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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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左走、向右走
上星期,呂姓學長又寄了封電子郵件,和我分享了一則故事。我覺得很有意思、也很寶貴,於是不敢藏私,在此很願意再轉述一次,希望對朋友們(尤其是年輕的朋友)有點幫助。 這是一則關於大陸聘用人才的方法。大陸人多是眾所周知的,每次有企業招聘,會場總是人山人海、黑壓壓一片。如果要一個個考試、面談,就算花上十天半個月,恐怕也無法篩選出多少人才。因此,某大銷售公司要徵數名高級助理時,就想出了快速有效的擇才辦法。以下便是張某應聘的故事。 「張某很自信地帶著自己的履歷,來到該公司時,門口早已經大排長龍,每一個應聘者看起來都意氣風發、信心十足。看著他們,張某覺得自己條件絲毫不差,完全沒理由洩氣或自卑。他在心裡頭給自己打了氣,然後,氣宇軒昂地排在了隊伍後面。前面的人慢慢移動著,輪到自己時就把手上的入場券遞給警衛。警衛收下後撕開,人就可以走進去了,就像火車站剪票進站時的樣子。 看來這家公司招聘很嚴格呀!等了半個多小時後,終於輪到張某了,他打起精神走進去。走過一條長廊,突然出現了左右兩條走廊,他正不知道該走哪條路時,就看見牆上面有一個小小的標示:『名牌大學本科及以上人員請走左邊,其他的走右邊。』他很高興地向左邊走去。拐過一個彎,又出現了這樣的標示:『身高一米七以上者走左邊,以下者走右邊。』 他心想,這公司真有趣,做法也聰明,用這樣的辦法輕輕鬆鬆就淘汰了一大堆人。他繼續朝左邊走去。沒走幾步,又有一個標示:『外語六級以上人員請走左邊,其他走右邊。』他接著向左邊走。接著接連出現數個路口,分別標示著:『精通電腦者,請走左邊,其他走右邊』、『表達能力強者走左邊,其他走右邊』、『社交能力強者請走左邊,其他走右邊』、『形象氣質佳者走左邊,其他走右邊』、『本市戶口者請走左邊,其他走右邊』……。張某很慶幸自己優異的條件、也很自豪的一路向「左」走。終於,他來到一個路口,他愣住了,因為標示上寫著『會做假賬者向右邊,其他向左邊』。他心想這個很重要,也為公司崇尚正直誠信的企業文化而感到高興,於是,他大踏步向左邁去,結果還沒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他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在繁華的大街上!」 不論您是否把這則故事當真,抑或只是看成普通笑話,你我都不能否認:我們的成長,其實正是一個不斷從荒謬的「理想」中發掘醜陋「現實」的過程! 當我們大到足以去教導自己的小孩時,會很自然的要求我們的孩子要誠實、要正直、要謙虛、要有愛心。可是我們知道,在這些所謂正統價值背後,還有另一番生存的實景:虛偽、詭詐、貪婪、殘酷。儘管我們也都清楚,這些醜陋的現實圖像遲早都會在孩子們的眼前一一展開;但,我們就是難以啟齒、就是於心不忍,不忍直視孩子們澄澈明亮的雙眸,告訴他們:虛偽詭詐貪婪殘酷,其實都是一種生存演化的必然! 當然,我們可以義正詞嚴的辯解:人類又不是禽獸!可是不要忘了,在生物的分類上,我們究竟只是一種自稱「高級」的動物!而懂得「辯解」、擅於「說謊」,恰恰是我們迥異於其他動物、顯得「高級」的原因。 達爾文真是了不起──物競天擇,簡單有力。從Discovery或動物星球(Animal Planet)頻道播出的節目,我們可以看到各種生物為了生存需要而演化出的特性:會散發出霓虹狀光芒用來迷惑獵物的烏賊、會變色變形使自身顏色或形態與環境相一致以偽裝欺敵的章魚、會隨週遭環境而變色的昆蟲、蜥蜴或蛇類;為了生存80%的蟑螂已經對各種殺蟲劑產生抗藥性;為了生存豹子懂得把獵物拖上樹、獅子懂得把獵物埋進土洞裡;為了生存幼鷹會把較弱的兄弟姐妹擠下窩……。牠們沒有讀書、沒有上學,但牠們卻懂得欺騙、懂得競爭的殘酷。 除非我們不是動物,否則物競天擇就會是我們的宿命。親愛的朋友呀!也許你高大帥氣、風度翩翩、學識淵博、內涵出眾,……。你可以一路向左走-向左走-向左-再向左,當你來到最後一個路口,或許你感到迷惑,或許你早已心知肚明:此刻只要向右,就會進到寬敞明亮、有空調冷氣、有濃郁咖啡,有書報雜誌的安逸世界;也或許,你知到道但你還是毅然決定再邁大步向左,走到明燦燦的街道上。那兒,一無所有。除了喧囂,還有我來不及獻上的微弱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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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島伏影──盧根《伏碼‧流影》裡的隱藏
「《賢庵今昔》邀稿,我讀小學日記而落淚!家窮,父親慢性鼻病出血,母親中風,伴我上下學的愛犬失蹤,家裡酒糟加工廠倒閉,用稿費買一張拾圓的愛國獎券沒中半次。俱往矣!」S.Y,今年三月十七日吧,等著收看電視轉播世界棒球經典賽的清晨,我給妳傳了封簡訊。那一夜,我翻箱倒櫃尋找我的小學記憶。沒有同學錄,沒有畢業照(有拍,沒到校領取),沒藏住一本作業簿,一張成績單,只留一冊日記。日記是從一九七五年六月十三日開始寫起的,距離畢業典禮就差十五天。也許覺得快畢業了,該留下一點甚麼。我騎著腳踏車自古區一路金城到金馬照相館為自己拍了張「沙龍照」,又到浯江中心閱報台旁的良友文具店買了本紅色底,印著《春之聲》的精裝、加鎖日記。算是自己給自己十三歲的「畢業禮物」。 一九七五年六月二十八日。霧雨綿綿的賢小畢業典禮,老師為我們別上一朵紅玫瑰。妳呢?S.Y,親愛的學妹,妳那天如果沒請病假,應該是走了一段山路,和盧根一起站在飄雨的隊伍中歡送我們這群畢業生吧。 盧根該死!怎沒一起畢業呢?肖虎、小我六天出生的盧根,因為晚報戶口,小學一年級以「寄讀生」身分與我同班。「寄讀生」注定是畢業生漫長的等待。一年後,我拋下盧根。必須到了國小五年級,我們才在賢小的七賢少棒隊選秀中遭遇;我是投手,他和盧志燦是捕手。永遠記得的一個「經典畫面」,盧禮賓上場打擊時,被球打腫了左眼,痛得哇哇叫,教練許永鎮趕緊對學校的廚房喊叫校工黃國民,」國民啊!快拿饅頭來!」人家放學回家,我們留校練球,窮苦的鄉下孩子,「饅頭」竟成了哭聲下的最大施捨。可憐的盧禮賓,第二天被奶奶帶到學校興師問罪,「怎麼把我的金孫打成這款樣?夭壽哦!」經老師一再緩頰、打圓場,他才留隊上繼續打球;這一天,又是一記飛球打中他的右眼。這一次,再多的饅頭也喚不回「金孫」的棒球夢了。 七賢少棒隊的「一楊三盧」,隊友們戲稱加起來剛好是「羊肉爐」。三十年後的回望,我早已做了異鄉人;盧志燦化做早凋的生命,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一九八二年自澎湖換防回桃園林投店的營區,他拉著三十歲才當老兵的同鄉翁心富來找我,我們一邊忙著野戰部隊的下基地,一邊聊著島鄉的童年,以及未了的棒球夢,絲毫未覺死亡之神已觸摸向他;盧禮賓呢?二○○二年盧根與李錫奇、朱為白、顧重光、李重重、黃永松、蔡志榮、翁國禎、潘麗紅、許玉音等十位藝術家在新莊市文化藝術中心的現代畫家繪畫陶作展,我又見到了當年的「金孫」,當上《聯合報》記者了,來採訪老同學的聯展,重逢時的話題仍然停留在棒球場上;站在展場裡的盧根,我們這一群中唯一離開,又選擇回到島上的「心靈捕手」,一如流氓阿德的歌《流放》,「船緩緩的靠港/離家很遠了吧/我想/站在迎風前行的甲板上/我的心中只是一片茫然/離開了傳說中的戰地天堂/所有的孩子/不懂自己將飄向何方/隱藏在心中的夢想/是一種宿命和生存掙扎的背叛/無知慌張」;因為我高一時的輟學,留下來的一年,剛好等到妳和盧根,一九七九年的夏天,我們三人一同渡海離開了「傳說中的戰地天堂」,航向南台再北上,「走在霓虹閃爍黯淡街巷,沈重的心情像是手中的行囊」,又是阿德唱出的心聲。幾年後,盧根決意歸返;他居然說是受到我年少的那篇小說《素心》的影響:描繪地瓜島的男女卓民與素心流離在他鄉的心理掙扎、情愛糾結,我寫道:「我們常會漠視了曾有過敦樸的感情,而去追求不著邊際的夢幻,其實,當我們的翅膀在空中鷹揚了,我們仍脫離不了腳下的土地,沒有比腳下的土地更純真的地帶了」,「我要妳帶我到V島看海,聽說那邊的海有古國的情調,我定要畫出海最美的圖案」………,盧根許是把自己想像作小說中一心想帶著已嚥不下地瓜的素心回家鄉的男主角卓民了。我還是無法相信一篇小說會觸動一個人返鄉的意念;但習於影像思考少作文字閱讀的他,不止一次提及那篇小說的情節,我只好相信了。這一回,換作盧根拋下台北的我和妳,一九八三年自復興高工美術工藝科畢業,當即作出回鄉的決定;正是《素心》在《金門日報》副刊連載的同一年。 盧根終究是回家了。我無法細細探究這位早慧的藝術少年,返鄉是出自於偶然或者必然。土地荒瘠、炮火島鄉的生命經驗,我只能看到多霧的海岸,料羅灣碼頭,「離開」是唯一的選擇;「回來」,是遙不及的明天。我也明白那是一座有濃濃鄉情,卻缺乏藝術養份、文化刺激的島嶼,「回去」,等於為個人的文學、藝術創作生命做了某種宣判。我繫念的島啊!我永遠缺少盧根那頭也不回就往故鄉歸去的勇氣。甚且,島與島開放後,遷戶籍那般容易的事,之於我,都是必須整理好思緒才能付出行動的「神聖儀式」。 S.Y,妳呢?我一直記得盧根歸鄉後,妳寄來的短箋內容,「雁兒怎麼知道何時飛向陽光普照的南方?人類又怎展開下段旅程?是我們心中都有一個聲音。只要凝神傾聽它,就會告訴我們。」盧根應是比我們早聽到心中的聲音吧。隨同雁兒飛返陽光的南方。 陽光之地,卻也是一座多霧之島。一九九○年九月六日,也就是十六年前的今天,台灣已經解嚴、開放報禁了,我們的島鄉仍置身在戒嚴下的軍管迷霧中,我在這一天創刊起《金門報導》社區報用以對抗軍管、威權;激越狀態下的第二年春節,《金門報導》策展的《一九九一金門藝文成果展》被軍管當局「技術性」阻撓。為了這場展覽,共同主辦單位金門美術學會的創會總幹事王金國偕常務監事盧根、監事李根政,與我多次在金、在台奔走,協調,台金電話無法直撥,大家不知用書信及「一○八」轉接電話溝通了多少回,最後仍是遭「封殺」的結局。被「封殺」後的心情反而爽極了!看吧!這就是軍管下的「成果」,連金、台兩地單純藉以鄉情聯繫的文化展覽都要介入、干預。換一個場景,我與妳相約到賢聚盧尚書「留庵故居」斜對的盧根老家,意外看見他剛完成的一件油畫作品〈?〉,一匹馬躍上、踩踏在暴風雨之夜被淹沒的古厝屋簷,回盼的眼?裡,似乎要說些甚麼; 我讀出了盧根的「隱藏」;他卻是在解嚴以後,才清楚地告訴我〈?〉要傳達的是唐朝「牧馬侯的裔旅」進入軍管「牧民教化」後,那匹唐馬在災難之夜的回眸,「隱藏著對戰爭、軍管、威權的審視、掙扎、嘲弄與反叛」;反叛的背後,卻包裹著冷肅的畫者對待塊土地的愛與疼惜。 我要盧根不必太多詮譯。「隱藏」最美。 一九九一年的《?〉似乎埋下二○○六《伏碼‧流影—盧根影像藝術創作展》的一顆深水炸彈。他回到霧島蟄居二十多年的能量就要一次爆開了! S.Y,《伏碼‧流影》,是盧根的一種隱藏。也是我與妳、與盧根走過一段霧島伏影歲月的共同隱藏。解碼?看展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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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秧歌」的神話學
張愛玲先後寫過兩本「反共」小說,分別是「秧歌」和「赤地之戀」。「赤地之戀」故事裡對共產社會階級鬥爭及人性扭曲的描摹,尤為慘怵驚心,其小說藝術的成就,較之「秧歌」,似乎就那麼略遜一籌。近重讀二篇,對這其中蹊蹺若有所悟。 「赤地之戀」對共產黨本質的剖析,實較「秧歌」鞭辟入裡,像是它寫階段鬥爭,到最後必然導致人性的喪墮。地主韓廷榜夫婦遭五馬分屍般的慘狀,真正令人驚恐絕望的,是那參與批鬥的絕大多數是良善百姓,包括小說主角劉荃和黃娟兩人。又像它寫共幹崔平只為了一模糊的顧忌及前途,即輕易決定出賣與自己是生死之交的趙楚。總括一句,它的題旨是共產制度下的「必然性」,而它的確也如實表現出眼看事件就要發生,而眾人卻無能為力,步步進逼下那種必然發生的恐怖。 然而,「赤地之戀」對共產黨鬥爭本質的描述及譴責,卻是既直接又單調的。這裡所謂的單調,意指敘述的主調,除了道德是非的指陳控訴外,再無其他指涉意涵。「秧歌」文本便迥然不同。它對共產黨帶給中國這塊古老土地上百姓的苦難,除了譴責、控訴外,更超越其上,換言之,它是包含著更複雜、綿密難分的意義及指涉的。而張愛玲又如何使其故事文本達到這樣的視境呢? 我以為,是緣於文本幾番出現的神話隱喻,在「秧歌」故事裡,張愛玲層遞地運用了三個神話意象。第一個出現的神話意象是,外出幫傭多年的月香回家當晚,金根一家子團圓,隔壁譚大娘家人也來歡聚。燈光下,金根瞅著自己妻子: 「她使他想起一個破敗的小廟裡供著的一個不知名的娘娘。他記得看見過這樣一個塑像,粉白塑紅,低著頭坐在那灰黯的破成一條條的杏黃神幔裡。」 月香被喻指為一個娘娘神祇,這個農村少婦的身份頓時高舉,而晉入一個無限豐饒、超脫二分對立的世界。無疑地,其豐饒性中最彰明的意涵之一是,月香成為一個集體的夢,具有諸如永恆的、可攀仰的對象;另一者是,月香的神祇身份,化解了隨即迎面撲至的那場劫數,依稀喻告了家人,即使命運也不過是表象。命運、時間、死亡、無一不是如此。李維史陀以神話可抑止時間流淌,其立意或即在此。 神話這樣的功能,透過共幹顧岡的靈視(Vision),把月香的形象又重新演示一回: 「背後的房門吱呀一聲響,那火焰閃了一閃,差點熄滅了。他回過頭來,看見月香笑嘻嘻的走了進來,在燈光中的她,更顯得艷麗。他覺得她像是在夢中出現,像那些故事說的,一個荒山野廟裡的美麗的神像。」 第三處神話隱喻則落在金根身上。金根夫妻被共幹王霖逼迫,攤派出半隻豬,四十斤年糕,還有買爆竹的錢。豁了出去的金根和王霖激烈爭辯,後來又遷怒擅自掏出錢的月香,對她一陣拳打腳踢,但隔天清早: 「第二天他們天一亮就起來,磨米粉做年糕,古老的石磨『咕呀,咕呀』響著,緩慢重拙地,幾乎是痛苦地。那是地球在它的軸心上轉動的聲音………悠長的歲月的推移。 磨出米粉來,又舂年糕,整整忙了一天。到了晚上,他們把一張桌子搬到院子裡來,板桌中心點著一支蠟燭,大家圍著桌子站著。金根兩隻手搏弄著一隻火燙的大白球,有一隻西瓜大。他哈著腰,把球滾來滾去,滾得極快,唇上帶著一種奇異的微笑,全神貫注在那上面,彷彿他所做的是一種最艱辛的石工,帶有神秘意味的—女媧煉石,或是原始祀神的雕刻。」 先前,月香的身影分別透過金根和顧岡眼睛來呈現,而這回,女媧煉石補天神話,透過悠長的歲月,那更高更廣的時空的一雙瞳眼。金根、月香夫妻前一天瀕臨絕境,第二天,兩人卻都一付喜氣洋洋的,這其間的對比何其強烈。無論用人性、民族社會性來詮釋這反差,都難以周全,只有神話堪足比擬。張愛玲用了女媧煉石此一神話真如神來一筆。金根的異常舉止,可藉法國社會學家賴維布諾以神話是「前邏輯思想」來作解釋。神話若有動機,絕非社會性的,卻是一種神秘難解的動機。前一天,金根絕望得失去理智,痛毆妻子;月香則是因丈夫不明白自己心意而哭得昏天暗地。只隔一晚,他們卻「一反常態」,喜孜孜地幹著活,的確,唯有神話神秘而渾淪的動機,才能涵融生命此一正反若合的實相,也唯有神話,才能完整表達出彼刻這對夫妻倆心智的統一性。 此外,我們必須理解到,神話的本質一方面固然是心靈的體現,另一方面卻也是一種虛構。這點和語言、文學、哲學,甚至宗教的本質雷同。換言之,吾人創造出神話、語言等這些東西,意在對抗那可能毀傷自己的什麼。虛構的作用大矣,在這裡,亦正是金根夫婦得以勇度劫苦的要因之一。 若進一步探究神話生成的原因,問何以神話於遠古則有而後代則無?我們當會發現,神話必經由渾淪自然的心靈生成,年代既往,文明及道德的世界形成時,神話即告消失。 「秧歌」和「赤地之戀」之所以故事題旨雷同,而情調及精神價值終告互左相歧異,其最根本的癥結或即在此處浮顯。二篇小說題旨都觸及反共產制度,對人性的描摹也都功力相當,但「秧歌」或正因超越了控訴而勝出——控訴墊基在道德的認定上;甚至也超越了憐憫——憐憫是精神而非自然渾淪。「赤地之戀」闕如,而在「秧歌」裡彰著的神話意象,使我們在控訴共產社會的倒行逆施的同時,隨即提升了理解。同樣的,我們悲憫眼前這群無辜的百姓時,也獲得了自然的舒解及寬慰。人世的種種是非善惡及不幸,無一不被統攝、涵融在更大的領域裡,這個領域就是神話。在「秧歌」裡,正由於神話此一隱喻及意義因素的加入,無疑的,使它的文學藝術及世界觀價值都陡升,進而達到一種悲劇之崇高的精神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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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在金門
有一次我去買廣東粥,老闆找了零鈔,馬上用裸手作肉丸,我看了很惡心,遂建議她應先洗手,或者戴塑膠手套,她聽了怫然不悅,回說在外面吃都是這樣子的,就甩了很多味精下去,讓我買回去不能吃。 這是我很不愉快的一次經驗,商家隨手收錢,隨手作肉丸,不知帶了多少細菌下去,消費者善意的提醒,無非想提昇她的衛生觀念,可是她聽不進出,又覺得有失面子,惱羞成怒,就產生報復的心理,讓人感到遺憾。 從她的反應看,她的衛生條件不夠,還只停留在過往的農業社會裡。事實上金門要發展觀光,與世界接軌,飲食方面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加強與改進,第一要衛生,第二要有質地,第三要有口味,第四要有特色,第五要有氣氛。 金門的小餐館,頗富有地方特色,但是大多沒有冷氣,所以也就沒有拉門,做了一些滷味、小菜都擺在桌上,既不用保潔膜包著,也沒有罩子罩住,更沒擺在冷藏櫃裡,滿屋子的油煙氣,蒼蠅滿天飛舞,時常停留在食物上,看起來多可怕。這樣的衛生水準,只能賣給素質比我們差的。 我們的小餐館還停留在戰地政務時代,那時駐軍多,怎麼開店怎麼賺,顧客盈門,老闆忙得滿頭大汗、不可開交,搶到座位就好了,大家也不管衛不衛生了。但是時代不同了,那是封閉的軍管時代,不用廣告生意都作不完,現在是開放的觀光時代,必須用心思招攬顧客,理應有不同的想法與作法。 金門的傳統小吃,常令異鄉遊子回味無窮,那是基於鄉土感情以及兒時口味的回憶。因此,我們自己的包容性比較大。但是觀光客的心態就不一樣了,他講究的是質感,即使一碗海蚵麵線,一碟海蚵煎,必須用心經營,精緻的碗盤,舒適的環境,良好的氣氛,才能提昇小吃的質感。一個地方的小吃文化,最能反應老闆的品味與一地的文化水平了。 發展觀光,是我們有好的地方給人看,好吃的東西給人吃,好玩的地方給人玩,它有文化的層次,也有感官的層次,兩者應相互配合,民眾應有時代的體認,自己提昇質感,不能坐等政府來輔導。 金門餐廳的口味,以我吃過的幾家來說,沒有辦法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與回味,如果是大陸菜,缺乏大陸菜的特色,如果是道地的金門菜,也不過只有那幾樣,招待自己人很親切,招待觀光客也不見得十分受用。因此,發展觀光事業,飲食文化也是我們面臨的瓶頸,我們幾十年來缺乏研究,沒有創新,只有被動,缺乏主動,又無外來競爭者,沒有刺激,所以我們一直維持那種飲食文化的層次,肆應小規模的觀光,都無法吸引人,更不用說一旦真的走上國際化了。 其次,發展觀光就是要有特色,也就是風味餐,有國外旅行經驗的人,每走過一個地方,一定都會去吃風味餐,那麼我們的風味餐是甚麼?有甚麼特殊的口味,可以讓人了解我們的生活方式,也許賣糊、地瓜簽是我們不錯的賣點,配合一些小菜,清淡典雅。不然我們就要有能力創新,結合高粱酒,開發出一系列的風味餐,結合石蚵文化,創新吃法,只要強調強精補腦,想必可以吸引人,發展山羊羊肉爐,配合高粱酒,強調它的滋補作用,只要打開知名度,就會形成文化特色,招攬觀光的賣點。 飲食文化要講求氣分,即使一家小小的店面都讓人覺得高雅,不論是有地方古樸的鄉土味,或是以往戰地特色的彰顯,僑鄉文化的呈現,閩南文化原鄉的凸出點,都是可以考慮的。 現在的人,為了吃可以專程跑去香港,金門只要能發展有特色、有水準的飲食文化,打響吃在金門的名號,就可以補足它觀光點的偏枯,讓觀光客願一來再來,這些恐怕只有希望鄉親用心研發,發展出有金門特色的觀光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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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湖開拓館
澎湖開拓館原是日治時期澎湖廳長官的宿舍,日式的建築、庭園,本來廢弛久矣,三年前,經過一番規劃整修,乃定名為澎湖開拓館而重新出發。以梁思成古蹟或歷史建築應該「整舊如舊」的原則來看,開拓館的硬體保存維護是否達到理想,我無能置喙。然而,對於硬體之外的軟體,包括那些身負經營館室職責的同仁,他們的用心和努力,確實是看得到的。 維持一個館室的營運很不容易,開拓館的人力配置約五到六人,門票三十元,開館時間則從上午十時至晚上十時,因此,從館室活動策劃、導覽到環境清潔工作,林林總總,即使有十幾名志工幫忙,還是經常得面臨人手不足的窘境,以致於很多時候,連我們的課長都必須披星戴月,加班值勤。 當然,困難的另一面就是挑戰。<威尼斯憲章>開宗明義:「歷史古跡的概念不僅包括單個建築物,而且包括能從中找出一種獨特的文明、一種有意義的發展或一個歷史事件見證的城市或鄉村環境。」而開拓館在有限的人力、經費之下,每年仍持續舉辦一、二十場的活動,我想,或許只有這樣的認知與非凡的企圖,才是打通古蹟、歷史建築血脈與?絡的最大關鍵所在吧。 開拓館庭園的音樂演奏、媽宮城巡禮、鄉土的踏查、耆老的口述、老照片的徵集出版、志工的招募培訓,身為澎湖文化局視覺藝術課的一員,在我們那位很少七點以前下班、又不簽加班費的紀課長督軍帶領下,幾乎所有開拓館的活動,我都只能用「無役不與」的精神,來回應她小小身軀裡對於澎湖這塊土地無限的感情和使命。 他山之石,可以攻錯,最後,且容我引述剛出版的澎湖歷史老照片書中的縣長序,當做這篇小文的一個印證和結束: " 澎湖開拓館自從開館以來,就一直以扮演好「澎湖縣史館」的角色,而?力於推動和建立屬於澎湖自身的「本土歷史學」(ethnohistory)。今年四月間,文化局在開拓館的庭園裡,首度為已退休的縣府耆老們,舉辦了一場縣政六十週年座談會,看到白髮皤皤的老前輩們,在綠樹濃蔭之下,歷歷往事,如數家珍,娓娓道來,個人於聆聽受教之餘,更感到記錄與整理澎湖在地的古早歷史,實在是一個艱鉅、也是刻不容緩的工作。 前輩耆老的口述歷史,最終必須形諸於文字,才能成為珍貴的記錄。同樣的,影像也是歷史的一部分,一張張泛黃的老舊照片,不僅承載著個別家族的美麗與哀愁,也蘊藏了早期庶民生活的面貌,更具有文字所無法比擬的直觀性和真實性,所以,年代愈久遠的照片,也愈容易引發我們思古的幽情。 沒有共同的記憶,就沒有文化的想像。開拓館此次徵集老照片的活動,除了蒐藏保存影像文獻之外,更重要的意義,便是傳遞在地的文化想像,使它常駐於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成為觸動文化再生的新苗。誠如英國史學家卡爾(E.H.Carr)所說:「歷史是過去與現在之間永恆不斷的對話」,我們只有藉由與過去的交談、互動,才能建立彼此共享的信念、記憶和期望,從而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文化共同體。 鏡頭會說故事,本次老照片的徵集,既獲得縣民廣大的迴響,自難免有遺珠之憾,但所有縣民在活動中表現出來的高度認同感和參與感,都十足顯示,這樣一本充實而有光輝的影像記錄專輯,不僅是菊島往日歷史的縮影和顯影,更孕育著未來澎湖文化輝煌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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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敗禍福著想
唐朝郭子儀爵封汾陽王,王府建在首都長安。汾陽王府自落成後,每天都是府門大開,任憑人們自由進進出出。有一天郭子儀帳下的一名將官要調到外地任職,特來王府辭行。他知道郭子儀府中百無禁忌,就一直走進了內宅。恰巧,他看見郭子儀的夫人和他的愛女正在梳妝打扮,而王爺郭子儀站在一旁侍候,她們一會兒要王爺遞毛巾,一會兒要王爺去端水,使喚王爺就好像使喚奴僕一樣。 這位將官回家後,他禁不住講給家人聽,於是一傳十,十傳百,沒幾天,整個京城的人都把這件事,當成笑話來談論。郭子儀聽了倒沒有什麼,倒是他的幾個兒子聽了,卻覺得大丟王爺的面子。於是他們相約一齊來找父親建議:請他下令像別的王府一樣,關起大門,不讓閒雜人等出入。郭子儀聽了哈哈大笑,兒子哭著跪下懇求他說:「父王您功業顯赫,普天下的人都尊敬您,可是您自己卻不尊重自己,不管什麼人,您都讓他們隨意進入內宅。即使商朝的賢相伊尹、漢朝的大將軍霍光也無法做到您這樣」。郭子儀語重心長對孩子們說:「我敞開大門,任人進出,不是為了追求浮名虛譽,而是為了自保,為了保全我們全家人的性命」。兒子感到驚訝,忙問道理。郭子儀說:「你們光看郭家顯赫的聲勢,卻沒有看到聲勢有喪失的危險。如果我們緊閉大門,不與外面來往,只要與一個人結怨,誣陷我們對朝廷懷有二心,就必然會有專門落井下石,陷害賢能的小人,從中添油加醋製造冤案,那時我們郭家的九族老小,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讀完郭子儀的故事,讓我感到一位聲赫大將軍能有如此謙卑的態度,有居安思危的遠慮,懂得做出看來自貶身價,卻能自保保族人的行動。讓我體會到態度與行為會影響人生的成敗與禍福。 超級學習系統機構負責人韓榮華教授說,一個人會不會成功,是不是幸福,關鍵因素很多,其中以「態度」、「目標」、「行動」最能影響我們人生的成敗與禍福。這三個英文字「Attitude」態度,「Aim」目標,「Action」行動,稱它為「三A成功之道」。 一個人必須培養優良的態度,人生的成功並非決定我們的遭遇如何,而是決定我們面對遭遇時的態度。當我們以正面積極的心情去面對生命中的挫折,並學會了不要去抱怨,就會發現人生並不是如此難過。人總是誤把短時期的苦難,視為不可承受的永恒,所以人離不了苦,即使身離了苦,心依舊戀戀不忘苦難的過去,無法解脫自在。我們應具有正確的態度,我們的思想必須積極而且正面的,因此想要成功的人,從現在開始就要養成不要使用失敗者語言的習慣,完全要說成功者的話,那就是「我能」、「我會」、「我行」、「沒問題」、「有可能」、「我一定會成功幸福」。 英國學者卡萊爾說:「即使最弱的人,集中精力於單一目標,也能有成就。即使最強的人,分心於太多事務,也可能一事無成。」我們要想在人生的旅途獲取成功,獲得幸福,首先要設定我們正確宜當的目標,訂立一個有價值的,並且符合個人能力的目標。這個目標值得我們全力以赴去達成。有人說:生命最高的喜悅就是超越障礙,向成功一步一步邁進。立下新的願望,並且讓它逐步實現,就有成功幸福的感覺。 我們要養成馬上行動的習慣,應該要做什麼,便要馬上採取行動去做,我們應知道,拖延是成功的大敵,馬上行動卻是所有成功者的共同特質。美國成功學院以三句勉勵師生:「Do it right」(做正確)、「Do it once」(做一次)、「Do it now」(現在做)。我們要成功,要過幸福的生活,就要把握當下,做自己應該要做的事。朝著心所想目標前進,克服成功的絆腳石,邁向成功的殿堂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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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晃動和游移之間
電話彼端傳來興奮的嘻笑聲,年紀稚嫩的小姪女隔著話筒細說關於海邊的種種快悅,她說好可惜時間太短,不能夠多玩幾天,還說回金門應該要連續玩一個禮拜才夠。念小六的小侄子在一旁呼應;可惜暑假要結束了,再不捨也得結束假期,飛回台灣寫暑期作業。感染了小朋友的歡樂,忍不住有些羨慕,對他們來說,金門家鄉是個快樂的渡假小島,有親切呵護的爺爺和奶奶、有白皙潔淨的美麗沙灘、可以戲水撿拾沙穗、爬樹摘龍眼、可以在筆直平坦的柏油路上舒適的騎著鐵馬悠遊。他們是在台灣出生長大的新金門人,流著部份源於島嶼的血統,至於島嶼的那些感傷的過往,對他們而言,彷如傳說般的遙遠且陌生。金門家鄉,還是讓他們對這個新奇的離島保持著歡樂的印象就夠了。 有時候,細細芻思,如果不是海島環境的變遷與際遇,昔日的青澀少年也許不必遠離島鄉、涉水遠行,如果和父執輩一樣,安份謹己、辛勤簡樸地耕植信守家園,會成為什麼樣的局面?邁入中年,在每一次回到島上的短暫行程裡,面對空蕩蕩的村落、逐年傾廢頹朽的老厝,不免心生感傷。新建的水泥樓房四起,遠天美麗的屋脊弧線不復完整呈現。我們正在步入一個傳統崩瓦、文化交替的時歲,夾雜在歷史敬畏與直面物慾的分際線,我們經歷著兩難的時代。上有遲暮白髮的爹娘,迎面而來的是面對未知的下一代,他們享受著空前的豐沃物資,卻即將面臨極為沈重的社會負擔以及嚴峻的生活競爭壓力。 應該是經歷過動盪時代的艱辛,所以特別懂得珍惜,即便是那些刻苦清貧的記憶,現在回想起來都還溫馨。村子裡擁有第一台電視時,大夥齊聚一堂,共享瞬間的清晰畫面。泰半雜訊時段,各自還可處理手上的事物;等待節目演出時段成為一日大事。特別是少棒奮戰異邦的榮耀時刻,一向寧靜的村子難得夜半燈火通明,人心振奮。後來有了第一家製冰廠,一元可買五隻冰棒的喜悅,刻苦的生活裡,隨處偶見的驚喜,雖只是芝麻小事,生活卻是溫潤而滿足。 小侄子告訴我金門老家的牆壁好厚,足足有他花蓮住家的牆壁三倍;我告訴他,小時候,我喜歡把身子縮坐在窗牆內,有一種安全的感覺。老厝的牆厚重而紮實,石灰白的牆面經過歲月的風雨侵蝕,不經意的透露著斑駁的紋路,有著無限想像的空間。老厝的年歲久遠,比起戰火烽煙的那幾年,老厝有著更早更遠古的經歷。我常常對著牆面遐想,想著那些歲月刻劃的痕跡裡,也許有些我們不知道的訊息。 聽到家鄉的友人盧根要推出個展,我猜想他試圖透過影像,發表一些他不容易開口或著難以文字書寫的經歷以及感觸。我相信在諸多的創作媒體裡,盧根找到了一種可以恣意宣洩的管道,或著說找到了一處出口。他用了類似伏碼、流影、解密、魅影、移位、流離、逐塵……等等艱澀隱喻的標題,坦白說,我寧可以較浪漫的心情來欣賞這些經過電腦影像處理過的攝影作品;那讓我可以隨著私己的嗅覺,去編織我的看法,猜想視覺所及引發的隨興聯想。抽象作品的特色正是如此;沒有絕對的意象。畫家有他創作時的原始創意,觀賞者可以隨心所欲,想像自己的感受;如同閱讀一首充滿隱喻佈局的新詩,咀嚼文字表象之餘,每個人其實各自擁有獨自的聯想或感動。 《伏碼.流影》,盧根其實極其慎重,從他不斷的篩選、過濾、修飾,甚至抽換展出的作品。他邀我替展出的專輯做設計,我感覺出全部的朋友都替他鼓掌,期待一次亮眼的展出,在家鄉的展場。我反覆的檢視這些意象撲朔迷離、晃動游移的畫面,有些實驗性的創意,有些色層近乎詭譎華麗。我想我大致了解盧根的心境;他正在記錄自己、記錄一座置身其間的島嶼的變遷,並且積極地傳達出來。就像樹清兄在序文裡提及:不必有太多詮譯,「隱藏」最美。期待蓄勢待發的盧根,持續創作的動力,吸引更多的眼光來解讀他伏隱、讓人極想識透的種種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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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論
唐太宗是歷史上「偉大」的皇帝。但是,他為後人所津津樂道的,並不在於「貞觀之治」,更多的是他與大臣魏徵之間的互動、是他將魏徵視為一面鏡子、時時叮嚀自己的器度、心量。 唐太宗肯於察納諫言,不僅成就了自己、成就了魏徵,也締造了盛世。無疑的,唐太宗是偉大的。但是,他的臣民並沒有忘記他是怎樣登上皇位的。連敦煌佛窟的藏經洞,都有一部唐朝流傳下來的小說,其中一些章節清楚的描寫了他如何弒兄(太子建成)篡位的「玄武之變」,以及他死後賄賂閻王爺才能不下地獄的故事。 至於,大臣魏徵他原來是太子建成的幕僚,是李世民的死對頭,親眼看到自己優柔寡斷的主人敗於太宗,甚至連命也丟了。當太宗用懾人心魄的目光打量著魏徵,魏徵不疾不徐的說:「可惜啊!如果太子早聽了我的話,把你除掉,也就不會有今日的結果。」所有在場者,聽到如此膽大妄為的話都嚇呆了,心想魏徵必死無疑。可是太宗卻哈哈大笑,他揹著手,來回踱著方步,嘴裡喃喃咒罵:好一個該死的魏徵!心裡快速盤算著好幾種處死魏徵的方法,但是,都不太滿意,他轉念一想:現在就處死魏徵,倒便宜他了,不如先留著,日後再慢慢想法子治他。 於是,太宗咳了兩聲,嘴裡吐出了連自己都嚇一跳的話:「今後是否願意隨時指出朕的缺失?(他不明問魏徵是否願意為他效力)。」能言善辯的魏徵驚訝無語,心想如此明君豈能不助?大臣們由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很快的都點頭稱許皇上聖明。大臣們的反應是太宗沒有料想到的,但是,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對魏徵的寬容、不計前嫌,竟然輕而易舉的化解了太子建成、弟弟元吉幕下聚結的反對勢力、更擄獲滿朝文武百官的人心。於是,也就有了後來偉大的結果。 最近,倒扁風起雲湧。有時,我會想,百弊纏身的阿扁雖然嘴上死不認錯,可是他心裡頭應該真有悔不當初的感覺吧?後悔自己不該縱容老婆胡作非為、後悔自己老是把講的話當放屁、後悔自己習慣性欺騙導致誠信喪失殆盡!想想看,二千三百萬人,每四年(甚至八年)才有一個人有這樣的機會書寫歷史,而他竟然用了六年(或八年)的時間,只寫下了「貪污腐敗」四個字。活得如此狼狽猥瑣,能不悲哀嗎?能不後悔嗎? 唐太宗取得皇位或許不比阿扁取得總統大位來得正當多少(請別罵我,我知道拿太宗和阿扁相比不倫不類)。兩者過程、手段都有值得非議之處,但結果卻大相逕庭,前者「偉大」,後者「猥瑣」。 或許,總統或皇帝是大了點。縮小點來看,縣長、議長、院長、校長,甚至,議員或代表,多則數萬人、少則數百人,才有一位可以脫穎而出。說「過程」或「手段」如何如何,已經沒有意義。重要的你們已經有了別人所沒有的「機會」,到底準備做出什麼樣的「結果」? 請別誤會,我不是「絕對」的「結果論」者,也不是所有取得「權力」過程中的不公不義都可以容忍。只是,政治只能看結果!老百姓沒有義務聽政治人物高談闊論、或說著各式各樣的解釋。老百姓要的是一個清清楚楚的「結果」。 於是,有一些實實在在的「結果」就必須面對。 例如醫療,我們可以有這樣那樣的方案,但是,目前的「結果」是,趙院長經常的同時看三種門診、專科醫師來來去去、本地醫師陸續離職、恙蟲病檢查了八次才弄清,這樣的結果,是我們要的嗎? 例如教育,學測墊底、每科十五分就有學校念,平均學歷卻是全國最高的,這樣的結果是我們要的嗎? 例如經濟,永續就業強強滾、酒廠招考擠破頭,台商過門不入,商家關門大吉,養牛有頭沒尾,大橋遙遙無期。這樣的結果是我們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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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燦開的笑容──與楊天平重逢在流東里雙喜街
這場約會。等了二十五年。 「今日是中央民代選舉之日,夜半醒來,月空皎潔,卻是辛酸淚流,有一種茫然無所措之感,但大致尚好,願今日能順利完成一些歷史性之任務」……,一九八○年十二月,我在隱居的台中烏日鄉苦寫《小記者獨白》途中,收到楊天平發自島鄉的一封信。之後,再無他的來信;也失落了他的音訊。 一九八四年初春,澎湖當兵歸來,我返鄉到官澳村一三一號去找他。「搬到台灣去了!」 「楊天平」,名字,常駐我心;影子,從生活世界飄散。他在島鄉報紙副刊版面上的作品,也從三天一篇、五天一篇……,直至,消失得無影無蹤。 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一九七八年三月三十一日,金城國中的升旗典禮過後,校長黃武仁約見我,「述美國小的楊天平老師找你,留了這個電話,要你有空撥個電話給他。」 午休時間,薛祖益同學陪我找了個公用電話筒。電話撥通了,滴滴答答落雨聲干擾了通話品質。楊天平說,常在《金門日報》副刊讀到我的文章,最近那篇<是二嫂,不是歐陽菲菲>,寫得很傳神,他從顏伯忠(風衣)處得知我竟是位國中生,「文章是人人會寫,但技巧的表現也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多加強技巧訓練。你既然能提到歐陽菲菲,一定知道歐陽菲菲為甚麼吸引人,因為她與眾不同的『舞格』;寫文章也是如此,要有一個風格。還有,不要老是想待在金門這個小地方,你必須離開,想辦法到外面的世界闖一闖!」 一篇文章,引來一位長者的諄諄教誨,「希望你常打這個電話!」與他的對話,我一字一句抄錄在日記本上。 當時在島鄉,寫文章的人,讀副刊的人,誰不識楊天平?他的文章寫得勤、寫得好,有文采、有感情;他幾乎代表了某種文學權威。乳臭未乾的文藝少年如我,都仰望著他。能夠接受他的引導,即使有些批評,也是一種被重視的感覺。 一通電話的觸動。我多出接近楊天平文學世界的熱切;我注視、剪貼他過去與現在的每一篇文章。<春風不改舊時波>、<走在雲霧裡>、<今宵酒醒何處?>、<一片心箋寄天涯!>、<今夕復何夕?>、<多少懷思等著你>、<重奏起這一季的凱歌>……,單是讀篇名,就能讀到如同唐詩的感時花濺淚,有時悲,有時喜。感時憂國的情境也常在他的筆間淌開,卻一點也不媚俗,譬如一九七六年那篇<長夜漫漫.等待天明>:「許久不曾一覺醒來,竟是雄雞司更高鳴不已的凌晨,心神一振,一躍而起,枕畔何來淚痕?驚訝不已,昨讀宋詞,辛、陸的豪放,深受他們的作品所動,他們所作的是時代文學,確是能夠代表社會上大多數群眾心靈的呼喚,綜合辛、陸所處的時代,南宋確又偏安一時了。北方的強敵金人,亦因內亂的緣故,更無暇南下牧馬,所以士大夫們,這時便把亡國喪君之痛,置之九霄雲外,大家便又都歌舞昇平,走上享樂的一條路上去了,據洪爐而高歌,枕畔讀詞,竟替辛、陸所處的時代而悲傷,夢中灑淚,一覺醒來,又聞雄雞三啼,夜涼如水,『舊時歲月,算幾番照我,海邊吹笛。』我的感觸伴初秋而蕭蕭飄落。」……淚啊淚!亂世,在楊天平筆下,更重了。 不止於報紙副刊;我又從創刊於一九六八年十月的《金門月刊》泛黃的字裡行間,找到楊天平的真性情。他在刊物裡開闢《古典文學欣賞》專欄介紹唐詩、宋詞,也發表文藝創作,寫出<細數金門潮頭>、<老村丁的摩托>、<長風萬里>,甚至連載起《未了情》的小說。以當今文學理論家劉再復「文學狀態」論點,一九五○年代至一九七○年代的楊天平,散文、小說、評論,創作火力旺盛、感情能量豐沛,發表千篇、百萬字以上的作品,他確處在一個絕佳的「文學狀態」裡。他絕對是金門現代文學的代表人物;惜因他瀟灑、不出書個性,加上一九七五年一場火災燒盡文稿,搬遷至台灣又未及帶走僅存的個人創作資料。遲未能透過出版而「成類」,這是楊天平家族的遺憾,也是金門文學史記憶保存的遺憾。 二十歲就當上金沙官嶼國校校長,一九六五年因筆墨緣自台灣娶回苗栗客家莊的二十歲護士之花曾春枝,在困厄的環境中將六女二男拉拔長大。一九三七抗戰之年出生於金沙官澳的楊天平,傳奇的不在於身世,是那隻感情用這麼厚的筆。而這隻筆,走到某個時空後,戛然而止了。 城中畢業,我滯留島鄉一年;那是我與楊天平老師互動頻繁的日子。一票文友與他常相約在山外陳長慶經營的長春書店會合,然後去嘉賓、美加美、喜相逢或者談天樓,煮茶論藝。他既是儒者之風,又有莊稼人憨厚,感染了許多人,藍茵、洪春柳、楊寧、許冰瑩等女作家的行文動力,或多或少都受到楊天平的鼓舞。 這樣一位文藝長者,一九八二年六月遷徙台灣後,少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他成了金門文壇被遺忘的角落。再有他的消息,一九九四年十一月十日,他任職警界的侄子楊忠達執勤時遭歹徒開槍射殺殉職,電視新聞播出楊天平前往探視的神情哀悽畫面。楊天平啊!怎麼用這種方式和大家見面呢? 我心裡一直念著楊天平。我卻懷疑,還能不能見到他。 緣於七月二十日《浯江副刊.藝文片羽》的兩則訊息<菩提種樹耕耘詩園/黃玉芬典藏芬芳的情書>,被訊息設定在《媽咪寶貝》網上,「金門的女兒過來打聲招呼吧!」來了!兩位異鄉金門女子楊文芷、黃玉芬,在網路上靠近,從聊菩提的<金門種樹>散文詩「自太武山流來的那些陽光,就像一匹匹小馬,掛著鞍鞍響鈴,叮叮咚咚的搖過層層雲簇的樹叢,直搖到你打水洗臉的井台。」……再聊到兩人都是金門述美國小畢業的驚喜,接續又聊出「我是楊天平的女兒」的更驚奇。 竟是由六年級生文學女子玉芬牽出的奇妙因緣。陪詩人鄭愁予回金門祭拜鄭成功三八二年誕辰的前一天,八月二十六日星期六一大早,我與玉芬、榮峰、小可、小樂及妙玲,一行六人自台北出發,驅車直奔苗栗頭份流東里雙喜街。 我帶來了我剪存的厚厚的楊天平作品,也帶來了記載著與楊天平交往的年少日記。 我們見到了楊天平老師、夫人曾春枝,以及他們各具姿容的六千金文瑋、文琪、文詩、文詞、文芷、亞南,二位公子崑崙、浩瀚;其中的文瑋、文琪、文芷,當了傳人,都走上了寫作之路。 久違的楊天平老師用力地跟我握手,綻放出如花燦開的笑容;「爸爸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文瑋說,「我們對爸爸的文學記憶,因為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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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佛學、人生
慶瀚: 諸事纏身,抱歉遲遲才回信。先後三封電傳都展讀。民國七十九年間,成大歷史語言所廖淑芳碩士論文「七等生文體論」也多次引用我的論述。廖淑芳日後攻讀法大中語所博士,他現已是成大台文系副教授。七等生前在台南台灣文學館展出的致黃克全書信手稿,我大概知道是哪一封,只是我自己收藏的這一份業已遺失。 你這篇科幻小說「戰爭」,使我想起惠理斯「現代的末日」一書裡精神類仿的某段話,他說:「人現在不能—將來也不能—單憑科學的麵包過活。他必須面對愛情、殘忍、與絕望。」你在小說中,則加上一項「死亡」。要是杜思妥也夫斯基那地下室人呢,他會說是「任性」。話說回來,人性和科學一樣,其價值都是相對性的,人類生命尊嚴從另一面看去都是悲劇及不值。你的小說藉HM機器人之口表露出的生命價值只有一面向,而隱去了另一面。我的意思是,我們或應該維持,守護著人類原始生命的形式,但這份生命形式,以另一邊觀點去看,卻也是另一種悲劇及不值。當然,又另一個觀點看,生命能活出「熱」來就「好」,就「值得」,不看是不是場悲劇,甚至認為悲劇是足以提升人之存在尊嚴的「必要之惡」呢。我能諒解這樣的觀點及態度。只是,我們得承認這一切都是相對性的,換言之,我們守護著某種人類生命的形式,不管應不應該,或值不值得,都各能找到支持自身的道理,不過各有其一己的偏信及偏好而已。而你在小說中,只支持其中一面而隱匿另一面。你的小說,寓義都極深遠,只可惜故事情節的推衍舖陳及轉折都簡化了些。 張系國「魔鬼的十億個名字」題旨是生死和時空。喪親後的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思考這兩樣問題,我也讀了究竟出版社那本「踏入宇宙的一小步」,書中簡略提到平行宇宙的概念,臆測的成份居多,理論上,平行宇宙有無限個,張系國在小說裡卻將之歸結為善、惡兩個。這樣區分許是戲劇效果的考慮吧?但設想平行宇宙只有兩個,且一善一惡,極可能與真相有違。就算平行宇宙只有善惡兩個本體,但在無限時空的觀照下,善惡便無法成立,或者說是善惡便不具意義,佛教採取的多重、無限的時空觀,使得善惡互滲相容,而禪宗勸人不思善、不思惡,回歸人本來面目,其原意不僅止於要擺脫執著之苦,而且也是因為根本無法分別善惡吧?在過去、現在、未來無數劫運裡,此時此世或為善惡,他時他世卻反成惡善,如此,既然善中有惡,惡中有善,那麼,果真有所善惡?佛經裡所說的三十三天,六道共存而互不相礙,以及同樣一條河川,天人眼中是琉璃,人類眼中卻是流水,而魚蝦卻視之為家園,餓鬼視之為烈焰等等這類的敘述,可能也隱含著平行宇宙的思想。張系國以善惡來作為兩個平行宇宙有待商榷,但平行宙宇這理念本身卻極有可能和事實相對應。而且這理念也給了我希望及慰藉,我期待有朝一日能再與吾妻聚會,一如張系國小說中的飽爾和艾麗思兩人。 搭機返台當天清早,我騎車又去了一趟金湖公墓,回程特地走環島東路,去看金東電影院旁那座生人陪葬的墓園,因趕八點半的飛機,只在現場匆匆待了兩三分鐘。寫小說者的習氣吧?我一路忍不住忖想:要是由我來寫這個故事,我會把觀點擺在善惡糾結的難分、除了佛學給我的啟示外,或者也有一部分緣於我現在對人性已有較大的寬容。你另外告訴我那個夫妻終身互不交談的故事,其中隱含的人性,更值得挖掘。 感謝你為拙作「七等生論」代覓出版社,十一年前,詩人莫渝(他似乎也是留法的)主編苗栗縣文化中心作家作品集時,曾來信詢問可否把此書交給他們出版(七等生是通霄鎮人,算是苗栗縣作家)我當時沒答應。這樣看來,莫非是要成就日後交給你及麗文的這段因緣。此外,也要感謝你帶路去田埔海濱,那座小村莊猶如世外桃源,我盼願日後能返金定居,在那裡築一小屋,耕讀,眺海、與潮濤共呼吸而終老。餘不一一,即祝吉祥如意 又及:有本「大破譯」,以科學解釋輪迴死亡、飛碟,易經佛經之謎,宇河文化出版,作者是成大航太研究所教授楊憲東博士,其中所講,多度時空和平行宇宙似有關連,待思考。他以多度時空解釋楞嚴經「於一毫端,現十方剎;坐微塵裡,轉大法輪。」因使不可思議有了一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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蛻變
我用管窺蠡測,漸漸有一點了解金門了。它在變。 變之一:有一位議員說,只要他在廈門的旅館裡養幾個小妞,躺著選就可以選上。 變之二:青年人不願創業養牛,他們巴望著可以去掃馬路,種種花,剪剪草,月領一萬六,於願已足。 變之三:有些中小學校的校長,時常要到草叢裡撿雞腿。 這是三世代人的局部側寫,金門的縮影,它有很重大的意含存在。 廈門現在是金門的後花園了,部份老年人有了錢,呼朋引伴去作皇帝,臨老入花叢,作鬼也風流。所以小三通的好處,廈門變成金門的銷金窟;那些平日想做而不得做的,都可以在那裡擁抱胡錦濤,獲得了滿足。 政府鼓勵年輕人養牛,出錢讓他們去上課,又可以貸款,但是他們卻要求幫忙蓋牛舍,缺乏創業的精神與勇氣,寧願安安穩穩的去種花除草,頂好是搶到酒廠一份工作,祖宗在牌位上都會偷笑。 中小學生享受免費的營養午餐,專人伺候,飯來張口,那裡知道盤中飧,粒粒皆辛苦?不吃就亂丟,暴殄天物,人在福中不知福。 金門,年輕人都出外打拚了,因此,老年人居多,在變遷快速的時代中,他們仍掌控著社會:不論是風俗習慣的遂行,或者透過選票的交易,主導地方政治。他們是有力的社群,為政者不但不敢輕易得罪,有時可能還要討好。 金門的人口不見減少,以前披星戴月,全家上下努力耕種幾口薄田,勉強得到溫飽,然而現在環島一看,到處都是荒田,以前這些田養人而不足,現在養人而有餘,金門居然可以開牧場,鼓勵年輕人作牧牛人。 我唸國中的時候,每月伙食費二百元,每次周末返家,都不敢向父母親開口,都要等到校長三催四請才繳交。每次想到這兒都還心痛,但是痛苦的生活,可以讓靈魂昇華。可是現在的小朋友,營養午餐來的太容易,他們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多少人沒有飯吃,他們不知道我們這一代忍著痛,向父母親每月要兩百塊錢,才有他們今天的成果。時代不同了,每一個時代所承擔的不一樣了。 然而,教育的本質與目標是不變的,是要我們仁民愛物,承擔責任,創造發明,服務社會、國家、人群,回饋鄉里。 現在,有些上了年紀的人,挾著經濟優勢到廈門買春,已經忘了藹然可親的長者風範,頤養天年的悠然,含飴弄孫的快樂,反而做出逸脫這個年紀所應做的事,所應立的道德標竿。青壯這一代不願吃苦、不願冒險、不願打拚,他們在追求一種有保障的生存。中小學生這一代,已經不知苦為何物,沒有生命深層的感受,沒有從土地裡得到啟示與教育。免費營養午餐如果是一種獎勵與榮譽,或是對清寒學生的額外幫助,相信都會留下深刻的記憶以及生命的感動。 金門是一個瘠島,以前靠著刻苦耐勞、苦幹實幹,才可以勉強維持一家溫飽;金門地狹人稠,有些人像擠牙膏一樣,早早被擠出去,不論早期落番或是現今的遷台,那是金門人的天命。但是金門人秉性純良、刻苦奮發,在惡劣的環境下,代有才人,生生不息。 然而時代在變、環境在變、人心在變,以前金門人耐勞耐苦、質樸堅毅、不懼環境惡劣、不向命運低頭的個性正逐漸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好逸惡勞、不勞而獲、不知惜福感恩以及冶遊享樂主義的興起。 葉一落而知秋,我人無形中已感受一種澆薄的涼意,金門今天何以演變至此呢?套用法國羅曼羅蘭的一句話:「福利福利,多少罪惡假汝之名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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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福同享感恩圖報
陳水扁執政六年多來,台灣並未如李遠哲當初跳出來說的「台灣要向上提升」,而是「往下沈淪」。自從趙建銘涉台開弊案及第一家庭與總統府涉嫌貪瀆,被民代爆料、司法偵辦及媒體窮追不捨以來,台灣政壇「倒扁」、「挺扁」兩股力量嚴重對立的亂象,台北的天空籠罩著一股肅殺之氣,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平凡老百姓憂心忡忡,煩悶之餘,只得去求孔老夫子釋疑解惑。 「論語」顏回篇第十二有一段:「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孔子告訴齊景公說,國君要守君道,臣子要守臣道,父親要守父道,兒子要守兒子應守的道理;也就是說,每個人要盡自己的責任,做份內應該做的事。用這個標準來檢驗當今的陳水扁,正應了齊景公接著對孔子說的:「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但是,阿扁照吃照拿,還面無愧色的要靜待司法判決才肯下台,有著刑事豁免權的「金鐘罩」,阿扁毫無所懼。 有一次,孔子的門生子貢對話,談了一些「為士之道」、「孝悌忠信」的問題,子貢再問:「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譯成白話文就是「現在的領導人怎麼樣呢?」孔子回答:「唉,這般器識狹小的人怎麼值得一提呢!」這話就像是為阿扁量身訂做的般,大家都誇孔子是一位偉大的預言家,把二五五七年後的政客都分析得那麼透徹。 孔子是影響中華文化最深遠的思想家。中國人講禮教、講倫理道德的規範,都受到儒家思想的薰陶,在歷史演進與具體的社會脈動中逐漸成形,並被大多數人所認同,進而約定成俗,具有正面的勵世作用。但是,在中國的歷代帝王,有的為了控制人民,鞏固政權,常會藉孔子的道德教誨當「護身符」,許多論述扭曲了孔子的本意。所以,為政之人,如果心存偏私,就把仁義放在嘴邊,歷來儒家社會貪贓枉法之徒,往往有其道德理由,最通俗的就是「有福同享」和「感恩圖報」。 因為「有福同享」的道德理由,所以,當一個人得到好處,須把利益與自己親近的人分享,進而建立一個關係網,使這批人能互相保護,容易成為一個貪污集團,這個圈子的人有犯罪行為,在道義上就要共同承擔。而「感恩圖報」則是一種回報行為,往往形成法律之外的利益交換,並以道德人情關係來迴避法律與責任的訴求,這根源也是由恩惠往還的道德承擔,使違法犯罪得到道德理由的支持。 陳水扁政府的貪腐形象已臭不可聞,但是,民進黨檯面上的黨、公職等既得利益者,不願、也不敢跟阿扁割袍斷義,就是根源於前述這種已被扭曲的「有福同享」、「感恩圖報」道德理由。看阿扁在媒體前說他跟蘇貞昌是穿同一條褲子,鏡頭下的蘇貞昌那副尷尬、無奈的苦笑,道盡了他不得不與之同流合污的苦衷!而對於不願「有福同享」,也不知「感恩圖報」者,孔老夫子說的「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語譯:君子在失意的時候,仍會堅持原則;小人在困窘時就會胡作非為了),且看民進黨人的爛招。 阿扁弊案纏身難以脫困,被民進黨人譽為美麗島世代的英雄人物、前主席施明德,此際跳出來發起百萬人倒扁運動,聲勢驚人,這在民進黨整個共犯結構中就是「背叛了道義」。阿扁「窮斯濫矣」,立即動員黨、政、軍、特機器傾巢而出,舖天蓋地、不擇手段的對施明德展開全面性、毀滅性的抹黑、抹黃、抹藍、抹紅,非把他鬥垮鬥臭、打到倒地不起為止。所以,現在台北政壇群犬亂吠、縱狗咬人的戲碼正隆重上演,而公理、正義等社會價值正被顛覆、解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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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家鄉下南洋是錯誤的選擇?
--懇求楊忠禮集團暨金僑財團聯合返鄉投資打造「建功嶼」 今(95)年七月中旬,我參加由金門縣文化局所主辦的「金門華僑口述歷史訪問團」赴馬來西亞訪問,向華僑作口述歷史。據聞馬來西亞是最富有歷史的國家,華僑之多僅次於新加坡,大地遼闊壯麗,風景優美怡人,被世人譽為東南亞的一塊寶石。這個訪問團,由於我年紀最大,我們的伙伴非常敬老,封我為團長,而且怕我年事已高,老人家不勝長途車程勞累,又要安排我在大馬北部採訪,免得到處乘車奔跑辛苦。如在吉隆坡下飛機,就可就近到吧生雪蘭莪金門會館,向鄉親作訪談工作。 我非常感謝他們對我的關愛與禮遇,但是我還是向他們請求表示,如果可以更動,就成全我力求「公私兩宜」,那我什麼艱苦「攏不驚」。因為我奉太座之命,要順便去看看她嫁到馬來西亞的妹妹,她就住在南部柔佛州龍引村,如果從北部吧生坡到柔佛州龍引村,車程至少需五、六小時以上,我們想見面會比較困難,如果我改赴「柔佛州峇株巴轄金同廈會館」,作口述歷史,在同一州內,當然方便見面了,果然如我的意料。 七月十五日我們到達柔佛州的The Katerina Hotel,當晚九點,連襟鄭龍標、周阿滿夫婦等人,就在旅館大廳內等我們,久別重逢,歡喜自不在話下,因此也就在這時候,認識了與龍標同是台灣政大僑生同班同學李福南鄉賢(金門復國墩人)。福南鄉賢熱力四射,熱情洋溢,他見識廣博,能言善道,我們在柔佛州三天的行程,他幾乎都陪同參與,他家遷住新加坡,當他獲知金門縣華僑口述歷史訪問團,將抵達柔佛州新加蘭老家舉辨座談會,訪問鄉親,他特別從新加坡趕回新加蘭老家探望老爸等親友,參加座談會,又接受訪問,尤其是他與龍標熱絡的同學感情,看了令我羨慕。 十六日傍晚龍標夫婦開車來接我們要到他們倆家,沿途在路邊吃盡了馬來西亞的水果名產,榴槤、紅毛丹……現採現吃,感覺特別好,比金門吃的額外甜美,然後再到他們夫婦開創的「龍引農場」住家參觀,他們說這裏原來很偏遠,荒煙蔓草,泥土路開車進來,塵土飛楊,看不見前途,經過二、三十年的開墾建設,路鋪上了柏油,兩旁樹長茂了,小城鎮街道也建起來,地方繁榮美麗了,現在他們的家儼如世外桃源般的幽美,他們的成就,就象徵華僑拓荒代表的堅韌偉大精神,晚餐我們享用了馬來西亞各類的地方特色小吃。 用餐時候,福南鄉賢談他老家開山祖師,金僑前輩楊杞伯(官澳人),西元1880年,到新加蘭墾荒,以及第二批鄉賢陳候勝(山外人)等家族,開墾新加蘭的艱苦奮鬥故事。如今「新加蘭」的繁榮有「小山外」之稱。他說老家「新加蘭」(Senggarang)原是馬來土人巫語,「蠻荒野獸集中之地」的意思,表示金門先賢剛到這尚未開發之地,上山開墾或下河捕魚時,處處都充滿危機,河裡多的是鱷魚潛伏、樹上採椰又常遇猛獸從森林跑來侵襲,性命危在旦夕。華僑鄉親的家信常這樣寫:「今年還可以寄錢,明年生死尚未知。」可見我們華僑先賢奮鬥的艱苦,他們都是在這樣不確定性的生活中。據統計金門先民下南洋有「六亡,三在,一回頭」這種說法,表示華僑創業成功者,凰毛麟角也。這是否就是今日部份華僑鄉親所感嘆的「離家鄉下南洋是錯誤的選擇」?但是當年的金門人「樂歲終身苦,凶年不免於死」的慘況,年輕人在金門本島貧瘠土地不能生活,赴廈門內陸謀生又不易,只好冒險犯難下南洋打天下,還有一線希望,這似乎是唯獨最好出路的選擇。誰想得到家鄉金門會因戰爭舉世聞名而成為戰地?金門人會因戰爭禍害而得福報!五十年來在地金門人安定了,富裕了,如今一般的華僑生活環境,不見得比我們在地金門人好,華僑鄉親也開始羨慕故鄉金門人了,我們在地的金門人應該感恩惜福啊!誠如福南鄉賢所說的:「過去金門人以海外鄉親為榮,今日海外金門鄉親以故鄉金門為榮;過去海外鄉親支助故鄉,今日故鄉應回饋海外鄉親。惟有如此互動互利、相親相愛,惠及海內外鄉親子弟,實現『天涯若比鄰,四海皆兄弟』之古訓,如此整合金門海內外同鄉會的力量,團結親情,將必有一番金僑新氣象」。 福南鄉賢很熱情,服務第一,我返金約一週,就接到他寄來柔佛州<東方日報>與<南洋商報>的二份剪報,圖文並茂,篇幅相當大地報導我們訪問團的活動。<東方日報>「峇株巴轄17日訊」標題:金門12成員訪馬鄉會。照片文字:楊清國(左3)代表金門李縣長贈紀念品予拿督陳成龍。左起陳延宗、張來吉、郭洙霜、蔡鳳雛、陳期惠、沈師漢。另一份<南洋商報>「新加蘭18日訊」上面副題:金門縣南僑口述歷史訪問隊,下方大字主題:2代表蒞訪新加蘭交流(按另一南下伙伴蔡鳳雛留在他處訪問)。照片文字:楊清國(坐中右一)及陳延宗(坐中左二)到新加蘭區拜訪,受到當地金門鄉親及靈福宮理事會成員等人熱烈歡迎,左七為蘇榮成(按陪同我們的同鄉會秘書)。讓我看了很高興,趕快傳閱延宗存檔。我也趕快將拍他們的照片沖洗放大,連同我於95.7.22(週六)在金門日報「浯江夜話」專欄一文:<力耕福田必有收穫─赴馬來西亞從事金門華僑口述歷史的啟示>寄給他。最近他又來信,首先告訢我宗叔楊忠禮大媳陳儀馨女士,於本八月五日病逝的不幸消息,在此我謹致十二萬分的哀悼。不過他相信十二月廾日「第二屆世界金門日」在吧生坡舉辦,楊忠禮集團的主辦,仍然會辦得有聲有色,金僑雲集,萬民歡欣,希望大馬再見。他表示敬佩金門縣長李炷烽的前瞻作為,最近大馬海南同鄉會館,廣召青年同鄉,將赴中國海南省,參加第一屆世界海南青年大會,就是模仿咱們「世界金門日」的新作法。 記得八月九日下午在金門縣政府,李縣長主持「華僑事務座談會」(按為口述歷史結束研討會)楊天厚在會中報告,他訪問拿督楊忠禮博士時,他建議金門縣為發展觀光事業,應籌建五星級大飯店,後來我發言建議縣長去函懇請楊忠禮集團,號召海內外金僑財團共同返故鄉投資,深耕金門,金門才有希望。我建議縣政府提供讓他們規劃興建的所在,就是較富特色與彈性的「建功嶼」海域,土地如不夠還可研究填海增地,我粗淺的構想,是保留「建功嶼」的原貌一切景觀,然後往海底打樁柱再高架向空中興建發展,興建五星級大飯店、國際會議廳、網路資訊館,金門戰爭紀念館等設施,另周邊配合闢建海水游泳池、釣魚埸、海底水族館,紅樹林等生態教學區,並築高架橋或填海築路通水頭碼頭、延平郡王祠景點、金城海濱公園等地方作一系列的長遠聯結規劃,興建一處可遊玩地面、海澗地、海裡、海上多功能的觀光景點,完成後,讓它成為金門新地標,使它成為世界獨一無二的觀光景點,讓世界刮目相看,讓世人要學做都做不了的偉大建築物,因而揚名中外,成為金門不朽的基業。敬愛的華僑傑出鄉賢!「胡 璉司令官」之所以讓金門人常常懷念,尊稱胡伯玉公為「金門現代恩主公」,就是因他為金門打造了不朽的基業。金門的觀光發展正需要有不求近利,發心回饋金門的僑胞大財團投資,金門才有長遠的觀光願景,我們認為單靠政府力量是不夠的。敬愛的華僑企業財團傑出鄉賢!請聯合團結你們的力量,發願為故鄉做一項不朽的基業吧!打造「建功嶼」,深耕金門,使金門更有前程遠景,也為自己在金門立德、立功,留下永遠嘉惠故鄉子子孫孫的勛業,讓金門人常常懷念。 信末福南鄉賢表示,他預定雙十國慶赴台,並返金探親。他說自己也步入「花甲」之年,為了響應李縣長的號召,他願將過去二十多年收集的「筷筒」、「掛瓶」帶回故鄉,捐給金門縣文化局保存典藏,我對他的「割愛」義舉表達敬佩與嘉許之謝意,俟洽詢文化局如何辦交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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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一座藝術村,在島上
聽聞過有關家鄉新拓的文化園區之興建,雖置外地,總認為能有更多資源投入家鄉文化建設、豐富島嶼風貌並且提升離島文化水平,確是令人振奮的訊息。但後來陸續輾轉聽說園區地處偏僻、彷如置身荒郊,工構粗蔽、園區佔地龐大卻越顯寒黜,似乎也無明確的軟體規劃與內涵,聽來像是徒耗行政預算。前陣子才見報章媒體報導,前任行政院閣揆任內在全國各地大手筆的興建了耗資不貲的文化硬體工程,卻大多數沒有完善的企劃與經營配套,淪為蚊子博物館,枉費納稅人資源……。近些日從報紙上得知見縣長巡查園區工程,對於施工品質的粗劣,按捺不住,因而有了嚴厲的批判,記者傳神的以歪、苟、曲、差報導這則讓人遺憾的新聞……。不免還是有些寄望,資源能否發揮效能,為島嶼的文化增添風采,為殘喘的觀光大業開啟一線生機? 離島,經歷過獨特的歷史洗鍊、有豐富人文史蹟的家鄉,難道必須如此快速的溺陷嗎?觀光大業才戰戰兢兢的踏出步伐,我們值得珍惜的島鄉文化資產瞬間耗盡,龐大的彼岸人潮尚未來臨哪!我們這麼快就要鞠躬謝幕了嗎? 想起2004年秋天,循著小三通路線拜訪廈門,總認為那兒才是閩鄉母國,應該會有更甚於金門家鄉的美麗建築聚落,和我們一樣散發著傳統文化的優美姿采。還沒著陸,卻遠遠望見原來廈門已經幻化為摩登的濱海城市,玻璃帷幕、霓虹閃爍,一派資本社會的光景。未來,彼岸的觀光客來到金門,大概會忍不住質疑,誰才是真正的閩南原鄉? 幾次和朋友聚會閒聊,談及文化園區的未來可能性。如果,我是說假設性的可能,暫且不去評論目前硬體工構面臨的窘況,未來有沒有另外一種思考的方向?如果能夠規劃出一些空間,開放給文化創意產業及藝術工作者來認養園區,無論金門籍或是樂意參與金門創意產業開發的藝術家,終極目標是共同開創出一個金門藝術村。由政府提供硬體設施及基本養護維安,藝術家各自認養一處創作及展示空間,並且開發周邊特色產品,可以進行商業販售。如此,除了活化園區靜態的展覽活動及收藏,因為藝術家的創作品推陳出新,結合創意產品的開發,不僅增加觀光資源,也可以為金門觀光產業再覓新境,如果因此而讓大部分處境艱辛的藝術家們有一處可以耕耘創作,並且獲得實質迴響的園區,這也是號召藝術家進駐金門的好理由吧。 從事影像記錄的攝影家,除了出版攝影作品,懷舊的特色卡片、金門風景明信片、年月曆、裝框的攝影小品、DVD影音記錄專輯;藝術家們則展示販售以金門為題材的畫作、複製畫、作品集、筆記書、印有作品的馬克杯、T恤;甚至詩人作家也可以在此創作,手寫詩稿、結合畫家運用在任何形式的周邊商品之上,手帕、杯墊、桌布窗簾、專屬信封信紙、扇面、小品相框等等;玩陶藝的創作者更是花樣變幻、無限可能。甚至,已經聲名遠播的傳統產業,也可以結合這些創作資源,重新包裝。貢糖、菜刀、麵線、高粱酒、一條根,一旦換上有著金門特色的藝術創作品的包裝,也許還能開創出另一片天地。 旅遊過的北海道的海產加工品、牛奶糖、薰衣草商品,加拿大的冰酒、楓葉糖漿,歐法的紅酒、巧克力等等商品常見如此的包裝手法,不但享受了當地特產的滋味,也留下旅行途中的美麗印象。當特色產品富有創意,並且結合地方特色,衍生成為活絡觀光產業的導火線,這些看來不成大器的周邊商品,卻相對可以喚起遊客隨手採購的慾望,畢竟這個高消費的時代,購物也是觀光旅行的樂趣之一,當然,最重要的是產品要具備吸引遊客的誘惑力;而創意和特色正是主要的誘因。 有時光是想想這些不著邊際的大夢,就覺得一切會越來越美好。漂流木畫家楊樹森兄,一次聚餐時拎了兩只馬克杯展示,乍見時驚為珍品,原來是他的畫作經過電腦影像處理,浮印在杯子上,儼然就成為一對高傲尊貴的杯組,我在想著如果稍加裝扮,設計一個精美的包裝盒套,把它擺設在101商家高貴的展售架上,一點也不會遜色於那些動輒上萬的舶來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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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滋味
──關於「溺愛病毒」和「社會福利」 前幾天,收到了一封呂姓學長寄來的電子郵件,標題是「為人父母者需知」,郵件附了篇最近一期(977期)商業週刊上的報導《溺愛戰爭》。文章開頭幾小段引言,看得令人心驚! ──孩子們正遭受「溺愛病毒」的攻擊!他們擁有的物質比上一代多5倍,受到前所未有的關注。然而,他們卻不滿足,還出現負向行為。愛孩子容易,用對的方式去愛,卻很難…… ──有一種病毒,正在全球各個角落肆虐,對著孩子們發動攻擊。如果你是個非常疼愛孩子的父母,小心了! ──這個病毒的感染源不在空氣中,被感染也不會發燒、嘔吐,但日子一久,孩子可能出現七大負面人格特徵:驕傲、憤怒、妒嫉、懶散、暴食厭食、陷溺、貪婪,從而影響一輩子的競爭力。 聰明的讀者,看了以上引言,大概就知道這篇《溺愛戰爭》要說些什麼了。關於這篇值得為人父母者細看並深思的文章,其中細節或調查數據就不再贅述,在此僅引用其中一則鴻海集團郭台銘說的故事: 「他第一次回老家祭祖時,包了一輛計程車。當天,郭台銘趕夜車,從山西南部夜渡黃河。晚上十點多,月光瀉了一地,司機跟郭台銘坐在黃河邊聊天,聊啊聊啊,司機先生竟哭出來了。 原來,這司機每天賺了錢,只吃兩個饅頭、兩根蔥,但為了孩子,他一定會買根雞腿回去給兒子吃。有一次,他生病了,妻子把兒子的雞腿給他吃,兒子竟然打妻子一巴掌說:『這雞腿是我的,為什麼要給爸爸吃?』 郭台銘感嘆:小孩一直以為雞腿是他的,連他爸爸生病了,也不讓步。這種小孩沒有感恩心,只曉得佔有,不曉得失去的滋味。」 或許有人覺得這小孩的父母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可偏偏這種現象,不單只存在施行「一胎化」政策的大陸,就連歐美等先進國家,也十分普遍,當然,台灣自不能例外,金門也是。 1980年以後在金門這塊土地出生的孩子,絕大多數已經沒有絲毫物質匱乏的體驗和記憶;多數不曉得父母當年是怎樣地遭受無情戰火蹂躪?不曉得父母是怎樣地操勞辛苦卻依然三餐不繼?不曉得父母如何渴望在新年裡可以擁有一雙新鞋、一件新衣?不曉得父母如何為那十幾元或幾十元學費而傷透腦筋?不曉得多數的父母只能上山下海,就是進不了學堂!即便可以,也必須光著腳丫仔,頂多穿著塑膠鞋、萬里仔鞋,或是撿來的軍用破鞋,沒有NIKE、沒有LA NEW;沒有父母接送,也沒有免費公車! 今天是八月二十四日,四十八年前的今天,金門島承受了三萬六千五百發砲彈的瘋狂肆虐;而前一天,也就「八二三」,大陸南安、同安、廈門沿海共軍用猛烈的火砲轟擊金門,當日全島總計落彈逾四萬發,有二百多人死傷、千棟以上的房屋被毀。 我們的父母、兄長成長在那樣一個艱困的年代,為了求學,必須漂洋過海,遷徙到台灣高雄,再疏散到全省各中學就讀。那些年代,大家過著吃地瓜籤配菜脯的日子,夜裡四處闃黑,沒有明晃晃的檯燈及寬大舒適的桌椅可以溫習功課,家裡有臭油燈、蠟燭的,就已經是幸福無比;儘管生活的條件惡劣,但是他們格外惜福感恩,他們奮發向上,於是塑造出了金門人「勤儉樸實、吃苦耐勞」的鮮明圖像!在那之後若干年,我們到台灣求學、當兵,都不難從台灣朋友的口中,聽到他們對「戰地兒女」、「前線同胞」的肯定。就連當年蔣經國總統在選衛士隊時,也特別偏愛金馬前線的子弟;當胡璉司令官在上級長官欲蒞臨金門、被詢及安全狀況時,也說,他對軍隊裡的士兵不敢保證,但是對於金門人,他可以保證「絕對沒問題」。 這些年來,從某種層面而言,我們看似進步了。我們沾沾自喜於獨步全國的「社會福利」,卻正逐漸侵蝕我們原本善良節儉的美德;「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在金門似乎也被顛覆了,營養午餐免費,每日用餐之後,學子們的浪費得讓人怵目驚心。起先,看著那一大堆剩菜剩飯、隨意丟棄的水果,有的老師還會覺得心痛,後來,也就逐漸麻痺了。沒有人會再無聊的叨唸「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那些八股,或是《朱柏廬治家格言》裡所謂「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的那些老套! 沒有人敢說「社會福利」不好,但是「給」的方式似乎得多加斟酌。一謂的強調「福利」,未嘗不會滋生另一種形式的「溺愛病毒」!何況,這世上本來就沒有東西是永遠不變的。今天,因為還有一個金酒,可以支應各式各樣的福利。試想,如果哪一天金酒的經營出現困難,屆時,家戶配酒沒了,老人年金沒了、免費營養午餐沒了、學雜費要錢了、搭車也要錢了。親愛的鄉親啊,有誰可以告訴我們,當這一切都失去時,會是怎麼樣的一種滋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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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注———與朱西甯的一段文學因緣
八二三紀念公園。 這場盛會名為「三國演藝:中日韓文化藝術暨民俗技藝交流」,是中和國際青年商會30週年慶典。中和青商的姊妹會日本大曲青年會議、韓國仁川青年會議,以及日本國會議員卸法川,都組了龐大的祝賀、表演隊伍前來,中、日、韓的國旗飄揚在八二三紀念公園內的寶環國際會議廳。好一個「三國演藝」! 舞台上的主角—中和國際青年商會30週年會長廖尚夫,金門人。我想起他的父親廖君文,一九五八年八二三砲戰爆發,就讀的金門中學被迫停課,流亡來台灣,在宜蘭羅東落腳,學得陶瓷工藝,兩年後再返回故里。 我也看見在台上的日本東北大曲青年會議所會長佐佐木、韓國仁川青年會議所會長金容培;八二三那年九月,來自他們國家的新聞記者,日本的安田延之、韓國的崔秉宇,隨著搶灘登陸、中彈的水鴨子永沉料羅灣。 八二三戰役的台籍老兵呂芳煙,在中和市長任內規劃興建四號公園,又將公園命名八二三紀念公園。現在,距離八二三砲戰四十八周年的前一個周末,這裡正上演著「三國演藝」的大戲。聲光效果似乎在提醒我,今年八二三當日,輪值《浯江夜話》,別再兒女私情,來個浯潮澎湃吧。 我在案上望了望我書房的萬冊藏書。 朱西甯! 我有一整排的朱西甯作品。卻僅有兩本朱西甯簽名,一本《破曉時分》,簽著「朱西甯敬贈五十六、九、三」,是楊媽輝轉贈的;一本《冶金者》,「給樹清/朱西寧八四、一、一○」,是「一九九五兩岸金門文學之旅」,他回台灣當天,感謝我正爭取將他的《八二三注》入列八二三戰史館典藏。看到這本書的簽名、時間,有幾分傷。參加李錫奇策劃「一九九五兩岸三地作家金門文學之旅」的影中人,袁和平走了,梅新走了,朱西甯走了,逯耀東也走了,另一個楚戈,已不能言語,插著管,抱著老病之身去響應施明德的「世界不能這樣到盡頭—百萬人行動救台灣」。 那趟文學之旅結束後,元月十日,朱西甯,把他的上、下兩冊《八二三注》六十萬字長篇巨構交付給我;他說去了八二三戰史館,陳列了各種八二三相關文獻,就是看不到他的《八二三注》。我知道他的意思。元月十二日中午一場公祭,我找到了金防部司令顏忠誠,把書送出去,贈書時刻意拍了張照片存證;「朱西甯《八二三注》贈八二三戰史館/司令官顏忠誠欣然受」,圖文報導刊在元月二十一日的《金門日報‧鄉訊版》,圖片的背景竟是五個排列的「奠」字花圈。我直覺怪怪的。遲未敢將剪報、照片寄給朱西甯,告訴他已完成「贈書儀式」。顏司令果然一諾千金,才幾天時間就把《八二三注》放進八二三戰史館的文獻玻璃櫥窗內,我又拍了張照,這張照片總可以給朱西甯了吧。我出國去了,一去三載;一九九七年十二月回國領取聯合報報導文學獎的典禮,我才把贈書的相關圖文資料,包括那張背景有「奠」字的放大五乘七圖片交給朱西甯。他看了看,靜默許久,說了聲「謝謝」。這次會面,竟成永別!第二年的三月二十二日清晨,朱西甯病逝台北萬芳醫院,享年七十一歲。櫻花粉紅盛開的北國之春,經詩人弦告知朱先生大去的消息,微微一震。 初識朱西甯的作品,在一九七五年王金鍊主持的城中文藝社星期三的文藝課裡。王老師大學時是朱西甯文學家族的常客;透過他的傳播,我們才知道甚麼是「軍中三劍客」:朱西甯、段彩華、司馬中原。也是從王老師身上認識到朱家三姊妹:天文、天心、天衣,以及這個小說家族和胡蘭成、張愛玲的綿密互動。那是一個教人心動、嚮往的文學世界;而那時候,台灣生得怎麼樣,未知。來到台灣的第二年,一九八○年初春,我在耕莘青年寫作會見到了朱西甯;又在同年的暑期寫作班,他是小說組的指導老師,管管是散文組的指導老師,我被馬叔禮拉去當散文組的輔導員,大家有了一個月相處的美好時光。朱西甯知道我是金門來的,又是王金鍊的學生,自是特別關注。那時《八二三注》已出版年餘,朱天心幾次問我「你是金門來的,你覺得爸爸的《八二三注》寫得如何?」我無法回答。 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一九八○年六月二十日在耕莘寫作小屋策劃、主持了場「由八二三砲戰談到八二三注」小型座談會,邀請馬叔禮、朱天文、林端、楊友信、蔡明吟、蔡明裕、劉宗偉及韓國人金祥哲參與討論;朱西甯不能來,但提供書面資料,他說「早在五十三年初我奉命到苗栗慰問烈士們的遺族,得知多是新故的烈士中大半陣亡於八二三之役,看到為母親者仍不免的舊傷新淚和對更多子弟的關懷之心時,當時我便立意要為可敬的母親和他們的兒子寫下值得紀念的東西,這也是創作《八二三注》的最原始動機。………我深深的體會到『生命經驗』是中國現代小說的性質。對八二三戰役的焦灼牽掛,為那些將愛子獻給這場自由之戰的母親們所流的慈淚而生的感動,反覆挖掘,一遭又一遭的跑去金門及其離島,去看、去聽、去領受、去品嘗,單日的敵砲轟擊,月梢的火力試射,我都有幸親身經驗到了………。我無意為我塑造的那些人物辯解,但立得天地,是要靠那般地道中國人的豁達之士,縱是烽火連天,我不慌不忙的安閒安穩,所以怎樣的大難臨頭,他自不驚,更還一樣的生出情趣無限。」 在八二三之日重讀《八二三注》,「運兵列車越過北回歸線南下,漸次的闖出溫妮颱風的暴風圈」、「青天無雲,長空萬里,笨碩的C119是枚黑綠的雙十字,鬱鬱的飛行著台灣海峽上空,把一個兒子暫時還給一個母親。」《八二三注》在溫妮颱風開章,在登機中結尾,六十萬字的小說只記載了三個月零十天的事。它是戰爭小說?還是反戰文學?爭論迄未休兵。唯一可確立的是,戰爭,只有倖存者,沒有勝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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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耶穌遇見釋迦牟尼——三位一體和佛三身
有趣的對比是,化身(佛)許是佛教三身中最易於明瞭的,而相當於化身的基督教三位一體中的聖靈,卻可能是共識最少的(事實上是提出討論既少,而且往往人言人殊)。黑格爾以聖靈為個體性,卻又說是不存在於特殊性之人,而是存在於社會性之人,即教會。我以為只需以聖靈為個體性,定義到這一步即可。聖父與聖子,客觀性與主觀性,統一而合成絕對性的聖靈,這是可理解的。正如佛教體系之理體自性的法身,和智用的應身,二者結合起來,而有了隨時隨處的變化身一樣的道理。化身無所不在,也正如聖靈無所不在。聖靈必得待乎聖父和聖子,化身也必得待乎法身和應身。 如借用黑格爾的「樞念論」來比附,或較易於說明。黑格爾說共相、殊相及個體,並非三個範疇,而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樞念範疇底三個契機或要素。每一契機自身即是一整全樞念,而與其他二者絕對同一。三位一體和佛三身也是如此啊!《金光明最勝王經》說:「如是三身具足攝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意思是說,法、應、化三身,都是一完整的,各含攝其他二身的。法身單獨不成為法身,卻是必須含攝應身和化身的。其他二身亦是如此。同樣的,聖父下放自身而生成聖子,依此生成而有了具體的聖靈。聖父之中有聖子和聖靈;聖子當中有聖父和聖靈;而聖靈當中也有聖父和聖子。 三年前,我曾受教於李月德老師,他教授我們唯識學的重要經典《解深密經》,有一次在課堂上,不知道聊到什麼事,他說:「這時候你遇見的是法身佛,可是你摸不著看不到,就算遇見你也不知道。」寫這篇文章時,羅馬天主教教宗本篤十六世正在波蘭訪問,今天,他來到納粹時代有上百萬人命喪於此的奧許維茨集中營憑弔。他在一些囚室和焚化爐前停下祈禱。祈禱時,教宗語帶顫抖地唸道:「天主,您為何默不作聲?您怎能容忍這種事?」 我見到這幕情景,不由揣想:教宗此刻禱告的是那一個對象呢?他已經明說了,是天主,也就是上帝,三位一體中的聖父。可是,聖父只是客觀性的理體,只是個「一」呀!就宛如佛教的法身,離相寂然,哪會見得到?哪會分別善惡是非呢?(是非善惡便是分別之相)哪會激動而起身維護呢?是非善惡是「二」,不是「一」,作為「一」的聖父上帝必得等到下放,分解成「二」的聖子耶穌,這才有是非美醜的好惡之心。這也就是耶穌臨死前為什麼會喊『我的神,我的神,為什麼離棄我?』的意思。上帝是沒有『為什麼』的。歌德不是說過嗎?人世的紛爭—就是「二」,在上帝眼中—就是「一」,不過是一片寂然。所以教宗應該呼告聖子耶穌才對,耶穌才有人間的是非善惡美醜之分。呼告上帝,祂唯有默然以對。上帝的闇默便因此顯露出殘酷。上帝並不管人世的歡哀悲笑;那不是祂的本質。佛的法身也是如此。法身有一尊佛作為象徵,那就是毘盧舍那佛,其實法身如上帝一樣,是無形無相,無聲無息的………。 我繼續沈思著:教宗祈告的對象應該是聖子耶穌才對,耶穌才有二分的意識,就像應身佛一像,應身天台宗說是「就智為報身」(即應身),佛教唯識學的「智」就是清淨了的意識,或者說是由污染的識轉成智的;智已無分別,識仍有分別。這裡為要比附耶釋二教,或可用稍寬鬆的定義,以佛教之智來比擬基督教之意識,基督教沒有佛教這麼精細的判別。總之,教宗祈禱的理該是聖子耶穌。耶穌主觀性是人,客觀性是神、上帝,他在歸返上帝的過程中分享了上帝的本質,他同時也在歸返上帝的結合中產生了聖靈。聖父上帝是「正」,聖子耶穌是「反」,而產生了聖靈「合」。 《金光明最勝王經》說:「於二種身(即應、化身)現種種相,於法身地無有異相。」用這兩句話來檢驗基督教三位一體,亦可以成立,即聖子、聖靈有無限的分殊(的相貌),而聖父上帝只有一個。基督教的三位一體和佛教佛三身的相較互擬,如要細論,可以寫成一鉅冊。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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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會說話
美是一種品味,美是一種生活態度,美是一種生命內涵的觀照。 我是不配談美的,委實沒有這個能力,也缺乏這種素養,只是最近讀了蔣勳先生的一篇文章──發現自己的存在──不揣簡陋,也想談談自己的心得,其實是一種讀後感而已。 他的文章內容豐富,層面很廣,也很深邃,我一下子吸收不了,也講不來,我只談一點感懷,屬於相應的一部份。他說我們美的教育不夠,失去對美的賞鑑與生活的品味。質言之,就是生活與美相背離,美只存在圖畫裡、音樂廳裡,而沒有融入生活裡。 因此,即使我們有錢,也會生活的很粗糙。這是不自覺的一種浪費。蔣勳先生說:「為什麼我要離開大學,我忽然很想做的一件事是社會大眾的美的教育,如果這一部分沒有做,我們有再多的畫家、音樂家、建築家,其實是沒有用的。我們專業的藝術家絕對不會比西方少,可是我們的城市是著名的醜。」 講到這一點我頗有感觸。加拿大幅員廣大,但是整個國家無以名之,就像一座大公園,綠草如茵,樹木蓊鬱,建築呈現統一而協調的美,從溫哥華到多倫多,東西綿延數千公里都是如此。我看了之後深感敬佩:簡單、統一、諧和、寧靜,是自然的國家。 他們的頭腦很簡單,幸好他們腦筋簡單,配合著山岳、森林、自然景觀,使建築溶合一起,而不至於感到突兀。它的美,不飾雕琢,很為簡淨。我常想只有加拿大人,才可以建造出這樣一個純樸的國家。 蔣勳先生又說:「我們回想起來,台灣在經濟貧窮的年代,那時的鹿港、美濃是很漂亮的,因為它的建築材料非常的簡單一──紅磚、黑瓦。但富有以後,可以從世界各地進口建材後,它開始醜了。」 不唯台灣如此,金門也是一樣。以前沒錢的時候,整個鄉村閩南式的建築風格,有一種文化內涵,從歷史走出來那種滄桑的古味,吹煙裊裊,我們感覺它有一種溫厚,一種人情的美滿。然而,現在大家有錢了,每個村莊都起大厝、蓋樓房,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高高低低,錯亂而不協調,有了錢以後,村莊變醜了,變薄了,缺少了溫厚的感覺,扼殺了美。 這都是因為缺乏美的教育,它不是學歷的認證,不是繪畫的展示,文情的抒發,它是一種對生活的體認與態度,美感的呈現。我們沒錢的時候,我們的美還活著,我們有錢的時候,美就溺死,可見我們生命本質的空疏,文化素養的欠缺。所以蔣勳先生要走出校園,推動美的教育,不能只停留在培養畫家、音樂家、建築師而已,而是應該全民對美的教育的體認。 金門只有一丁點大,但是它的建築比加拿大複雜許多,金門只有一顆鼻屎大,但是它的景觀比加拿大紊亂許多,我們看不到綠草如茵的公園、人與自然景觀的契合與對話。它應該可以建設成為海上的公園,花團錦簇的島嶼,有四時的名花異卉,鳴禽婉囀,吸引觀光客佇足、欣賞、沉思、留戀,它應該告別悲傷,用一種全新的視野,樂觀的態度,找到自己的存在,活出自我。我們品味到那裡,品質就到那兒,島嶼會說話,它騙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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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室裡的詩
澎湖縣文化局值班室裡頭,面對「顧客」的方向有那麼一面牆,最近,因整個房間經過一番整理,頗有煥然一新的感覺。入口意象?有些時候,當我走到樓下去投幣機買飲料時,總會不自禁地往瞅著那面刷得粉白的牆,看看我寫的那首詩是不是爬到壁板上面去了? 轉眼來澎湖快一年了,雖已寫了將近六十篇「專欄」文章,但終究覺得這樣寫下去仍是沒有什麼前途可言的,因此,便在六月底請青年日報副刊的曾焰主編成全我,把「私語錄」專欄給停掉了。而「浯江夜話」,則在「多寫多錯、大寫大錯」的戒心下,幾番推拒,不成,遂也只能如此,乞得一個「減半供應」的福利而已。 而特別是最近,有了第一個工作和固定收入,我向土地銀行申貸公務員「貼心相貸」的低利貸款也通過了,往日七卡一貸,被本金和利息追得喘不過氣的六年「卡奴」生涯,總算是暫時可以打住了。因此,順著梭羅《湖濱散記》開宗明義第一篇先談「經濟」再談其餘的思考線索,一路下來,我竟發現自己心中深處的,緣於對書和書和書和書的愛與恨,畢竟沒有死透。 當那個以知識的探求、文學的創作當成一生志業的「昔我」──連回鄉補個牙齒裝個門面去上庠面試都得靠老父親的年金和賣金紙所得來供給的「不肖子」,不時觸動、逗引著現在這個──雖然仍是不成材、但幸而已脫離三餐不繼之窘境的「今我」,我終於瘋狂地想念起陶潛和那「時還讀我書」的滋味。 「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這是我國、高中時期的校長黃武仁先生在升旗朝會時最常用來訓勉我們這些年輕小伙子的一句話。是啊,轉眼都到了這個年紀了,無才可補蒼天,那「石兄」般「已焉哉」的性格,畢竟與富貴榮華無緣,何況本來就不求這個。我只求能多讀點書,把過去應讀、想讀而未讀完的書,都一一買下來,即使只能案牘勞形之餘,把玩一番而已,橫直心裡總是會覺得充實又自在多了。 而即便不能上法康德、馬克思,於六十歲上下才完成《純粹理性批判》、《資本論》那樣的曠世鉅著,假我二、三十年以學,如果老天還許我這個年壽,縱做不成「浯山一老儒」,到底,也還可再續前緣,寫幾首新詩吧?就像最近走過值班室,瞅著那面牆,我總是隱約看見──我們局長交付任務而責成我寫下的那首詩。我會記得這是我來澎湖後的第一首詩,它搭配著天人菊的照片,即將浮昇到牆上的壁板。且不論好抑或不好,那強悍的生命力,總算又默默啟航了: 「循著天人菊 輝煌的步履 回到我們多情海鄉 玄武岩堅屹的土地 青青的山腳下 仰望藍天裡 滿帆舒齊綽約的白雲 徐徐航向島嶼心中 一齣不肯被遺忘的傳奇 彷彿開拓的先民 獵獵的風濤與浪潮 錯落刻繪的胎記 永恆指向海天菊島 那閃耀著無窮光色的 愛的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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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眾生深入經藏,智慧如海
本八月上旬,我回佛光山,參加「經典與人生」教師佛學夏令營講習會,聆聽各位法師對各類經典的教授,當時聽課聽得津津有味,頗有感受,心中法喜充滿,好像很有心得,可是等我回家重新打開法師教授的講義再溫習,才發現我並沒有聽懂,閱讀教材仍然不是很順暢。我真有點氣餒,心想我要深入經典,當然還需要走很長很長的一段路,急什麼?今後要更精進才行就是了。 根據星雲大師編著的<佛光教科書一經藏>稱:佛陀成道後,說法三百餘會,留下無數身教與言教。佛陀入滅後,弟子們為了避免遺教散佚,同時確立教法,以防日後產生異端,於是經過數次的集結,輯成<三藏十二部經典>流傳於世。<三藏十二部> 是佛教經典的總匯,一般稱之為<大藏經>或<一切經>。廣義言之,佛陀所說的一切教法,均稱為<經>,<經>所闡揚、詮釋的教法,稱為「經教」,記載經教的書籍,稱為 <經典>。有<經典>的流傳,始有正法住世。總之,佛陀說經,目的是要讓眾生「因指見月」,藉著「經教」,斷除無明,找回自心本性。因此,學佛當如經首安立之「如是我聞」,必須聽經聞法,同時更要力行實踐,所以,<經典>總以「信受奉行」結尾。 然而中國儒家歷代所認定的經典,因時代演變,學者看法各有不同。漢代時,儒生以為<<樂經>>失傳,所以認為經典只有五種,朝廷因此立了「五經博士」的官位。漢以後,五經中的<禮經>逐漸分成三部分,<周禮>、<儀禮>、<禮記>(一般稱為三禮);同時,注解春秋經的公羊、穀梁、左氏三傳,也因為解釋得很好,而被列入經典之內。漢代的五經,至此已成九經。唐、宋時候,又曾經為群經作正義,再收<論語>、<孝經>,和周公所作的<爾雅>,以及<孟子>等四書。於是,<易>、<書>、<詩>、<周禮>、<儀禮>、<禮記>、<左傳>、<公羊傳>、<穀梁傳>、<孝經>、<論語>、<孟子>、<爾雅>,便成了一般人所稱的<十三經>。今天,我們說中國的「一切經」,指的正是這十三本儒家指定的經典。無論儒家、佛教的經典,「但願眾生深入經藏,智慧如海」。 我恨小時沒有因緣讀經,現在老了想讀經,才感要記住困難重重,因此誠摰地向親愛的讀者建議,讓孩兒提早讀經、背經,不必要求他們理解,長大自然受用。如今<人間衛視>(電視頻道6台),為了讓孩子學讀經,進而學會做人處世的道理,以及快樂生活的藝術,特別為5-12歲的學童量身訂做了「小小讀經快樂行」節目,各位不妨帶領陪同子女作親子一起讀經,<三字經>、<弟子規>、<朱子治家格言>、<論語>、<大學>、<老子>、<莊子>等四書五經,都是教材,讓小朋友從小接受聖賢智慧的結晶,習得古聖先賢的生活智慧與禮儀,養成孩子良好生活習慣,在潛移默化之下讓孩童快樂的學習與成長。「小小讀經快樂行」節目,頗富知性與趣味性。主持人配合兩隻可愛的布偶,透過戲劇、遊戲、唱遊等活潑方式,讓小朋友在無形之中能夠自然而然的熟讀,在唱遊中愉快的學習,從背誦的樂趣中得到成就感。該電視台還製作「唐詩三百首,每天背一首」動畫,學校老師們何妨錄製在教室轉播教學兒童讀經。讀經不僅可培養學生的語文欣賞能力,更重要是讓孩子從小對經典就耳濡目染,讓孩子願意多接觸優良的古經典文學作品,增進其對人生價值的淬煉。這種很有永遠價值的經典教學,勢必對學童人格學養將有深遠的影響。希望大家來倡導讀經,掀起學校兒童讀經的風氣,讓讀經聲滿校園滿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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捲起層雲潮歇處
甫完成了兩本書的封面設計,我同時採用了海浪作為設計的元素,不同主題的書種,呈現出兩種不同的視覺印象,雖然最初的圖片來自我在南方澳內埤海灘拍攝的同一張圖檔,這樣的手段並不違反創作的精神,重要的是在於經由電腦影像處理的功能,創造出各種視覺變化的可能性,所以即便把兩本書封面一起並陳,你一定無法理解它們的相同之處。 我一直把設計是當成一種「趣味」的創作,當然那是泛指處於一種極其順暢的流程裡才能擁有的樂趣。如果遇上難纏的案件,設計就不是那麼讓人興致昂揚的工作,甚至連寫作的樂趣都比不上。畢竟設計是一種附屬功能性的創作,通常不是出自原發性的創作,是為了包裝、強化產品或活動而產生的一個過程。至於設計到底是不是創作的一種形式,連我自己都存疑。 想起八月十日我在專欄裡「焚城」一文用到的一句「……城市始終籠罩在一片燥悶難捱的熱氣壓裡,連層雲也是,……」猜想是出於編輯的善意,刊出時是「……連雲層也是,……」雲層也好、層雲也罷,只是字面上的移位,但是我想要傳達的是層層堆累而成的厚重雲絮之巨大與紮實,所以使用了層雲,而非平常慣用的雲層。 在設計的過程裡,「認知」便成為設計者和出版社最大的爭執點,對於主觀印象的認知與判斷的差異,常常會決定一件設計品的不同命運。最近的例子;應出版社的邀約,替第三屆《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得獎作品合集設計封面,我依著直覺,循著青年、學生族群、文學新浪潮、現代、都會感、青少年心態等等因素,架構出我認為貼近作品的理想封面,並且考慮到市場的接納性、書店陳列時的醒目程度等等。然而出版單位的編輯有不同的見地,我的文學屬性和他的認知不同,我強調的青春特質到了他的眼裡卻有截然不同的看法,透過電話裡的溝通、解說,仍無法說服他。因為是長期合作的單位,遂改變我的設計方向,另行創作了二組不同的畫面,此次編輯的說法是同事們意見不一,仍難有決定。我按捺住不悅,決定把案件擱置一旁,另行執行其他稿件,這是我的調適之道,不要讓心思掉入無法及時解決的泥陷。這是偶而會面臨的一些窘境,和所有形式的創作一樣,在基本的水平線之上,作品其實難以好壞論斷,多半在於觀賞者認同感的層次問題,依各自喜愛程度來論斷作品。事情的演變是出版社的編輯主管最後選定了其中一款設計,即刻發稿付印。我則在同時完成另一個案件,雖不是最初偏愛的設計稿,但大致也還在自己可以接受的意見之內所完成。 書櫃裡珍藏著幾冊疼惜的版本,是一九七○年代前後期的《浯潮》,是政治氣氛仍森嚴戒慎的時代裡,旅台大專同學會刊。多年來我小心翼翼的保存著,並且每在工作及思緒空鈍的時候翻閱,回味那個充滿文藝氣息與愁鄉情韻的氣味。經歷過三十載歲月的紙本,已經徹底泛黃的紙質裡仍透露著一種堅毅、桀驁不馴的氣度。現在看來,明顯感受到那個時代裡強勁的企圖與旺盛的活力,是所謂文藝青年激昂奮進的時代。彼時的文藝青年,如今都已步入壯年期,享有各自的歷練與成就。創刊號《浯潮》的封面設計,在三十餘年後的今天看來,除了泛黃的紙質,絲毫不遜色於當前的任何一份屬性相同的刊物。設計者王士朝老師至今仍活躍於國內外設計文化界,越見專精。 我總想著,越是清貧的年代,越有澄澈清明的思緒,可以專注於創意發想,如此,方能發揮最大的創意潛能,創作出卓越持久的作品。如果單就著眼於商業範疇的所謂效能產量、經濟成本、利潤空間,放諸於文化藝術方面的評比,其實不妥。 七月中旬收到家鄉寄來的《金門文藝》期刊,對於這份刊物,寄望深厚,這是當前家鄉唯一的文藝刊物,對於號稱文風鼎盛的金門島而言,除了傳承文藝采風的意味,重要的是即時記錄了金門島鄉的文藝現況及一處文學發聲創作的園地。畢竟期刊的發行相較於報紙副刊,擁有較為充分的籌劃時間與豐沃的資源,以成就一本相對可以長久保存的刊物。我仔細的拜讀每一期裡的關於家鄉的消息,包含文學、藝術、文化等等不同領域裡精彩的作品與優秀的創作者。關於我們這個時代的記錄,每一幅畫作、每一篇文章、每一張照片都將成為未來的共同記憶。總編輯陳延宗兄要我提供些編輯上的意見,我不敢踰越,只是在視覺設計上有不同的觀感,總覺得整體呈現的設計感稍嫌保守及貧乏,相較於字裡行間流露的濃厚島嶼性格,在視覺這方面應該有更大的想像空間,揮灑創意。 礙於政府機構近些年的採購法之限制,刊物的製作預算顯得窘蹙,因此在製作條件上處處受限。但若是以長遠的眼光看來,一個正邁向現代高度發展的時代,我們追求的應當是精緻文化而非產量積累的迷失,懷持寧缺勿濫的觀念。如果雙月刊的編製無法照顧到稿源與品質,何妨改為季刊,以更精緻豐富的面相呈現在鄉親的眼前,讓《金門文藝》能挺胸傲立於其他縣市刊物之上,更在多年之後,當我們回首檢視,可以照見這個時代的卷卷層雲與波濤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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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牛肉麵的和衙門當官的
我很喜歡吃牛肉麵,紅燒的、清燉的都愛。最懷念的除了台北的老永康之外,就屬甘肅的蘭州牛肉拉麵。剛結婚頭幾年,一年總會到蘭州三、四回。當時,老丈人還住在蘭州五泉山下的皋蘭路上。每次到蘭州,覺得最美的就是和妻子或三五好友到五泉山上的大樹下喝俗稱「蓋碗茶」的「三泡台」,以及到黃河鐵橋邊吃回民的清真牛肉拉麵。 其中,有一間小牛肉麵館,生意特別紅火,每到蘭州,我必定得上門吃它幾回。有一年隔了七、八個月再去,店裡客人竟然少得可憐!我正琢磨著是否走錯地方了?胖嘟嘟的老闆剛好從廚房裡出來,見了我這熟客,臉上擠出了帶點尷尬的笑容。 你來得正是時候,再晚幾天恐怕本店已經關門大吉了。問他是否準備搬到市中心擴大營業?他搖頭苦笑,表示是收山不幹了。怎麼會呢?生意不是好端端的,怎麼無緣無故說停就停呢?老闆拉了張凳子坐下,嘆了口氣說:唉!不容易啊。現在人心思不比以前單純。從前的人,腸子直、任勞任怨,給多少工資,一翻二五六,不但不計較,還對你充滿感激;現在人花花腸子、紅白藍綠,誰能看清?就比如說之前請的拉麵師傅小趙吧,光是工資就計較了大半個月。剛開始,為了提高他的積極性,採用現在高科技公司盛行的紅利制度,每賣一碗麵就給他五毛的獎金。後來,小趙發現自己賣得愈多,獎金也越多,甚至是底薪的數倍!為了繼續吸引、討好回頭顧客,小趙在每碗麵裡放了加倍的牛肉,客人吃了料多實在的牛肉麵,個個讚不絕口。可是每個月結算下來,小趙薪資翻了數倍,麵館盈餘卻大幅衰退。賣麵本來就是小本經營,牛肉用量翻倍,成本大增,還有啥賺頭? 老闆繼續說:我覺得我這做老闆的反倒像是幫小趙在打工一般。因此,我就改採固定工資,工資比剛僱用他時翻了三倍。心想,這樣他應該不會再加那麼多牛肉了吧?誰知道,小趙這回卻故意在每碗牛肉麵裡少放許多牛肉。客人起先抱怨,後來都不願意再上門,生意直落千丈。可是生意差、客人少,小趙覺得反正工資不受影響,還可以落個清閒。唉!我們賣麵的雖然沒文化,可是做生意哪經得起「衙門心態」的折騰呢? 起先,我心想,明明是自己「管理」不善,還牽扯上衙門裡那些當官的?後來,轉念想,儘管麵館老闆難免有「一竿子打落一船人」的嫌疑,可是,這所謂「衙門心態」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數日前,有一位台灣朋友,他戶口遷來金門已經快兩年了,是個標準的「新金門人」,雖然經常往來兩岸,卻一直沒能抽空在金門仔細逛逛。周末,陪他走了幾個比較有特色的聚落,日頭熾焰焰,只好躲到大樹下歇息。閒聊著時,朋友突然讚嘆說,金門人真是有錢啊!我問何故?他指著樹下接連擺著的兩套大石桌椅、周邊的石頭廣場、路面,不遠處恐怕早已處於閒置狀態的兒童遊樂區。 我趕忙解釋說,都是公家給做的。鄉親們心想既然是免費午餐,不舖白不舖、不拿白不拿;鄉鎮長或民意代表們則礙於人情壓力或為了選票考量,也只能「民之所好而好之」!反正,給的、拿的皆大歡喜,至於到底好壞對錯,管他的! 也許這也就是「衙門心態」在作祟吧?拿公家資源做自己人情。至於,愛惜公帑、當用才用、能省則省的老話,好像未曾聽聞。想想賣牛麵的小趙,「牛肉」給得多大方!還有,基層公務員由於有制度性的保障,好壞跟他們的切身利益似乎沒有直接關聯,也少了激勵誘因。因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好處盡往身上攬、責任全都朝外推」的毛病就十分普遍。這種心態不也在賣牛肉麵的小趙身上印證了嗎? 這幾年,有人笑說金門長得最快的東西已經不是「雜草」,而是「石頭」!這話或許說得絕對了,對那些積極任事的公務員而言,聽來應該也有點刺耳。但是,對一個信誓旦旦要致力發展觀光的地區、對於未來發展之路還很漫長的金門而言,「衙門心態」,無疑的,是手握資源的公務體系得要深切反省的。畢竟,建設美好金門恐怕不是經營蘭州牛肉麵館可以相提並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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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不能這樣到盡頭──2008過後
「Dear楊大哥: 您好!我是三采文化的微宣,也是《2008過後》的主編。 張總一直稱讚您的書寫觀點及角度,所以真的很榮幸能有機會邀請您幫這本書寫推薦序。附上本書的書稿給您,也請您看完後寫約800─900字的推薦序。 此外,因為這本書的議題敏感,也因為最近的政治紛擾讓許多人一聽見政治就反感,在這種預設立場下,但我們希望能傳達給更多的民眾閱讀,所以較不希望從藍綠的政治觀點下去解讀本書,希望從一個小市民的角度出發,去觀察台灣現在的政治亂象可能帶給台灣怎樣的未來? 也因為本書的主角是一家人,也希望能從情感的角度切入 ,描述一個大家族在政治動盪的大環境底下衍生出的矛盾情感、甚至是政治立場不同所產生的對立情況。但其實大家都是台灣人,大家所期許的,也只是台灣有更美好的將來罷了! 一切拜託楊大哥了,如果有問題也請隨時聯絡我。此外,因為這本書即將在8月底出版,出版時間有點趕,而序是內文的一部分,所以可否請楊大哥在8/15(二)給這篇序,真的很不好意思,也請楊大哥多幫忙了! 敬祝 一切順心。 微宣敬上」 P.N,我才從農委會安排北、中、南及花東的「漂鳥之旅」歸來,而妳,就要起飛了。妳要去貝克漢的家鄉,英格蘭。我竟牽掛起妳的這一趟飛行。「英破獲恐怖攻擊陰謀」的外電,驚怵啊!「航空警察局勤務指揮中心昨夜緊急通知航警局所屬單位,加強旅客隨身行李及所有托運行李安全檢查,對飛美、英及所有美籍航空公司班機,嚴格禁止旅客攜帶液體類及水膠類物品隨身搭機,並要求所有旅客脫鞋接受檢查。」 妳出發前夕的那個早晨,我們通了電話。心情就像一個兵馬空傯的亂世碼頭。我向妳說起了我的父親和他的年代。我自加拿大浪遊三載,回來台灣的那年臘月,病榻前,父親首度向他的孩子吐露了一段隱藏在內心半世紀的秘密情事;1943年,抗戰途中,他奉命赴江西徵兵,在玉山縣三里坊邂逅了十八歲的清秀佳人林金珠。沒有證婚人,失落了結婚證書,僅有男方的同袍和女方的親友,在林府勉強湊和出兩桌酒菜。風雨征塵,婚宴顯得有些侷促、荒謬和虛無,卻又是戰火中一絲絲男女情愛與家的感覺的再次昇起。烽火離亂,父親的那一段姻緣僅僅維持了半年;因部隊緊急召回歸建,兩人就此道別、離散。往後的日子,再也沒有伊人的音訊;小父親十六歲的林氏姑娘,化作了夢中的女子。 父親向我交代完這段隱藏,人類進入千禧年,走完他漫漫的九十二載人生。回不到湖南,回不了江西,也回不去金門。長眠台灣。 P.N,妳說在網上讀《浯江夜話》專欄,已連續兩回合看到我提及電影《麥迪遜之橋》了;《國家地理》攝影師若柏.琴凱與農莊女主人芬西絲卡,在生命中偶然纏綿四天,之後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軌道上,直到終老都不曾再相會。女主角在遲暮之年收到已經身故的男主角委託律師寄來一份包裹,裡頭除了當年相贈的禮物和已泛黃的字條,還有一本名為《The Four days》的書。而《麥迪遜之橋》文字版,最近有了續集,《無盡鄉間路》;作者羅勃.丁.華勒,讓故事中的若柏.琴凱展開一次懷舊之旅,回到麥迪遜郡,尋找、呼喚他的靈魂深處……。父親與林氏女子的一百八十天,不正是另一個《麥迪遜之橋》版本? 「伊人在水一方,還是難捨啊!祝福遠行,平安相送,等妳歸來!」故事未了。妳登機前,我發了個簡訊給妳。妳也可以解讀作,半世紀前,我的父親和他有緣無份的佳人,遙遠的絕響。 妳起飛後的那個傍晚,三位家鄉女子,玉芬、妙玲、B.R與我相約在三重的米奇燒烤,我們要討論月底的一趟頭份文學之旅和一項研究計劃。出門前,我自大樓管理室領取了一件掛號。我知道是微宣寄來她那個出版集團要我寫序的《2008過後》書稿。前一天的凌晨二時,我已從張總撥來的電話裡,初識這本書:一本「亂書」,亂書出自「亂世」。 「漂鳥之旅」回來後,我的頻率改變了。我幾乎不看電視、不聽收音機了。我掉入那份回歸田園築夢的氛圍。我在台東鹿野的連記茶莊識得了台北新店來此飄居的氣質美女劉月瑩,她就像候鳥,每年都會找個紅塵煙囂以外的田野歇腳,清心與自在。我甚至萌起想回家定居的心念。明知那是一座我再也回不去的島鄉。 三重赴約的計程車裡,收音機傳來施明德明天要到二二八紀念公園的<世界不能這樣到盡頭:百萬人救台灣行動宣言>,也傳來台灣民歌濫觴胡德夫要用<補破網>的歌聲走上街頭倒扁、喚回台灣社會共榮精神的聲音。施明德啊!1962,我出生的那年,6月的烈嶼島,展開了一場雷霆演習,抓走了二十一歲的台灣籍陸軍砲兵少尉施明德。因為「台獨」。2004年的九三,施明德重返烈嶼島出席「離島會議」,那一晚我把他拉去楊媽輝在牛家莊作東的宵夜,五十八度的高粱,施明德醉了、張俊宏醉了、范振宗醉了、張亞中醉了、賀德芬醉了、我也醉了……。施明德怎能不醉?傷心島呀!孤鳥呀!醉了也好。醉了之後仍須清醒。世界不能這樣到盡頭。 尋醉?我的每一次外出,都會隨身攜帶一小瓶高粱,這一次多了正在北京中國美術館策展《彼岸,看見》攝影活動的鐘永和上回贈予的五十六度「紅星二鍋頭」。玉芬、妙玲、B.R,都與鐘永和相識,玉芬在個人網志上說十四個月大的兒子小樂獲鐘永和封了個「成吉思漢」的別號。我帶來高粱及鐘永和的紅星二鍋頭,五十八度與五十六度的對決,不會是一種台北與北京乾杯的心情吧?「乾守望之杯!乾相助之杯!乾杯呀……,哎,兒女的自由長大不就是門當戶對了嗎?」2003年中秋,陪鄭愁予回金門的班機上,我催促詩人趕快寫出<煙火是戰火的女兒>詩的結尾,因為晚上要在慈堤的兩岸同步按鈕施放高空焰火朗誦……。 我在有酒有「煙薰的漂鳥」的米奇燒烤坐定。這時候,我才小心翼翼地拆開列為「出版機密」的《2008過後》的書稿。玉芬瞄了眼,天啊!這原本名《獨立前夕》的書稿大綱,不很久以前,也停靠過她主持的冠學出版社的液晶體電腦螢幕上,寫得精采,但她不能出;某種心理因素加上她的出版社現階段專出教育叢書。但她還是給了這位遠在南台灣、得過曾虛白新聞獎的某大報記者作家一些想法、意見。這本書稿想必經過了一番漂流,最後又是我同鄉的十大出版家張總接納了他;受到災難電影《明天過後》的衝擊,張總把《獨立前夕》易作《2008過後》。現在,書稿在我手上了,我已是「遠離政治、走向文學」的落拓醉俠,意外地成了《2008過後》的寫序人。靈心的微宣,說我的序是內文的一部分;我又把微宣的信,納入我序文的一部分。這是怎麼一回事? 「公投結果:北從基隆經台灣西部到台中縣,東部花蓮、台東及金馬地區,厭惡明星化的強人政治,選擇走向合議的聯邦制,共組『台灣邦聯』。彰化縣以南至屏東,及東北部的宜蘭,共同成立『台灣共和國』延續總統制。台灣從2007年7月1日開始分裂準備,包括國防和經濟產業的分立和移轉、外交和新幣制的擬定、人民遷徙及往來辦法等依序確立,並定2008年為最後遷徙期限。2009年1月1日,九十八歲的中華民國從地球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島上分裂新生的兩個全新國家。」 P.N,才讀到《2008過後》前言裡的第二段,我抬頭望了望窗外的天空,此時的妳應是在太平洋的夜間飛行吧。我隨著字裡行間想像著2008過後,我身處的台北、以及我那在兩岸邊陲擺盪的島鄉,是「台灣邦聯」的一員;而妳位於東北部的家鄉,併入「台灣共和國」了。我們還會是同一國的人嗎?「……美國的介入,迫使中國同意將『觀察期』延到2009年2月28日,視共和國總統就職典禮的宣誓內容,再決定是否動武。」……,《2008過後》預設小說的男主角范輝安,是1949年隨國民政府來台的老兵,娶台灣籍二二八受難家屬林寶鳳為妻,家住鳳山眷村;2008年底,堅持年事已高,不願北遷;2月底,應兒子要求,前往台東避戰禍。」 P.N,妳呢?會是范氏家族中的紛亂,選擇留在「台灣共和國」,或者移入「台灣聯邦」?還是如同漂鳥,就漂向、久駐妳正飛向的英格蘭;儘管,這是一種注定孤雁苦飛的失、遲、低、冷狀態。要不,讓我帶妳換一片水域吧,風濤渡海到我那座已歷千年逃難、漂流,早已遺世而獨立的花崗島鄉;管他台灣共和或台灣邦聯。我們就是國家! P.N,我還能與妳相遇?世界不能這樣到盡頭。2008過後。無序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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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耶穌遇見釋迦牟尼
──三位一體和佛三身 多年前,一家人住新竹縣新埔鎮,常有人上門傳教。某日,有「耶和華見證人」兩名女教友又來叩門,交談時,我建議他們不妨去和「耶穌基督末世聖徒教會」(「末世」現已改為「後世」)的教友聯誼一下。其中一位小姐驀地垮下臉,說:「沒有用,他們連耶和華是什麼都不懂。」我暗暗歎了口氣。連同屬基督教系統的人馬都相互不屑,甚至攻詰,遑論其他呢?妻受洗成為末世聖徒教會成員,以教會喜歡說的語法是:「成為上帝羊圈中受牧的羊兒。」教會的外籍傳教士長老常到家裡來,意圖在我這隻迷途的羔羊。我心生一計,說:「這樣不公平。你們每次來,我也說一條佛教釋迦牟尼的道理,作為回報好了。」他們嘴裡答應,但我看得出來,他們心裡其實很無奈,對我的佛法說教,掩不住其意興闌珊。 有回在新竹市內某家書店看見一本書,書名很有趣:「當耶穌遇見釋迦牟尼」。忘了當時自己有什麼急事,只記得我略略翻看其中幾頁,管窺全書意旨,作者大概想叫耶釋兩氏來個大和解,把兩派教義看來頗為雷同的地方全拈出攤開。他真是個有心人。 耶釋兩教究竟能否捐棄己見,承認並欣賞彼此的真理(耶教曰真理,釋氏則稱之實相)?我的看法很悲觀:不能。問題或不在教義,或竟是在人性。人性是—唉,算了,別提了。還是捨人就事,來談談教義好了,耶釋兩教取其同的地方還真不少,譬如耶教說人有原罪,《地藏經》不也說人起心動念無不是罪無不是業?(當然,若深究之,二者仍然是詞同義異,耶教的原罪其原義是離開焦點,意即脫離上帝之道,而佛教的罪全然出自己內在,人本然的心識之無明。耶教意在除罪,佛教意在脫苦,目標互異。再說,「贖罪」一說在耶教(下改稱基督教)自身仍有不少人反對,以為此說並非基督教的原始教義)再如小乘佛教講三世實有,意即有因果輪迴,而原始基督教也曾自希臘接收了靈魂不朽,遷流不止的想法,只是後來遭教廷議定廢止。我個人以為,基督教自視為承受天啟,拯救與解脫皆必佇候上帝之手的基本教義,勢必很難和佛教自我皈依、即心即佛的教喻相容與共(粗略說來,基督教是他力的宗教,而佛教是自力的宗教)。 然而基督教和佛教的核心教義的確是有某些「此心同,此理同」的義理的。即如基督教的「三位一體」和佛教的「三身」就頗為相近。 基督教的三位一體:聖父、聖子、聖靈,我在另文《恐懼與顫怖》曾有論及,今特從佛教之三身談起:佛教的三身係指「佛三身」或「三佛身」,意為佛的三種理體。三身依教典所載,有各種不同之分類及詞彙,此處去繁從簡,只取其中二種,其一為法、報、應三身,其一為法、應、化三身。 法報應三身為天台宗所立。法身,中道之理體;報身,行功德而顯佛之實智;應身,為化度眾生而應現種種變化身。《金光明最勝王經》則將三身分為法、應、化三種。《金光明最勝王經》裡有一品名「分別三身品」,稍後將引用其中觀點,所以本文將採用後者名數。 讀書總恨少,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見到有以三位一體和佛三身互作對應比擬的。今特提出芻議,或見笑大方,不過意在拋磚引玉。三位一體在西方基督教及學術界都爭議不休,至今仍有餘波。我只能說出一己管見。三位一體中的第一格聖父,或相當於佛三身中的法身(或稱之法身佛)。法身之釋義或以《佛地論》的「自性」一詞說得最明確。自性就是一個如如不動、平等的理體(由於不動,故平等)作為聖父的上帝,也正是這麼一個不動自存的存在。依佛教,這名之為「離相寂然」。 這個不動而含攝一切,無所不在的實存,如發動,即成了二分的意識,在基督教,這是聖子耶穌,在佛教,則是應身。上帝只是一純粹客觀,一絕對性的理體、理型,或者說是一不摻雜精神的道。唯這客觀絕對的理型,不能成事,所以必須發動而成相對,這相對、絕對的主觀精神,是由客觀性分得而來的,即聖子耶穌承聖父而來,即世界由上帝創造而來,由自然由邏輯理念而來。而依佛教,即事由理來。依黑格爾,則殊相由共相而來。 應身因而是一種智慧的體現,即是天台宗所謂的行功德而顯佛之實智,「智法聚」的意思,也即是《金光明最勝王經》所謂的「諸如來為諸菩薩得通達故,說於真諦。」依佛教看,聖子耶穌便是應身佛。 化身意即諸如來由成所作智「變現無量隨類化身」。釋迦牟尼佛下生此世便屬於一化身。《金光明最勝王經》對化身佛的告喻最明白易解:「云何菩薩了知化身?善男子!如來昔在修行地中,為一切眾生修種種法,如是修習至修行滿,修行力故,得大自在,自在力故,隨眾生意,隨眾生行,隨眾生界,悉皆了別,不待時,不過時,處相應,行相應,說法相應,現種種身,是名化身。」換言之,無時無地隨緣而現各種形貌度化眾生的,就是化身。即又如觀世音菩薩,依各種不同形象化現。日本京都帝國大學圖書館庋藏了一幅應現觀音絹像,圖中央一尊六臂十二面的觀音,兩側則羅列了二十四種應現化身,分別是觀自在;寶光;寶樓閣;吉祥草;金鼓;佛手;金龍;師(獅)子;金鐘;金象;金橋;寶鈴;觀水月;寶塔;金鳳;金井欄;佛足;金龜;吉祥雲;寶珠;金雀兒;石佛;金蓮花;金輪等等。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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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的戴陽症
福爾摩莎生病了,聽說病的不輕。 許多人都很關切福爾摩莎夫人的病情,因為她是阿扁的母親;她是一個苦命的女子,多舛的美人,今天搞得焦頭爛額、憂心如擣,聽說是她關心兒子的身體狀況,所謂「父母唯其疾之憂。」 福爾摩莎夫人一生忍辱含垢,好不容易熬到兒子出頭天,可以頤養天年,沒有想到憂思成疾,氣息奄奄;可見兒子孝順,除了不辱其先,也要不使父母憂心。阿扁得了甚麼病呢?他貴為一國的總統,有全國最好的醫療團隊,應該可以做最好的檢查與治療,對症下藥,然而不然。聽說他病灶很深很黑,看不到底,藥石所不能攻,針灸所不能治,而醫生又不敢開刀,以至一拖再拖,越拖越沉。 前一陣子,林義雄先生開了一帖處方:「豈是腸枯無熱淚,願留他日潤蒼生。」藥現成就有,就是藥引子有一點難辦,要用阿扁的熱淚,但是他犯了乾眼症,平時又沒準備淚壺,這藥因而無法煎服。 最近施明德先生拿出了革命的熱情,關心老戰友,也開出一帖方子,聽說有別於溫病療法,勸他:「別人無法下手,不如自己下手──自宮停損,自救救人。」但是這法兒很猛、很痛,非有大決心、大氣魄不行。他的針砭一針見血,碰到了痛處,可見還不至於麻木不仁。 然而,這些處方都不對症,自然無法見效。阿扁總統得了甚麼病呢?這麼難治!我請教了一位老中醫,他是一個國故派,看法倒也有獨到之處,我就將訪談的經過跟大家一起分享,說不定可以找出治療的方法。 「依我多年看診的經驗,阿扁可能得了戴陽症──權力的戴陽症。」他摘下眼鏡,瞄了我一眼。 「甚麼是戴陽症呢?」我大為不解,中醫真是艱澀古怪。 「簡單的一句話,就是金鎗不倒,一柱擎天。」 我聽了大為振奮,那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事,急忙說:「他有這麼厲害的招數,他練童子功啊!」 「這是一種病,按照中醫的原理,孤陽不生,孤陰不長,必須陰陽合德,才可以天地交泰,」他啜了一口茶,繼續說道:「這個病由於腎陽衰微,陰盛於下,致微弱的陽氣浮越於上,故又稱孤陽上越,或虛陽不斂。不斂,浮越而不斂藏之意。」 「您是說一種偏勝之病?」 「沒錯。陰勝於下,陽浮於上;陰勝於內,陽浮於外。屬於陰勝陽虛之病,以至於造成勃起不衰,這也是一種病,不要以為金鎗不倒就好。」 我有點張口結舌,不知所措:「這也算勃起障礙吧!這個病怎麼得的?」 「虛症。虛損之症。陰虛於下,陽浮上越。」他嘆了一口氣:「都是耗損過度,年輕人不懂節制,把原本一副好身體,搞得今天這副德性,可惜啊!可惜。」 「先生,您是國醫聖手,應該怎麼治呢?」 「中醫講究脈症相應,要看的明,剔的透,辨的真,下的確;如果不對症,用錯藥,那就變證百出,扁鵲束手了。」 「依先生之見,如何施治?」 「必須引火歸源,再來補陰,這樣腎就不虛,孤陽就不浮。如果光補陰,陰補不進,補陽,則陽越浮,金鎗就更不倒,精射不出,那就難過的很。所以必須讓它軟了,一軟,大家就會高呼:『倒了!倒了!』你知道,倒了有時也是一種幸福。那是對了症,下對藥,從根本救起。如果明知是虛症──戴陽,以為是身強體壯的勃起,因而產生陽具崇拜,那就危險之至!危險之至啊!」 我聽了他的話,覺得蠻有道理的,就跟施明德之後,想寫一封信給「陳總統扁哥」,覺得自己沒坐過牢,對民主沒有貢獻,輩份與份量都不足,怕被人笑說自抬身價,只得作罷。但是阿扁的病,讓她母親這麼憂心,幾乎快要掛了,凡有血性的人都會關心,救阿扁,也等於救福爾摩莎夫人。因此,不揣譾陋,忝附驥尾,提出了處方。願天佑福爾摩莎,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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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台灣的外交把脈
蘇貞昌預定赴查德參加德比總統就職典禮,臨行前夕,邦交生變,外交部部長及相關官員還慶幸事前處理得當,未讓蘇院長變成「滿臉專豆花」的空中飛人。這起受到羞辱的外交挫敗,得感謝查德還有那麼一點江湖道義,要不,如果查德故意耍詐、遲不表態,等到蘇貞昌一抵查德,他們的外長正與中共外長簽署公報,那對我國國格的打擊與傷害將難以估計。這個外交事件,也凸顯了台灣外交戰略的失誤。 外交戰略在為了國家利益,謀求在國際社會中,爭取國際的支持,以圖國家的生存發展。所以,外交工作必須有外交戰略的指導。現在的陳水扁政府,有無外交戰略?以及台灣的外交工作將何去何從?中華民國歷經退出聯合國「漢賊不兩立」的年代,從「務實外交」、「金援外交」、「渡假外交」,到現在阿扁經常到處「趴趴走」、花錢買爽的「元首外交」,台灣的外交困境卻日甚一日,究其原因,乃主政者仍然延續了國民黨執政時期,花錢買外交以維邦交國數目的舊思維。 兩岸分治以來,雙方外交上的攻防不曾停歇,而外交戰場上必須要花錢,靠的是經濟實力。在兩蔣執政時期,中共 一方面是經濟力量不足,一方面是對兩蔣堅持一個中國政策還能容忍,在九○年代以前台灣的整體國力優於中共,金援外交辦起來得心應手;中共改革開放迄今,經濟成長快速,整體國力提昇,儼然已躋身世界大國之林,加以李登輝「兩國論」及阿扁「一邊一國」的主張,使他們對台灣走向獨立的憂心日增,益感統一之急迫性,所以,花錢買外交、打壓台灣的國際生存空間絕不手軟,恃其財大氣粗,外交戰場上,雙方攻守易位。 再從中國大陸內部強烈的民族主義,以及需要一個和平穩定的經濟發展環境來觀察,中共對台灣問題,在外交戰略上,一是憂心台獨勢力持續增長,一是台灣問題對中共現代化建設帶來的壓力,因此,打壓台灣的國際生存空間,必然日益加劇。尤其兩岸關係還存在著美國因素,在複雜多變的國際環境中,主政者能不審時度勢,為台灣的外交工作做戰略性的思考嗎?類似前一陣子的「迷航外交」,花錢去聽巴拉圭女歌手唱個「愛拚才會贏」就爽的表面外交,真的就可以「讓台灣走出去」嗎? 陳水扁政府,在國家定位上,一直想往獨的方向走,但是,六年來,在外交工作上跌跌撞撞。曾幾何時才說「正名制憲」阿扁做不到;最近因為府、邸弊案纏身,轟扁下台浪潮來勢洶湧,幾位獨派大老力挺他不用下台,敦促他重整權力、推動「正名制憲」。日前,有媒體報導,阿扁決定以「台灣」名義由政府申請加入聯合國,獨派學者隨即呼應。阿扁似乎忘了,年初因為搞「終統」,被老美修理時才表示以後不會再有「意外」的承諾;也不鳥那位叫佐立克的副國務卿說的「如果台灣不斷嘗試挑戰美國行之有年的一個中國政策,我認為那是不斷的撞墻」。 台灣在國際秩序與國際權力變動、調整的時局,以及中共又不斷打壓的外交困境中,主政者應思考如何建構適當的外交戰略,以及如何穩定兩岸關係發展的策略。以小老百姓之見,在消極面,應拋棄維持邦交國數目的迷失,摒除金援外交的做法。在積極面,主政者應擱置統獨、正名制憲等爭議,認同中華民國(借殼上市也好),發展以台灣為主體的新世界觀,在「地球村」中尋找定位與發展方向。 其次,不要空喊口號,務實檢討政策,把握台灣優勢產業,積極參與區域性經濟組織及非政府組織,再創經貿佳績。最重要者,在如何謀求兩岸關係的改善,與其用6180億買軍備,不如用6180元的誠意,為兩岸關係的和緩來找出路。「靠天」,我是不是痴人說夢,指望阿扁,免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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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個性改變命運
「2006全國教師佛學夏令營」,於本(八)月二至六日,假佛光山寺麻竹園舉辦,研習主題:<經典與人生>,在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心定和尚、慈容法師、覺培法師精心的課程設計與南華大學諸位法師的認真教授下,研習後,讓我有一股「脫胎換骨」的欣喜感覺。我們從<學佛行儀>(妙紀法師)的行如風、立如松、坐如鐘、臥如弓的外在威儀學起,到各類經典的重點講解,諸如:<金剛經與人生>(慧開法師)、<佛光大藏經導讀>(永進法師)、<佛教的真理>(心定和尚)、<八大人覺經與人生>(心培和尚)、<悅讀法華>(滿謙法師)、<中觀對人生的啟發>(滿庭法師)、<華嚴與人生>(慧寬法師)、<天台小止觀>(永本法師)、<淨土三經與念佛>(鄭石岩教授)等經義的內在智慧激發,令我感受到法喜充滿、心靈淨化、精神提昇、福慧具足。 最讓學員感動興奮的是星雲大師特別從國外趕回,於三日晚間與我們接心,大師上人在專題講座<無道三十>中說:「個性阻礙前途」、「觀念決定成敗」等重點開示,他表示,「江山易移,本性難改」,個性最不容易改變,但一定要改好;而世間得失,一念之間,觀念就最為重要。我參加了佛學營研習,正可以從各位法師講授中,學習改變觀念,學習改變個性。如果我們能夠認真解行並重學佛,「真積力,久則入」的效果效應展現,我們就能建立學佛新好觀念,培養優良的個性。一旦改變觀念,改變個性,就能改變命運,讓我們時來運轉,諸事順遂,吉祥如意,圓滿成功。誠如中華總會秘書長覺培法師要我們唱<人間音緣>的「雙好」這首歌:「心好命又好,富貴直到老,命好心不好,福變為禍兆,心好命不好,禍轉為福報,心命俱不好,遭殃且貪夭;心可挽乎命,最要存仁道,命實造於心,吉凶惟人召,信命不修心,陰陽恐虛矯,修心一聽命,天地自相保。」這是六祖惠能大師勉人修心的<修心偈>,慧寬法師也教我們唱「佛在汝心中」,歌詞曰:「看山看水看花,看草看事看人,看盡紅男綠女,看盡世間萬象,卻看不到自己的心,愚人求佛不求心,聖人求心不求佛,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就在汝心中。」六祖的「無相頌」的最後二句也這樣說:「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聽說以此修行,天堂就在眼前。」我想,拜佛就是拜自己的心,求佛不如求自己的心,你認同嗎? 這次研習會安排了三節小組時間,讓我們分組研討三項法要:「苦聚」、「無常」、「無我」。彼此分享對「苦聚」、「無常」、「無我」的想法與看法。「苦聚」是人生的實相,所以,必須自己尋找滅苦的方法,才能超越娑婆世界的苦海,從憂悲苦惱中得到解脫,體認出<心經>要我們「照見五蘊(色、受、想、行、識)皆空」,才能離苦得樂。人生本來「苦聚」,但因為有「無常」,才給了人生無限的希望,「無常」是世間的萬象,無一不是在剎那生滅變化中,沒有一樣是常住不變的。「無常」應無所謂好、不好!屏東縣佳冬高農教師羅秀容說:「任何無常的發生,必有其因緣,相信必定對我們有利益。」誠然「塞翁失馬,焉知是禍?塞翁得馬,焉知是福?」何必執著?應學習放下、隨緣。「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季節」。人生的確處處充滿美好,因此「無常」來臨時,我們應對「無常」善解,往正面思考,更精進因對,只要我們多培養點幽默感,懂得轉化自己的心念,生活中時時可以樂趣橫生。佛教講「諸法無我」,是認為宇宙萬有皆是因緣和合所生,不能單一、獨立或自我單獨的存在,人生要超越「假我」的執著,才能證得「真我」的自性涅槃。 佛學夏令營另一項動人、高潮的活動,就是五日清晨,參加佛光山開山四十週年紀念朝山活動,我們佛學營一百二十人和世界青年團一千三百餘人,一齊朝山,浩浩蕩蕩,陣容盛大,在不二法門廣場結集,舉行朝聖誦經儀式後,開始在佛號引導下,三步一拜,不停地拾階而上,直達大雄寶殿成佛大道,接受佛光山寺住持心培和尚的祈願祝禱,約一個小時的運動,已令我氣喘如牛,腰酸手疼,一掃我貢高自傲的心態,心想我要好好再鍛鍊、再學習,讓自己朝山法喜更充滿,起、跪動作更輕鬆愉快。屏東市仁愛國小教師莊月香說:「朝山是我們懺悔的最好方法」,真是大哉言啊! 最後感謝課務組吳保琴師姊,離營時,洽請秋香師姑專誠開車送我與陳惠珠老師(醒吾高中)一起赴小港機場搭機,也感謝文宣組賴台生師兄送我照片、為我專訪,感謝眾緣的成就,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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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城
炎暑盛夏,城市始終籠罩在一片燥悶難捱的熱氣壓裡,連雲層也是,深沈濃稠綿密得化不開來的低迷,遠遠迥異於想望中關於夏天之美好憧憬。那時,也許還是春雨綿綿的黏膩之季,也許是冷沁寒氈的嚴冬,總是按耐不住的編織著下一個季節的種種美好;夏天,應該是亮澄蔚藍的氣息,有浮雲幾朵悠然飄過,海風徐徐拂面,美麗而湛藍的天地,冰涼沁脾的氣泡冷飲,還有爵士樂、比基尼女郎曼妙的身姿……。這些鮮明活脫的印象或許來自影集的聯想、來自電視廣告、或來自村上春樹小說裡的描述,卻吝嗇於出現在我們生活的城市裡。現實是,直逼三十五、六、七……度的高溫,人困在城市裡的窘況,約莫就像我們常常形容的熱鍋上的螞蟻了。 陽台西隅種植多年的一株櫻花樹,終不抵炎夏之焚風,乾枯殆盡。緊臨的棲樹情況相仿,原來翠綠、姣好形狀的葉瓣,一片片由綠轉褐,然後乾枯、凋落。面對著遍撒陽台的枯葉不由得湧現幾許早凋的黯然,距離秋天落葉的季節還有一段時日哪,更何況為了照料這幾棵陪伴多年的友伴,整個夏天我維持著晨昏噴灑澆水的習慣,從不曾間斷。就算必須出遠門,也一定設法委請友人前來幫忙澆水,可是這回眼看著兩株面臨枯萎的花樹,竟只能眼睜睜看著生命的結束,一點也幫不上忙。 是城市已經滿溢無法承受更多的呼吸,或是整個地球都面臨一樣的窘境?新聞播報:氣候驟變,熱浪侵襲歐洲,許多人承受不住高溫紛紛倒地。 正值民俗的鬼月,進入一個人與遊魂共處的季節。隨俗的準備了豐富的供品,遙祭另一個時空的魂魄,選擇這個炙熱的季節普渡眾生,陰界的季候也是如此燠熱難耐麼?妻子響應店家的號召,特別選購了環保冥紙庫錢祭拜,改良的冥幣又薄又印製精美,花樣也隨著花俏多變,有如元寶造形的、有如同美金紙幣、還有鍍金的錢幣閃閃發亮。和妻子研議許久,遵循傳統民俗的心意不缺,敬謝神鬼的誠意也在,但因應著環境的改變,一些祭祀敬拜之習俗似乎也不得不逐漸改變。全心奉獻於慈濟義工的鄰家師姐再三叮囑,重要在虔誠敬謹的心意,燃香膜拜就好,焚燒紙錢不僅危及於都會住宅狹隘的樓梯空間,對於鄰居造成的空氣污染、對於大氣層造成的破壞,絕非祭拜神鬼的真義,一切在於心誠則靈。 路過敦化南路的群樓帷幕商廈,但見騎樓下處處設置供品堆積如山,沿途香火繚繞、紙錢紛飛,夾著高溫與焚風,城市裡最摩登高雅的大道,此刻卻像是一座焚燒的城市了。 炎夏之都,冷氣之必要;白天進入工作場所,首要就是開啟冷氣,否則如何在汗水淋漓中埋首作業?夜來,辛苦一日的疲憊,當然要有舒適的睡眠才能養精蓄銳,為明天的打拚儲備戰力。至於休閒時刻,空調冷氣絕對必要,餐廳劇院、商場店家、卡拉OK、便利商店、捷運公車,哪裡有人,哪兒就無可避免的冷氣四溢,否則如何度過這種炙熱與高溫?住在市郊的朋友略帶憐惜的嘲諷:一樣身在台北,出了隧道,氣溫下降兩三度,他們的夜晚不必吹冷氣,他說台北人把自己鎖在擁擠鬱悶的盆地裡,不斷的製造高溫,點燃自己的體熱,渾然不覺。 然而這夏天竟如一場遲遲不肯結束的戲碼,日復一日的持續著燠熱、煩悶、烈火般的混沌潮燒。 只有在黃昏,多重層次的霞暉暮色中,為一天的結束渲染出一幅瑰麗而眩暈的天幕;有層次分明的雲霞,紅的澄的紫的黃的藍裡透紫的天色,像是濃妝艷抹的摩登女子,為城市之夏展示曼妙的姿色。遠方一○一摩天樓高挑而優雅閃爍的霓虹燈飾,浪漫地向世人宣告唯我獨尊的絕色與自傲。這是黯淡的時代裡,城市僅存的一抹餘光,夜裡定時變換著的霓虹燈光,彷彿暗示著這個不確定的時代裡的種種不確定。 低氣壓裡,隱隱伏潛一股焦慮、忿忿難平之氣流,正持續的蔓延著。失去了人性基本尊嚴、褻瀆了誠信操守與正義價值,更遑論政治人物應有的風格與骨氣、任局勢徒然空轉的窘態,充滿疑慮的當前,活該面對的人民。當政治失去了理性,政治便成為置身的時代裡最大的恥辱。不想談論政治,但是誰能擺脫政治戲碼的詭譎氛圍。 一座炙熱的城市正在隱隱焚燒,夏天裡,持續的高溫、焚風以及太平洋東南方三股成形的熱帶性低氣壓,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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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苟、曲、差,然後呢?
朋友嘲笑我說,「怎麼樣,對金門失望了吧?看你近來寫的浯江夜話,軟綿綿、有氣無力。早就告訴你,批評是沒有用的!狗吠火車兼顧人怨。」我何嘗不知,「勿揭人私、勿道人短」的道理?何嘗不懂「溫良恭儉讓、吹拍拐騙矇」的那套處世哲學? 想寫點批評文章,只是見了貪腐的阿扁及第一家庭成員,就渾身沒勁;看到檢調的毫無作為,就讓人萌生一種荒謬的絕望感。相較於阿扁及中央執政的貪腐無能,身在「最快樂的城市」─金門,所有的牢騷、批評都會顯得脆弱蒼白而又不知好歹! 似乎,只有冷漠、只有吟風弄月,才能避免自己早已氣若游絲的靈性跟著沉淪。然而,連結內在良知根性的引信畢竟未被翦除,只要有那麼一點火苗,終究要重新燃起。八月八日,金門日報記者張建騰所寫的精采報導「文化園區工程縣長實勘痛心疾首」一文,正是那一把火。 該文是這麼開始的,「文化園區東拼西湊,縣長批評:歪、苟、曲、差(歪七扭八);廠商人人灰頭土臉,公僕個個羞紅兩頰。」,接著一一指陳了李縣長對於文化園區工程的不滿,「李炷烽從聯外道路看到核心的館區,重覆了幾十次的『真的很糟』、『粗製濫造』、『不像樣』、『不成型』、『不可思議(的糟) 』、『完全沒有品質』……。」 記者很精準、很技巧的闡釋了歪、苟、曲、差。「門窗天地竟不對稱」、「橋樑走廊歪七扭八」、「路緣石高低差三倍」、「工程設計理念何在」、「外行人都看不過去」、「千秋罵名誰來承擔」。說實在,如果光看以下這些酣暢淋漓的用語,很難想像會是出自主政者的口中。「這是文化園區,是文化中心,不是在搭工寮!」、「你們只顧賺你們的錢!」、「用這樣的專業賺錢有良心嗎?」、「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後倒楣的還不是業主?你們想賺五元,就一定會賺足五元」……。 說真話,看到李縣長如此這般沉重的責難(如果沒有懲處,就是埋怨),彷彿見到了在曠野中執刀而立的悲劇英雄,四周圍攏的盡是流著貪婪唾沫的豺狼虎豹,但是,我們好奇的是:孰令致之? 文化園區施工過程中,無論媒體、民間社團甚至許多鄉親也都去過,多數對工程品質評價也確實不高,但實在說,絕對遠不及縣長的觀察與批評來得靈犀透徹。比較讓人不解的是,關於建築設計理念、建築材料選用等問題,不是應該在設計方案評比階段,就已底定?怎能容許施工單位「想到什麼做什麼,一邊做一邊改」呢?難道當初的設計審查都是形式嗎?工期延宕、工程品質低落,是否應該有人負責?是否應該追究相關行政責任? 我們很高興深知廠商、施工、監造單位那些「花花柳柳」的李縣長,可以三言兩語,道破玄機!畢竟,從主政者自己的口中說出來的,更顯得難能可貴!只是,歪、苟、曲、差的工程或政策可能不只文化園區吧?下湖工程呢?水頭商港呢?機場道路呢?金門大橋呢?土地問題呢?縣立醫院署立化政策呢?難道每一個政策、每一個執行細節,都需要李縣長金剛怒目獅子吼?難道真如縣長所言:「大家都要當濫好人,不好好把關,只讓李炷烽當壞人?」,然而,濫好人都是縣長的部屬,濫好人不好好把關、糟蹋了納稅人的錢後,如果可以雲淡風輕,分毫未受責罰,那麼,李縣長自己是否也成了濫好人? 勇於批評當然是一種進步,總比讓人覺得一切都已經麻木了好。我們也很高興李縣長能夠自覺地「不希望將來人人指著李炷烽大罵。」,這至少表示李縣長還在乎自己在金門這塊土地上的歷史定位。有了尋求歷史定位的高度,相信李縣長的心心念念自然會是金門的黎民蒼生,而不會自囿李氏的接班佈局、甚而視民怨為無物。 從選戰粹煉出來的李縣長,自然是現階段的勝利者。勝利者(對於競爭對手)展現的寬容,不僅是仁慈,也是智慧。有了尋求歷史定位的自覺、有了寬容、仁慈和智慧,相信眼裡看到的絕不會只有「歪、苟、曲、差」,而一定可以看到歪苟曲差背後,對未來金門這塊土地更有意義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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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飛──漂鳥之旅
漂鳥歸來,我收到妳回宜蘭寄來的鴨賞了。妳是在慶祝我的這一次飛行吧。 妳為了讀7月26日我在《浯江夜話》那篇<漂鳥─在尋夢的旅途上>,妳首次進入《金門日報》網站;又從網路上蒐尋出一千多筆與我相關的資料,扣除中國大陸那些「非我」,妳初識了我的島鄉,我的漂途,「你的人和你的文章,竟是那麼的不一樣!」妳說。 妳得意的是,這一次,妳早我一星期進入了宜蘭大同鄉的玉蘭社區,妳帶著畫家何肇衢走一遭。這裡,接近妳的出生地,是鐘永和與我記錄、書寫的責任轄區。 妳還想聽聽<漂鳥>裡未完的故事,包括我的這一趟「試飛」。夢或者真實。 「待會,我就要登上雙人飛行傘,歷十分鐘,自台東鹿野高台飛向龍田。啊!漂鳥漂向天際了。漂鳥之旅,在鹿野的天空道別。捎個訊息給妳。願平安飛行。」 繳交了兩百元的保險費,填寫「受益人」時,我楞住了! 「也可以不填,會依照法定受益人。」 把背包、相機、手機丟給糖葫蘆文教基金會的執行長陳海宇,拍拍排在我後頭的黃國鋒、李陳旭、柯緁,我又取回手機,傳了封簡訊給我的小天使,萬一……,就當作我在人間的最後「留言」吧。小天使正開展對我的土地與文學探索之旅,她不會是我生命的法定「受益人」,但可以是我文學的「詮釋者」。 山雨就要來了。氣流恐怕不足。 每個人都有想飛的慾望。這原是阿爾卑斯山一群登山者的奇想,發明了飛行傘,不靠動力,而是依恃飛行員駕馭傘具操控空氣的浮力。1960年,一位德國人用改良過的高空傘飛越瑞士冰河;1984年,來自阿爾卑斯山麓的登山家飛龍,成功飛出白朗峰。世界紀錄上,飛行距離已超過三百公里,滯空時間也超過二十四小時;台灣則是,七十二公里及滯空六小時。 究竟這其中有何秘密?讓地心引力自由落體的不移法則失效。是「漂鳥」原理!飛行傘的翼型與漂鳥的翅膀相似,當空氣流經上層凸面時,因距離長流速較快壓力變小;流經下層凹面時,因距離短流速較慢壓力變大,因此產生下方的空氣將翼面往上托起的上升浮力。這是最基本的飛行原理。 主傘、套袋、副傘、傘袋、頭盔、傘鞋、無線電、高度表昇降儀、衛星定位儀及指北針、手套、急救用品……,飛行傘的標準裝備。不過,我顯然不用理會這些,那是飛行教練的事,我只管穿上救生衣、戴上頭盔就行了。 我的噸位太重了,怕飛不上去。鹿野高台飛行傘體驗中心特意挑了位輕體重、一臉黝黑的羅姓教練隨行。 登記在我前列的,是三位年輕女子,來自第一社會福利基金會中和發展中心的張玲、何家雯、鄭季家,她們昨天飛行失敗,今天捲土重來;在我後面的,是我們這一團,農委會水土保持局安排的「二○○六作家、攝影家水土保持知性之旅」成員黃國鋒、李陳旭、柯緁。 農委會號召十八歲至三十五歲青年回到農村開墾、築田園夢的「漂鳥運動計劃」的農村體驗營,八月一日試飛了!第一梯次一百四十位學員,包含桃園的「藍鵲營」、苗栗的「喜鵲營」、台中的「白鷺營」、高雄的「雲雀營」、宜蘭與花蓮的「畫眉營」、台東的「翠鳥營」。「漂鳥計劃」牽出的台灣新農業運動結果,會是「溜鳥」或者「留鳥」?各方矚目。 趕在「漂鳥」計劃之前,我們這一支號稱「漂鳥先遣隊伍」,自七月十九日到八月四日,從台北出發,已走過了南投、雲林、嘉義、台南、高雄,再回轉到台北萬里、新竹新埔、苗栗大湖;現在,又從宜蘭、花蓮,一路來到台東。間隔半個月的環島之旅,踏遍城鄉、海隅,以及農委會水土保持局一百二十個水土保持點中的二十餘處。這是一趟漫長、酷熱的漂鳥之旅,十二位作家、攝影家,古蒙仁、陳銘磻、沈文台、沈花末、王鴻佑、李憲章、李啟端只走了一、二站;吳晟、鍾文音、黃美英、張蒼松,沒趕上隊伍。攝影家鐘永和與我,是唯一行前就堅持要走完全程的。在苗栗三義山板樵的第二階段終站,鐘永和與我暫時脫身,趕上了往台北松山的列車,飛回金門三天,赴文化局進行「人文紀錄和空間的紀實」的攝影講座。七夕的清晨,鐘永和騎著機車去拍攝碉堡的途中摔倒了,這又是「漂鳥」外一章了。回台北後,我們再與「漂鳥」隊伍聯結,繼續未竟的旅程。 中巴捨棄了雪山隧道,小說家黃春明口中「將山打了個大洞,對生態、水土保持是何等嚴重的破壞……,就算我生病要送台北急救,死了要送骨灰回宜蘭,我也不走雪山隧道。」我們呼應了黃春明,改走北宜公路,也唯有這條路,才能俯視到「九彎十八拐」美麗的驚心動魄。 I.S,「九彎十八拐」這是一條與妳相識的路。雪山隧道通車前夕,我們走過。那一晚在「渡小月」,妳跑了好幾處店家,終於找到金門高粱,然後是酣熱中聽著我描繪的島鄉,我說了段俊美畫家和他貓咪情人的情事,妳應該是從那瓶高粱、那位畫家和那隻貓咪,開始掉入那座妳還未曾踏臨的神秘幽境。 才過了一季,雪山隧道通車了。再來的時候,換了一個場景、一批人。車過員山,啊!鐘永和的故鄉。攝影家凝神透過車窗外尋找兒時的鄉景,離鄉三十六年了,他還能看到甚麼?車行的速度,稀釋了他的鄉愁。大同到了!我們在松羅村的「茶之鄉」停靠,自桃園八德移居來的茶莊老闆游輝真熱情奉茶,我卻注意起那屋簷下那一窩燕巢和鳥籠中的那一隻孤燕,「羽毛未長,牠就從燕巢掉落地,父母不要了,我們只好收養牠,現在羽毛長豐了,但還不能放牠出去飛翔。」游老闆說,這不是最悲慘的,屋內左上簷另一處燕巢,三隻乳燕被父親活活啄死,甚麼原因?「也許父親發現不是牠的種!」游老闆無法確認的答案。從迷離般的鳥世界走到九寮溪,導覽的許再發居然是鐘永和員山國中的同學,一個和班,一個平班,一個閩南人,一個原住民,「和平」共處,也如大同鄉十村、六千多人,集閩、客、原住民及外省人多元族群合作,一條原本已枯竭的小小溪流,結合水保局的整治,水清如鏡,連鰻魚也復育了,單是戲水區就有二十三種生物寄居,沿著溪流的林相,樟、九芎、相思……,生物多樣性,盡在九寮溪。唉!我們《浯江夜話》的源頭「浯江溪」呢? 宜蘭之後,漂啊漂,手機在心噗噗跳的蘇花公路上斷電了,中巴順利進入和平隧道,又困在整點才放行十五分鐘的和清隧道。花蓮在望!夜宿瑞穗鄉舞鶴村,這個水保局精心打造的「舞鶴傳奇」,青心烏龍、鐵觀音、金萱,都在舞鶴茶區現蹤影;秀姑巒溪的秀麗風景,也在舞鶴水土保持戶外教室瞭望亭內。 舞鶴有傳奇,羅山有機村是另一則新奇。年輕的羅山姑娘羅湘蘭與夫婿返鄉組文史工作室重現了七十年代的土角厝,又在加入農會後以自然工法營造出「現代桃花源─羅山有機村」。美麗、健康、光澤的羅湘蘭,簡直就是羅山有機村最佳活廣告。每一個社區都需要一位靈魂人物吧,一位美麗的牽動者吧! 車過羅山,台灣稻米原鄉池上到了。十七級的凱米颱風剛剛「凱」去了不少「米」,台東池上吃力地在恢復元氣中。一九六三年出生的邱垂昌,九二一之後結束台北的事業,返鄉種出二○○四第一屆全國稻米品質競賽總冠軍,陳水扁冊封為「米國總統」,從此「總統米」不脛而走。在池上萬安社區的稻米原鄉館,我被竹雕出的那一行字打動了,「原鄉不在他鄉,原鄉即在我鄉」……。 I.S,台東鹿野高台,漂鳥之旅的最後一站了。想飛的妳我,終究要通過飛行這一關。 「金門來的作家要坐上飛行傘起飛了!」鹿野永安社區發展協會總幹事廖中勳拿起擴音器對著七、八十名遊客廣播。 「如果他飛行成功,請看下個星期三的金門日報浯江夜話!」水保局的水土博士科長黃國鋒跟在一旁起哄,「但願楊大作家不要一路漂回金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