和客戶約會洽談案件,多了外出走路的機會,搭一程捷運,走一段地下街,在熙熙攘攘的都會裡輕鬆行走。沒有天光照耀的地下世界,空調與日光燈形塑出一條多彩繽紛的街道,無須顧慮現實世界的車喧雜沓、風吹雨淋,這是從前我們想都不曾想像過的場景。有時徒步慢走竟也成為一種享受,一邊行走人生,一邊觀看繁華。一趟行程下來增加了三千多步。 來到了週五,便有心浮氣燥的氛圍湧現,收音機不時傳出主持人有意無意透露著週末假期的種種資訊,彷彿誰要沒有大肆安排週末的狂歡娛樂、盡興揮霍一番,誰就對不起當初極力爭取周休二日的立法諸公。就連E-mail裡的客戶編輯小姐,也大剌剌表明:稿子今天寄出,希望下週一可以見到您的設計初稿……。心情一旦浮動,起身走動的頻率就絕對勝過專注於螢幕前的時間。如此,就算仍置身於工作室,這一天走動的步子明顯的比平常多出近一千步。成為身陷都會叢林的Soho一族,雖說守著足以安穩過活的一方職場,不必奔波勞頓,但稍有空檔,心,早已遠遊他方,想望著行走於山林濱海的曠野與閒逸。 針對都會生活形態而規劃的保健良帖,勸上班族群要多運動、少坐臥,要作息規律別酗酒熬夜,最好每週保持激烈運動三次,每次超過三十分鐘,讓心跳達每分鐘一百三十次以上……。就算做不到,那麼最基本每天保持步行一萬步以上的輕量型運動也好。我總想著:一萬步,何其遙遠的路程啊!一天一萬步;那麼,從少年到青春,壯碩到白髮,攤展開來會是多麼漫長而遙迢的路途啊? 仔細想來,人的一生其實都行走在路途上,從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踩出生命的第一步起,沒有人終其一生駐足原地吧。人,註定要一生漂泊流浪,無論精心安排規劃也好,隨心所欲、邊走邊看也罷。偏遠的、困頓的想走進繁華鬧市,都會的、擁塞的想回歸自然田園。白手起家的夢想著飛黃騰達,坐擁一方的想望著雲遊四海,漂泊浪蕩的卻心繫著斯人故土。朝夕相處時嫌隙屢屢,要到勞燕分飛時才不勝唏噓。就算告老還鄉、葉落歸根時,也都已是行遍海角天涯、水月千江的歷程了。 「秋深露重.旅心輕盈.鸕鶿南訪.候鳥過境」,我在為交旅局設計大型的宣傳看板時,細細觀賞那些翱翔於故鄉蒼暮中的候鳥競舞的壯闊圖片時,有感而發寫下如此標題。我猜想,行走的喜憂與輕急緩重,都只在一念之際,像鱟行億載不改行徑;鸕鶿、候鳥年年過境島鄉,有一些行遊的路程越踰了知識之所極,是念由心生、情不自禁的瞬間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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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文有情
──承託為水頭萬善堂、勇伯宮撰寫碑文記實 之一:萬善堂記 生而有養,死而奉祀,人性之至盼,先民之淳風。奈天下事何能十全,生世之時即常因事參商,故江文通言:黯然消魂者,唯別而已矣。生而活動尚且如此,逝而靜寂更難成全,或因公務客逝他鄉;或因營生而歿異地;或因烽火而阻關山;或因無裔而失奠祭;或因滄海桑田無復能誌,凡此世皆稱以萬善公;概悲憫之淳風也! 白駒過隙,莊園丘墟,無人復記舊時變遷,直待因緣際會,靈骸現世,重啟後人殘憶,幸而認祖歸穴者自然可喜,但無辦者亦是不少,基於安靈佑生之心,每建祠以供祀,無非民德歸厚之遺教也! 月之初,遇昔日同窗黃君,謂台電於民國八十四年間,在水頭塔山經始建廠,掘出諸多無主骨骸,乃集中地下室,安靈公祭。此其間,子不語之說紛起,或有疾言東山參戰之亡靈;或有自稱被遺無法入祠者。凡此雖是聖人不語之事,但慎終厚德不亦聖人之教乎?是以眾推許華玉議員鳩工募資,終在九十四年冬於現址竣工立祠,取名萬善堂。後置骨甕,前供香案,歲時祭拜,靈安人靜,總是民德歸厚之良風,特託余誌記! 堂小而典,麗而不艷。朝北扶梯而下,有一將軍井,黃君謂:井水甘甜,之前駐軍常汲水煮茶,再其下有石鐫字曰汴泉,抬頭則金城市區一衣帶水,彷彿昔日國軍望華燈而興鄉念,飲茗茶而思汴水之情。顧其後則南依金龜山,山岩而木蒼,甕傍其下,座穩而勢安,誠風水佳地也,想必高人指點。左望金烈水道,烈嶼顯然在側,暮靄之下,想像漁舟唱晚之景,庶幾有高士乎?右探則水頭莊園參落眼前,得月樓隱然在望,舊時商賈歸鄉建樓風光,御前清音,猶縈耳際! 佇立堂前,感世事之滄海,慨精魂之桑田,秋風興憫,遊靈不亦吾老乎?唯祈歸真安息,心所願也!顧謂黃君曰:立堂歲祭,雖先民遺風,悲憫至性,不亦正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之遺教乎!黃君莫以答,余笑而偕其趨勇伯宮以續記!黃君者誰?許議員夫婿黃耿駿也;誰人撰記?旅台學人倪振金也! 之二:勇伯宮記 日月得天而能久照!是以國強則民尊,國弱則民辱,況於兵敗割地之秋!且看大唐聖世,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上國何其繁華,生民何其尊崇。及至安史之亂,帝位不能保,寵妃不能免,更遑論流離溝壑之輩。甚如代宗掩面任回紇屠掠東都,此何其痛也!所謂覆巢之下無完卵,天潢貴胄,市井之徒皆不能倖。然觀古今之鑑,生民為俎為尊,實繫於國政之清濁也。 甲午之戰,日軍數敗腐政之清廷,割臺賠款。雖忠貞之士誓不臣夷,奈大勢已去,未幾日軍席捲全臺,義軍銳勇,終是回天乏力!輾轉或藏匿而待良機;或垂淚而返唐山;或暫辱而為貳民。噫!若非國弱兵敗,怎淪瑣尾流離乎? 是年冬,風急浪高,甫有自臺返唐山之餘戰兵船途經金門水頭,兵荒紊亂之際,橫阻金烈水道,風催船傾,浪促人魂,驚濤駭浪中,或覓木以洇岸;或尋生以跳水;或驚懼以波臣!當是時,娘親不能助,手足無能濟,風催驚魄,浪拍散魂。雖鄉民奮勇洇助,生者不及二!撫生慰孑之餘,遂於岸際掘坑集葬,設奠安魂,既為兵勇,且尊勇伯公也!悲風輓歌,最慟昏政斷魂! 撂荒有時,荒塚無復尋覓,徒留舊日小祠以供弔。或係有感,萬善宮創造之日,託靈改建!且敬鬼神而遠之,遂就原址改建新宮,雖小而備具。觀其座北朝南,訝以何未朝西以歸故里?黃君莫答。余有感而曰:背懸延平郡王祠,莫非有承烈延平靖國忠君之志節?而朝南之意?當係踵武黑旗軍大敗法軍於鎮南關之壯懷!此臆測乎?抑巧合乎?英靈有知,當悔無歿於陣,更疾不功於社,卻因天時人謀之不臧,以致魂斷魄散!唯有重話昔日鎮南風雲,庶幾方能稍慰精魂,堪告父老!黃君問故?余肅答:昔守臺灣兵勇,大係黑旗軍所部,魂歸之際,且話昔日兵威以明志也。屈子言: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正所謂天下有不足任之廟堂;無不可用之兵也!信哉!壯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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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包機落番路──閩風南渡:世界金門日
十二月十八日,星期一,經過四個多小時的飛行,自新加坡樟宜國際機場起飛的復興航空GE3972班次,晚上七時四十分許,終於出現在金門的夜空;機艙內,一個有趣的畫面,不少人攤開星期天的《中國時報》,目光停格在《人間副刊》刊登的陳榮昌那篇獲時報文學獎的作品<痲瘋島>,「……住在縣城後浦、丈夫落番下南洋的麗月,獨守空閨、孩子,等著、盼著,盼到了背曲、手彎,望到了髮白、臉歪,再也不知道冷、不覺得痛,街坊鄰里起初以為是思念過度,後來才發現是染了痲瘋。……『有的痲瘋是長在臉上,有的卻是長在心上』,想起島上的痲瘋故事,母親不禁幽幽長嘆。」……文字中竟也隱藏著落番與倚門望歸的痛;經越南、菲律賓、台灣航道,機窗外已是一簇簇的燈火閃爍在鬱黑的島鄉,「金門的夜景還真美!」坐在我右側的金門縣政府主計主任李秀荷發出如是讚嘆;「終於落番回來了!」坐在我前頭的消防局長黃怡凱,彷彿歷經了先民們的落番體驗營。 這是一趟不輕鬆的旅程。為了參加在吉隆坡舉行的「二○○六世界金門日」,金門縣政府組織了一支近兩百人的隊伍,由縣長李炷烽領軍,以國際包機方式首度自金門直飛新加坡,先是參與新加坡金門會館擴建竣工暨第二屆金門商品文化展,再轉進馬來西亞。十二月十一日晚間八時,自金門飛星洲的航向是平穩、順暢的;十二月十八日,回家的路變得曲折了。由吉隆坡、柔佛州進入星、馬邊境,出現了壅塞的車陣、人潮,寸步難行,彷彿世紀大逃亡,再度入境新加坡趕到機場,已在凌晨零時五十分國際包機起飛時間的邊緣,驗證、登機後,先是傳來托運行李超重,接續是發現客機氣源閥故障,清晨五時修復後,又是包機機組人員工作時間已逾國際航空法的十八小時限制,必須從台北調派另一批機組人員接手,又受限於金門包機作業的有效時程必須在夜間七時以後、清晨七時以前完成……,等著、等著,漫長的等待過程中,福建省政府主席顏忠誠伉儷、金門縣長李炷烽伉儷、副縣長楊忠全伉儷、金門國家公園處長黃文卿、金門警察局長陳瑞通,除了政風、人事,幾乎全員到齊的金門縣政府各局室一級主管,以及與會的一百多位各界同鄉,都只能席地而坐,天亮後再被安排到旅館休息,一等十五小時,情節好比當年在北風中等著搭乘登陸艇、歷一晝夜搖擺往返台金的畫面重現。要發出一些抱怨聲浪?除了少數幾人對航空公司的處置有所不平,大多數的乘客只能默默承受,台視、中視、TVBS及名城等隨團採訪的電子媒體,則意外地「目擊現場」,進行了全記錄。楊清國、董群廉、陳延宗與我,幾位世界金門日口述歷史小組成員挨到下午三時,登機隊伍中,一位婦人「碎碎唸」:「金門人有福報,要感恩啊!前一天我們大家都去巴生的金浯江伍德宮向家鄉來的邱王爺燒香拜拜,是祂保祐了我們在番屏一路平安啊,要不然飛機一飛上去才發現機械故障還下得來嗎?整個金門縣政府的首長都在這架飛機上啊!十五個小時的等待是有價值的。要感恩啊,金門人有度有量,別再抱怨人家了。」婦人之言,似乎澆息了不少怨氣;不久後,復興航空在座艙上廣播,為了表示對旅客辛苦等待的歉意,將致贈搭乘這次包機的每位旅客一張台金來回機票。 九月十九日,金門首次包機直飛澳門;澳門雖屬國際航線,但回歸中國後的澳門在某種意義上仍屬「國境」;這一次,再度國際包機直飛、往返金門、新加坡,當金門尚義機場、新加坡樟宜機場的飛往目的地電子看板,分別打出「新加坡」與「金門」時,金門機場的海關也臨時設置了「國際線」出、入境櫃台,這時我們才發現,金門原來已悄悄飛向「世界」了。國際包機的初體驗,對航空公司及島上的乘客而言,都是一種陌生,以致發生了機械故障經四小時排除後仍得再歷近十小時才能起飛的窘境,也發生了托運行李超重被拉下轉運、讓眾多旅客望著旋轉盤興嘆的失落感。這或許是期待「走向世界」的金門人必須走過的摸索、學習階段。 儘管不完備,但畢竟是「飛」出去了。國際包機直飛,成了二○○六世界金門日的鮮明圖案;「參與世界金門日的海內外鄉親,包括中國、台灣、金門縣、菲律賓、印尼、新加坡、香港,國內的則包括雪州、馬六甲、檳城、柔佛等,逾六百名代表針對大會主題『金門.世界.宏觀』召開大會和座談會,反應非常熱烈,尤其是來自金門縣長李炷烽親自領軍近兩百人參與最受矚目。」……十二月十五日,二○○六世界金門日在吉隆坡JW萬豪大酒店,翌日,馬來西亞的主要華文報紙《星洲日報》、《南洋商報》、《中國報》、《東方日報》等,都以全國版位頭題報導了此一金門歷史盛會,《東方日報》更聚焦、報導了自金門包機而來的代表團。馬來西亞的《財經雜誌》特別為世界金門日製作了四十頁「金門人打開了金門」專刊,寫道「二○○六年世界金門日在大馬,是為了尋根,也要搭起更多馬來西亞與世界各地商機的橋樑,『世界.金門.宏觀』,彰顯了金門人拓展視野、向上提升的精神。……世界各地鄉僑的熱烈回響也令人鼓舞,金門縣長李炷烽率領二百三十名鄉親及商家、媒體、學者,包機前來,那幅相同血源、異鄉交流的畫面,足以讓與會者回味無窮。」 金廈小三通打開了兩岸溝通的門,金星國際包機開啟了世界交流的窗,金門與兩岸、世界對話的一小步,所衍生、象徵的,或如二○○六世界金門日大會主席、丹斯里拿督斯里楊忠禮在開幕時的一段講話所楬櫫的精神:「……我們將藉此盛會,向來自世界各地的金門鄉親,充分展示大馬金門鄉親的真摯和熱情,同時也要向包括金門鄉親在內的海內外華人,傳達一個清晰無誤的訊息:和平是世界金門日的主旋律,飽受戰火洗禮和民族分裂之痛的金門人,願意為台灣海峽的永久和平,為兩岸中國人的和平相處,為中國在新世紀的和平發展,盡獻棉薄之力,搭建和平橋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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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日記之九 夫妻、鏡子
■夫妻 夜讀中國歷代筆記小說,接連見到幾則夫妻男女意致纏綿死生相隨的故事。 一是選自觀奕道人《槐西雜志》的<夫妻之情>,寫一對貧苦夫妻,妻被賣入官宦府第,夫乞食追隨,不久病死,妻得知後,「時方坐筆捧樓上,凝立良久,忽對眾備言始末,長號數聲,奮身投下死。」 一出自孟棨《本事詩》的<賣餅者妻>,寫唐朝間事,寧王李憲強奪市井賣餅師傅妻子,一年後,他讓夫妻兩人相見,「其妻注視,雙淚垂頰」。當時王府座上客有王維,即席賦詩。他以春秋時楚王搶奪息國君王妻的典故,寫了一首<息夫人>:「莫以今時寵,寧忘昔日恩,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 又一是張鷟《朝野僉載》裡的<碧玉>,記述初唐詩人喬知之和婢女的愛情故事,武則天時代,喬任職諫官右補闕,愛上「姝艷能歌舞,有文華」的婢女碧玉,後碧玉為強權武承嗣計誘強納,喬知之想法子作<綠珠怨>寄給她,碧玉得詩,「飲淚不食三日,投井而死」。後喬知之遭羅織,被斬於南市。 更有一則東晉干寶的《搜神記》,題名:<韓憑夫婦>,敘述戰國宋康王舍人韓憑,娶妻何氏,為康王搶奪入宮,何氏寫了紙遺書給韓憑,表明死志,於是韓憑得書後便自殺身亡。何氏在宮中「陰腐其衣」,即用法子偷偷讓自己身穿的衣服壞脆。有一天,和康王登上高臺,何氏跳下自殺,侍衛急忙去拉她,衣裙脆斷,到底死了。死後,發現在她衣帶上寫著:「王利其生,妾利其死,願以屍骨,賜憑合葬。」 有人或勸喪妻後猶迷於情執的我「化小愛為大愛」云云,我苦於無恰當之語回答,直到遇見維摩詰居士這句話:「不論媱欲,只論見性。」 ■鏡子 晚唐詞人溫庭筠那首<菩薩蠻>當中兩行文字: 「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 隨著歲月,一天天讓我感到迷醉、震驚、悲傷、困惑、狂喜,以致於陷入一種無法全然領受的渾淪境域。 這個意象拋顯出什麼呢?一物在某種鑑照下,重覆再現了自身,無限因而顯現。而「無限」,到底是什麼意思?生死,或者說無生死,此事物可否作為比附?因為無限不就表示沒有界線及止境?時間和空間消失,而時空正是生死的要件。生死的「真」或「假」都由時空一手造成。為什麼站在明晰的意象跟前,詩人仍然時而有著蒙昧的情欲?還是說,蒙昧的情欲才導致了清明的領悟的?還是說,蒙昧的情欲,半夢半醒間,維持了文學的存在? 鏡中鏡的另一種喻意或是,宛如黎明時旭日騰升,日復一日,我們易以為有無數次的日之升落。其實只有一次,第二次的日升日落竟是前一次的重覆。那第二次,說是幻象或實體都無妨。人類不也如此?只有夏娃亞當是唯一一次的出生,我們是複製,是實體的再現,是幻象。是的,當我們以出生為幻象,死去便何嘗不然?歡喜和悲傷夾在其中便微不足道,甚至是矯情了。人因思索死亡而產生了宗教,當人獲知死亡真象的那一刻,宗教便無所著力而告自動消失,宗教無非是藥石。 沙特聲稱作家的任務在使所有的人認識世界。不,其實不是,假如作家寫作的目的及動能,在於讓人認識世界,那麼,當他果真做到這點,文學和世界便即刻消失。世界不是依洞悉而清明的心靈而生成的,相反的,卻是依清晰和蒙昧渾沌間某種狀態之平衡而存有。沙特自己稍早不也這樣說:「人與世界是在愛恨、憤怒、恐懼、喜悅、怨歎、欽羡、希望、絕望等情感中,顯露自己的真面目。」這就對了。愛恨情仇等人類所有的情緒,正是清明和渾沌之間──偏向渾沌多──的表徵。文字又是這項表徵的表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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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的力量
父親植物人,母親車禍身亡的那一年,哥哥十多歲,隻身到城裡討生活,弟弟五歲,被送進孤兒院。多年後,哥哥誤交損友,鋃鐺下獄,學習中輟,抑鬱寡歡;弟弟活潑開朗,人緣佳,學英文、電腦,喜歡唱歌。兄弟兩人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哥哥感慨:「還是弟弟命好!」 這是李家同說的故事,但真正動人的,是故事說完以後。 一位李家同的朋友這麼說道:「我終於明白『命好』的意思了,那是指從小到大沒遇過壞人。」這位仁兄自小家境清寒,無力讀大學,幸好沒遇到壞人,規規矩矩自己走出了一片天,因此心有戚戚焉。李家同補上一句:「命是可以改的,我們這些好人多跟他們做朋友,他們就不會變成壞人了。」 原來人生在世,當「零」是不夠的,時時扮演「正數」,才能抵銷「負數」。 「正數」是一種能量,以利他出發,寬宏為本,相信善的力量無遠弗屆。記得看過一則新聞,有一對老外夫妻來台,先生被摩托車撞成重傷,車主是年輕人,闖禍後緊張萬分,他的父母也十分焦急,擔心孩子因此坐牢,賠掉一生。那位太太從電視裡看到這一幕,主動前往孩子家,緊緊摟住孩子的母親,安慰她:「我明白身為母親的心情,孩子不是故意的,我不會責怪他。」這一次邵曉鈴事件,胡志強除了感謝社會大眾對他們的關懷,對肇事者也選擇了原諒,他在鏡頭前語氣柔和而堅定:「我相信善的力量。」 我最喜歡說胡適與陳之藩的故事。陳之藩當年赴美求學,缺乏盤纏,胡適借了他四百美金,後來陳之藩有了錢立即歸還,胡適先生回了他一封信:「之藩兄:謝謝你的來信及支票,其實你不應該這麼急於還這四百元的,因為我知道我借出的錢總是一本萬利,永遠有利息在人間。」 的確,利他而後自利,這是宇宙不變的法則;利益眾生,最後必將人我兩利。 兒子小時候學英文,我僱用了一些外國朋友,念及他們離鄉背井、生活不易,對他們總是噓寒問暖、多所照顧,當時腦海中曾有過一個念頭,也許那一天,兒子遠赴異鄉求學,同樣能夠遇到像我這樣的老外照應他吧? 我們果然得到了豐厚的利息,兒子去國六年,從高三讀到研二,沒有耽擱一天,關鍵時刻每有貴人相助。 高中校長Mr. Lewis是第一個貴人。他為兒子安排challenge test(挑戰試),英文一口氣跳過八級;為了完成畢業所需52個學分及四科省考,Mr. Lewis應允以outside class的方式自修中文,不必上課,直接參加考試;他甚至為我們特別開班,有一堂數學課,全班連我兒子在內才兩名學生。 Nancy是第二個貴人。兒子英文作文未開竅,寫得越長分數越低,經Nancy指點,茅塞頓開,毛病便出在文章沒有重點,引申、轉折、比較、推論太多,造成主題模糊。她建議兒子借閱同學的文章,了解他們怎麼寫出高分,才發現老師要的只是簡明扼要、立論清楚,兒子回歸簡單法則,順利通過12年級英文。 Louis是第三個貴人。兒子考托福最怕作文,時間短又倒數計時,時間到畫面立刻跳出,連畫上句點的機會也沒有。Louis說電腦作文不需一氣呵成,最好採結構式寫作,先分五段,再寫每段重點,隨即作總結;一旦文章架構成立,不必擔心論述不全,此時儘可放鬆心情,回頭補充各段內容。經高人指點,兒子托福作文一出手就拿了近滿分。 Mr. Lewis、Nancy或 Louis當然不知道我內心的秘密,他們只是無私付出、不求報償。我始終深信,生命有愛形成因緣流轉,人間有情得以綿延傳遞;如此,大家都是命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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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逝去的聲音
儘管媽媽說那聲音像鬼魅,我卻愛聽。那是風吹木麻黃,咻咻咻地,讓世界有一點蒼茫,讓人感覺有一絲絲空洞。我甚至迷戀這個聲音。自從老宅屋後,木麻黃砍除了,我回家,老覺得故鄉的背景少了一層底色。 有一次下榻金沙假日大飯店,借腳踏車,沿池塘走。路上木麻黃並不高大,但風強,地又空曠,木麻黃枝葉東飄西晃,更添蕭瑟。回憶跟感動,有時候必須以蕭瑟、落寞當催化劑。木麻黃飄搖的聲響中,還有砲彈聲,也是咻咻咻地;樹木跟炸彈居然有著一樣的聲階,真始料未及。許多次演講場合聊到金門,常提說,經歷幾千個日子的單打雙不打,還健在,我算是砲火餘生了吧。這麼一說後,聽眾跟我就有了區別。他們的故事跟我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敘事,聽眾經我一說,常哄笑不已。有一次,一位外省籍老先生,聽了我跟金門的故事,激動地說,我們都感念金門的貢獻,都愛金門。 許多聲音都遠離金門了。木麻黃或斷或砍,行道樹新植,尚在路邊等待它跟金門的未來。中美斷交,單打雙不打停歇,砲彈聲亦遠離多時。老家附近,有海軍陸戰隊、空軍、陸軍等多種駐軍,往昔,天濛濛亮,駐軍唱歌答數,呼嘯聲貫徹雲霄,像一只鬧鐘。有時候打靶,荒野突來陣陣急砲,耕田的耕田、下棋的下棋,沒有人會因為槍聲而感到意外。 金門籍作家黃克全,寫下許多現代主義形式、跟存在主義感的小說,難道純樸如金門,也有虛無?當一群人集體地對砲彈、槍擊感到麻木、無感,這寂寥該有多深、虛無該要多麼強悍?金門人多勤懇辛勞、孜孜不倦,這樣的純樸心靈或能遮擋虛無的滲透,但是,卻阻止不了有人一分為二,既身臨其境,又置身事外。 我回家,若得空就會回返昔果山。村子裡,防空洞已大半喪失。村裡孩童在元宵節提燈籠走訪防空洞通道的歷史,已不可考,卻延續多年,人擠得密密麻麻,冒險的雀躍也堆得高高漲漲,就那麼飽溢地飄出洞口,讓畏懼不敢進洞的孩童又遺憾、又好奇。村裡廣場,可看到村裡多數住宅,我常在那兒,聽屋宅傳來父母教訓小孩、婆婆數落媳婦的細碎餘聲;也聽著老芋仔以他們莫測高深的國語說著他們的國仇家恨、跟落根在此的歡喜悲哀,以及田裡地瓜葉被牛吃,阿嬤氣急敗壞就著廣場大聲開罵。這氣勢,哪是全民開講所能比擬的?也聽著家有喜事,村人集中屋宅,吃呀、喝呀,別客氣。若是電影就著廣場開演,軍隊答數前進,村人喜悅卻默默地搬板凳走近。而那個時候,風不停止吹拂,星不忘記眨眼,我若在夏日,便就中庭打地舖,數著星、望著月。 這些聲音,或喧囂、或靜默,都一一是過去生活的底色,每次歸來,都在找尋它們。楊樹清在〈回家〉一文曾寫下「寂靜慣了的人家對聲音是過於敏感了,誰不是在聲音中找尋熟悉的人影」。我也是那樣,走著新路,卻依循過去的軌跡。 跟逝去的聲音對比的,是新的、多出的聲音。飛機噴射引擎聲更多了,還有喇叭聲、觀光客討價還價、以及暗中竄動的政治喧囂、也或許是吟誦金門歷史身世的讀書聲。失去的聲音跟現在的聲音,都要合做一塊了。也許,人最終都得練就多聲帶的功力,高的、低的、寬的、厚的、尖的、細的、鬧的、靜的,如此合組,聲音才能豐富。面對消逝,還得正視新生,把舊的,裝在新的行李中。 上班途中,我會經過中華路跟衡陽路口,大樓新增的廣告,張掛王建民舉球摀嘴,旁邊文案寫著「安靜」兩個字。靜,跟車水馬龍恰成對比。我看到廣告,每感到震撼,想起這島嶼太過喧嘩。他們把嘴巴,織成島嶼的花邊,卻粗製濫造,連裝飾也談不上了。 高的、低的、寬的、厚的、尖的、細的、鬧的、靜的等等聲音,還得有序、有譜。若不這樣,怎對得起那咻咻咻的,不管是木麻黃的、或是砲彈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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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推手──三好運動──參加金湖國中四十一週年校慶感言
今日世界到處顯現天災人禍,地震、水災、火災、風災、戰爭,一瞬間骨肉天人永隔,令人感到人生的無常,打開電視或報紙新聞報導,每天看到的也是燒殺擄掠,大車禍令人怵目驚心,這種敗德現象,不幸情形,嚴重破壞我們安和樂利的生活,凡是有心之士,特別是慈悲的宗教家,莫不憂心忡忡,莫不祈求國人消災延壽、國泰民安、生活快樂幸福,請問我們是那裡出了問題? 本十二月四日,我參加金門縣立金湖國中四十一週年校慶,獲知該校策辦「心靈推手一學校輔導工作」方案,深獲教育部讚許,獲頒全國績優學校獎,讓我彷彿得了答案。我想如果能在學校做好輔導工作,淨化心靈,建立琉璃淨土校園,特別對那些學業低成就,行為偏差的學生,教育他們因果觀念,好好學習修行,那麼將來出社會將成為一位好國民,會減少一些非行的發生,進而建立安和樂利的社會。 會中聆聽湖中傑出校友、金門縣議會謝宜璋議長,在頒發服務三十年資深教師莊明順時,先熱情地擁抱他,然後再頒獎並致詞,他說在校時常被老師罰站、訓誡,今天他卻能上臺頒獎給我的老師,覺得很不可思議,相信莊老師,也會有所感觸。金門縣地檢處檢察官張漢森傑出校友致詞表示,他從事小學教師二十年,後來是經過怎樣的苦讀,才一而再,再而三,好不容易考上司法官,他勉勵大家:「有志者,事竟成」;傑出校友金酒公司監察人胡偉生致詞說,當年他在校成績並不優異,不懂得好好讀書,感到很後悔。他看大陸偏遠的鄉村,學童不能讀書,很可憐,他就赴大陸辦學校幫助他們求學,他認為金門教育環境很好,希望學弟妹們,好好把握當下,努力求學。謝宜璋議長、張漢森檢察官、胡偉生監察人,當年在校成績並不優秀,如今都在社會上各領風騷,表現傑出,成就非凡,創造卓越。真是學校輔導工作良好的教材,可見學生「小不可輕」,「後生可畏」,每個學生都有可教性,可塑性,教師不應放牛吃草,反而要幫他找到興趣,因材施教;而學生自己應有自我覺悟,自我肯定,自我期許,也就是自覺教育,努力學習,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英雄才行,否則「四十、五十而無所著,斯不足畏也」。 佛光山開山宗長星雲大師是心靈推手,他要求與會信眾務必力行「三好運動」──說好話、存好心、做好事,建設美好家園、人間淨土。星雲大師說:人與人之間的果報最現實,一般而言,我們對別人好,對方會感受到,立刻回報過來的是歡喜的回應。如果我們平常存好心,心存善念,所做的事情,都是好事,那麼我們受到的果報就是美好的人生。生活中身、口、意既能造善業,亦會造惡業。我們應知果報不爽、因此我們應徹底修身、口、意。大師強調:修身,不要做傷害眾生的事,盡量做護生的工作,損害人的事不要做,所做的都是利益大眾的事。而修口,要說好話,勸人為善,教人學好,話多不如話少,話少不如話好,若話多論人是非,回報過來的,就是自己的損害。心意也是一樣,若起心動念埋怨他人,倒不如想一些別人的優點、好處,加以感恩、包容。 《藥師經》是東方文化,中國文化,與世界文化有密不可分的關係。而《藥師經》裡的理想世界是琉璃世界,就是人間的淨土,也正是我們努力追求心靈健全的所在,讓我們都來共修藥師法門,人人做心靈推手,建立琉璃世界: ──是社會淨化的世界:在我們這個社會,到處充滿聲色犬馬的污濁,是個不清淨的世界。在藥師如來的琉璃淨土內,可以說眾生淨化,社會淨化的地方,沒有天災人禍,沒有燒殺擄掠,沒有各種惡業,是一個絕對清淨化的世界。 ──是政治清明的世界:今日民主的世界,政治人物為選舉勝選,無所不用其極求贏;民眾只知追求自由民主,缺乏法治觀念,所以顯現政治一片紛亂。在藥師如來的琉璃淨土內,沒有對抗,沒有刑罰,沒有牢獄,沒有貪官污吏。 ──是身心康樂的世界:在藥師如來的琉璃淨土內,每一個人的身體都很健全,生活都很快樂,醫藥衛生,不必憂愁,藥師如來是無上醫王,他非常豐富的地方,人民衣食往行的獲得,極為方便,大眾的器材,也都是隨心所有。 若人親近藥師如來,知道修福,招感到的福德因緣也就極其順利。是個民生安樂,物質富足非常理想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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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悠悠
「誰這時候沒有屋舍,就不必再築∕這時候孤獨,就永遠孤獨∕就醒著、讀著、書寫著長長的信∕在林蔭道上徘徊∕不安地遊蕩,當落葉紛飛……」我在閱讀德國詩人里爾克(Rainer Maria Rilke)寫於1902年的〈秋日〉詩作時,對照玻璃窗外的槭樹葉子這幾天突然快速的由綠轉乾枯,然後逐一紛飛。想起年輕時代,每在歲末風寒的季節裡,書寫賀年卡給朋友時,常常因為感嘆時間之飛逝而毫無招架之氣力,於是習慣以極精簡的「歲月悠悠」相互慰藉、打氣祝福。悠悠歲月,除了感嘆時間悄悄飛逝,也有一種處之安然於平安踏實的時間節奏裡,歲月流逝儘管不露痕跡,其實我們也都早已習慣於一分一秒的速律;有時善盡其用,有時,放鬆步伐,甚至刻意虛耗揮霍,時間本就隨人直面,沒有定則。 進入年終臘月,才驚覺一歲又盡。只是近些年來所能收到的賀年卡越見稀疏,朋友無可避難也隨著潮流興起了以網路傳遞賀卡,有時意外的還夾帶著應景的音樂與閃爍動人的畫面。科技了、也生動了,但屬於傳統的一些情份與喜悅卻也沖淡不少。一直到現在,我仍深深懷念著貼滿一整片牆面賀年卡的那種喜悅。每個人品味不同,自然選擇的卡片也風格各異,貼心的朋友還特別註明:「是為你們精心挑選的卡片哦!」多年來,我保持在住宅門口的牆面上張貼著來自各方的卡片,隨時感受所有的祝福與問候,持續一整年。 我想終究再也無法抗拒一個全面滲透的網路時代之來臨,一丁點剩餘的機會都沒有了。失聯二十餘年的國中同學莊友進,透過網路閱讀「金門日報∕浯江副刊」專欄,這個週末,我們相約在台北見面。多年的努力奮進,如今他是一家精密科技公司的總經理,頻繁往來於兩岸的業務督導。最近他一度也嚐試經由小三通模式,路過家鄉穿梭往返台北與蘇州。他說前段的行程還好,卻是在內地的交通銜接,既耗時又損體力,就效能與精神方面的調適,還不如仍循著原有港澳轉機模式往返兩岸來得順暢。大的政策沒有改善,對於當前的經濟局勢完全沒有助益,這是商界的難題。我欣賞他自己構築出的理論;他比喻自己是一匹辛勞的金門牛,可是他選擇把妻小安定在熟悉、且機能完善的台北為巢,讓她們安穩的生活、成長,而他奔波遷徙、往來於海峽兩岸,如此,最起碼把「家」的定義穩穩的固守了,一人承受辛勞,不必勞動全家人四處漂泊。 友進是昔時金寧國中的同班同學,個性聰敏活潑,我仍記得當年他機靈的模樣,成績品行都好,喜歡在同學間嘻笑戲耍,我們輪流都擔任過班長的職務;他的綽號「羊媽」,我已經記不得這個綽號的由來。得知我獲頒傑出校友一事,他正好返台,一大早興奮來電致賀,並約好見面。面見一位多年失聯的老朋友重現眼前,喜悅之心勝過一切,在例行進入「歲月悠悠」的年終時刻。 2005年夏天,與楊樹清兄、洪進業兄、高丹華和他們那一班熱愛文藝課,並且後來在文學領域各領風騷的同窗們合力編輯《星期三的文藝課》一書時,除了羨慕還是羨慕;年少時有文藝老師王金鍊的諄諄善誘與啟蒙,結合成一股文藝的熱情浪潮,然後成就了文藝大夢,多年以後創造出一則蔚為壯觀的傳奇--十位學生,總計獲得高達六十餘座文學獎項、出版了近五十種書作。後來才熟識的王金鍊老師,每回都謙虛表示已經凍筆多年,早就生鏽了,而且已經過了文藝青年期,再也寫不出文章了。但是我細讀他三十年前的文章,總覺得應該還在他身上某處的那些文藝風采依然存在,只是束縛冷面之下。我從王老師的身上看見金門人的一種特質;外表看來木訥的人,其實都有幽默風趣的功夫。一回,他從金門來電問候,冷不防提及;「你知道今天的金門日報銷路特別好嗎?」我一頭霧水?他說:「因為你在報紙上寫到了王金鍊。」 意外的一年,意外的參與了〈浯江夜話〉的陣容,從三月起筆,到現在厚厚的一疊剪報,能夠撐到現在自己也覺意外。從前我以插圖畫作刊遍國內報章雜誌,最高記錄一週之內見報十三次,至於撰寫專欄純屬初試之筆。在遙遠處替家鄉的報紙書寫一些生活的、經歷的、職場上的看法,遂成為我的「一週大事」,想來也是託網路時代之便。有時工作忙碌,每週三的截稿竟成為一種無形的壓力,甚至超越我的設計工作本職。專欄之屬性,在於集結固定的作者、或規劃特別主題,定時、定版面發表,屬於編輯單位主動出擊的編輯策略,其實也沒有絕對的遊戲規則與必然性。我只是想著,有人認真的書寫,也容或有讀者仔細閱讀、並且有所回應,無論善意或異意,基本上就不辱專欄存在的意義了。我在歲末風寒時刻,想著一個階段的書寫記錄,相對於漫漫一生的際遇,充其量也不過是悠悠歲月裡的一小段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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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螞蟻學習解題
小從一台洗衣機的控制器IC,大到跨國企業集團的管理,甚至國家整體經濟的調控,都需要一套解決問題的機制和程序。解題(problem solving)能力是科學訓練中最基本卻也是最長遠的目的。解題是一種動態行為而非特質,是一種從問題導向解答的創造性過程。科學上的解題行為可能是尋求某個現象的解釋過程;技術上的解題行為可能是從需求到產品的設計過程;至於創作,我將其視為從混沌未明的感知狀態到藝術形式呈現的實踐過程,同樣也是一種廣義的解題行為。 基本上,所有知識領域的研究都是為了解決特定的問題,以理性主義化約論為主流的近代科學已經為各式各樣的科學領域問題提供了相對的解題方法論,他們藉由各自領域的理論、模型、方法、技術和工具,規劃出各種適切的解題程序,也為我們創造出繽紛多彩的知識世界。 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人工智慧的研究掀起極大的熱潮。人工智慧學者希望藉由電腦來執行人類專家的演繹式推理以解決困難的大型問題,例如醫學診斷、自然語言的理解、石油探勘以及製造程序控制等應用。通常這類問題都是混合著眾多變數和不確定的條件陳述,因此無法使用典型的方程式求解的方式得到人們想要的答案。最典型的人工智慧程式就是專家系統,這一種類型的程式必須藉助領域的專家預先建立一套以『如果…則…』型態的邏輯規則知識庫,再透過專家系統內建的推論機,就可以同一領域的新問題進行層層的邏輯推論。 這樣的專家系統程式具有演繹邏輯嚴謹的推理基礎,理應運作得很好,但迄今在現實生活中的應用卻極為少見,為什麼? 因為專家系統的解題方法通常必須在理想的環境、良好的條件控制以及具有明確的數值或符號演算法則才能獲得滿意的結果,但是真實世界的變動、複雜情況卻難以符合這些特性。例如,即使是最有能力的專家,也不一定能夠把他的經驗和知識完整的用『如果…則…』規則形式描述下來,因此知識庫的建立並如想像中容易。其次,即使有了一個龐大、完整的知識庫,面對不斷變遷的真實世界,如何讓程式隨著環境去調適和更新知識庫仍然是件極為困難的任務。 即使人類憑藉高超的解題能力發展出今日的文明,然而在面對複雜系統的問題時仍存在極大困難的挑戰。此外,解題能力並不僅僅是人類所獨有,事實上長久以來,地球上的各種生物就不斷的藉由演化和各種特殊的適應策略來解決生存的問題─如同人類創造出各種有助於生存競爭、文明發展的方法和技術一樣。 在螞蟻社會,單一隻螞蟻通常僅具有低等的認知和對外界環境簡單的刺激─反應能力,個體的能力甚至不足以決定如何避開路上的障礙物,但是當眾多的個體群集解決一個問題時,我們會驚奇的發現,這些生物社會卻以迥異於人類解題的方式展現了高度的「群體智慧」(collective intelligence)。例如建造一棟具有十餘樓層、含百餘各具功能性恆溫房間的蟻窩,工程中沒有建築師、沒有土木工程師,甚至沒有領導者和管理者;或者在分散的食物堆中自動地決定最短的搬運路徑;或者,自動調整分工組織以適應一場大雨導致的覓食以及蟻窩整建的任務變化。 當一群螞蟻出外覓食時,每一隻螞蟻都會在牠行動的時候釋放一些費洛蒙,隨後的螞蟻跟隨其路徑的機率與前一隻螞蟻所釋放的費洛蒙成正比。當費洛蒙積累越多,下一隻螞蟻跟隨其路徑的機會越大。換句話說,螞蟻個體會偏好蟻群多數的選擇。而覓食的蟻群總是能夠透過費洛蒙和訊息交換以引導其他螞蟻找尋最短的覓食路徑。 在工程領域,許多的設計問題都在於「如何尋找最佳解」,例如最少的時間、最大的性能、最穩定的狀態…等等都是這類的問題。這些問題當中,有一些可以藉由數學模型的推導,或計算機數值方法來得到解,但仍有很多的問題是難以獲致總是令人滿意的通解,像「旅行者問題」就是一例。 螞蟻找尋最短覓食路徑的行為模式正好可以作為解決這類問題的啟發概念,因為螞蟻並不藉助演繹式的數理模型來找尋最短覓食路徑,而是經由群體互動,「自動產生」最佳解,此一解題過程混合了隨機性質和決定論性質。螞蟻選擇跟隨費洛蒙較強的路徑是一種決定論行為,但是選擇本身卻具有機率傾向,而不是全然跟隨。 如果觀察一群螞蟻共同搬運食物,乍看所有螞蟻都有志一同的把食物朝蟻窩方向搬移,但觀察一段時間,就會發現其中總有少數螞蟻試圖往其他方向甚至反方向搬。覓食的時候也是如此,絕大多數螞蟻沿著費洛蒙指引的方向前進,卻總有少數螞蟻在附近閒逛,沒有加入隊伍或隨時離隊。從人類管理者的角度看,這些螞蟻正是損及整體利益的「害群之蟻」,牠們降低了整體工作的效能。但是一旦覓食環境突然改變,或者原來覓食目標並非是最佳的覓食目標時,這少數的螞蟻卻是將蟻群導向新的全域最佳目標搜尋的關鍵,也得以讓蟻群系統擁有良好的環境適應性的解題能力。 螞蟻覓食、群體搬運如此,螞蟻造橋、鋪馬路以及蟻窩的建造機制也是如此。大量的螞蟻個體透過密集的群體互動產生解題智慧,這種群體智慧對於環境的變遷具有高度的適應性。它沒有菁英管理、集中控制和決策模式,也缺乏闡明的組織協調和導引,蟻群藉由大量螞蟻個體之間頻繁的交互作用,進而產生超越生物個體解決問題的能力,這種解題智慧並非存在於個體神經系統中的化約性知識,而是存在於個體之間的連結。 一直以來,我們住在理性主義化約思考的豪宅中。現在,螞蟻的群體解題為我們開了一扇面向複雜真實世界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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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抱甲政第──閩風南渡:印尼甲必丹黃成真家族
愧抱甲政第!歷史會記得這一天。 「甲政第拆了。無言。」諶繆給我傳來一通簡訊,短短七個字。她忙著作新嫁娘的前夕。 這是一趟沈重的返鄉之旅;不止返鄉的沈重,也是接續南渡的沈重:我將搭乘金門的國際包機,直飛新加坡再轉入馬來西亞出席二○○六「世界金門日」。 我沒趕上下午一點四十五分自台北起飛的遠航。改搭兩點十五分的復興。換了一個航班,讓我遇到了出差折返的林志國和返鄉參加奠安的呂坤和。每一位同鄉人的相遇,都會有一個畫面、或者一個故事浮現。林志國讓我想起二○○四年的東瀛行腳,從東京、京都、大阪一路到神戶,最後抵達平戶鄭成功出生的海濱兒誕石及故居,他和黃應祥貼心地買了束鮮花,花束間嵌上「金門縣觀光局」的字樣,走進鄭成功廟獻祭,陳金增唸起了臨時寫的祭文「祈王在天之靈,當以平戶、南安、金門、台南四地為歷史連結」……;呂坤和是台灣師大藝術所國畫組第一屆博士生,畫作時而可見家鄉情懷的水墨印象,那件獲北美館「一九九二年水墨創新獎」的<象內與象外>,落款日期「一九九二年十一月七日凌晨」即取自金門解嚴令生效時刻,繪製寓有紀念金門解嚴的意味,而他經常繫念的,家鄉一座「呂世宜紀念館」的誕生,出生於金門西村,跨越閩南、台灣,授業板橋林家,後自作墓記以「硯殉」,台灣人奉為金石、碑帖、書法宗師的呂世宜,一生有多精采啊!一九九五年間,知名國際的中國美學作家李澤厚秘訪金門,吸引他來的一個誘因,這裡是呂世宜的家鄉,「怎麼沒一座紀念館?」寫《美的歷程》暢銷百萬冊的李澤厚,幽幽嘆息。 鄭成功的腳步聲已走遠,呂世宜的磨硯聲無人聞……。 「甲政第拆了!」我們這三個不期然而遇、登機返鄉的人,不再談鄭成功,不再論呂世宜,每個人內心只藏了一句「甲政第拆了!」這棟保存完好的僑匯時期代表作、城區經典建築。 飛機平穩的在尚義機場降落。迎面而來,「秋深露重.旅心輕盈.鸕鶿南訪.候鳥過境:乍見候鳥群飛的意外與喜悅,在風中,感受北方遠來的空中舞者曼妙的身姿,這是秋冬之際候鳥精心編織的一齣舞碼,在一座充滿靈秀與澄澈的邊境島嶼」,多麼熟悉的巨幅海報在風中迎賓,想起來了,前些天在翁翁的不倒翁視覺創意工作室趕製《閩風南渡─金門人下南洋》這本為世界金門日而寫的書,喝咖啡、喘口氣的空檔,翁翁給我看一張他所擬文案及視覺規劃、剛出爐的海報,「鸕鶿南訪.候鳥過境」,真好的意象;只是,秋深露重,這一次卻不再旅心輕盈了。 趁著夕陽西墜前,呂坤和與我下飛機的第一件事:直奔甲政第。 「甲政第,拆了,又一棟歷史建築,毀了,而這回,旅印尼八十三歲的知名老作家黃東平,真的回不了家了!」十二月六日,來自《金門日報》記者陳榮昌的一則報導,後浦城西門境內,莒光路一百五十八巷三號,三落大厝加左護龍,精緻的木雕、華美的彩繪磁磚、寓含忠孝節義的交趾燒、線條繁複的水車堵,「拆除作業已進行二、三天」、「原地可能會改建大樓」、「買下這棟古厝、這塊土地的地區旅館業者陳圓表示,他是以新台幣一千三百萬元買下」……,一千三百萬?天哪!一千三百萬就能買下一塊精華地段、一座歷史古厝,然後,怪手幾個小時的開挖,百年風華化作了廢墟,所有華麗的身世換來一堆蒼涼的「骨灰」,它還是全國登錄六百多處歷史建築、金門占一百三十五處中的一景。對待歷史、面對先人,「請用文明來說服我」,作家龍應台的一句,套用在甲政第,沒有毀於戰禍、盜劫、火災,竟毀於可以保護、搶救,而又眼睜睜看著它倒下、死亡的現代人?粗暴或者野蠻?「漠視是一種無情」,甫落籍金門的畫家徐瑞說的,當初只為了救一隻困於捕獸器的貓靈99。現在?何止漠視! 甲政第的主人、「甲必丹」黃成真,天上有靈,是否神傷?為各房四散的黃氏家族看守祖屋、終身未嫁的文美玉,地下有知,是否哭泣?甲政第的裔孫,漂泊印尼,以《僑歌三部曲》享譽華人世界的黃東平,去年中風入院,出院後身體出現粒狀紅斑、奇癢難受,目前在泗水的他處境是不能行走、大小便失禁、無法動筆,一生與惡劣的華文環境搏鬥,發願「為苦難無告的華人華僑寫盡這一生」的黃東平,知道他曾經住了三、四年的祖屋變賣了?他是祖屋變賣過程中的家族反對者或同意者?或者根本來不及表示意見。另一人在香港、著作百餘種,同樣知名華文世界的黃氏裔孫黃東濤(東瑞),二○○四年四月首度返鄉探訪甲政第祖屋,並拜會縣長李炷烽,「盼將祖產三落大厝甲政第交縣府整修,作為駐縣作家與國內外文藝人士交流場所」,在一篇<祖屋,我終於來探望您>寫道:「離別金門的前一天,我們在莒光路隨便漫步,卻是如有神引,又走到祖屋『甲政第』,這是否冥冥之中暗示著祖屋和她衍生的子孫那種神秘的關係?……下次不知何時再來?會否一陣大風吹過,神話般消失」……。「神話般消失」,黃東濤的預言成真,東濤拍岸,力主保留甲政第最力的黃東濤,挽回不了家族成員匯聚的力量,他一定是苦的。他終究是個感性的文人。 二○○四年十月,我隨著金門縣政府的東南亞訪問團來到印尼的三馬林達,尋找後浦人黃成真的發跡地。經商致富的黃成真,獲荷蘭殖民政府冊封為「甲必丹」後,匯銀圓回金門,於清宣統二年(一九一○年)建造「甲政第」,並在門眉的花崗石上鐫刻一行荷蘭文「LUITENANT」,意旨被委任的管理華人的具體官銜。建「甲政第」供族人寄居外,重教育的黃成真又匯銀回家鄉設「金門閱書報社」,算是金門最早的圖書館了。 「甲政第」拆了。今年三月我在《浯江夜話》專欄的第二篇<甲政第的眼淚>,也是冥冥中的感應吧。夕陽時分,我自殘樑斷柱的廢墟裡撿拾了一、二片木屑,然後步履沈重的走向陳坑村的活動中心為農委會輔導的「金門區漁會解說員培訓班」上「金門華僑發展」的課程,我邀請李錫福兄投影了他在甲政第未亡前所拍攝的經典畫面,分兩天、五小時的課程,以甲政第為始、以甲政第為終;愧抱甲政第!最後,我向五、六十位學員丟下了一句:「歷史會記得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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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日記:之八》殺人者‧現在的死刑‧永生者‧釣魚‧夢‧一則猜題‧想像
■殺人者 多年來,他在各地犯下各式各樣的殺人罪行。殺人的工具有繩子、刀、石頭,或者乾脆,用力一推,對方便立刻喪身車輪或懸崖下。被殺對象的慘狀這裡不便詳述,或斷手,或斷腳,或像團和了水的麵粉,或留下一句高吭拖長的慘呼失去蹤影等等,總之,不一而足。很幸運的(當然,這是指對他本人而言)他的罪行至今尚未遭人揭發。他每次都成功地用夢擦拭掉罪惡的現實。 ■現在的死刑 臨刑前,白格爾腦海一片白、茫茫然相對著身前飯菜,他實在吃不下,但求生本能的唆使下,他儘管拖延著時間,雙手機械式扒飯撿菜。遽地,他遙想起某一年,自己搭船,望著眼前景物,忽然間,他察覺到這趟行程已經在哪個時候發生過了:: 他歡快無懼地步向刑場。他明白到,這場行刑已經執行過了。只是,現在又執行一遍,或許,未來還會再來無數遍。 ■永生者 我認識一個可以把時間輪轉的人。活到四十歲後,他說:「夠了。」於是敲打自己左脅下面第三根肋骨,叩叩叩叩,用一組奇奧的密碼。剎那間,他居然又回到二十歲。就這樣,他曾經回到七歲,十六歲,三歲和最後一次我見到的二十歲,我們都羨慕他是永生,或者說永遠青春的人。但今天,他太太慌慌張張打了通電話來,說是他先生不知怎麼,死了。我現在正要出門,趕去查查這個原本可以永遠不死者的死因。 ■釣魚 他對勸阻自己釣魚的朋友說:「你想想,魚並沒有像我們人這麼發達敏銳的神經系統,所以,其實牠不會多痛苦的啦。」說完,他輕快地從魚勾扯下那尾魚,丟進身邊的魚簍。朋友搖搖頭,走了。他繼續釣魚。突然,他的嘴巴一陣劇痛,再半晌,半空中隱隱綽綽傳來誰的話語:「沒錯,人並沒有像我們神這麼發達敏感的神經系統,他們最多只疼痛到這樣,不會有多痛苦的。」 ■夢 自從做了那次夢,他成為一個智理深邃的哲學家:據說,夢中的事物會像人看鏡子,左右互相背反。夢境中,他又做了個夢,他夢見自己流了血也不會死,傷口會自動復原。由於是夢中夢,那麼,負負得正,他相信自己果真不死。許多人紛紛向他打聽能夠在夢中做夢的法子。顯然的,那是支永生的金鑰匙。 ■一則猜題 他是個平凡人,就像社會為數最多的一群,個人際遇介於圓滿和不圓滿之間的地帶,他終日惴惴難安,鎮日生活在死恐懼的陰影下:怕自己和家人有什麼不幸的意外。有一天,病的扶梯和病的秘徑把他帶到一處山洞,讓他去看屬於自己的一塊碑石的字跡,藉著不知投自何處的光線,他拂去塵埃,看到一行刻字………「你能夠死無數次。」我讓你去猜,看到這生之答案的他,快樂,或者更頹喪驚恐?不管你猜正,或反面,都對。 ■想像 曾國荃用挖地道戰術圍攻陳秀成固守的南京城,無奈總是功虧一簣,地道不是事先被偵察到,就是挖偏,挖到巨石擋道。這天夜裡,無月無星,萬籟俱寂,曾國荃來到軍營外一處樹林子來回踱步,苦思良策。這時,他耳畔出現了一個細微的蟲唧聲。這句蟲唧聲跟隔天南京城被攻下可有什麼牽連?有或無,都是的,因為命運正是自由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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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局
一個國家,兩個世界;一個島嶼,兩個社會,這是今天金門所面臨的困局。 先談一個國家,兩個世界。金門與台灣的隔閡,就像台灣海峽一樣寬,以台北為主體思考,金門只是附庸,遂產生利益的歧異。 台灣的主體價值,從國民黨的統到民進黨的獨,陷入統獨的泥淖,紛紛擾擾,幾十年糾纏不休。金門長期扮演功能性的角色,國民黨時代的對抗,以金門作為前哨基地,部署重兵,金門雖受到荼毒,但也獲得生活的利基,打下金門人的財富基礎。 民進黨主政,放棄了大陸思考,只著眼於台灣本土意識,以本土與非本土衡量愛與非愛,金門只是歷史的遺留,對民進黨而言不是很重要,一旦達到獨立的目的,隨時都可以拋棄。因此,民進黨採取撤軍,把金門空洞化、虛無化。金門失去對抗的價值,但是金門也沒有得到開放的利益。 從歷史角度看,國民黨與民進黨對抗的態勢不變,目的不同,方式改變。金門失去作為抗爭的籌碼,但又沒能成為兩岸溝通的平台,金門在兩岸的關係之中迷航了。 金門的主體價值是和平的,對抗只是手段,和平才是目的;只有和平、和解與開發的思維,金門才能得利,才有繁榮與發展的前途。以前兩岸砲火相向,生靈塗炭,證明並不能解決問題,金門人希望大陸改變一副面貌,改得和善、和平、溫良與人性一些。今天大陸說要和平崛起。 大陸朝我們希望的方向發展了,台灣卻有不同的思維,不斷激起對抗意識,金門的主體價值與台灣不同,對抗是台灣的手段,獨立是台灣的目的,金門變成台獨的扈從,隨著台灣陷入兩岸對抗的漩渦。 金門的主體性,是以合作代替對抗,以和平代替戰爭,所以李炷烽縣長強調「戰爭無情,和平無價」,但是在民進黨的對抗思維下,金門被困在金廈海峽的淺灘,坐擁地利卻一籌莫展。 其次一個島嶼,兩個社會。金門的定位不明,前途未卜,衍生出主體社會失去支撐,缺乏發展的動力。金門是以農商工為基礎的社會,自從戰地政務解除以來,大量撤軍所形成的非軍事化,發展觀光失去了動能,從而把生產力、經濟力、消費力淘空了。金門走向邊緣化,整個社會沉寂了。 金門的經濟不活潑所呈現的社會情狀,商機遲滯,商家門可羅雀,市況冷,商人的心也冷,即使開門也作不了甚麼生意,有人苦撐,有人因此索性關門。農夫養豬、種菜、耕作,以前的市場胃納比較大,消費力強,一撤軍之後,整個市場急劇萎縮,只剩下小農經濟在市場零星擺攤,賺取微薄的收入,農民是島地經濟的弱勢族群,自古已然,於今為烈而已。金門經濟蕭條,工人待遇不高,謀生困難,失去了依傍,只要能找到臨時工,勉強餬口,就心願已足了。 公教人員變成島嶼的強勢族群,成為另一個社會的主體,構成穩定的力量,這些人不是直接的生產者,不是社會經濟發展的火車頭,然而公教無寒門,相較工商農,自成一個品類,是現實社會的寫照。這是金門現在社會兩極化的困局,困在經濟發展的泥淖裡。 這樣的困局,有一個結,結不解,金門就繼續受困,仙人無救。因此,李炷烽縣長與謝宜璋議長一直請中央給政策,到底金門定位何在?有了定位就有方向,就能發展,就能脫困。李縣長甚至主張「一國兩制試驗區」,大陸學者丁長發倡議「金廈特別市」,就是在為金門找出路,為兩岸找出路。 只有突破兩岸對抗的思維,走向和解、和平、合作、共榮的道路上,才能解開兩岸的結,也才能解開台金的結、金門社會的結。金門必須擺脫台獨的「綁架」,才能脫困,才有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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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騙新招與君共享
台灣社會的世道人心,這幾年來有日漸敗壞的現象。媒體有關偷、盜、搶、騙事件的報導,幾乎無日無之;淫亂、兇殺案件也是層出不窮。記得蘇貞昌接任閣揆之初,曾說要拚治安、半年沒改善就要下台;半年之後,警政署幫他做了治安沒變差,一堆讓人看了就吐血的數據,使他賴著不走。事實上,蘇貞昌就任閣揆迄今,治安之敗壞,甚至可以從警察涉及的風紀案件比以往多去做比較,老百姓心知肚明,但是,他安之若素,不下台就是不下台。所以,民進黨的這些政客們,千萬不要掛保證,拚經濟、拚外交、拚治安,那一項不是愈拚愈差? 秋冬之交的某個深夜,搭計程車返家途中,見司機先生開車中規中矩,黃燈不搶,紅燈必停,也不會跨越實線標示的車道超車,好奇心起與之對話,濃濃的廣東腔國語,經詢,他是七歲時從廣東到香港依親,高中畢業後來台灣讀大學,留在台灣謀生。他說在香港住久了,初來台灣時不太能適應,現在雖然習慣了。但是守法觀念都是在香港養成的,一直都沒改變。他認為,台灣很多人開車不遵守交通規則,橫衝直撞的開法、超速、闖紅燈沒被照相或取締,就算賺到手了,這就是不知守法、偷雞摸狗的心態。 司機先生接著說,台灣社會偷、搶、拐、騙案件特別多,是很多政治人物做了壞榜樣所造成。他對台灣每次選舉,候選人騙選票的招式如數家珍,認為台灣的政治人物道德水準太差,不講仁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反正位子搶到手再說,並舉三一九槍擊案及那次總統選舉的弊案是經典之作;即使那一天翻案成功,得大位者早已吃飽A足,跑到國外當寓公了。他的預言不一定成真,但是,三一九槍擊案的關鍵人物唐守義,最近從海外爆料說與檢警套招的說詞,顯示這件歷史案件的真偽目前尚無定論,但小老百姓們卻必須在這個倍受爭議的人物領導下苦撐待變。 台北、高雄兩市市長及議員選舉已經結束,藍綠誰輸誰贏,老百姓還是要過日子。但是,在選舉期間,有些政客卯足勁在那邊騙選票;什麼愛河牽手關係到護台灣什麼屁事?阿扁媳婦要在那裡生孩子,也被拿來當選舉籌碼。尤其是「宋楚瑜高過謝長廷一票,謝就支持倒扁」、「民進黨最怕宋楚瑜當選」,以及「宋楚瑜當選,民進黨就崩盤」這些低劣無比的選舉語言,加上阿扁的「陳菊當選,阿扁家就搬到高雄」說,這些都可以榮登本次選舉賤招排行榜。而宋楚瑜為了與選舉對手郝龍斌爭鋒,對昔日同一陣營的前輩郝柏村,那些不知證據何在的指控和無情的攻訐,更讓人看到扭曲和醜陋的人性。 電話鈴聲響,拿起聽筒,傳來小孩啼哭聲,接著另一個聲音說你兒子為朋友做保,錢未還被他們留置,要給錢就放人。另一通自稱中華電信公司通知,你欠繳話費若干,將於二十四小時內強制停話,有疑問請按123。台北地方法院來電,說你有案通知你出庭未到,請與電話×××王書記官連繫查詢。香港好康公司台灣分公司通知,你中了幸運獎港幣二十五萬元,希望按領獎程序辦理。其他如銀行通知你信用卡遭盜刷、金融卡被冒領等騙術林林總總,這樣的電話,在一般居家生活者,真是司空見慣。 詐騙集團何其多,讓人窮於應付,甚至有民眾不察而受騙失財,案例俯拾即是。政客騙選票也就是這種撈一票算一票的心態,亂開選舉支票、說謊、吹法螺,一旦上台就食言而肥的政客,與詐騙集團何異?走筆至此,忽聞電話鈴聲響,對方還能一字不差的叫出我的名字,要我匯三萬塊去贖我的拜把兄弟尤西坤,我問說:你是陳×扁嗎?對方馬上掛了電話。自創防騙新招,果然好用;讀者諸君若有遇到類似騙局,不妨一試,包準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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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年代
1989年我回到久違的金門老家。說久違,是離鄉一別長達二十年之久;許多人事物的變遷,一度讓我頹喪而感傷。印象裡的一些舊時景物全然消失,回到老家不遠的母校──金寧國小時,驚覺連校名也改變了,而且還不是想當然的「盤山」國小或是「頂堡」國小,卻是與地緣毫無牽葛的「金鼎」國小?校門改變了、圍牆消失了、入門的兩片奔馳的操場也不見了,站在校門口,我竭盡所能,在腦海裡搜尋印象裡所有關於老校園的種種記憶,我想我正處於生命歷程中的某一處縫隙,有一段缺口,難抵歲月之叩手,遺失在記憶之外。 常常不自覺的使用到「美好」的字句,特別是提及有關懷念故鄉以及追憶少時童夢的種種;一切都不復重返的那些清貧卻又感覺美好的時代。我有時細細思考所謂「美好」的定義;泰半是眷念之情,因為不復重返,所以越覺珍貴,情不自禁的以「美好」來形容──如同緬懷一些消失的、美麗的過往。我們無意識的選擇了最好的部份,儲存並且雋刻在記憶底層,永遠不想遺忘。四、五年級的朋友們都經歷過那樣簡單而知足常樂的時光,如今書市裡許多勸人放諸當下對於物慾浮華過度追逐的心態,回歸到簡樸、寡欲的生活主張,我想我們都能輕易理解,無須隨著論述者的引導,因為親身經歷過,而且坦然釋懷,清貧的時代裡,人人都經過著簡樸無華的生活。 後來,我尋著景觀有些變更但路徑仍明確的公路,找到了生命中的第二所母校──金寧國中。還好,三環造型的校門仍在,雖然看起來比印象中縮小了許多。不免遺憾的是新增的建物取代了校園右側,原來一整片蓊蓊鬱鬱的木麻黃森林,那是我們初進入國中時,最喜愛的音樂教室,在露天的樹林裡放聲歌唱,聽風聲在林間穿梭的輕快與無垠。我們也都喜歡校名「寧中」,置身於寧靜之中,在多愁善感的青澀歲月裡,編織著遙遠地、不識愁滋味的少年大夢……。 清晨,天光未亮的晨曦中,簡單吃過晨粥,便背著書包僕僕風塵,踩著腳踏車一路衝向約莫三公里遠的學校。年少體壯,往返學校途中必經過湖南高地的陡坡,一段高陡而急促的坡道;那是一段充滿挑戰的路程,我喜歡當作是一段體力的測試,先是平坦路段的輕鬆暖身,讓身子在寒冷的冬晨逐漸暖活了筋脈,然後在距離陡坡前的一百米,邁開腳力衝刺。初時還只能使出七成的速度,必須保留體力,才能在最後的攻頂階段持續攀登。每日,我們重複著這樣的衝刺、並且享受下坡路段的速度與快慰,年輕的快樂如此間單,在生命初程的行進間,體悟到付出與享受的道理。 有一段時期,因為有學生在上學途中不慎與軍車發生擦撞,不幸喪身。學校於是下了禁令,不准再騎車上下坡地,而改為必須牽著自行車徒步上下陡坡。對於校園以東的學生而言,那是多麼難以承受的禁令,佔去三分之一的路程必須牽車徒步。對我而言,沒有了象徵奮力衝刺的目標之後,騎車變得無趣,連上學都彷彿少了一些意義。同學們於是各自改採不同的因應策略;回程改走學校後門的山間小徑,雖然遠繞,而且一些田間小徑草長彎曲,極易摔倒。上學則提早時間,趁老師尚未到校,仍偷偷搶攻高地,更賣力奮進,為每一次的闖關成功而亢奮一整天。當然難免還是偶有失蹄,我仍記得班導師兼訓導主任的翁炳賜先生,他瘦小的身影就直挺挺站在路旁的木麻黃樹下,看見我們氣喘呼呼的登上坡頂,微笑的招呼違規者:「同學請下車!牽著下坡,早自習後記得到訓導處門口報到!」固定的懲罰是藤條三鞭,一直到現在我仍隱約感覺到那藤條「咻!」的聲音,以及落在手掌心瞬間的灼熱與刺痛。翁老師賞罰分明、剛毅果決的個性,在熱血方剛、年少輕狂的年代,是少見讓同學心服口服的師長。他個子雖瘦小黝黑,但一直是大夥心目中的小巨人。他正直不阿、內斂精學,卻處處流露真情的特質,一直深深的影響著我。畢業後那些年,只要逢年過節返鄉,一定約同學前去拜訪老師。 寧中校園後方的一道木麻黃長堤,是國中三年裡極為重要的一段記憶,無論晨間朗讀背誦英文單字、童軍課的戶外技能訓練、午休閒暇時的聊天打屁、和隔壁班女同學交換信件、甚至考壞了成績登長堤發洩情緒,踹踹樹幹、放聲嘶吼,都在長堤上一幕幕的流逝過……。堤防的另一邊是遼闊的一片大草原,寬廣開闊、野草掩膝,還挖了許多的戰壕溝渠,偶有部隊出操其間,更早之前聽說一度還是座軍用靶場,學校禁止我們越過長堤,我喜歡躺在提防上,眺望眼前的大片草原,想像島嶼之外的世界。 連續數日馬不停蹄,和楊樹清兄傾全力為《閩風南渡──金門人下南洋》一書,進行最後的編輯工作,意外接獲來自母校寧中學務處許瑞芬主任的通知,說是獲選為建校四十週年校慶傑出校友獎,我自覺相慚,只是在工作領域上盡心持續,實在稱不上有所成就,忝獲此榮銜,應該是師長的厚愛,又日前閱讀浯江夜話,楊清國校長的〈金寧、地靈、人傑〉一文,引我也回想起昔時寧中的那段歲月,不知道當年的同窗弟兄們都可好?三十年之後人各一方,和《閩風南渡》書裡記載的遠渡南洋拓展生命版圖的鄉僑們相較,離開了母島,人人不也都成了紛飛的候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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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戀逝水
休戀逝水,不僅要有船過水無痕的灑脫,更要有整裝待發的壯行;從早悟蘭因的溫柔敦厚,到攬轡澄清的再起雄心,透過梨園故事與時尚運動的串聯,我們發現成敗在於靈活有備而永不熄滅的心。 京劇「鎖麟囊」中,富家千金薛湘靈出嫁那天在春秋亭避雨,聽見另一花轎傳來啼哭聲,問明緣由,原來是貧女趙守貞因無嫁妝,感懷悲泣,心憫之下,慨然將裝滿珍寶的陪嫁鎖麟囊相贈。……孰料,一場大水讓她與夫、子失散,流落大戶人家為褓姆。這一天,她為了替小少爺撿球,登上主人的禁地-珠樓,赫然發現竟供著她當年慨贈的鎖麟囊。…… 從富貴嬌縱,到流離為僕,至圓滿收場,歷經悲歡離合的薛湘靈認為,這段紅塵劫,正是上天給她的禪機,「收餘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再其後千年許,無動不舞,悠揚宛轉的京劇名伶顧正秋登場。她早歲即展露不凡稟賦,喉音餘響,丰采多姿。花信之年組團來台,二十五歲那年,下嫁省府財政廳長任顯群,轟動九門。豈料後來其夫竟蒙冤繫獄,她情志不移,古雅遒勁! 繁華煙雲,滄桑賦盡,顧正秋雲淡此生,整理成《休戀逝水──顧正秋回憶錄》,感劇藝,慨人生,別有一番生滅原知色即空的孤峭! 這兩個相距一千年的故事,不正是有形眾生的縮影?佛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在這裡找到最佳的闡釋;但太消極出世了。既不能消業滅因,亦非儒家用世之道,所以,何不換個心情來拈花一笑? 月前,《遠見雜誌》封面故事以「上班族新生活運動:Gap Year休耕」為題指出,過去,我們習慣悶著頭往前衝,即使遲疑,也不敢在既定的軌道上逗留,但不肯停的後果,往往是比走的慢;但走對路的人落後更多。當前,台灣流行起休耕運動,在平均壽命76歲、世界愈來愈平的社會裡,要打破直線習慣,因為學習、工作、休息循環的圓形人生,處處是起跑點。…… 照英文字義(Gap Year):深溝之年;意即有阻礙之生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指的就是橫亙在人生旅途上的深溝。有人越過了,功成名就;但更多的人卻是跌進溝裡,功敗垂成。薛湘靈採取了澄觀一心來禪悟這深溝;顧正秋則是以書明志來紀念這橫溝,基本上都是傳統正面的思維,當然值得鼓勵;但不如在歐美早已行之多年的休耕:檢討、準備、再出發來得積極蹈厲。 土地耕稼多年了,地力累損,收成必差,若讓土地休耕一年半載,待地力恢復了,來年收成必好;兵法上也認為:攻擊頓挫後,戰力受損,一定要果決暫停攻勢,休整戰力後,別開蹊徑,另啟攻擊,通常會有非常好的戰果。這兩種面對深溝的方法都是一種有目的、有計畫、有準備的再出發,這就是目前當令的休耕新生活運動! 以前壽命有限,所以面對深溝時,從驚恐、失措、到面對,生命已近黃昏,因此歸咎於因緣果報,至少不怨天尤人,倒不失為一好方法;但今天人的壽命延長,面對深溝後仍有很長的人生,若依然踵步傳統作法並不恰當;況且,從生命長河來看,一時的受挫,僅是短暫的剎那,是以如何當機放下,省思失敗原因,蹈光揖影,再行出發,不失為再起至道,也不辜負這漫漫人生,筆路萬殊,時時都是起點,只要你有計畫的休耕,永遠都有你鴻雁高翔的舞台! 「休戀逝水,苦海回身!」其實是因為能隨緣放下,休耕待機,才能苦海回身;身在才能等待機會!但機會稍縱即逝,所以失敗不足悲,最悲的是不知休耕握機,以致錯失再次機會的人!所謂「亭前垂柳待東風!」寒冬已殘;昨夜春風拂訊。亭前垂柳,你!能悠然迎風而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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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遠航──閩風南渡:馬六甲的金門鄉音
「金門心,世界行」,「百萬金僑遍佈全世界,原鄉異鄉萬里一線牽」,「浯島浯民,源遠流長」;2005世界金門日,千位鄉僑如同鮭魚洄游返鄉,點燈總兵署,大馬丹斯里拿督斯里楊忠禮捐資興學、向印尼老作家黃東平禮敬、發表世界金門日宣言、祭天法祖、「縣慶九十開泰運,民歌百福感神恩」遊街至城隍廟晉獻「疆綏浯靖」匾額……,動人的畫面,相信還留在許多人的回憶裡。 自母鄉傳薪火,2006世界金門日,12月15日要在馬來西亞吉隆坡接續了;12月11日晚上八時金門縣政府將組團自尚義機場包機直飛新加坡,再轉進馬來西亞。行經的途徑,其中一站,在世界金門日的前一天,將來到馬六甲,這個鄭和下西洋重要的發現。 2002年、2004年,我兩度走到馬六甲,六百年的古城,葡萄牙人、荷蘭人、中國人,踩踏而過的異國顏色交揉,萬種風情,古堡、大炮、戰艦等戰事遺留,蒼翠的三保山、甘甜的三保井水,深深吸引著我的駐足、流連。而我也在這兒找尋鄭和之外,百年前金門人出鄉關、下南洋,踏浪而來的遠行記憶。 馬來半島西岸,森美蘭州與柔佛州之間的馬六甲(Malacca),中國人熟悉的鄭和下西洋途經之地,也是馬來西亞的歷史發源地。六百年前,這裡已是東方與西方的商業中心,黃金、絲綢、茶葉、鴉片與香水等貿易,活絡在此。 馬六甲的誕生,有一段美麗的傳說。 相傳,1396年時,蘇丹王子拜里米蘇拉流落到此。有一天,王子外出打獵在樹下小憩,跟隨他的狗兒防禦性的將一隻白色鼠鹿逼至角落,危亂中,機警的鼠鹿踹了狗鼻一腳而脫困。王子折服於這隻鼠鹿,認為彼此相遇是個好兆頭,乃決定在這裡建一王國,取名「馬六甲」。「馬六甲」非狗、非鼠鹿,正是那一棵樹。 在西方強權擴張、掠奪的時代,亞洲許多國家一一淪為殖民地,馬來西亞欲保持自身的獨立極度困難。馬六甲王國在風雨飄搖中,1511年葡萄牙占領,1641年荷蘭攻占,再接著是1795年英國人的到來並於1826年起納入其版圖。熬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後,1956年馬來西亞首相,在馬六甲宣讀了獨立宣言。 台灣人習稱「麻六甲」的馬六甲,有著多變、奇絕的歷史身世,這個鄭和遠航時的登陸點,也影響了中國文化面。南洋學者王潤華在<重回馬六甲>(2006.03.11中央日報副刊)寫道:「馬六甲多年來是我制定東南亞華人文化研究的策略時,最重要的研究點,因為這是鄭和的文化遠航時最重要的登陸點。六百多年前鄭和走出長城困局,馬六甲海峽給他世界性的視野,因為這是當時東西方相遇的航道。從此他多次帶著中華文化,為了追求新知識,探險新世界,不怕洶湧的海洋,最早越過海洋,走向新陸地新島嶼。鄭和的文化遠航,啟發了華人及其文化向異域移民。我的祖先就是沿著同樣的海路,在清朝的時候,飄洋過海,移民到了馬來西亞。」 商業與文化的拉力,馬六甲的是充滿誘惑的古國。金門人又是何時移民來斯?缺少文獻記載。1971年《金門華僑志》載「馬六甲:南臨馬六甲海峽,北接森美蘭,為馬來西亞開發最早之地區。吾僑稱為古城。邑僑數千人,經營木材行、鋸廠、油廠、錫礦業等。著名僑商有洪金水、張治生、楊金殿、王裕勇(後浦人),及已故中華總商會主席吳仲坦(大地人)、陳智澤(洋山人)、吳朝和、葉開文、陳殷殿、陳仲楷等,皆為該坡商界翹楚。」又在鄉僑社團載「馬六甲同安金廈會館:為同、金、廈三邑同鄉組織,邑僑吳仲坦任該會館主席多年。」、「馬六甲金浯江同鄉會:民國三十五年(1946)成立,會員百餘人,主席洪金水。」 從馬六甲金浯江同鄉會到馬六甲金門會館的成立,想像中遙遠的、難以描繪的馬六甲金門人的臉,必須等到2004年3月27日,才出現了一批來自母島的訪客──金門縣長李炷烽帶領的東南亞五國訪問團。由於會館主席張成佳當日身體不適在家休養,會館總務張延華代為致(歡迎詞──金門縣政府宣慰僑胞訪問團蒞臨馬六甲金門會館)。走過了幾處鄉社,聽到了許多鄉音,張延華的這一段談話,又知性又感性,又濃又淡,卻讓我讀出古城與鄉情的一種況味。我記錄了那天響自馬六甲的鄉情之音: ──金門縣縣長李炷烽先生及夫人,以及全體金門縣政府宣慰僑胞訪問團的顧問和團員們,大家好! ──首先,我們馬六甲金門會館要熱烈歡迎遠方來的嘉賓鄉親─金門縣政府宣慰僑胞訪問團的光臨。 ──當年,為了尋找生活,從金門故土飄洋過海,來到南洋的第一代金門鄉賢,如今都白髮蒼蒼,他們都有共同的濃濃故鄉情,化也化不開,也就是這樣的故鄉情意結,當年的先賢們,排除萬難,互相合作,創立馬六甲金門會館,為了照應和團結離鄉背井的同鄉們,經歷了數十年風雨,馬六甲金門會館從簡陋逐漸發展到今天稍具規模,這一切要感激金門先賢們的高瞻遠矚和辛勞的貢獻。 ──經過數十年的變遷,在這裡土生土長的第三代金門人,大致上,對原籍金門故鄉,已經沒有很強烈的鄉梓情懷了,故鄉的風獅爺、番薯情似乎是很遙遠的故事了,目前我們身負的重要任務,乃是凝聚本州的金門鄉親,以及傳承金門的風俗習慣,使年輕的金門人對故鄉仍存有感情。 ──鄉親們,你們這回長途跋涉,走訪東南亞各國金門團體,敦親睦鄰,促進交流,相互了解,對海外金門鄉親們來說,意義十分重大。 ──各位來自金門故鄉的鄉親們,你們當中可能是第一次到馬六甲觀光的,馬來西亞有記載的六百年歷史,可說是從馬六甲這裡開始的,那時正是我們中國明朝鄭和統率龐大的海軍七下西洋的時期,所以馬六甲有古城的別稱,之後馬六甲皇朝從強盛到沒落,更被西方列強中的葡萄牙、荷蘭侵略和占領過,大家在馬六甲逗留時可從古堡、大炮、戰船等戰爭遺物中去追溯憑弔。 ──但是,鄭和七下西洋,在馬六甲留下的是蒼翠的三保山,以及清涼甘甜的三保井水,各位喝了三保山井水後,永不忘記馬六甲金門人的濃濃鄉情。 ──末了,謹祝各位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