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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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
五月二十七日的下午,「浯江副刊」的主編李福井夫婦來到家中,特地轉來文友林俊德先生提供的一帖藥方,那是一帖能治耳鳴的良藥。 曾經,我在浯江夜話專欄書寫過,多年來受耳鳴之苦,那種要死死不得的苦楚,非局外人所能體會。林先生真有心,當他看過後,立即來信報社,附上信箋與藥方,其內容為:「長官好:虔誠寄寒玉小姐有耳鳴症之祕方,這是幾乎會要人命的病症,耳內有像打雷、地震的聲音,進而導致神經衰弱的情況。祈轉交與她。長官您也請影印留存參考。林俊德敬上」。 感謝林先生的來函及藥方,改日將到中藥房抓一帖來試試,倘若有效,將推薦給患有此症的鄉親們試服,並且祈禱人人都健康,遠離病痛都平安。 世界之大,我卻沒什麼朋友,但常常在千鈞一髮之際,遇到貴人來相助,這或許是老天對我的憐憫。而無論此藥方的效果如何,我依然感謝林先生的用心。 六月,驪聲處處,多少畢業歌在耳際迴旋,而回金數年的副刊主編福井前輩就要榮退離開報社。他與英美夫人將離開金門回三芝家,特來辭行。回想他重回報社的這幾年,無論編採,無不費盡心思、全力以赴,甚而夫唱婦隨地走遍島嶼的各個角落,尋找歷史的題材,甚或在兩岸三地尋尋覓覓,其作品《古寧頭歲月》、《古寧頭戰紀》、《與心靈有約》、《他們怎麼說歷史》、《丹心》、《A、T檔案大解碼》、《以狗為師》、《無法解放的島嶼》、《風雨江山》、《金色年代》、《烽火甘泉》等書,佳作一本又一本,為苦難的島嶼做了見證。 敲鍵盤的文字工作者,亦有腸枯思竭的時候,絞盡腦汁的煎熬可真不好受,尤其我是一個學識不豐富的作者,想在文壇佔一席之地,並不容易,編輯選用我的稿,還真需要很大的勇氣。而放眼這塊園地,無論是專欄或副刊,經常投稿的碩士、博士與老師不計其數,自己的幸運,唯有「感恩」二字。 在筆耕的歲月裡,歷經諸多編輯,從之前的陌生到現在的熟識,甚或有些已成為人生難得的知己,猶如亦師亦兄的福井主編,即使捨不得他們夫妻離開,但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只有獻上永恆的祝福。在未來的人生歲月裡,我仍然會想著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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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島青春老書劍少糊塗
5月4日,我跨海前往小金門值勤,特別提前一小時搭船到九宮,再騎著車探訪昔日神獅部隊幾個老單位,當年的老夥伴肯定都不在,路過陽山營區,回想營級主官自始即為重要經歷,這個地方又山高皇帝遠,同學老丁主動爭取,私下要我讓,翌年,晚一期的小謝,抱著在美國參與愛國運動合照向長官表達其忠誠之心,我再讓,三十年後的當下,大家都告別軍旅,時間過得真快,而我繞了一大圈,不知不覺就繞到湖井頭。 5月4日為文藝節,青山依舊,歲月不老,我再度蒞臨老夥伴林世龍的故鄉獻上熱忱的服務,將湖井頭戰史館作個親密的巡禮,由望遠鏡往外瞧,正與廈門會展中心高樓相對,再度回想三十餘年前,常陪同黃秋生等人搭船到大二膽督導,由觀測所那五百倍望遠鏡望向白石砲台,望穿那金廈之間的流水,思緒油然澎湃起伏,而遙想1919年的今天,彼岸興起開創中國文學新時代的五四運動,勾勒著將近一百年的文學思潮,至今竟已奔騰萬里。 湖井頭神聖的一天,我再三思索著這個林媽肴筆觸下的裂島,四十餘年前,同鄉少年偕伴前往陸軍官校報到,因有幾位同學住小金門,腦海中開始烙下烈嶼印象,自此,我對這個島嶼特別好奇的是,小金門同學互動指數總比大金的同學來得高,幾十年這個印象依然不變,甚至2014年採訪旅台鄉訊時,兩相比較,我還是感覺烈嶼鄉親情誼特別濃烈。裂島,一路隱忍別離母體的憂傷,在異鄉常將情誼揮灑得更遼闊又濃郁。 午後,101年導遊訓練金門班同學陳建雄來探班,自三年前結訓後,曾數度帶著朋友走訪小金,連絡建雄時,他卻到大金帶團去,如今,這樣的見面方式真是特別,聊起導遊班同學當下生活,也讓人有歲月如梭之感,並再度想起與小何、小梅等共同努力工作的時光,而離開許多好朋友縱然不捨,看著她們報名考試,我也跟著報名,並一起參與受訓,相繼成為解說班、導遊班與領隊班的同學,世界真是奇妙,最妙的是,年紀有所差別,學習態度依然熱忱。 值勤結束後,我決定到媽肴家坐坐,5、4文藝節,拜訪金門文豪林媽肴老師,也算是這一天最富藝文氣息的行程。書寫至為勤奮的林老師,著作頗豐,獲獎最多,且是當下與旅台縣籍作家群互動最為熱絡的一位,我們邊喝咖啡、邊聊地方文學,也聊著鄉訊,趁著他抽煙空檔,我再三觀賞牆上洪松柏書法「咸亭居」,與唐敏達墨寶「把酒時看劍,焚香須讀書」,那文學人的濃烈氣息直飛而來,這樣的對話,或聊天地,或話文學,輕鬆自在,始終坦然。 告別湖井頭戰史館,告別昔日老單位陽山營,告別文學界前輩林媽肴,告別一座特別的島嶼,感謝您,在5、4文藝節這一天,帶給我無限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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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挑戰與世代
五年級作家很少聚餐,倒常在評審與座談場合不期而遇。有時候,過年期間會約在鍾文音八里家,都得提前約,彷彿見面、聊天、吃飯是天大的事。每一個世代的崛起環境、條件都不一樣,每回聚會,駱以軍總忍不住提到作為「五年級」世代的辛酸。主要是四年級強將多,許多五年級初段班,又出道快、成名早,似乎是人才的戰國亂世,於此降生,皆不幸。 文學世代的崛起、發展,的確很不同。二十世紀末,曾職國家文學館館長的李瑞騰教授,發表了一篇「新世代」作家觀察,對駱以軍、鍾文音、郝譽翔、顏艾琳、唐捐、鍾怡雯等 「新世代」作家,提出點評、觀察跟期許,我獲得的詞語是「發展多元」。 二十世紀末,駱等都三十出頭了,「新世代」自然不「新」,晚一個世代,二十來歲就冒出來的六年級生,才叫做「新世代」。 六年級生的崛起,剛好逢上藝文環境找新、找變的氣氛,五年級生等,只能感嘆生不逢時。有次觀看一個談話性節目,某六年級名嘴,提及畢業不久適逢房價高漲,薪水遠不及物價漲幅,遺憾自己太遲來到這世界。聽聞名嘴論調,我訝然大笑,每一個人都以為自己是最不幸的那個世代,相信六年級作家,必也能條列諸多「不幸」證據,以為身分證上的備註了。 衡諸環境,六年級作家剛好趕上幾個趨勢,一是八○年代席捲台灣的後現代,到了九○年代以迄二十一世紀,依然維持影響;二是以社區營造為先驅、綠色執政為後盾的本土經營和運作,深刻撼動台灣;三是地方文學獎伸根茁壯,六年級生的參賽征程,大幅擴大;四是網路不僅與平媒並駕齊驅,繼而趕了上來;五是在《魔戒》、《哈利波特》等奇幻文學盛行,帶來對「類型」文學的奇幻美好想像,隱約成為滲透力量;六是兩岸發展關係密切,文學思維慢慢地,要做兩岸思考。 六年級作家恰目睹了後現代主義,在台灣的「破壞」與「建設」。當時,張大春等以「後設」的高明技巧,影響文壇,推翻傳統寫實,更新現代主義,一時之間模仿者眾。卡爾維諾的《如果冬夜,一個旅人》,幾乎年輕作者群,人手一書。八○到九○年代,作品後設與否不再顯得重要,後現代的「解構」思潮,與解嚴結合,開啟八○年代諸如同志、眷村、情色、海洋等邊緣文學的崛起。 社區營造是政府應用地方資源,從人、事、物、歷史等,尋找資源,以免在全球化的影響下,變得均質,失去特色。從產業到硬體,然後進入軟實力的營造,繼而有了廣設的文學獎。六、七年級作家若為了堀起而備戰,除了報刊等全國性比賽,地方文學獎也提供了相當的誘因。張耀仁、許榮哲、楊富閔、楊美紅、賴志穎、徐譽誠、徐嘉澤等,或獲得吳濁流文藝獎、金門浯島文學獎、寶島文學獎、打狗文學獎、桐花文學獎、台北文學獎等。地方文學獎的特質在發揚「在地」精神,作家群的寫作策略必然得更有彈性,這樣的轉機在冒出頭的機會增加了,危機是關心的「地點」太多,難以收束,融合為一。 不同世代的文學挑戰,都不一樣的,在此勾勒一些曾經的風潮,供金門鄉親參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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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水思源
清明連假返鄉,看著島嶼雲霧太陽風變換莫定,碼頭機場擠滿人潮,兩岸三地歸鄉掃墓遊子心情也不定。清明日太陽高照,掃墓者披荊斬棘揮汗如雨,手足臉龐被陽光肆囓紅成一片。鋒面絕跡,清明節雨未來,雖然少了份思古幽情慎終追遠的感覺,一樣熱熱鬧鬧過清明。連假結束,返台前,金門下起雨,天起寒,仰望天空,雨絲飄飄,北風輕輕,時而斜斜,時而緩緩的連成一線,乾渴的土地坦開胸懷安靜的接受上天的滋潤,島嶼心也隨著風,暫時開朗。 十年大旱,水庫成了淺碟,全台缺水,分區分階段限水,人人一團苦臉,飲水當思源,此時深深體會。金門雖沒限水,也是岌岌可危,同鄉傳了太湖榮湖水庫乾渴身影,一顆心就揪在一起,該準備祈雨文了,要怎麼寫才能讓眾神感動、觀世音灑淨瓶水、海龍王翻浪,蒼天齊落淚。 返鄉一週,節日忙亂中也享受著規律的島嶼慢活,漫步中山林、林務所、社區彩繪,其間穿插同窗返鄉相見歡。都說「尋春需趁早,末待花枝老」櫻花沸沸揚揚的枝頭亂顫,粉紅嫩紫,美到不能自己。二週短短的盛開期,吸引無數尋花者。今年特別不一樣,是風鈴木。前陣子不停有今年最美的花,風鈴木黃艷艷的身影貼上網,官方網站報導、私人旅遊的指引,張張相片引人目光,整片整條路的風鈴木美到不行,數大便是美,簡單平凡不引人注目的風鈴木,竟然可以因為齊開放而充滿魔力,黃豔艷的每一棵樹花都詭異,而如此魔幻的風鈴木,金門也有。原來美不必遠去尋春,浪漫不必捨近求遠,或許幸福就在你的身邊,只是你不去理他。我說趁著高齡健在的雙親在家,我必須返鄉。 不在路人眼中的風鈴木,長久的缺雨水,原本全將枯死,所有風鈴木樹一起說好了,奮力一搏,絕地逢生,齊開花綻放,展現最美的容顏,饗宴世人。聽說只有十多天的花期,之後便謝了,花顏讓人們永遠深藏。樹上的黃花,無論在陽光下或夜晚路燈下,染上一層柔和的嫩粉黃,落下的花瓣,也暈上胭脂淒黃,朵朵黃花多層次姿態,殷殷切切的想要訴說,隱隱約約的想表達,詞意。 清明後的一天雨,不足紓解乾渴的土地,也沒增多少民眾對水資源的危機,只期望能讓島民上心,用水當思無水苦。金門人對水資源、水土保持,仍不太自覺,只是部分人士在憂心,而我也只能在浴廁間放著儲水桶回收再利用。細雨綿綿傳情思,濛濛細雨憶當年,珍惜水資源,攜手作環保,不應只是口號,下雨了也不是浪漫心思,是上天給島嶼的禮物。小時候一口口的井都在身邊,自來水還不普及的年代,我們習慣打桶汲水用於日常生活,井水帶給我們方便也美化了我們童年,井水潔淨溫良,溫潤似酒,春夏秋冬井水源源不絕,幾曾何時,身邊的井一個個消失了,剩餘的井也重新粉妝改頭換面充為觀光。海水漸漸滲透陸地底層,地下水是金酒的百年命脈,在我們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時,如何珍惜水資源,是該有的共識。 一天的雨,讓島嶼溫潤起來,大地的乳汁,冰涼涼的,甜蜜蜜的。我站在頂樓看雨聽雨,看太武山尋找引擎聲,仰著臉讓雨打在臉上,身心一吋吋慢慢放鬆甦醒,張開雙手擁抱我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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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洋樓的價值論述
作為歷史上的僑鄉,近代金門受到外來文化的影響甚鉅。對於跨境流動的第一代華僑來說,他們絕大多數是「僑居社群」(sojourning communities)的性質,亦即地理上的散居,但經濟上、社會網絡上保持與家鄉聯繫。一旦致富,在地方社會取得發言權及優勢地位成為他們關注之事,重建地方社會網絡是其目標,而捐官(晚清時期)、興修祠廟、肇建樓宇是最常見的實踐。 華僑商紳階層運用了經濟與文化之雙重策略,使得自己從一個不被國家所認可的邊緣社群,逐漸成為家族、宗族、地方社會、國族的關鍵角色。他們對於現代性的文化想像多以東南亞殖民城市或中國租界城市為藍圖。其中,出洋人數眾多的新加坡或南渡必經的廈門租界是閩南人仿效的範型。不論是教育啟蒙、實業發展、公共衛生等公益事業,或者是洋樓建築的移植,均為一種源自殖民現代性(colonial modernity)、進而轉化為「混雜現代性」(hybrid modernity)的過程。 中國學者唐振常在《近代上海繁華錄》一書中,分析上海人對西方現代性的物質形式的接受,提出一個典型步驟:「初則驚,繼則異,再繼則羨,後繼則效」。其實,華僑亦然。它並非「後殖民研究」學者所說的無意識模仿或放棄主體性的依賴,僑鄉的空間實踐是一種主動性的學舌(an active mimicry),是一種新的文化想像與再詮釋的運作。華僑移植、轉化西方殖民建築及閩南在地建築風格所產生的一種文化混雜體,以凸顯其新興社會地位及財富力量、並傳達現代進步的意象。洋樓成為一種文化資本,樹立了權威的社會效果。 就在這樣的歷史過程,僑鄉洋樓歷經了一種早期「全球在地化」(glocalization)實踐,它不是歐西建築的翻版,也不等於南洋殖民建築,而是特定歷史時期閩南僑鄉的重要物質文明;同時,不同僑鄉因其不同的移民經驗、文化傳統而所有差異。是故,廣府開平碉樓、粵東梅縣的廬居、閩南及潮汕的洋樓等,各自做為早期全球化與地方社會文化碰撞後的結果。僑鄉洋樓建構了一種新的空間地域性。 華僑與地方知識份子以殖民現代性為範型,在落葉歸根與衣錦還鄉的願望下,返鄉建業或關心公共事務,期待社會進步與經濟繁榮。不過,他們推動的混雜現代性,雖然有主動性,卻是一種去政治的、去脈絡的殖民現代性之挪用,多數聚焦於西方物質文明的集體想像、仿效及複製,而缺乏了現代性概念在西方社會脈絡的意義之理解,也缺少對於殖民主義的質疑與批判。因此,這種西方物質文明的學舌,隨著僑匯的式微而曇花一現,無法扎根於僑鄉社會。即使如此,透過人員、物質、思想的跨境流動,還是使地方社會擁有一種歷史上少有的開放性,華僑在僑鄉所扮演的公共角色仍然值得高度肯定。 總之,在近代僑鄉社會,華僑商紳階層以一種混雜現代性的想像與實踐,推動了特殊近代化歷程。這種混雜現代性以殖民現代性為範型,經過華僑的再詮釋而於地方社會產生作用,僑鄉洋樓在特定的歷史與文化脈絡下,展現了一種獨特的地域性。金門洋樓的重要性,正是因為再現了上述所談的歷史、美學與文化價值,其保存與活化利用,也將是金門文化產業永續發展之所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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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動的饗宴
海明威說:「如果你夠幸運,在年輕時待過巴黎,那麼巴黎將永遠跟著你,因為巴黎是一席流動的饗宴。」 我說:「如果你夠幸運,在年輕時待過金門,那麼金門將永遠跟著你,因為金門也是一席流動的饗宴。以生命悲喜匯流而成的饗宴!」 那一晚,你在淡水河邊散步,正想像著自己是在故鄉的金沙溪畔夜遊,無意間,遇見一場熟悉的青春悲喜劇,一對年輕男女正要結束他們的戀情。女子跨騎在機車上,男子攔在她車前,哀求著說「不要」「不要這樣」。時代真的不一樣了,那女孩子的表現十分強勢,讓人心裡有些同情那男孩。你快速從他們兩人身邊經過,走進河岸咖啡店,上了樓,臨窗坐下,窗外的默劇仍在繼續進行著,她伸出右手拍他的肩,男子的頭越垂越低,像要從頸子上折斷下來似的,整個人歪歪斜斜地站著。老天!你為他難過極了。你拿起筆,快速畫下這一幕。你衝下樓去,把速寫交給機車上的女子,你和她和他都沒有說話。轉身走回咖啡店,上樓,仍然臨窗坐下,忍不住再將視線拋向窗外,你驚詫,剛才那一幕竟然停格,彷彿時間凍結了,他倆動也不動地變成一幅畫,變成你剛才交在女子手中的那一幅速寫。 你想起某一年春天,金沙溪發大水,把一個小孩沖走了,失去孩子的母親,在隔年的元宵夜提著燈籠,沿著金沙溪找她的孩子……。你完全忘了桌上的拿鐵,那原本仗著表面張力浮在紅塵之上的雪白奶泡,現在已經塌陷,悲情地遁入咖啡苦澀的淫威裡,化成一抹心不甘情不願的溫柔,融成一杯不冷不熱的苦汁,你漫不經心地啜了一口,心裡仍然惦著那一幅速寫,會不會在他們之間起一點甚麼化學變化?能不能阻擋一場悲劇發生?你低頭,沉思,為她和他祈禱並祝福。然而,你潛意識裡,還依稀記掛著那個提燈籠找孩子的母親,此刻的祈禱與祝福似乎也在為她。 我們好像永遠也不會知道故事的結局,她和他會有甚麼樣的曲折?他們的人生會有怎樣的漂泊?詩人說:生命是在漂泊中成長的。但願這一對戀人不要漂泊得太久,但願找孩子的那個母親也一樣。 某一個仲夏的週末午后,我們幾位好朋友在西雅圖碰頭,這兒的整個氛圍像是二十世紀初,史坦茵女士在巴黎的文藝沙龍,作家費茲傑羅、海明威、以及畫家畢卡索都到齊了,此處,是許多文人雅士進行藝文交流的重要據點。濃郁的咖啡香氣、一首又一首旋律優美動人的樂音,從〈紐約‧紐約〉到〈西雅圖夜未眠〉,伴隨著大夥兒多彩多姿的話題,美好的生命節奏在此時此刻交融成一場盛宴。我們從充滿哲學思考的〈暗溪燈影〉,聊到《藏在衣袖裡的風》電影劇本裡的罪與罰,接著聊深情感人的《阿背》、聊時報文學獎散文〈迷溪記〉……。你引了費茲傑羅的經典名句:「在靈魂漆黑的漫漫長夜中,每一天都是凌晨三點鐘。」我搭腔:「於是我們繼續往前掙扎,像逆流中的扁舟,被浪頭不斷的向後推入過去。」這是費茲傑羅《大亨小傳》最後的結語,也是他的墓誌銘。只見你用拇指與食指輕撫著下頦,微笑,眼瞳裡上演著多年前淡水河邊那一個難忘的夜晚,你畫下那一對戀人,在幸與不幸的邊緣奮戰,你不明白當時自己扮演的是甚麼角色,但心裡隱隱約約感覺到那個初衷就叫作「愛」。你知道自己曾經收受許多的關懷與幫助,從神、從人來的,你都應當再給出去。 流動的饗宴仍然會無限地延續下去,一段又一段動人的故事,既真實又夢幻地出現在你我生命之中。盼願,當永不休止的美夢醒來,剩下的不再只是無盡的孤寂。暗夜星空下有著愛與希望,這是個最閃亮的時代,也是最值得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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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另一間教室
座落在小徑的武威戲院,是我童年的另一間教室。常常,子恆兄的媽媽,會母雞帶小雞,率引左鄰右舍的五六個小毛頭,前去觀賞電影。小孩是免費的,只要有大人帶領。 戲院門口五彩繽紛的海報,深深吸住我幼小的心靈,幾張栩栩如生的圖像,就能勾勒一部影片劇情的主部。等候入場時,總會留連忘返地欣賞當天將演出的影片,猜測可能演出內容。看完電影後,也會回顧一下海報看板,懷想一下剛上映過的影片,把主角人物品頭論足一番。 武威戲院並不大,容納個一兩百人,十幾排的木製長椅由前往後緩升。整間戲院,瀰漫著濃郁的香菸味,地板上四處沾滿踩黑的口香糖黏膠小硬塊。簡陋的戲院,不失平民的風格。放眼望去,一大片綠油油的阿兵哥,其中點綴著五顏六色,是少數的老百姓觀眾。 當年,放映電影前,全體觀眾要起立立正,聽完國歌,才能進行觀賞。此儀式,對現代人,可能百思不解的怪異。對當年戒嚴時候的我們,卻頗能理解。娛樂之餘,仍不忘愛國,不忘身處憂患中。 當年就在上述的環境與氛圍下,我到學校以外的另一間教室「上課」。一週上三到四次課,有時中午場,有時晚上場。只是晚上場,在一次宣傳砲打中戲院後,僅在雙號晚上才有。 影片種類繁多且富變化,劇情與內容大開小孩的眼界,啟迪孩童無涯的的幻想與想像力。這是電影第一層的教育效用。 電影是間教室,反射人生之種種。小時,每看一部影片,都會在心裡思忖著:這人物事忠的還是奸的。許多道德良心,在觀賞影片潛移默化中,紮下根莖,冒出嫩芽。 小時觀賞影片,真情投入,常隨劇情起漣漪,對於好人被欺凌、壓迫,心懷無比痛恨,憐惜到痛哭流涕。這是電影情感(affective)教育的一大功效,學校教室難獲取的。戲院是學校的延伸,卻扮演更額外淨化(purifying)人心的教育功能。 影片將大千世界的知識,展現在戰地孩童的眼前,刺激著思維,增漲了智識。這間學校之外的教室,在零壓力下學習,效果似乎出奇的好。 全神投入影片觀賞中,早已忘記身處戰時戰地,更不在乎坐的是硬梆梆的木板椅,呼吸的空氣多混濁,人聲多吵雜。如今已不在的武威戲院,滿載我們一段開心又刺激的成長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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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隨筆~~翻轉教師
近日到台北參加綜合領域年度研討會,當天起個大早,卻遇到連日大雨,想要出去台大散個步也不方便,我雖無法改變天氣,但是可以改變心情,於是興起到中正運動中心游泳的念頭,花了三十分鐘的車程和腳程,正要到中正運動中心櫃台買游泳池的入場券;不意賣票的小姐卻說:「游泳池正在整修,暫不開放。」真是計畫趕不上變化,於是改變計畫走到南海路的一家早餐店吃我最喜歡的蔬菜燒餅、韭菜包和香醇的溫豆漿,順便看看便利商店買的中國時報,再悠哉悠哉地搭捷運回台電大樓附近的家,卻也享受浮生閒趣,真是想法改變方法,方法改變作法,作法改變結局。 這次參加綜合活動領域感到最震撼和感動的是聽到台灣「翻轉教育」的本尊葉丙成教授,以「翻轉浪潮下重建教師新價值」為題的分享,這位台灣新世紀的至聖鮮師所分享的觀念和故事,提到我們為要幫助孩子建立能力而創新我們的教學,要懂得調服學生的心;為學生好要講;且要懂得向學生、家長和主管行銷。教育的根本問題之一是我們是否能贏得學生的尊敬;之二是我們能否激勵學生?之三是我們是否了解我們的學生?我們要關心學生,看到學生的亮點,看到學生的好,幫助學生成就有意義的人生,要讓學生覺得學習是世界最美好的事。身為新世代學生的老師,我們的價值是幫助學生思考更全面、素養更深厚、處世更睿智。我們需要培養會思考、會表達,會主動學習新知和會面對未知變局的台灣未來人才。能力更重於學歷,新世代的學生我們要培養他們什麼能力呢?就是如何建立友誼、如何運用政治、辨識關鍵問題的觀察力、如何讓別人對我們印象深刻和如何大聲地說出我們的想法。 如何幫助我們的下一代培養一輩子有用的能力?包括:有目標的自我學習、以熱情和趣味去玩、放大我們的格式,而台灣未來來的競爭力在綜合活動領域,因為綜合領域最能發展這些軟實力。葉教授特別分享到台大有四位學生都住宿舍,因為宿舍裡沒有列表機,因此四位同學互相研究,終於開發出了三D列印的技術,更在網路上募集了新台幣四千多萬來自世界的訂單,締造了奇蹟。因此目前學校教育最的挑戰就是改變,這就是葉教授創立MOOC教學科技的主因。 葉教授也提到台灣的教育體制在考試領導教學的氛圍下,學生往往養成過度謹慎、缺乏冒險和犯錯的勇氣、過於被動保守,身為新世代的老師我們有必要幫助學生去改變這種習氣。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台上三分鐘,台下十年功」,良好的觀念和經驗,是最值得學習的,這二天的綜合領域的年度研討,除了這針對十二年國教綜合領域課程綱要的變革和因應作探討、也對各縣市輔導團務的運作和效能進行深度的討論和分享,更讓我發現教師社群和教學團隊的運作和分享已是現代卓越和活化教學不得不行之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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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的沉思
一個星期六上午,當我經過溫哥華近郊的一處運動場,場上有成群結隊的孩子練習踢足球。綠油油的草坪上架著一個個半圓形有網的白色小球門,每個球門有一位教練負責指導一組小朋友。來踢球的差不多是小學階段的孩子。家長坐在看台上,面露微笑看著孩子有板有眼的控球,帶球,傳球,一起享受陽光亮麗的戶外活動。 每回看到這樣的畫面,心中難免有些酸楚,想這不必上學的周末時刻,我們的孩子卻仍不得休息,又得趕赴一場接一場的補習班才藝班上課,更談不上有假日親子休閒活動。長久以來,我們揭櫫的教育目標:德智體群美五育並重,但我們並沒有給孩子應有的均衡教育,智育一直是我們的首選,好像生活中只有課業。 秋天,加拿大野雁成人字形隊伍一群群飛往南方,牠們知道在長途旅程中,團隊要比單飛來得容易。當每一隻野雁拍打翅膀鼓動空氣,便造成一種上升的氣流,讓後頭的野雁可以輕易跟上。同時,一路不停的鳴叫,鳴叫聲激勵了彼此的意志,取得一致的動作。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動作,在長程的飛行卻是重要的。 每當秋風吹起,聽到野雁「呱!呱!」聲,我總忍不住抬起頭往天空看,那滿天的人字形隊伍彼此牽引著,有時把人字拉得長長的,有時有些扭曲,又像閱兵分列式隊伍自頭頂飛越而過,牠們的紀律令人佩服。 野雁具有的團隊精神,是西方教育相當重視的一環,但我們甚少注重教導孩子如何互助合作,如何在團隊中協調溝通。而西方的教學活動經常設計成小組活動,從彼此分工蒐集資料,互相討論,到完成作業,甚至上台報告,是整個團隊的合作。這樣的過程是一種統整性的學習也是腦力激盪,更是團隊精神的培養。同時,知識的獲得是經過思考而有系統的,不是零碎的記憶。 那年,剛到北美頗驚訝整個社會,醫院、圖書館、美術館、老人活動中心、食物銀行、社福單位…… 到處有義工。退休的人員當義工,家庭主婦也當義工。後來更詫異發現學生在學校除了正規的課程外,還有校外義工(Volunteer)的服務時數,讓孩子實際參與社會,培養孩子服務人群的觀念。 教育的規劃當然不是件簡單容易的事,但教育也不應該僅僅是培養會讀書、會考試的孩子。除了讓孩子有快樂的童年外,培養出熱愛生活,願意與人分享,願意與人合作,願意服務人群的未來主人翁,應該也是教育的基本目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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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璀璨燈塔行
一片湛藍的海撞進我眼簾,我打開相機皮套和鏡頭保護蓋,對臨座的男孩說:「到達我拍照的情境啦」男孩是美國華僑,準備到龍洞攀岩,他說那是全台灣條件最優越的天然攀岩場。這我完全相信,記得以前去龍洞釣白帶魚,總要辛苦走過許多崎嶇礁岩,那令人驚艷的海岸斷層地形,同時塑造出許多絕佳的釣點,讓我留下極難忘的海釣經驗。 窗外的景色不斷變化,我一邊拍照一邊和男孩閒聊,他女友有懼高症,不能攀岩,但熱愛此運動的他仍每周安排三、四天到龍洞攀岩。他和我分享許多攀岩經驗,我則和他分享「燈塔行」點點滴滴,我說這次我是為「三貂角燈塔」八十周年慶而來。客運經過一個漁港時,我連續快拍,男孩問那矗立港邊的就是燈塔嗎?我說那是燈杆,依國際航海規定,進港船隻右舷是紅色燈杆,左舷是綠色燈杆。我把手機裡的許多燈塔照片與他分享,男孩嘖嘖讚美不已。我說一座一座燈塔行去,我感覺生命變得更加璀璨。男孩說攀岩時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個人面對一個完全世界,感覺生命特別壯闊。我想,一步一步、一點一滴追尋自我的過程,攀岩、走索、創作者都一樣,只能在純粹世界靠意念穩定自我,堅持行進,別無其他。 客運抵達龍洞,男孩下車了。我的鏡頭一樣對著海岸風光,一路拍到「馬岡」。走進位在三貂角燈塔山腳下的小漁村,我的訪談從曝曬的「石花菜」說起。村民告訴我剛從海上採回的石花菜是深褐色,經過一遍一遍水洗、曝曬後,它漸漸變色,一般要洗曬七、八遍,石花菜才會變成賣相更好的米白色。我把小漁村繞了一遍,拍下不同顏色的石花菜,一邊即興採訪村民。知道我第一次來到馬岡,村民十分熱心的推薦我去拜訪幾位長者,我循著他們的建議路徑一一拜訪。一位社區發展協會的鄭理事長告訴我許多馬岡村的故事、以及漁村和燈塔的密切關係。 我聽了心裡想,在地人的特色生活,與三貂角燈塔的光芒相互輝映,自然會形成最好的風景。採訪結束,鄭理事長開車把我載到燈塔旁邊,他希望我從一個角度眺望龜山島。當我遠眺,我眼裡的浪花說了另一個故事,有關龜山島的昔日,有待我接續尋訪。 正在舉辦八十周年慶的「三貂角燈塔」吸引來許多遊客,我想拍下獨立的燈塔照片,得靜候人群轉身,再快速捕捉畫面。我在園區繞了好幾圈,才拍好燈塔及周邊風景照。聚集許多遊客的臨時郵局,遊客們忙著蓋紀念郵戳。「時空膠囊」默默穿越時光,協助人們捎遞感動與驚喜。因為已經規劃完整的「六部曲」燈塔創作,我未來的採訪與書寫,必然得穿越時空去收集更多老照片與舊資料,它將隨著海浪蕩漾,持續撩撥我的心弦。 回程,從三貂角燈塔走到山腳下,我又繞進馬岡村,去看稍早前訪談過的村民收石花菜,他們把成片曬乾的石花菜,像捲棉被一樣捲起來,那些超過一、二公尺長寬的片狀石花菜,有的深褐、有的深黃、有的米白,捲起來再彎折成螺形,被塞進車庫,那畫面雖然看起來十分有趣,但我很難把它們和我稍早進行訪談時,坐在雜貨店門口矮凳上吃的一碗冰涼「石花凍」連結起來。我把馬岡村又走了一遍,每一戶村民捲成圓螺形的石花顏色都不一樣,村民對我說,只要好天氣,他們都會出海去採石花菜、抓海膽。我問是否駕船出去,因為我看見港邊有許多停泊的船。村民說他們是游泳去採石花菜、潛水去抓海膽,不需要駕船。我說,希望下次再來馬岡,可以見識更多精彩的漁家生活。村民說,石花菜就二個月採收旺季,之後便枯死了。 我望著地上一堆村民剛抓上岸、密密麻麻的棘刺不斷蠕動的海膽,拍下鮮活的照片,心裡遲疑著是否帶幾隻回台北。雜貨店老闆娘說,她可以幫我剖開,挖出鮮味帶回家。我說不、不、不,老闆插話說:「她是覺得海膽漂亮,要帶回去給家人欣賞。」 拎著海膽搭上客運,我靠著車窗沿途拍照,漁港的燈火亮了,我拍下閃光的燈杆。五月的一個週末,沿著濱海公路走向三貂角,一趟燈塔行,留給我璀璨繽紛的美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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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進能量服務人群
國際佛光會金門協會四月份月例會中,佛光山金蓮淨苑住持永勤法師、讚嘆佛光人只會供養道場常住,從沒向師父索求什麼!這種「施」而不「取」的精神,就是星雲大師「佛教靠我」的精神。 人間福報「貧僧有話要說」專文裡,星雲大師說:「我要養成佛教靠我的性格」。大師說他只是一個很平凡的凡夫俗僧,其實只能有寄佛偷生的份,但他卻發願要養成「佛教靠我」的性格,發心要供養佛教,供養眾生。大師弘法利生,從「給人信心、給人希望、給人歡喜、給人方便」的服務精神,去下功夫實踐「佛教靠我」的宏願。 大師所願「人生三百歲」的理念,就是為了要善用時間養成自己的能量、能力,廣結善緣,爭取助緣。他從二十歲開始發心服務,自願一人做五人的事情。講求工作效率,沒有年假,沒有週休二日,整整工作了六十年,一天算五天,不就是「人生三百歲」了嗎?大師這種勇猛精進的精神,難怪能成就那麼多事業,「人生三百歲」吾人不一定能效法得到,但我心嚮往之,要發心充分利用時間,創造自己的價值與卓越。 我們要效法大師善於發揮自己的特點與專長,然後持恆的努力不懈,就能創造卓越。大師說:「我五音不全,連唱讚、誦經都不如人,只興趣於寫文章,供養大眾,只喜歡寫毛筆字,與信眾結緣」。沒想到後來只憑「著書立說」與「一筆字」,卻創造了極大的財富,為佛教建學校、建寺院、辦安老院、辦育幼院等教育文化工作,實現了「佛教靠我」的願力。據徒眾統計,大師寫文章、寫了二千多萬字,出版了三百多種書,翻譯成二十多種語言,真是著作超過等身,而稿費、版稅收入進入作家排行榜,大師是弘法高僧,卻成為暢銷書名作家。 大師與糖尿病為友四十多年,導致眼睛看不清楚,手發抖,不能閱讀書報,不能看電視,但他認為不能無所事事,才想到還可以寫字度眾,大師面臨病痛仍未喪志放棄「佛教靠我」的性格。因為眼睛看不見,毛筆一蘸墨就得一筆完成,因此取名「一筆字」。因為大師「一筆字」書寫內容都是佛法、富啟發性、激勵性的勵志文字,句句都可以做為我們的座右銘,所以深獲大眾喜愛,國內外紛紛邀大師去辦「一筆字」展覽,「一筆字」收入達數億元,全數交給公益基金會,舉辦佛教公益事業。 大師精進勇猛,有時候一天就寫上一、二百張,數量龐大,這種毅力、工作量令人驚嘆,徒眾勸他休息,不能過勞,大師說:「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生命不就是要這樣去發揮極致嗎?這就是大師「人生三百歲」最具體的詮釋。 當今台灣社會,我們常常從電視或媒體報導,看到群眾遊行抗爭活動,向政府或公司要求減少工作時數或要求加薪,所有活動都在「索取」,和我們佛門成員一直在「施捨」不大相同。我想如果政府或公司也能多「施捨」,多關顧員工,苦民之苦,「民之所欲,長在吾心」,也許遊行抗爭活動也不會發生。如果人人以星雲大師的理念來反省檢視自己,要減少工作時數,是否已發揮了服務的極致嗎?要求加薪是否已有足夠的能力奉獻公司、政府了嗎?當然抗爭是民主社會人民的權益。但如人人所願「一切靠我」的性格,或許就有不一樣的思考方式。誠如美國故總統甘迺迪說:「不問國家能為我做什麼?問我能為國家做什麼?」當我們思考:「我能為國家社會做什麼」時,境界就高遠寬廣了,我們不一定要當公職人員或民意代表,才能為民眾服務、奉獻國家社會,只要我們心甘情願做位農夫、小販、清潔工等平凡人,這些平凡的工作,如能盡心盡力做好自己崗位上的工作,就是令人敬佩的不平凡,就是高尚的服務,就是對國家社會的奉獻。倘若我們都能多一點奉獻,少一份爭奪,吾人的生活也許會快樂些,社會也會顯得平安和諧。我認為每種有意義的工作,只要對別人有價值、對國家有貢獻都是值得尊重的,都應該負責而盡力去做好。我發願也要養成「佛教靠我」的性格,為佛教、國家貢獻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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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務與維新
「看蒼茫大地,誰主沉浮;唯在變者!」今日之世局,不正昔日之史事?尤其是身處轉捩時期之金門,重溫史事,更有其深層之史觀意義。且以清末洋務運動與日本明治維新之史事,反思金門之未來。 清末咸同中興名臣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等人,在英法聯軍之役後,深覺近代技術的重要性,呼籲「師夷長技以制夷」,進而展開派遣留學生、製兵器等洋務運動,希冀重現「天朝」之聲威。但因積弊過深、財力不足而告失敗。該運動持續了近35年,較日本明治維新提早七年,本運動又稱自強運動。 由於曾、李、左諸人,都曾在剿滅太平天國中,親睹外國「船堅炮利」的威力。面臨中國「數千年未有之變局」,他們繼承了魏源「師夷長技」的思想,毅然於咸豐十年,在恭親王奕訢主導下,推行了一項以富國強兵為目標的運動。但其結果是甲午一戰,中國敗北,洋務運動失敗,埋下辛亥革命種子。 中國和日本在19世紀中幾乎同步進行西化改革;但中國失敗而日本成功,深入研究可以發現:從古今中外歷史上看,變法成功,必須具有「革命性」、「制度性」、「持續性」的元素才能成功。革命性就是「除舊務盡」;制度性則是「全面法制化」;而持續性就是「一以貫之」,而關鍵就是「強而有力的權力支撐」。如「商鞅變法」,因自秦孝公以後,均以商鞅變法為國策,終而統一中國。反觀王安石變法,雖有宋神宗支持;但宋代行儒家思想,欠缺法家的「革命」性格,且有宋一代,尊崇知識份子,而知識份子自主性高,王安石縱有「天變不足懼;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畏」的魄力,也難挽獨木難撐大廈的宿命。且以此來分析中、日變法成敗原因: 首先是既是「除舊務盡」的目標,日本是人人欲除的「幕府」,進而將希望寄託在「天皇」。且為了「除舊務盡」,自然願無條件接受天皇的集權以完成革命。但清庭是由上層社會之名臣所倡導,不可能以形同「造反」的雷厲手段來完成革命,只能著手於「船堅炮利」等枝節上。 由於只能著手於「船堅炮利」等枝節,即不可能有「制度性」的變法,註定失敗的結果。尤者,關係變法成敗之「強而有力的權力支撐」,日本來自於具神格之天皇,且一以貫之,加上有留英背景,個性強悍,素有「明治憲法之父」之稱的伊藤博文協助下,兩者宛如厲行法家思想的秦孝公之於商鞅。而中國變法權力來源是怯懦無權的光緒帝,真正掌權之慈禧太后,對變法的態度,我們甚至可以斷言,慈禧對變法之態度,僅止於給於那些「中興名臣」顏面而已。如此的權力結構,怎不失敗? 史學家黃仁宇曾言,自強運動失成敗之原因,在於西方資本主義重效率的習性,與中國儒家凡事中庸之態度迥然不同。正印證了本文一直強調的:法家強權的革命性格才能成功之立論;就如同厲行「軍國主義」的伊藤博文一樣,習性早已決定了成敗,能不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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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動神靈的祭典
金門人敬稱城隍廟為「上廟」,尊崇神明的信仰地位。今年是金門城遷治後浦335年紀念,從金門城延續來的城隍信仰香火,一脈相承已有五、六百年歷史。 清嘉慶16年(1813年)文應舉由閩安調任金門左營遊擊,雖然他的祖籍是廣東,曾祖父文際高擔任金門遊擊時,全家就定居在後浦,算是不折不扣的金門人。由於文應舉個性勇義好善,向來以回饋鄉親為己任,既然調回家鄉,熟悉官場民風的利弊,在眾人的推說下,他請示長官獲得首肯後,率先捐銀2200兩,倡議在左營遊擊署與左營守備之間興建城隍廟,此舉馬上引起金門各鄉的熱烈捐款,於是在當年10月開始動工,嘉慶18年(1813年)4月完工。一個甲子之後,光緒12年(1886年)發動一次重大的翻修,城隍廟保留有〈捐題翻蓋芳名〉石碑,出資者都是金門協鎮官兵及全島鄉民。 雖然過去幾次的修葺,建築風格依然遵循古代衙署機關型制,體現過堂會審的司法程序,讓城隍發揮掌理教化民心、賞善罰惡的陰間冥司職責,較合乎傳統禮俗的制式約章。在後浦城市的軍政經濟發展過程中,迎城隍淨化人心是居民與神明感情昇華的聯繫,共同的信仰守則,一次又一次借神靈來安撫軍民,團結抵禦外來盜賊的入侵,每逢農曆4月12日,則以酬神賽會迎回民心士氣。直到1993年,也就是興建城隍廟過了三個甲子之後,我們喪失提報為文化古蹟的機會,將舊廟徹底拆除重建為台灣新式宮廟。慶幸的是儘管軍管時期曾經遭受禁令強制停止,迎城隍祭典依然沒有中斷,自發性持續照常進行活動。 102年9月6日文化部召開「民俗及有關文物審議委員會」審議重要民俗會議中,請金門縣政府及保存團體金門浯島城隍廟管理委員會列席報告,就「金門4月12迎城隍」民俗活動,舉行評選審議工作,最終通過指定為國家重要民俗活動,並且證名為「金門迎城隍」,為金門地區首件被國家認可的重要民俗信仰;經過文化部的授證後,這項習俗的榮耀即受到一定程度的重視,同時背負著推廣保存的責任。我們希望今後藉此深化傳承工作,保存過往的歷史、藝術、文化價值的有形及無形資產。 浯島城隍屬於全民,在文化層面思考,尊重民間宗教信仰的自由發展,以保存文化資產角度看待迎城隍活動,不能單單把它擴大為全島煙花齊放的迎神慶典,或者歸為鎮公所例行推動的觀光行政事務;不可否認的,社會大眾過去存在質疑的是公部門的介入方式及活動公帑運用的適當性。作為一個社會人文變遷長期的紀錄及觀察者,近年來發現金門的人文原味逐漸流失,廣下請帖邀約的兩岸三地參與者,講究人頭排場的熱鬧,甚至出現違反地方傳統宗教習俗的畫面,排擠的是本地信眾集合進行廟會儀式的空間與時間。而返鄉子弟和慕名而來金門共襄盛舉者,其配套的交通、住宿、餐飲等條件更相形短缺,這是打著觀光旗號所不願見到的現實窘境。 城隍是中國極其普遍的神明信仰,金門迎城隍有自己的民俗文化根源,回到歷史時空背景,才能展現獨特的內涵及人文魅力,期待在純粹的信仰文化氛圍,虔誠舞動神靈的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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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莊往事說不盡
友人讀了拙作〈人去屋空話山莊〉,問我為何只介紹太武山莊雙數門號住家,單數未言及,囑我補寫續篇,我說既蒙垂注,不妨再述。 我家住在單數,程如垣老縣長、周法孟伯、宋紹椒將軍之寓所亦在單數。單數門牌中,我知悉的長輩如:曾任金門縣政府建設科長黃壽祖叔、任金湖鎮長的鄧振剛叔、任地政所主任的方國清叔、任財糧科長的林文光叔、軍職獲眷舍的袁寶文叔(娶我后盤羨娥姑)、在金門酒廠任要職的冉啟迪叔、曾任政委會總務科長的張德成叔,我家左右鄰居是陳金錠叔與顧濟生叔,與舍下隔兩間的右鄰是我大姊夫的姑丈王榮森叔。 之前談及雙數住家,我漏列了黃璉叔及王天義叔、溫仕忠叔。黃璉曾任軍事科長、業務管制室主任、自來水廠廠長,在村中搬了三次家,但都在單數這邊前後移動。還有曾任地政所主任的王天義叔、在酒廠任會計主任的韓兆祥叔。在我記憶中,曾任金沙鎮長的符文敏叔及家人,也住過單數眷舍。 我家斜對門淑真姑,夫家姓鄒,她公公是鄒鵬奇中將,鄒老將軍書法好,寫字送家父,鄒晚年寫回憶錄,我曾借閱,內容真誠坦率,書中寫出他的一生與軍旅生活的感受與無奈。張德成叔的三子煥鈞與我無話不說,說其父早年追隨五十二軍關麟徵將軍,任運輸連連長,以大卡車充當裝甲車使用,勇敢善戰,備受長官肯定。之後劉玉章將軍又繼續重用,劉任金防部司令官兼政委會主委時,邀任總務科長。張德成妻屈氏,錦州中學肄業,是村中少數知識婦女,曾任職警總出入境管理處、警政署、故宮博物院。黃璉家在村中搬了三次,黃家長子承中是我老友,他與其母周月桂女士熱心公共事務,都曾任多屆中和市民代表,是政界的重要人物。次子承華從軍報國,表現優秀,是特戰部隊少將指揮官,同村都以他為榮。黃家三子承民讀政戰學校新聞系,品學兼優,不幸英年早逝,其師林大椿教授在《青年日報副刊》寫文悼祭。 太武山莊投考軍校的年輕人,除了黃家子弟,早先,宋委員兒子台九兄、及張家煥春、煥新、煥鈞三兄弟,范家養民兄、姜家輝榮兄及鄒家老三鐵男,都立志非凡、獻身軍旅,日後,養民兄及輝榮兄上校退役,鐵男是現役空軍上校飛行員,他們投身軍旅,吃了不少苦,也成就了自己。輝榮兄退伍返村,有一陣子還擔任太武山莊自治會會長。 之前,我家住金門新村簡陋平房,民國五十年九月十三日深夜,狂風暴雨侵襲,屋頂前段塌下來,廁所也吹壞了,全家人徹夜未眠,母親與大姊,急中生智,率家人奔赴太武山莊方國清叔家借住,方家有二房,一房自住,另一房供我家女眷居住,我們兄弟三人夜間睡在客廳,兩家共用廚廁,廚房兼浴室,我們家人至今感念方家當年援助、接待之恩情。 村中的金門女婿,除了前文提到的蔡鑫銘叔、賀光耀伯、陳清祥叔、廖國雄叔、姜希文叔等人,還有溫仕忠叔、欒有廷叔、胡冶叔、方國清叔、張景輝叔、冉啟迪叔等長輩,另外,鄒家、涂家、俞家、曾家的叔叔伯伯,請原諒我記不得他們大名,但確知他們都有金門籍妻子,而且小孩都很聰明。據我了解,全村住戶有一半都如此組合。 至於夫妻皆為金門人,早期殆只有我家及王天義叔家,日後喬遷入住的有李錫旺。另外,印象中,曾有住過太武山莊的金門鄉親,家母要我稱她阿里姑、來香姑等人,我想應是王姓宗親,但其夫婿名字,仍有待我查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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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欣聚一堂
年度的榮欣志工大事選在四月底舉行,來自各鄉鎮的志工齊聚一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凝聚向心力,聆聽專家學者的講課,內容深入淺出,讓人受益匪淺,無論上班族與家庭主婦,都極其地配合,即使犧牲假日,然則同度這個富有意義的快樂時光。 抱著尊敬、感恩、慈悲與學習的態度而來參與是項服務的志工夥伴,平日透過編組與職掌,各司其責,猶如大家庭一般,以榮眷之力,匯集四面八方的資源,義務協助榮民與榮眷,以提升其生活品質,並增進與人之間的互動關係。 口說好話、心存善念,用心傾聽、適時回應,彼此之間都具有高度的同理心,自然能為服務對象輕啟一扇希望之窗,使其不孤單,進而對人生充滿著希望。 顏教授來金已十八年,自從有是項講習以來,連續聽了她三年的課程,她秉持著專業帶動會場、炒熱氣氛,讓每位學員先分享個人服務的經驗,並說出最深刻的一件事,大家都不藏私,侃侃而談於親身的經驗,歲月曾走過的痕跡,總會留下些許記憶。 當麥克風遞到眼前,我做志工十餘年,跟在另一半的身邊,夫唱婦隨,大街小巷都走過,亦存留了諸多的印象,其中廣結善緣,為榮民留存人生的喜怒哀樂,無論是戰場的腥風血雨、抑是人間諸多的悲劇,或者美麗的回憶,在在留給後代子孫無限的追憶。 顏教授在課堂中提起了本土作家陳長慶,他為讀者們留下許多記錄,而她亦是恩師的忠實讀者,並詢問我的書籍在哪裡可買得到,當下囑咐孩子到車上拿來一本《半生戎馬在金門》相贈,並請她指正。亦因這場講習,在副處長開場白的介紹下,多位學員始見到了我的廬山真面目。「原來妳就是寒玉!」而書籍有限,雖然有些夥伴希望能拿到我的書,但實在抱歉。 金門籍的葉教授將老人服務與社區工作詳細解說,兩節課、無冷場,他將工作技巧與基本人際細說從頭,讓參與講習的志工們獲益良多。當說到婚姻,他問我夫妻如何結成雙?另一半回答「姻緣天注定」,我則以「媒妁之言」來回應他,這輩子該和誰吃飯,似乎冥冥之中已有定數,而媒婆之嘴、撮合了這樁蒼天注定的姻緣,真該感謝她的大恩大德,讓我今日衣食無缺。但說起相親,有時「媒人嘴糊累累」,這是不爭的事實,而適婚男女的交往,雙方家庭乃須深入的了解,終究女子嫁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家,與其婚後抱憾終身,不如婚前睜大眼睛。 三位講師均來自金大,上課不忘招生,而楊教授來自社會工作學系,從社會心理學的歷史淵源說起,配合圖檔,讓夥伴們尋尋覓覓,集中注意力,發揮潛能。並以一問一答的方式,輕鬆度過他的課程。 數十位參與講習的學員來自不同的年齡層與職業,但愛心一致,共同配合退輔會的政策,落實志工教育訓練,提升服務品質,讓有需求的榮民能適時獲得幫助,晚年不孤單,噓寒問暖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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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得廣廈千萬間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這詩句出自詩聖杜甫所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一詩中,究其詩意可算是古人對居住正義的一種渴求,雖然詩中所描述的居住問題與現今有很大的差異,不過對於人類這種安居以求樂業的深層企盼,古今倒並無二致。 臺灣當前的居住問題在於年輕人的收入追不上房價上漲的速度,而打房又成效不彰,因而年輕人安居以求樂業的企盼落空。打房為何會成效不彰?理由有二:首先,臺灣有房子的人比沒房子的人要多,認真打房並不符合臺灣大多數人的利益,主管部門自然樂於敷衍;其次,房地產乃經濟發展的火車頭,房價重挫會導致經濟成長的全面潰敗,後果嚴重。至於臺灣房價為何飆漲?歸納其原因則為:民間資金充裕,房產投資獲利相對豐厚;房產持有稅賦低,變相鼓勵囤房;政府擴大公共建設,建設到哪,房價漲到哪。 而金門房價之上漲除了上述因素外,又增加了兩岸因素,金門是兩岸和平紅利最大的受益者,而此紅利已具體反應在房價之上,未來夏張金門會、朱習金門會若成真,房價還會進一步推升,再加上大陸海西區、福建自貿區、海上絲綢之路等經濟政策的持續出檯,金門身處在要衝之地,想不參與都很難,在此過程中,金門房價豈有不飆漲之理!一味打房,無異削足適履。 那麼金門年輕人買不起房,該怎麼辦?其實比起臺灣其他縣市,金門是最有條件來實現居住正義的,理由是:金門大部分的土地掌握在公部門手裡、金門擁有高額的財政盈餘、金門居住正義所需房舍量體較小。因此只要決心足夠堅強,便不難達成,日前陳福海縣長便提出將興建四百五十萬以下「經濟住宅」的構想,就是邁開「居住正義」的第一步,值得鼓勵,不過筆者認為必須在申購條件上,設下限制,使其與市場上的一般住宅有所區隔,方不致使美意打折。 經濟住宅首先要杜絕的,便是臺灣投資客的炒作,所以應規定經濟住宅過戶後若干年內不得轉賣,而其申購的門檻條件應設定為原籍金門且在金門無不動產者,其次經濟住宅應體現對金門弱勢族群的照顧,可依據申購人的平均年收入、身心障礙程度及戰地政務期間在金門設籍年數,分別評定積分,再統一彙整排序,主管機關則依序受理申購作業,並提供低利貸款,相信經過如此綿密過程,「居住正義」的理念,必可在金門得到充分的落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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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屋空話山莊
今年一月上旬,新北市中和的太武山莊,原住戶已搬到南勢角金門新城,留下空蕩蕩的眷舍。我在老家附近徘徊多日,池鳥戀舊林,不忍離去。 我在山莊斷續住了幾十年,民國五十年,眷村建好沒多久,我家就入住了。當時,嚴父留駐戰地工作,慈母率一家老小遷住山莊,之後,我曾因故多次與山莊小別,然後再返山莊居住。 日前友人來訊,邀我談談山莊種種,我回說:所知有限,但可介紹耆老之言,例如:前不久去世的溫仕忠,生前曾著《金門文集.浯江瑣談》,書中有〈眷村歲月話艱辛〉一文,對太武山莊興建經過及村民居住情形,有簡要敘述,欲知內容,不妨參閱。至於我,就個人聞見,約略說說。 太武山莊所佔面積不小,眷舍分甲、乙、丙三種,甲種眷舍自成一大區塊,但中間被民有街切割,原則上以兩戶為一區塊,兩戶之間有牆隔開,但兩戶與兩戶之間,又有短巷區隔。然而,宋委員舊宅及其前院稍大,自成一戶,不過,宋之眷舍很早就依法轉讓給張姓住戶,原大門對路沖,之後改位置設新大門。 甲種眷舍三房兩廳廚廁,分配給政委會的委員、縣長、主任、組長、監察官等居住,殆有七戶,這些最早入住的長輩,我近年向人詢問及翻閱《金門縣誌》,才知他們姓名及身份,例如:楊師長名又曾,日後升任陸軍中將副總司令,平日待人隨和,他的兩個兒子常跟我們一起打籃球,一家人移民美國,房子由黃家接手。程如垣老縣長,軍階雖只有上校,但道德文章都好,國學修養深厚,退休後到專校任教,受人敬重。電視節目製作人周大祥兄的令尊周法孟,曾任政委會財經組長。宋政務委員紹椒將軍,近年我見到有人展示中共砲宣彈的傳單,由當時傳單可知,中共曾對他下工夫,請其親友出面勸誘,其屋早就易人。朱建勛曾任政委會主計室主任,退役後與友人合作經營飯店及醫院都成功,房子也換由王姓人士居住。張振公曾任政委會監察室主任。 乙種眷舍有兩房一廳,丙種眷舍則是一房一廳,都有廚廁、前院、後院,多年來,各家都有增建。眷舍乃連棟式建築,幾乎呈兩排對門而居,但彼此大門錯開,互不相沖,雙數門牌與單數門牌,共用民有街,民有街路寬十米,住在雙數門牌的住戶,我較知悉的人是蔡鑫銘叔,他仍健在,曾寫《塵封歲月》一書,書中敘寫他的一生,內容坦白誠懇精彩,他在新加坡出生,但襁褓中回到上海,大陸時期,由於多項原因,僅有零碎的學校生活,有南海師範學校修業期滿的證書。來到金門後,蔡叔才華洋溢,能講能寫,被拔擢連續擔任金門縣政府祕書十年,又任建設科長、農牧水利科長、自來水廠廠長等重要職務。蔡叔鄰居馮靜仁伯,詩文都好,與胡璉將軍有關的書,如《不逾矩集》、《胡公伯玉紀念集》,都輯有馮伯大文。做過金門縣警察局局長的賀光耀伯,日後任秘書也曾兼任自來水廠廠長,前幾年,我返山莊,常與他次子既懷共話金門往事。其鄰陳清祥叔,曾任財糧科長。我家對面是廖國雄叔家,民國三十八年,家父任金盤區區長,廖任指導員,之後又任金城鎮長,廖家兩位兒子阿明、阿光是我童年玩伴。他家鄰居廖楚錡叔,曾任主計室主任。姜希文叔也曾任主計室主任,日後又任自來水廠廠長,其子輝榮是我少年好友。 蔡、賀、陳、廖國雄、姜希文等長輩,他們有一共同處,即他們都是金門女婿,皆娶金門女子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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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復興的曙光──張楚返鄉詩詞之旅
認真說來,張楚的口條並不特別吸引人,沈穩有餘,抑揚頓挫不足,講台魅力可能不及兒子仲宇和女兒希慈。但一連八天悅讀詩詞之旅,讓我看到了比口條更珍貴的東西-對人文的堅持,以及對家鄉一份單純想付出的心。 不像一般的講者輕車簡從,張楚帶著老婆孩子、影片、著作回到故鄉金門,行前即三叮四囑,希望聽眾能先做功課。上了台,但見他苦口婆心、旁徵博引;論述不足則舉例,舉例不足則影像,影像還不夠,索性一家四口全部奉上,分享各自的生命故事,就怕聽眾聽漏了、聽岔了。演講結束猶不得閒,再三懇請校方配合,共同為地方詩詞教育而努力。他對聽眾的提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其用情之深、用心之切、期盼之殷,令人不覺為之動容。 張楚對詩詞教育的堅持,何嘗不是一種對人文的堅持呢?金門號稱海濱鄒魯、文化立縣,然而現今急速走向功利的社會,是否真正願意回頭尋找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並落實在下一代的基礎教育之中?孔子說:「溫柔敦厚,詩教也」,厚是厚德載物,是一種博大的精神素養,強調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之間應保持和諧的關係,進而做一個謙謙君子,效法大地寬廣深厚、載育萬物的胸懷。所以詩詞教育不僅背誦詩詞,更在教導學生學養與品德。張楚在回答現場提問「什麼是平凡中的不平凡?」時,不假思索道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句話出自宋儒張載,正是中華文化能夠生生不息的重要理想與觀念。 就是這樣的人文堅持,從張楚身上,我們看到一種捨我其誰的勇氣。自校園到民間,張楚不停的說故事,大聲疾呼背誦詩詞才是王道。站在朱子祠「繼往開來」的橫匾前,他語重心長表示:「朱子祠裡靜靜掛在右側牆壁上的四十四位進士先賢,正睜大他們的眼睛看著後輩子孫正努力挽回頹勢。」 這令我想起我的忘年之交賈福相教授,他總不忘以復興中華文化為己任。他認為人類文明發展,已到了亢龍有悔的地步,前進無路,後退無門,這是知進忘返的結果。只有回頭去尋找失落的東方文化,讓中國《論語》的立其根本,以及《詩教》的溫柔敦厚做領頭羊,才能重新走出正確的道路。 因此,人文堅持絕不是一種附庸風雅的裝飾,而是一種中流砥柱「士」的精神展現。何謂「士」?《論語》這麼說:「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張楚的確努力扛起了詩教的大旗。他播放河北八歲小女孩杜伊琪,在電視詩詞擂台過關斬將的精采片段,為孩子打開一扇窗;他介紹林則徐八歲時的作品:「海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勉勵孩子親近詩詞,同時也引領孩子攀越人生的高峰;當垵湖國小四年級許皓煒,一字不漏背出蘇東坡的《水調歌頭》時,張楚更激動地將他舉起,當場致贈五百元獎金。 談及辛苦持家的母親眼眶泛淚、聽聞尼泊爾震災不勝唏噓,張楚的真性情隨處可見。他感慨現今年輕人的國文程度慘不忍睹,期待金門能率先鼓勵孩子從詩詞入手,培育厚實的文化底蘊。 「腹有詩書氣自華,讀書萬卷始通神」,張楚此次巡迴校園,是否勾動了孩子對詩教意識的嚮往和覺醒?只要不放棄對人文的堅持,我們終將看到金門文藝復興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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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金紙
我對金紙有印象,要從小時候說起,那時我家住在莒光路的下街,接近觀音亭,那裡算是早期金門人的信仰中心,觀音亭的觀音佛祖每天都有許多阿婆阿姆來燒香拜拜,我的祖母是綁小腳的清朝婦女,她每天早晚都會到廟裡拜拜,自然也會燒一點金紙,表達一下對神明的心意。 下街也叫觀音亭街,那裏有好幾家金紙店,開店的店家都是好幾代在傳承經營,感覺他們都是有錢人,因為他們每天都在數台灣銀行的新台幣,也在數地下銀行的冥幣,感覺他們的社會地位比較高,因為來買金紙的人都會稱呼老闆和老闆娘為某某叔阿某某嬸阿,也許那時代大家念情,基於社會禮儀即使是花錢向他們買東西,還要如此客氣稱呼他們,但也真的有些人家是要靠他們的「允諾」,才能夠掙得一份優渥的工資。 要爭取到一份「褙箔」的家庭副業,是不容易的事,是要靠關係的。 小時候我家的兩位婦道人家,祖母是靠南洋僑匯兼「褙箔」來持家,母親是以針線活兒賺點蠅利,共同生活,婆媳倆的鄰里關係算佳,因此街坊的三家金紙店,都允諾祖母一份「褙箔」的手工,而我每兩天就要當一回搬運工,負責把加工完畢的金紙送回店鋪,再從店鋪搬回待加工的金紙,每趟,祖母會賞給我一個五角的銅板。 「褙箔」是在粗糙的草紙上,貼上一枚四方形的錫箔,薄薄的錫箔要先一枚枚褪開,再一手翻草紙,一手拿擦板,沾海菜精,黏起錫箔,把錫箔服服貼貼的褙在草紙上,這是耗時又費工的活兒,要比細心跟耐性的。 祖母「褙箔」的功夫高人一等,她三兩天就可以褙完兩大綑「二五金」,同樣的量換別人做,少則五六天,長則曠時費日漫漫無期,祖母都能把金箔貼得方正完完整整,不但不拖工時,而且還能夠節省金箔,累積到相當數量後,還能夠回賣給店家,賺取比工資更多的金額。 時代在改變,以前拜拜,一定要燒金燒紙,感覺才有跟神明說上話,現在講環保,提倡少燒金紙不點香,確實從節約資源的角度來看,燒金紙燒出毒氣、汙染空氣;燒金紙要進口紙張原料,一定要砍伐許多森林樹木,加速地球臭氧層的破洞,燒金紙確實有一大堆說不完的缺點,但拜拜完全不燒金紙,又好像沒有交付到敬神的心意,心裡總有一份沒拜到的空茫。 在狹小的金門,燒不燒金紙還真兩難,因為我們在燒錢製造汙染,但還很傳統的金門,要叫燒金紙絕跡,實非易事。 也許我們要發明一些與神明溝通的新方式,不必一定要燒金紙才叫虔誠;也許我們要思考燒多少,才能夠不傷新台幣又不傷文明形象;也許我們要等待,也許這一代燒下一代就不燒了,因為學校的教科書不教這些了,社會的環保衛道者,都在出力扭轉社會風氣了。 走過從前走到現代,燒金紙,有我幼年的家庭故事;燒金紙,也讓身為教育工作者的我,要尋思所謂環保的議題;金紙,燒不燒,還真左右為難,對於不新不舊,不前不後的這一代,燒金紙是環保新觀念與信仰舊習俗的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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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藉在寂寞中奔跑的一代人
1882年,西班牙巴塞隆納「聖家堂」開始動工興建,原計畫於1990年前完工,然而,這個偉大的建築工程,卻一直持續到一百三十多年後的今天,仍在施工進行中。全世界費時最久的工程計畫─「聖家堂」的建造,被世人認為是一個永恆的奇蹟,正如天才建築師高第說的:「生命會結束,這座建築的精神會永存。」 是的,「聖家堂」無疑是一座屬於這個時代中心的教堂,究竟有多少人參與它的建造?一時半刻是說不清楚的。八十八歲的現任首席建築師喬帝波內特(Jordi Bonet)提到他的父親追隨高第,自己也繼續承接這個重大使命,他說:「高第無法親眼目睹完工,我也看不到。該如何完成高第不朽的傑作?」他不停地思索著。聖家堂佔地超過四千五百平方公尺,望著森林樹木般高大的廊柱、數不清的馬賽克拼接、數以噸計的建材、幾百萬次的工程操作、工人天天要遭遇數百個大大小小的難題,許多、許多的無名英雄經年累月默默投入工作,他們有如螞蟻兵團,不急促,但也不停歇。他們的信念是「要戰鬥到死!以求能見到聖家堂完工。」這樣的精神太讓人動容了。 有「日本高第」之稱的日籍石雕家外尾悅郎,於1978年到聖家堂參觀,從此他再也沒離開過那裡。他說他在找石頭,石頭將他引向聖家堂,聖家堂又將他引向高第。外尾悅郎決定用自己的作品向天才建築師高第致敬。他說:這地方是活的,我們不只在建造一座教堂,更是在創造一個比自己更偉大的生命。這棟建築代表著比一個世代還要偉大的東西,聖家堂確實是一項超越時間的勝利。 聖家堂的故事給我們甚麼樣的啟示呢?設立目標是很重要的,崇高的理想,唯有透過堅持與不斷的努力、傳承,甘於在寂寞中奔跑,才有可能達成。高第在1926年6月10日被有軌電車撞倒、逝世,轉眼已近九十年了,所有參與過聖家堂建造工程的人,同心合一期盼2026年6月10日高第逝世百年紀念日,這一座偉大的聖家堂能夠榮耀竣工。 此刻,我們不妨回過頭,認真檢視一下自己的家園,這一座靈秀的海上仙洲─金門。島上一棟棟美麗而蘊含歷史價值的閩南式建築,經過戰火摧殘的斷垣殘壁,是不是正矗立在風中、雨中,訴說著它們經歷的滄桑?繁複的整建計畫與維修工程,正需要仰賴像高第這樣的天才建築師、像外尾悅郎懷有高度裡想的石雕師、契而不捨的專業設計團隊、盡心盡力的工程人員、任勞任怨的模板工匠……全體總動員,齊心合力投注熱情,一棟一棟、一村一村,用心去還原這些古老建築的昔日風華。誠如聖家堂建築接班團隊說的:想完成這座教堂,過去、現在、未來,必須不斷地進行協調。建造者與設計者,更是必須在開始合作的第一時間,就能好好交換意見。在西班牙,我們看到了這種高貴的情操;在金門,我們是否也可以期望,老師傅與新建築師攜手合作,傳統工匠與現代設計新銳聯袂上場,為了建造、修復我們金門島鄉莊嚴華美的建築,創造一個比自己更偉大的生命? 西班牙能,我們金門一定能的。當全世界觀光客湧至巴塞隆納,仰望聖家堂的時候,金門也同樣吸引來自世界各地觀光客的目光,讓我們感到驕傲與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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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教育愛延伸
國教署吳署長清山於列席全國教育退休人員協會成立大會時提出幾點與退休人員勉勵的話,其中提醒全國教育退休人員必須做到轉化、進化、蛻化、優化等四化原則,隨時支援教育,支持學校,把教育愛繼續延伸下去。他認為教育是給孩子最好的禮物,人生而平等,因此教育學習機會應該均等,但是很多偏鄉地區及弱勢家庭(含隔代教養、新住民、單親),實際上常出現不平等現象。因此他勉勵教育退休人員要以多年來的教育經驗,傳承給新世代,繼續規劃課程,組織志工,進行課程教學,促進整體教育進步。全國教育退休人員協會也共同理出退休生活「五不忘」來回應吳署長的激勵,亦即不要虛晃度日,忘了生命的初衷;不要玩物喪志,忘了教育的本命;不要有恃無恐,忘了歲月的危機;不要停止學習,忘了智慧的成長;不要停止服務,忘了付出的喜樂。 最近教育部發佈了幾項為教育退休人員設想的措施:包括偏鄉教育志工團的成立;推動夏日樂學服務計畫;頒佈公辦民營學校,實驗學校三法;建置教育志工銀行及人力智庫;推行戶外教學學校聯盟平台與交流,運用退休人員既有的熱忱、優秀、專業的素資融入教育輔導及行動學習工作,並啟發學生學習動機,指導及加強DIY體驗活動課程,讓課程具有趣味性、結構性與指標性,尤其在寒暑假時能協助學生自學,並提供家訪及諮詢服務,傳承教育經驗,配合教育部政策,協助偏鄉、離島及部落學校,培訓師資及研發課程,使能永續經營與發展。其次,談到教育人力銀行平台規劃及資料庫的建立、營運、維護服務,讓全國各級學校可以找到支援學校的代理、代課或其他教育志工,教育產業機構也可以找到教育專業人員,支援教育事業之發展。尤其推動優質戶外教學的理念下,能協助開拓戶外教學、倡導校園開放,資源分享,讓孩子走進鄉村,使全國校際交流成為新的運動,創造學生、學校、社會多贏的效益。 我們也發現由於工作環境及社會變遷之影響,不少人退休人員離開職位之後,生活頓失重心和專業尊嚴,因此為重新創造新的退休生活,讓退休的教育人員,可以從之前的為生活而工作,轉化成為工作而生活;從以前為生活而服務,蛻化成為服務而生活;甚至透過生命再思考、生涯再計畫及價值再定義的歷程,將以前教育服務經驗和專業進化成自我的興趣、使命和願景;運用我們長期累積的教育經驗,以及專業素養,來提升教育的高度,優化教育的程度及擴大教育的廣度,讓退休成為我們人生另一個階段的開始,且轉化、進化、蛻化、優化我們的退休文化,畢竟「退休不是退貨,退休不能退化」,所以大家應一起來響應四化及五不忘的工作守則,求生命的延續與尊嚴繼續努力,讓社會重視我們的存在與價值,繼續為社會服務,找回我們的自尊,這才是退休教育人員延伸「教育愛」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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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彩墨畫展──紀念金門美術先師蔡繼堯
今年321,中正國小百年校慶音樂會,楊肅元老師特別指定,要把《百靈鳥》合唱來懷念蔡繼堯老師,感恩他當年提供合唱團樂譜的恩情,聆賞美聲之中思想故人,還真令我動容! 蔡繼堯老師,於去年5月19日去世,27日告別式,現在即將滿一周年,恰好我在這一個5月23日,文化局安排〈吳鼎仁五月彩墨畫展〉,就以我的這次畫展,來紀念金門美術先師蔡繼堯,表示我個人的一點心意,感謝多年來師友相知,先師一路的教導! 去年五月驚聞噩耗時,我正在畫一幅〈燕南書院〉,隨即用水墨把天空塗成愁雲慘霧的心情,為記取這段哀思,並寫了一篇〈祭遙〉遙祭蔡繼堯。無限的懷念總在殤別之後,為了懷念蔡老師,我還特別畫一幅超現實的彩墨畫〈殤逝在五月〉,同時應「金門民報」之邀,也寫一篇〈殤逝在五月〉的紀念文,聊表哀思。 到了這樣的一個五月天,充滿「離騷」的傷懷,我展出彩墨畫,迷離的影子永在我內心幢蕩!〈祭遙〉、〈殤逝在五月〉、〈燕南書院〉在心中、在畫中、也在書中,五月畫展同時出版我第20冊《浯江花月夜》文集。由於蔡老師平時不斷的嘉勉,這次我的彩墨新作,已高達140幅之多,包括幾幅聯屏大畫,預計九月在文化園區的大展廳,再作〈吳鼎仁百幅彩墨畫展〉,並出版我的第21冊《吳鼎仁百幅彩墨畫》畫冊專集。 水墨濃彩交融一派空濛,暈染出爛漫妙幻的彩墨藝境,采風寫意,捕景寫真,若即若離若天馬之行於空中;抽象具象游離於無何有之象。用彩用墨亦濃亦淡,滋潤鮮活,水影滲透在彩墨掩映之中,興至潑墨吹雲,讓一紙微妙變幻萬千。造景先坐看雲起,而目識心記成底稿,走筆如夢似幻;潑彩豪情創意,縱一山幽谷潑翠,野草豐原潑綠,峰擎林茂,山嵐飄飛錦繡。時常身登勝景,真境實景有筆墨不到的地方,非我俗眼凡胎所能悟透,豈是我手拙心粗所能描盡,用破墨與拓墨,手法顛覆傳統,創新筆墨。 我的筆墨生涯,破墨賦形,酣筆飽蘸墨色淋漓,氣韻磅石薄。淡墨濃蘊生機,積墨漬染層疊,章法在有無之中。腳蹴手抹,逆鋒取勢,亂筆縱橫,隨形為石,散筆聚墨為行雲,空無妙有虛白如流水。心領神會,隨意風雨,偶然雲霞,神來巧墨妙筆,不著痕跡間,點染了江山異趣。 一身老於水墨四十年,心處於現世繽紛花彩世界,故國神遊了大江南北,斗室中方寸間,孕育創意於壁板牆頭。儘管,豐城劍消磨了龍氣,中山毫寫禿了紫兔,嶧陽琴解脫了鸞膠,藝境心創於平常筆墨間,這般彩墨作生涯。彩彤微雲出河漢,疏雨梧桐零落,追求內心深處的靈透明瑩,尋找淒迷的雲夢遐思,春霽臨風,心神常如駕景雲遊遠方。 千古的思念離騷,「用君之心,行君之意」,卜居或處世,書畫遊藝或創作,將昂昂若千里之駒乎?將泛泛若水中之鳧乎?老師大去如「黃鐘毀棄」,讓我作一個「瓦釜雷鳴」的剩人!我有自知之明,早在40年前我已篆就「瓦釜雷鳴」一石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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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一段青春歲月
由於L的熱心奔走,在極短時間便將高中班上的同學都連絡上了,且舉辦過同學會,連昔日的師長也聯絡到幾位。我錯過這多年後的聚會,頗感可惜。 那日在台北,L找了幾位同學邀我一起吃飯。見面時,他遞給我一紙袋,裏頭有同學會拍的照片,數張翻拍自同學錄有我鏡頭的照片,還有一份通訊錄。對於L的用心,深深感謝。 看了同學會照片,頗多感觸。有些同學高中畢業後就沒再碰過面。時光匆匆,卻不忘在每個人臉上留下或深或淺的歲月印記,看著放大的團體照,我試著從眼神、臉輪廓來推斷,叫出每個人的名字,但終究沒有成功,還得向在場的同學詢問。照片中很難得邀請到三位師長,盧開士老師、謝幸雄老師、陳國美老師。昔日位於前線的學校聘請師資相當困難,經常聘不到老師。只好窮則變,跟軍方商請借調服役中的預官來上課,謝幸雄、陳國美兩位老師,那時便是在金門服預官役,一位來上數學,一位教化學,兩位老師可能也沒想到會有這段奇遇。 又想起兩位國文老師劉仿、藤子清老師來,兩位師長當年隨著國軍來台,自軍中退役擔任教職,像是軍事幹校一類的背景。兩人國學深厚,聽他們講課是一種享受,除了對單字詞語的講解,文章背景也交代得十分清楚,像賈誼的「過秦論」、李斯的「諫逐客書」等不易讀懂的艱澀文章,在兩位師長的解說下,就像聽一段精彩的歷史故事。記得那時考試常考文言文翻成白話,只要上課聽講就能輕易應付考題。當然,對於開風氣之先,經常於美術課介紹藝術思潮的蔡繼堯老師印象仍深刻。蔡師介紹藝術的鑑賞、印象派莫內等人舉辦落選畫展抗衡官方展覽等事件。記得校慶美展我不成熟的塗鴉作品總獲得蔡師賞識選去展覽,有一回上課,我一面畫著圖,一面得意忘形地唱起軍歌來,蔡師聽了回應說「嗨!嗨!能不能唱點輕鬆的!」引來班上哄堂大笑。在那個「槍在我們的肩上,血在我們的胸膛,……」的大環境下,處處是慷慨激昂的愛國歌曲,這樣的突兀,好像也還算正常。 數張翻拍照片讓我想起昔日的活動來,大隊接力、三腳競走、軍歌比賽 …….,思緒一時陷入悠遠的回憶裡。同學嘹亮歌聲,彼此促狹嬉鬧,以及競賽得勝的開懷、失敗的沮喪,林林總總,好像才是昨日的事。但光陰如電,轉瞬間,所有身影消失於飄渺深邃的時空裡,記憶跟著漫漶開來。 就在這時,遇到T與S兩位性情相近的死黨,經常膩在一起,往後成了知心朋友。幾十年過去了,同學間情誼歷久彌新,或許,就是那份彼此的看重吧! 有趣的是,T現在成了高中母校的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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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一座燈塔回家
把之前的燈塔主任訪問稿寫好後,我立即去電問黃主任,哪天方便去拜訪他,進行第二次訪談。他說:「今天就可以。」我火速整理資料就出門了,直奔「長泰街」而去。一條又長又直、編到三百多號的長街,可以一眼看到街底。因為台北的「街」常常是彎彎曲曲,我從來沒走過這麼筆直的長街,因此很好奇,很想放慢腳步多了解它,但手機響了,黃主任說他已在樓下等我。我加快速度,遠遠的看見他正向我揮手。 駐守過全國27座燈塔的黃清榮主任,人生故事特別精彩。這日我除錄音訪談外,還拍了二百多張照片,它們每一張都有故事。熱忱的黃主任把他的燈塔珍藏都與我分享。我拍下一張「廈門海關稅務司」職員證書,黃主任說起十八歲那年如何奇蹟式的通過海關招考,走向燈塔去實習。 祖籍福建同安,在廈門鼓浪嶼成長的他,後來因兩岸分裂,受困在南澎燈塔四十多天,完全斷糧、補給船不來、在又病又弱的狀況下寫下了一紙遺書,自己挖好墓穴,哀戚等待著「最後一天」到來。後來幸運獲救,但老家已歸不得,黃主任自此在台灣輾轉各燈塔,經歷另一種曲折人生。 他說,飄盪的生活,因有一位賢內助支持,坎坷人生也有了幸福甜蜜。我翻拍黃主任手中的舊照片與資料,讀到「守著一個守燈塔的人」,原來黃主任是他另一半的「燈塔」,他們互相交會光芒,取暖。我讀著黃主任走過一座又一座燈塔的往事,看著他學習電工、鐵工、木工、油漆工、雙手萬能處理燈搭大小事務,以及如何施放霧砲,導航船隻。還有二次極特殊的「接生」經驗,因為離島交通受困,同事家眷無法赴醫院待產,黃主任只好扮演「接生婆」角色,他說因為有一個讀護理的女兒,所以他間接了解相關的醫護常識。我也讀到他女兒說,她小學唸了二十幾所學校。而負責任的黃主任,把頻密調動的「苦」當作「補」,因為遭遇許多橫逆,所以自勉也勉勵他曾帶領過的十幾位燈塔主任--「做事要比上,生活要比下」。 我拍下他的手稿,一張老舊斑黃的紙上寫著;「人生似一葉失舵扁舟,飄盪在汪洋大海中,洶濤駭浪,狂風暴雨,周圍四佈是多麼危險呀!渺茫的前程,願愛我的良師益友們,賜我南針,俾得走上光明的前途!」它是一九四三年黃主任自己的題字,漫漫燈塔歲月,追求光明的他,即使退休了,仍念念不忘燈塔,所以他DIY手工製作了一座又一座的燈塔。 黃主任家中客廳一面「燈塔牆」,擺著各式各樣的燈塔,映照他一生走過的路,以及心聲。他與我分享一本「中國沿海燈塔誌」時,特別提醒我看「沿海燈塔的沿革」,我讀著他標示的重點註記,讀著兩岸的燈塔,也讀著他的心思。走進歷史扉頁,人的故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閃光的燈塔,可以貫串日夜,讓人明白生命的輕重。 聽完DIY手工燈塔的製作方法,黃主任特別播放燈塔紀錄片給我看,那紀錄片中都是他熟悉的同事好友,只是很多人都已不在人世。八十七歲的黃主任,指著畫面說著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彷彿在述說另一個家人,我心裡想,這些人在他心裡仍然活著,因為他說的故事正在眼前搬演,而我聽著細膩鮮活的描述,也分不清悲傷和歡喜混淆到什麼程度,變成什麼顏色。 一個下午,五個半小時的訪談,感覺像一瞬間。臨走前,黃主任送我一座會發光的燈塔,黃太太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親親臉頰話別,我們相約下次要再相聚再說更多燈塔的故事。我背著一座燈塔回家,心裡想,夜裡捻亮一盞燈塔,作夢也可以構思怎樣架構燈塔的「多元」創作,如此「燈塔行」必然越走越豐美,我的創作路也會越夜越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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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恩主公永恆大學長
五月一日,恰巧離開老單位屆滿三年,旅居北台灣的軍校校友們相偕出席鄭江水學長告別式,當天大清早,我則前往林厝胡璉將軍紀念館參與值勤服務,在展館展示板末端,佇足「長眠金門」圖文前,瞭解將軍海葬金門表達對這塊土地的愛時,讓人肅然起敬。 在胡璉將軍雕像前,回顧近半年多來,相繼失去兩位金門籍師友般的大學長,諸多校友心中都非常難過,一是於縣府參議任內退休的趙國群學長,因故於去年底以樹葬告別親友,一是軍中退伍,在北台灣參與同鄉會服務多年,近期返鄉正待圓夢的鄭江水學長,卻在四月初因遭恙蟲咬傷而撒手人寰,讓人留下諸多不捨。 第一次與趙學長相遇,是因參與宗族文化研究協會族譜活動時,由理事長黃奕展校長介紹而認識的,由於百家姓以趙為首,協會夥伴們都以「王爺」尊稱趙學長,平常大夥長幼有序,互動熱絡,儼然如手足般親切。而陸官專修班畢業,公職任內守正不阿的趙學長,退休後,猶戮力投入地區趙氏族譜編修,並時與兩岸趙氏宗親交流心得,深受趙氏宗親敬仰,也成為我們這些學弟表率。趙學長走得突然,痛失一位大學長讓人不知所措。 而首度與鄭江水學長會面,是過去十年負責《金門文藝》編務時,為了邀稿而與旅台各同鄉時有連繫,時任台北市金門同鄉會總幹事的鄭江水,正是陸官43期學長,我赴台參與該同鄉會活動時主動向鄭學長報到,後續常保持連絡。鄭學長去年將工作重心移回金門,規劃一系列夢想正待起飛,四月中卻因開墾田地時為恙蟲所咬而宣告不治,台金兩地金門校友也都深感不捨。 老家溪邊村的鄭江水學長,早年投筆從戎,進入金門第三士校第2期,又相繼就讀陸軍官校專修20期與正期43期,勤奮苦學,軍旅期間盡忠職守,退伍後,不僅熱心投入旅台金門同鄉會會務,對於校友始終熱忱關懷,深值後期學弟敬仰與學習。而這位如師如友的大學長,返鄉之際,出師未捷身先死,直叫英雄淚滿襟。 回想在陸軍官校接受革命洗禮,訓練期間雖有正期、專修與專科區別,但下部隊後,碰到金門籍校友,學長學弟之間常會熱絡關懷,相互勉勵,真誠落實親愛精誠校訓。就這樣,當許多來自金門的菜鳥投入部隊陌生環境時,金門籍學長便成為同鄉菜鳥堅實的支柱,讓初生之犢吃了不少定心丸,再苦也都能撐下去。這個革命情感,由黃埔延續到各軍校,每位金門籍的學長,便是校友們一生永遠的學長。 親愛精誠的黃埔校訓,奠定著堅實的革命情感,讓金門鄉親懷念現代恩主公胡璉將軍,也讓身為學弟的我們念念不忘如兄如父、永恆如一的大學長,五月一日,勞動的心,在林厝古寧頭戰場,胡璉將軍紀念館裡,難忘的手足之情,難忘諸位疼惜金門,照顧後期學弟的大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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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媽祖信仰文化交流觀察
媽祖,是我國歷史上的一個奇蹟,是極少數女性成神的例子之一,更是在這些女神中受人信仰供奉最盛的神祇。媽祖,以其孝道濟世之博愛精神,符合中華儒家之道,廣受民間崇仰,歷久彌新。在中華民族歷史發展的長河中,媽祖信仰文化存在著具有民間信仰的精神價值,稱得上是中華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 農曆三月二十三日是媽祖誕辰,在這個日子前後,全國各地的媽祖廟都陸續展開各項為媽祖慶生和繞境的祈福活動;農曆三月「台灣瘋媽祖」的熱潮,也讓國際媒體廣泛報導。金門也不例外,金門媽祖文化訪問團甫於日前登陸,到湄洲媽祖祖廟參加祭典儀式,轉往泉州天后宮進香參拜,再至廈門朝天宮進香,彼此情感交流,祈求護佑兩岸和平繁榮。 相傳媽祖誕生於宋太祖建隆元年(960年),為五代末期福建莆田官宦子弟林維愨之女,名默或稱默娘。林默娘生時藉宗教力量,在莆田地區生人福人,不以死與禍恐人,故人人愛敬,事之如母。死後,湄洲故鄉有祠,媽祖信仰開始在民間流傳,但未受官方認可;至宋徽宗宣和5年(1123年)朝廷賜順濟廟額,媽祖開始成為合法祠祀;歷經宋、元、明、清四朝,皇帝褒封無數,由海神信仰成為「天上聖母」。就傳統的民間信仰而言,媽祖信仰是海內外華人奉祀的重要神祇之一。 台灣早期移民大多來自閩粵兩省,他們把媽祖信仰帶到台灣,廟宇供奉的媽祖神像大部份都是湄洲媽祖的分身。媽祖崇拜在台灣經過幾個世代的傳播發展,在民間廣為流行,已然形成區域性的重要信仰之一,並發展成為具有在地化的社會精神信仰,不但傳承了大陸媽祖信仰的內涵,更發展出具有台灣特色的媽祖文化,呈現多面向文化特色。 中國共產黨本為無神論者,但是,在改革開放的浪潮下,民間信仰也得到解放。隨著海峽兩岸關係的日益密切,近二十多年來,媽祖文化也成為兩岸宗教、文化交流的重要紐帶,藉著媽祖信仰的交流活動,增進兩岸人民的情感聯繫。 總的來說,台灣媽祖信仰源於莆田湄洲,並能立足本土,成為台灣居民主要信仰之一,香火綿延,冠於全球;尤其自一九八七年以來,台灣媽祖廟組團赴大陸湄洲祖廟謁祖進香,香客絡繹於途,這種虔誠的宗教情感,形成一股聯繫民族情感的信仰力量,對於拉近兩岸人民的距離,增進對中華民族文化的向心力,都具有積極的影響。 有中國人的地方就有媽祖信仰,媽祖文化已然成為聯結海內外信眾情感的精神象徵。前瞻兩岸關係發展,金門和大陸的宗教交流必然呈現蓬勃發展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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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羅順濟廟拆建之後
農曆的3月23日為媽祖誕辰,多年來的金門媽祖信仰及海事行為探索研究課題,例行都會參與料羅的廟慶活動。不同於往年,舊廟當初在文化管理單位以找不到歷史證據為由,又無法提出更好保存條件下,已經拆除重建新廟,我想為這件事情,找回一把打開時光之門的鑰匙。 宋代海外貿易的蓬勃興起,泉州開放為市舶司,為了對海上安全進行管理,打擊犯罪行為,設有專門機構來負責巡護,金門料羅是候風放洋的港口之一。宋嘉定10年(1217年)真德秀知泉州府,巡海濱屯要塞,嘗經略料羅戰船。次年他奏請;「創立小塞,約以百人為額。上可接永寧,下可接烈嶼,前可以照應料羅、浯嶼等地,內可控捍石井一帶港口,實為沖要。」宋代金門已有媽祖宮記載,海商對媽祖信仰有推波助瀾作用,隨著海事行為而傳播開來,順濟廟的命名始於宋代,廟額直接說明它的歷史淵源。 明朝萬曆、崇禎年間,文獻更能確定料羅媽祖廟已經存在事實,鄰近並有駐守的官廳,鄉賢蔡獻臣在其〈浯洲建料羅城及二銃臺議〉文中說:「本澳有官廳、有媽宮。媽宮之前營房對列,兵居之。」清順治18年(1661年),即永曆15年3月23日(陽曆4月22日)媽祖聖誕,鄭成功軍隊從料羅組織船隊出發渡台,3月24日抵達澎湖,最終打敗荷蘭人收復台灣,繼續海外的反清復明事業;耐人尋味的是清軍佔領金門準備攻打台灣時,統帥施琅曾為鄭成功部將,他也是在祭拜料羅順濟廟媽祖後才出海征戰。 當料羅舊廟拆除前,移除祭祀神龕時,挪出的空間,發現有一塊安置殿前的拜石,隱約可以看出是字跡模糊的石碑。1959年11月陳漢光先生來金門考察魯王塚,同時赴料羅順濟廟調查已經發現到該石碑的存在,並於1960年3月將經過發表於《台灣文獻》,相關的敘述說:「首先,我們希望在料羅獲得一些資料,因為料羅灣與台灣的關係至為密切!清代漳泉人渡台者,均以料羅灣為轉運站,台灣西渡者亦同。但是我們在料羅卻一無所獲,只看到『媽祖宮』內的一塊石碑。據云是施琅將軍攻台時所建,因為是鋪在地下,現在幾乎沒有一個字可以看得清了。」 清初設立金門鎮總兵署,料羅為前往台灣、澎湖等地海防重地之一,北風至澎湖水程需7更,至台灣10更,平日可停泊百餘艘船隻,後來閩南外來漁船也紛至沿岸圍網捕魚。為了保護本地漁民的權利,官方於乾隆21年(1756年),在料羅海岸立「示禁嶼內外不許設立繒棚」石碑,至近代才被移入順濟廟殿內。嘉慶10年(1805年),海寇朱濆伺劫料羅洋,廈門撥兵100名前往料羅、金龜尾協防。這些駐防一定員額的水師官兵,調防回任都會熱烈參加慶典,成為軍民的共同信仰習俗。 四面環海的金門島,海洋文化信仰是極其重要的地方特色,媽祖信仰在金門有近千年歷史,信眾虔誠供奉香火不輟,建祠敬稱之為祖廟,我們希望料羅順濟廟能承載豐厚的人文積澱,為金門先民歷史作永恆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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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氣﹑骨氣與豪氣
阿里巴巴集團董事局主席馬雲,是新世紀以來代表「大國崛起」的中國人。 「2014兩岸企業家台北峰會」是在國民黨選舉大敗後舉行,反映出政府的政策沒有獲得民心的支持,兩岸的議題沒有確實照顧到三中一青(中小企業、中低階級、中南部民眾和台灣青年)。 馬雲一出手就是豪氣萬丈!四年之隔,他已搖身變成亞洲首富,不再是吳下阿蒙。他表示,在創業的這條路,我每天都在提醒著自己:今天很殘酷,明天更殘酷,但是後天很美好,但絕大部分人死在明天晚上,不可能看到後天的太陽。這樣的信念砌成他的競爭性。 當著許多台灣當代掌權的政治人物與企業家,感慨說,「台灣沒希望了,七、八十歲的人還在談創新,不相信年輕人更會創新。」他認為,給年輕人機會,給未來機會,就是給自己機會。這樣的當頭棒喝,在過去不當一回事,政治上七老八十的人占據大位不放,不給年輕人機會,又不肯培植年輕人;財經界大老緊抓不放,或交棒自家人,演成官二代、富二代的不公不義現象。現在太陽花學運與九合一選後,社會上充滿血淋淋的教訓。 不管是拉攏或是炫富,他願意提供基金給台灣青年到大陸創業的機會。繼宣布成立10億港幣(約40.9億元台幣)的創業基金幫助香港青年人之後,三月來台在「馬雲與青年有約、從夢想到成功創業」講座上,再度宣稱將提供100億新台幣創業基金,鼓勵台灣年輕人創業。這是陌生的企業家,豪氣干雲的投資給陌生的台灣年輕人,令人讚佩! 可是台灣一位年輕人林思吾,報導稱他既不是出身名校,更不是理工科系背景,卻花了13年的時間,以破解搜尋引擎遊戲規則為本業。Google對外只公布30項規則,但他卻破解出另外170項。他是兩岸三地,少數能夠破解Google搜尋引擎技術的人,大陸「百度」與馬雲都很看重他,甚至透過私募基金擬投資300萬美元(約新台幣1億),尋求與他合作,但他卻展現了「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的心志,拒絕了鉅金誘惑。因為他憂慮一旦同意了,未來我們網路上的內容將會「由繁轉簡」,他深信「對的事情」,寧可「取財有道」。這位年輕人擁有創新能力,更具有難得一見的「骨氣」! 領導「紙風車文教基金會」的李永豐,決心把藝術的種子灑向偏鄉,在不接受政府補助,全數由民眾自發性捐款之下,自2006年起,推動「孩子的第一哩路-319鄉村兒童藝術工作」,讓台灣與金門超過百萬的孩子免費看過舞台劇。這項義舉,既有義氣與豪氣,更有著骨氣的執著。 時下社會有人為錢財鋌而走險,或汲汲營營以謀私利,或貪贓枉法,甚至不惜見風轉舵,背叛與危害國家於不顧,相互對照,反襯出林思吾、李永豐等人格的高貴!與諸多搞社會運動、或動怒群毆鬥狠、或是政治上惡意對立,黨同伐異,心結難解的人相較,突顯意氣之爭的無聊與無奈。 馬雲、張忠謀、郭台銘、李嘉誠、賈伯斯、庫克、比爾蓋茲以及當代諸多首富企業家,無不以站在全球制高點,憑其才智和氣勢,豪氣萬丈,佈局全球,稱雄國際,叱吒風雲,睥睨一時,令人側目。然而如果為富不仁,迴避社會企業責任,操縱失當造成如鯨吞蠶食形成大托拉斯壟斷、「次級房貸」衍生金融海嘯,波及國家或世界性經濟危機,則不足取。 至於那些做事血氣方剛,得意時便意氣風發,不如意時便怒氣衝天,或逞兇鬥狠,暴虎馮河而影響到判斷是非對錯的標準,以及對事情抉擇的結果,是謂「意氣之爭」,不只傷身,更危害社會和諧。 相較之下,林思吾、李永豐等顯然是個沉得住氣,又能正氣凜然,不受勢利誘惑,可畏而不可犯,富於骨氣之人。有骨氣的人,走到那裏,都能受人尊重,都會受人禮敬。 處於當代世局,能成就豪氣而受人注目,有為者亦若是;隱身社會,固守正道,寧正氣而不屈,昂然骨氣者幾希?至於憑意氣任事者,多為凡人,只是常態罷了!期盼挽回公理正義,唯減少意氣之爭,多激勵豪氣於當代,培植骨氣於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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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談醫療
原地踏步頭好暈,耳鳴陣陣如蟬嘶,它不分白晝與夜晚,纏繞了數年的光景,想與它和平共處,談何容易,實際的痛苦,只有自己清楚。 如此之症狀,已度過許多個春夏秋冬,亦不斷地尋覓良方或偏方,但總是得不著方向,沒人能給一勞永逸的答案,好讓痛楚遠離身邊,做一個不失眠的正常人。 想起數年前母親中風後送,終因錯過黃金時期而延誤治療,如今陰陽兩相隔,腦海想母親,心中喊阿娘,嘴間嘶喊相關單位提昇醫療莫遲疑,救救金門老百姓,我們也是一條命。大家繳交相同的健保費,但設備慢半拍、醫護人員荒,空喊病人不動醫師動,原來只是個口號,而我們亦彷彿是中華民國的次等公民,誰能尊重我們的生命?誰又能幫我們提昇醫療品質? 多少年過去了,診所如雨後春筍般地設立,雖然分攤了看病的人潮,但這終究治標不治本,重大疾病還是要往醫院跑,甚或轉診與後送,這就是身為金門人內心永遠的痛。或許有些病人的確浪費了醫療資源,不該轉診亦要求醫師開立轉診單。然而就大部分的病人而言,都希望能在島上獲得妥善的照護,免受舟車勞頓之苦與經濟上的負擔。 當這個問題浮上檯面時,它的棘手已存在多年,其軟硬體的設備與醫護人員的充足是首要條件,當支援醫師來來去去,病患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如何才能留住良醫為鄉親服務,在期望多年後總算看到新任縣長親自出面斡旋,並囑咐屬下切實執行,這是好事。但是加快腳步乃眾所祈求,終究,不是每個人都幸運,說句難聽的話即是有命的等待、無命的歸天。 就以筆者而言,到了半百的年歲,一般人的疾病免不了要纏身,當內耳嗡嗡叫,醫師找不出病因時,為了更進一步檢查,讓它不再惡化,建議轉診赴台做核磁共振,以了解真正的病因,好對症下藥、藥到病除。然則家庭的千斤重擔壓肩頭,只能停留在島上,等待哪天設備齊全、名醫進駐,醫療水準如台灣,再來做打算,當然這要有命等,期望等到那一天的來臨,讓身體不再受到折磨,而不會每日頭暈暈、天旋地轉彷如在雲間。 與醫師研究的結果,先行抽血送台檢驗,看看有否其他病因。而在一天清晨空腹前往,大手筆地抽了七管血,身旁圍了一群人,他們也是等待抽血的病人,一管、二管……,當聲音陣陣,老一輩的說這是體虛造成、年輕族群則認為壓力引起,自己清楚兩者均有之。而不論如何,就當做個健康檢查。 看到金醫的成長,亦欣慰越來越進步,更樂見不久就要與榮總共營,這是島民的福份,屆時希望能真正為鄉親解決病痛,讓次等公民因此而升級,能過一個健康、平安、快樂的人生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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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四月
明亮的四月卻流淌著遽然的變化,一會兒夏天、一會兒冬天的氣溫令人目不暇給,早過了沒目的出門走走的年歲,但投射到一成不變的案頭上,又認為生命真的不是太有樂趣。 人總是要有追求才有存在感,也才更能發現過日子的趣味。觀諸人來人往、潮起潮落總有些事是特別上心的,畢竟生活就是緣分的積累,不管願不願意,日子總會繼續下去,對於無聊的閒事,也只能選擇不上心或聽而不聞,讓日子多些自我掌控的歸屬感,並能麻痺自己樂觀以對。 人們嘗說:「生活,心態最重要」。「看山是山」和「看山不是山」本就存在基本的認知與差異,人間是非本就難以盡表,沈默也是一種姿態、一種表達,卻絕對不能形成主流意見。於是乎有太多的沈默者被綁架歸屬於特定陣營,不充分表達意見與想法的結果,被吞噬了亦在情理之間。若然究理,反是沈默者主導了輿情走向、縱容了媒體氛圍,反讓社會成了光怪陸離、不知所以的傀儡。因為光怪陸離,所以見怪不怪;因為不知所以,所以不求精確。人們的情緒隨輿情主導,作為任政客操弄,直到忘了人倫常理、道德藩籬,甚至是找不到自己……。 但,多數人選擇忘記,更吝任何於反省。一起阿帕契,搞掉了幾顆星星,卻忘了早在洪仲丘案後就沒有似鐵軍紀;軍紀到哪兒去了?一張臉書貼圖、一則媒體轉述,會比兵防衛戍、政令宣教來得更有效率、更具破壞性。把軍人的尊榮踩在腳底,就像是把國家安全視如兒戲。拔掉幾顆星、懲罰一票人就能拾回軍紀,讓軍人保家衛民?若然如是,不如請李倩蓉們再來趟全省軍營之旅。搞錯對象遠要比搞錯目的,更令人痛心;國家到底是媒體治理,還是徒留其名?如果法令規章、作業流程都只是裝飾品,那要政府、軍隊又有何意義?問題不在該如何處理,而在完善核心價值。沒有榮譽感的軍隊,如何指望其拚搏殺敵?如果踐踏軍人就是我們的目的,那顯然目的達到了;不論是募兵制或義務役,我們永遠只找得到勞姐口中的「因為沒得選,才得從軍」的兵,大家願意將身家性命交給這些我們看不起、視其為「麻糬」的兵? 日子依舊在流淌,耳際卻只有「阿帕契」;非常「沒良心」的感謝台中捷運出了事,讓疲勞轟炸可以稍作停歇。但軍已不成軍,兵也不是那個兵;最高統帥更徹底成了媒體傀儡,除了震怒,讓二十一顆星入府謝罪,就看不到任何提振士氣、讓國人感到安心的作為,如何讓人不將其與「無能」聯意? 「鍥而捨之,朽木不折;鍥而不捨,金石可鏤。」想不到今日社會裡最彰顯的「鍥而不捨」,竟成了無堅不摧的媒體章法與教案準則,難得的是,蒙其害者還得無限上綱、不計後果的配合演出,堪為咄咄怪事。 「8億元的阿帕契照妖鏡,照出集體弱智的台灣媒體。」弱智不可怕,可怕的是把弱智當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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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長路
去年八月,參加夏潮基金會舉辦的湖南交流活動,目睹楊樹清尋鄉歸根,透過湖南各個組織,得以在他父親原鄉祭拜,過程感人。很有意思的是,有時候聊起來,很多人與金門都有關係,像是藝人馬如龍,曾於金門服役,曾因為英勇表現,得過戰鬥勳章。作家蔡詩萍襁褓階段,曾經吃飲金門水。交訪團還有作家鄧湘揚,魏德聖曾根據他的著作,拍攝《賽德克.巴萊》,他也在金門服役,主管的業務與軍中樂園相關,聽他敘述當年金門事蹟,實在目瞪口呆。 可惜不若楊樹清強大的記憶力,聽聞當下,吃驚、感嘆,現在回憶,泰半多忘了。 參訪團還有一位是凌性傑,他與吳岱穎都在建中擔任教職,教學熱忱,不斷提出教學想法,提供學生、家長、跟老師參考。凌性傑、吳岱穎,曾經應文化局之邀,參與浯島文學獎評審工作。那一回,兩名作家第一次拜訪金門。記得吳岱穎手傷了,我們走進金城香蜂一條根,購買藥品,正值老闆娘在,幫吳推拿治療,吳臉色蒼白,急聲喊痛,表情逗趣誇張,讓我們不知道他是真的痛、還是「演」著很痛,紛紛大笑。 凌性傑身為國文老師,自然常被參訪團問到歷史與文學問題了。他也在報紙、雜誌寫新詩賞析,並且在爾雅出版社,寫了一大部日記。 讀他的以及別人的文章,發覺作家都有一個特色,就是「慢下來」。放慢速度的證據,就是書寫了。書寫是一種慢下來的工夫,萬事煩憂,不慢下來,看不到憂的面貌;萬物擾人,不慢下來,無法思辨是物擾人、還是人擾物啊?這在自由創作,以及為了某目的而寫,都一樣。性傑曾經著作高中新詩賞析讀本,這也是要慢的。因為,這是為了溝通而寫,得慢,找到國文課本題材,再得慢,思酌什麼樣的聯想跟題材最適合教師參考、學生閱讀。他們更得慢,因為人腦畢竟不是電腦,他們得停下來找資料、過濾、選擇、裁用,才能幫每一篇國文教材,找到合適的延伸方向。 凌性傑、吳岱穎是博學跟精學的。他們的精學顯現在對國文教學的引介跟延伸,博學在以古典文學、當代文學,東、西方歷史跟哲學、佳句跟名言引用等,貫穿古今東西,猶如遊龍,上天入地,穿越古今。 事實上,精學的成功恰是在博學的發揮,博學的基礎也恰為精學的後盾。 參訪團有人知道凌性傑是老師,也找他交流教育經驗。現代社會,很多人只育有一個孩子,對待孩子的教育,更得慎重。孩子的將來,也要接受各種考驗。凌性傑不鼓勵背書,希望學生能有靈活的思緒,以便應付各種考題。考題,在課堂上、也在人生路上,我們可以無從準備,但也可以只準備好一種解答。 我發現我在參訪旅途上,是必須備好一種答案的,那就是當作家群知道你是金門人,紛紛拿酒來飲時,我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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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樂章──記顏竹君鋼琴獨奏會
音樂神童莫札特,自小即享盛名,在父親刻意栽培下,遊歷各國演出,廣受皇室喜愛。然而莫札特並不快樂,他像一支被操控的木偶,隨著拉線人起舞,終至無法忍受而辭職。重獲自由的莫札特,透過不斷自我探索,尋找「本然之音」,創造出更多的經典之作。 這是莫札特人生中的重要轉折,金門女兒-鋼琴家顏竹君,在她的音樂之路上,也曾遭遇這樣的轉折。 「魏樂富(Rolf-Peter Wille)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位老師。」竹君推崇她高中起一直跟隨的德國籍音樂大師。「在此之前,我努力練琴,依照老師要求,完整修飾,力求精確,直到遇到魏老師,才開啟了我全新的視野。」 原來老師的第一堂課「談」琴而不「彈」琴,他介紹音樂家的故事,解釋樂曲的背景特色,然後便讓竹君自己去和曲子對話,自己思考曲子應該如何呈現。魏老師重視學生要有想法,因此不給予過多的技巧指示,儘量留空間給他們思想和感受。 心一旦自由,靈感便不僅來自音樂,可能來自詩,來自畫,來自文學,來自宇宙萬象。竹君認為音樂的本質即在表現大自然,例如運用聲音的變化來銓釋田園、暴風雨…等現象。金門有美麗的自然風光,若能經常親近它、聆聽它,再把想像的元素放進來,那麼在音色的表現上一定更有感覺。 竹君讚嘆自然界的力量,「天籟是那樣美好,在大自然面前,我們學會靜心,學會虔敬。」至此,音樂已不只是音樂,而是一種生活美學,一種「心」的學問了。 心靈的土壤需要美學來滋養,美學源自對生活本身的審美觀及感受力,學音樂除了音樂教育,尤應重視培養音樂欣賞的能力。可惜現今音樂教育與音樂欣賞脫鈎,這可從竹君這場鋼琴獨奏會看出端倪。金門學琴人口不少,音樂補習班林立,樂團、合唱團出外比賽迭創佳績,但為何國際上屢獲大獎的鋼琴家,開出貝多芬《鋼琴奏鳴曲》、李斯特《巡禮之年-義大利》、穆索斯基《展覽會之畫》等這樣的大曲曲目,竟無法吸引地區老師、學生前來呢? 「沒關係,古典音樂原本曲高和寡,我會繼續努力推廣音樂欣賞,給學琴的孩子一個夢想,也為聽眾開一扇窗,看看窗外的風景有何不同。」竹君仍保持一貫的冷靜與自信,她說:「金門場我嘗試以演講式音樂會呈現,演奏前做了導讀,原希望能配合投影片,引領觀眾進入每個樂章的心情故事,可惜找不到控制投影的音樂人。」看得出竹君對故鄉的深情,第二天還為金門孩子開了「大師班」,現場指導六位學生。 「我剛籌組台南古典音樂協會,計劃前進國小校園,推動音樂紮根。」竹君認為演奏會對音樂教育的影響有限,演奏家應該從巍峨的殿堂走下來,走向民間,走向窮鄉僻壤。為什麼想去偏遠地區呢?竹君表示,大學時代曾參加台東、花蓮藝術體驗營,發現那裡的孩子多來自問題家庭,資源缺乏,音樂能帶給他們慰藉。「我一直想嘗試多媒體式音樂會,結合舞蹈、戲劇、文學,以更豐富多元的設計,激發孩子的學習興趣。」 始終記得竹君四、五歲時端坐琴前的畫面,如今那個專注而認真的小小身影長大了,站上了音樂的舞台,透過琴鍵,傳遞她的感受與思想,也傳達她的情意與關懷。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她正彈奏著屬於自己的心靈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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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心石
金門某個不知名海岸有塊石頭,其型若心,和湖南資江上的印心石自然不是同一回事。某日在許銘豐老師的相本看到這塊奇石照片,不免想到資江印心石後的一段故事。 資江東流經小淹鎮入安化縣,江面離岸聳一大石,其石作方,水漲不沒,當地人俗稱「官印」。「印心石」一名早見酈道元《水經注》卷三八〈湘水〉,原是衡水縣南河灘奇景。《湖南方物志》亦載:「資水在安化縣境,亦有方石,其形如印,曰印心石。」 大凡好風水總要應在一個當地人身上,風水以人顯,人以風水貴,而這個人最好又上應星昴,得天地靈氣所鍾之毓秀,正好又幹出一番功業,正好得到皇上嘉許為「干國良臣」,相得益彰,後世稱美。林則徐有「石是印心心是印石,生前星宿已羅胸」詩,講的就是其薦主和宣南詩社時相唱和的詩友,印心石屋主人,陶澍陶雲汀。 陶澍家居小淹鎮,幼時聰穎好學,從父讀書,書齋在印心石北,故名。陶澍科名甚早,嘉慶七年壬戌科進士,其父陶必銓卻連十科不第。 《印心石屋圖說》收有桐城名家姚瑩跋文: 「上以公督兩江地方,軍政漕河鹽務庶績,咸懋褒獎之,所以慰勞公者殊厚。既詢公家世,公悉以對。且請一月假省先墓。,蒙諭可。 上復詢所居,公對『在安化東北鄉之濱。幼從父讀書,江上兩岸石壁屹立如門。潭心一石高出水面,四方如印。』上對讀書所,因以『印心石屋名其室。上欣然,親作四字以賜。』 道光實錄記載,陶澍那趟上京述職蒙道光召見達十四次,可見聖眷之隆。姚瑩對當日召對場景接下來的描述僅寥寥數語(姚瑩和台灣淵源甚深,鴉片戰起正在台灣兵備道任上): 「字方八寸許,前有可師可法壁中書,引章後有小璽,曰「虛心實行」。公入謝,且當謹勒石垂不朽,上曰:『豈摩崖耶?若爾則所書尚小,當更作擘窠字。』翌日,御書復賜大字,方徑尺有六寸,遒勁整嚴,乾端坤倪,宦翰昭回,超邁敻古。」 姚瑩是正經人,頌聖套話自不可少,姚瑩沒說的是,陶澍奏對退出後心裡不免犯嘀咕:這字也未免太小,當然還是恭而謹之的摺好納入皂靴。事為眼尖侍衛全看到眼裡,馬上到道光皇帝跟前咬耳朵,道光旋即召回陶澍,說:「拿來吧剛剛寫的字太小了,我給你重新寫過,換個大號的給你。」只見陶澍像變魔術一樣不緊不慢捧起朝冠拿出摺好藏在帽裡的御書上呈,道光佯怒道:陶澍你好大狗膽,朕的御筆就這麼不入你法眼?要你這麼對待?」陶澍也不是個簡單腳色,從容對曰:「聖上御筆高過天呀,理當存在為臣最高處」,道光聽了龍心大悅,下筆如有神,就寫下姚瑩筆下超邁古今的「印心石屋」四大字(事亦見賀熙齡〈御書印心石屋記〉)。 瓊林有「御賜里名」牌坊,實在風光得很。我沒留意牌坊上是誰提的字,肯定不是御製(或許是僊洲首僕提的也不一定),人家御口欽點御筆親題的,豈有不隆而重之到處顯揚(顯擺)的。陶澍做的官大,他治下和家鄉得此榮寵,豈有不大刻特刻一番,所以今日像是陶澍的家鄉安化、岳麓山、南京、廬山、金山、洞庭湖的君山等地都見得到這四個大字。連麗江有家叫做「印心石屋」的客棧民宿也不知跟人家湊什麼熱鬧。 左宗棠很以結交攀附為恥,就賀長齡西席那會也應邀製了一對語: 「春殿語從容,廿載家山,印心石在; 大江日夜流,八州子弟,翹首公歸。」 陶澍和胡林翼、左宗棠一番遇合之奇,以及陶雲汀的少年綺情,則又是另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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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
外婆曾經是裹小腳的,雖然後來解放了,但三寸金蓮早已成形,放與不放其實沒什麼差別,還是一樣要到處去尋找特小的繡花布鞋才能合腳,赴台工作之後,這尋鞋的差事就輪到我頭上,隨著年鼓頻催,歸鄉日近,除了趕辦返鄉的年貨,還不忘替外婆尋買幾雙繡花布鞋,不是外婆偏愛繡花鞋,而是繡花鞋才有較接近三寸金蓮的尺寸,另外還得幫外婆織件毛圍巾,這是外婆的最愛,除了這些能回報外婆的好,自父親過世之後,已無其它了。 父親在世時,每逢春耕秋收,必會吆喝三五好友去古寧頭南山,要收、要割、要栽、要種,一天就完成了,外婆總會招待這一群幫忙農耕的貴客吃飽喝足還帶著白白胖胖的海蚵回家,「受人點滴當湧泉以報」這是外婆的口頭禪,但事實也是如此,外婆不僅對外人如此週到,對於既是外家又是婿家的我們更是疼愛有加,常常踩著放大的小腳大包小包的帶來吃的用的,從南山到陳坑要轉兩趟車,對年紀越來越大的外婆來說就像翻山越嶺一樣的辛苦,但為了疼惜的女兒和外孫,外婆從不怕甘苦,這也是我們和外婆特別親近的原因吧,她疼惜我們就像自己的孫子女一樣。 母親是外婆的么女,當年外公在新加坡打拚時,也曾風光一時,可惜一場太平洋戰火壞了他的事業,客死異鄉後,外婆才帶著年幼的母親和舅舅返回故鄉安居,也是因為舅舅年幼,所以特別把希望寄託在既是外甥又是女婿的父親身上,扶助他在金城開業失敗後,又幫助他在家裡弄了個雜貨鋪糊口,最終還是收攤回去打漁種菜,也許這才適合海派耿直的父親本質吧!只是苦了外婆,既心疼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又捨不得這一群外孫常常有一餐沒一餐的餓著,自己省吃儉用也要大老遠送來吃的用的,外婆的愛,我們姊妹群都深深感受,所以特別與外婆親近,一直到外婆壽終前,姊妹們都還是常常去探望外婆的,可見外婆在我們的心中有多重要了。只是外婆總是對著我們懊悔嘆息著,深深遺憾在挽救外家經濟未成,又讓寶貝女兒深陷其中的痛苦,讓我心疼不已。當時外婆年事已高,其實我了解,她已把希望寄託在我們姊妹的身上,父親的早逝,體弱的母親,在當時還有誰能讓她安心讓她寄望呢? 外婆過世多年了,還是常常想起她那慈祥的身影、一如從前的慈愛叮嚀,她在我們心中其實從未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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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勘金門文化的深度
金門最大的資產之一,在文化。很多人,初訪金門,都會驚讚:「金門好有文化氣息!」這驚讚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何種意義?他們又為何有如此的讚嘆? 最直覺的原因之一,可能是現代化的浪潮下,金門對傳統文化,仍保持屹立不搖的地位吧。所謂傳統文化,包含到處看得見的閩式建築,古色古香,也包含金門人的一種儉樸、怡然自得的中國傳統精神與生活態度。 很難給金門文化,下一個完備的定義。簡單說,金門文化是自然與人文的主客觀環境,交織成的一種生活型態與特色,古今的因子在此相互激盪融合,動靜自如,內外兼顧,有形與無形並存。 金門和世上許多地方一樣,現代化過程中,面臨文化的兩難困境(dilemma)。面對過去,要肩起永續保存的義務;展望未來,又要扛起新生不息的責任。兩者,常有矛盾。種種文化的矛盾,正站在我們的眼前呢。 文化一般大別為狹義和廣義。狹義的文化易為;廣義的文化難成。狹義的文化,可能是少數菁英專家之事,在於守成;廣義的文化,可能牽涉全民之事,任何風吹草動,任何政經做為,都直間接波動文化的態勢與發展。 文化工作,要考慮的層面,幾乎無所不包。任何生活上的一絲風一滴水,都可能蔚成文化的大氣象。 這幾年,金門現代化的節拍,加快不少。讓人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金門物質生活條件提升了,地方繁榮了;憂的是,原有的文化,受到了衝擊,其中可能有不少的負面衝擊。 經濟的發展,對既有的文化,會產生一定的衝擊,這是可預期的。但卻難掌控,或改變的。以建物為例,當一棟棟的高樓興起,人與人之間的隔閡與鴻溝日深,人情自然變冷變薄,許多的人際與社會問題,一樁樁冒出。日久,文化的根本也會受到侵蝕,架構跟著動搖。這時文化工作者,只好靜默觀察,理出因應之道。 文化工作者可以積極努力與把握的,常指狹義的文化,這是核心的本份,譬若古蹟的保存,文化資產與技藝的傳承。然對於文化的創新,甚可推延到全民文化與水準提升的廣義文化,那將是任重道遠。此廣義的文化,挑戰極多,卻是推展文化事務,可以期勉的一大指向與更高境界。 金門好有文化氣息,可能是表面的讚美;金門人好有文化素養,可能才是真正的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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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救教學要補什麼﹖
從實施十二年國教以來,為了確保基本學力,於是設計了會考,但會考只佔比序分數的三分之一以下,又來了個學業成就評量,好像沒有評量檢測就會影響學生素質一樣。當然,教學一定要評量,否則如何知道學生學得怎麼樣?評量本來就是教師的專業能力之一,但是目前的補救教學以未通過線上檢測的學生為對象,要留下來補救教學直到通過為止,這在小校小班或許不是難事,但對於大校班級人數多的老師而言,負擔自然較重,假設一個班若有10個未通過必須進行補救教學,則任教二班一週就多出二節補救教學課程,辛苦不打緊,成效呢?10個學生也許二種程度,也許十個程度都不一樣,則如此個別差異大的學生擺在一起補救當然辛苦,而且成就有限,其實這些學習落後的學生該補救的恐怕不是落後於基準線下的學科成績,有些是缺乏學習興趣、有些是缺學習動機、有些是沒有建立正確的學習習慣,有些則是沒有學到正確的學習方法、有些更是喪失了在學習上對自己的信心,若要將這些差異性大的學生放在一起補救,就好像把不同品種的馬放在一個馬槽中一起養,而冀望這些馬能成得一樣高大雄壯和善於奔馳一樣,這無異是緣木求魚。 因此個人以為補救教學立意雖佳,但在執行面上首須考慮學生的學習興趣和動機,對那些臨界及格邊緣且力圖上進的學生,補救教學應最有效果;其次是對那些程度低下的學生,恐怕如何設計可引起他們學習興趣和動機的教材教法、情境活動,會比看他們能通過檢測更有意義;再來就是補救教學的理念不能只停留在強化弱勢能力的理念,也應透過開發學生的優勢能力來激發和帶動弱勢能力的強化。當然,對於有相當程度的學生,也可以透過一些客觀標準化的測驗和檢測來診斷學生的學習困難所在,再以加對症下藥。 一直很喜歡這個故事,一個台灣的大學教授,為著他就讀國中的女兒只喜歡畫畫,卻對其他學科毫無興趣且不願努力煩惱不已,於是決定把女兒送到加拿大讀初中,沒想到女兒初中畢業回台灣就讀高中時成績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變成班上的前三名而後來還考上國立名校的理想科系,他禁不住好奇地考查,才發現原來加拿大的中學美術老師發現他女兒的繪畫能力,驚為天才,不住地鼓勵讚賞,使女兒建立起自信,然後過一段時間後對他女兒說:「妳畫這麼美的畫,沒有題幾句詩句不是很可惜嗎?」於是引起女兒對文學的興趣,後來該校學生的傑出畫作要去日本展出,於是引發女兒對研究地理的興趣;展出的畫作可標售且必須換算成加幣更引起女兒對數學的興趣,就這樣從畫畫的成功經驗擴散到所有相關科目的學習,造成這位教授女兒學習的「翻轉」,這位教授管加拿大老師這種教學方式叫「捏手帕角」的教育方式,只有一科美術強,卻連結帶動到其他科目的學習一起提升;而台灣的教育則是「浸手帕中心」的教學,只要核心的國英數任一科不好,則即或有一、二科副科強項也沒有用。 十二年國教既然強調多元發展,則補救教育不能只停留在國英數這些主科上,應再從才藝、技能、運動、表演和活動等方面的副學習去翻轉主學習。且補救不應只是在課堂上,課室以外的家庭自學和作業、課餘的社團和營隊生活、校外和社區的活動都是補救的場域。因為我們的學生如果是「被逼的」學習,則真正自發的學習不會發生在他們的生命中,只會產生表象的變化,而不會產生真正的質變。 今天我們談教育改革要以學生為中心,因為那是學生所要的,面對廿一世紀這瞬息萬變的不確定世代,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什麼東西都會改變,而且是用飛快的速度。教育者能做到的,最多也許就是激發孩子對學習的恆久熱情,應該教育他們,使他們眼中好奇的光采永遠不會消退,讓他們長成適應力堅強的公民,即便嘮叨的父母不在了,也沒有期末成績單,但總有辦法讓自己的技能不斷進步。即使未來他們在學校或工作時所學的已完全過時或不再有用,卻仍然能夠在新的世界與時俱進、屹立不搖並蓬勃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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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重櫻及蘋果花
許是這趟返台停留時間過久,雖然在回加拿大飛機上盡量配合時區睡覺。不過好像沒效,生理時鐘一時無法調回,睡得顛三倒四持續了幾天。 回來,舉目所見八重櫻正開得燦爛,這花雖不似吉野櫻清麗,倒是有另一種風情,重重粉紅花瓣疊成一朵花,數朵花又圈成一繡球狀花團,懸吊於樹梢搖盪,深具喜氣。這是每年櫻花綻放的尾聲了,櫻花季節總是吉野櫻盛開怒放,接著八重櫻上場。行走八重櫻樹下,陣陣風吹過,粉紅花瓣隨著飛舞飄落,幾陣強風過後,連整朵花也紛紛墜落。我俯身撿拾身旁的兩朵,放在手掌上端詳。一個想法閃過腦際,回家找了一個青綠色荷葉邊緣瓷盆,注入清水將花放進去,那花像兩朵小蓮花漂浮水面擺盪,又像一對嫵媚秀麗的眼眸眨著,一時,茶几的小角落跟著靈動起來了。 院子的蘋果樹,映入眼簾的是稀稀疏疏的花苞,正自責許久沒幫果樹施肥了。沒想到隔數日,大概日照充足,整棵樹綴滿白色滾著淡淡粉紅的花苞,心中釋懷不少。當花開時,不再見那粉紅只剩純白花瓣拱著鵝黃花蕊。幾年前吃過的水梨遺下的種子,往地上一埋,如今長得亭亭玉立約有一公尺來高。細看,枝梗上冒出幾朵小白花,頗感驚訝,是否意味著今年將有自家水梨可吃?想到這自小就有的習性,嘴角不覺微微翹了起來。童年,吃過的橘子、柚子、龍眼的籽,為了好奇常常將之種於底部打了孔的馬口鐵罐裡,種子也爭氣,每每長出神彩奕奕的葉片來。後來,學大人將玫瑰枝梗剪下插枝,又將石蓮肥厚的葉尖插入土中,等待另一端長出小石蓮花的喜悅與驚奇。 那日,離開台北氣溫一度上飆三十幾度。此地卻仍具寒意,溫度盤旋在七、八度間,空氣瀰漫著清新寒冷味,修剪草坪的青草味,還有淡淡的花香味。屋旁幾棵楓樹枝梗抽出密密麻麻細細碎碎小葉片,於微風中顫動著。這幾棵楓樹由剛植栽時樹幹約十公分粗的直徑,不停撐開長粗,現在已「轉大人」了,壯碩的主幹印證了「十年樹木」那句話。樓梯口兩株玫瑰,枝梗直挺葉片翠綠,大概下個月便有花可賞了。被我疏忽少打理的幾個盆栽又長出百合來了,盆中張牙舞爪長著刺的雜草比百合來得高且茂密,田園荒蕪多時,該好好整理了。便拿來小鏟子戴起手套鏟除野草,鬆土時,發現去年將蟲咬的蘋果埋入土中,已分解成有機肥料了,或許這季百合花能開得亮麗光彩。 陽光下,整理過的盆栽清爽多了,幾株百合熠熠閃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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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下午撥弦輕唱一種人生
再訪93高齡的諸主任隔天,我和攝影師韓討論,未來要如何架構橫跨兩岸的燈塔劇本,籌拍一齣好戲。韓推薦我去租一部我看了許多遍的好電影的幕後花絮來看,並建議我去看人類腦波研究的論述,說一些「新發現」將刺激我們走向一條更好的路。真誠交流許多內心的話之後,我放心的把諸主任的訪談紀錄改寫成小說。那橫跨兩岸的悲歡歲月,一眨眼從二十五歲跨進九十三歲,諸主任連續說了四個半鐘頭的故事,擺在茶几上的熱茶早已冷了,我數度關心他會不會太累,提醒他喝水,但他神采奕奕越說越專注,顧不得休息、喝水。訪談結束後他對我說,歡迎我隨時再去聽他「訴苦」,他說兩岸燈塔的故事說一個星期也說不完。聽了這話,我心裡的一根高音弦被撥動,拉出高亢的一聲嘆息,深深覺得燈塔的故事,精彩得可以拍一部好戲。 之前訪問燈塔主任、股長、工程師,每一位都會和我說起一部日本電影「悲歡歲月」。他們被劇情撩撥、震盪出一陣心潮大浪,餘波盪漾之後,漣漪陣陣擴散,雖然我沒看過那一部燈塔題材的日本老電影,但我對韓說,我聽到的燈塔故事,精彩度更高尤其經歷兩岸悲歡離合、燈塔人的故事更是可歌可泣。 93歲的諸主任,詳細說起抗戰勝利、台灣光復初期,他在上海通過「三堂會審」,在一千人報考中,幸運成為二十名錄取者之一。一批受過嚴謹訓練的新人,被分配到各燈塔實習後,便開始展開守燈塔的工作。他從白節山燈塔被調派台灣,當時簽下一紙承諾「一年後再調返上海」的合約,但兩岸分裂,命運改寫了。直至退休後,他帶著三大件五小件返鄉探親,但一切物是人非,父母墳不知其處,兄弟親族中有兩人變成共產黨員,其餘幾個頻頻向他訴苦,說他被按上「逃到台灣」的罪名,讓兄弟姊妹變成更黑的黑五類,比別人多吃了許多苦。諸主任說他瞬間變成了親族間的「罪人」,不知該如何「賠償」大家。93歲高齡的他可以說的往事特別多,尤其是兩岸分裂,面對一只難以兌現的合約,他不得不留在台灣,在諸多燈塔之間移動的艱辛經歷。 兩岸燈塔「斷層」的部分,過去一直是我難以克服的迷惑與盲點所在,諸主任個人的遭遇正好連結了分裂點。當時位在上海的「海關總署」,特別派出「祁達」先生等幾位優秀人才赴台,讓台灣早期因缺乏制度、人員不足、技術匱乏的窘狀,得以有機會朝向「對的方向」辛苦邁進。而這幾位受過嚴謹訓練,奉命赴台就任、協助管理燈塔的人,也從此轉進另一種人生際遇,演變出不一樣的人生故事。 聆聽諸主任一個下午的回憶,燈塔的故事貫串一生,他只能淡淡的撥弦輕唱,屢次反覆迴旋,相信故鄉與異鄉的燈塔,一樣發光指引迷津。下一次和韓討論橫跨兩岸的悲歡歲月劇本時,我要對他說,我越來越感覺燈塔是一個孤獨國,唯有承擔得住孤清歲月的人,才能進入閃光的純粹世界。倘若我們籌拍一部燈塔題材的影片,鏡頭得深入更深沈的海,並推向更高境界的藍天。讓燈塔的價值、藝術、美感刺激我們的腦波,衝激出更多潛能,而堅持是最動人的力量,它可以開啟真正純粹的創作,滋生更多向上的良性循環。作家的特質和燈塔守一樣,因為頻率相通,所以彼此溝通無礙。這是為什麼我要把燈塔訪談紀錄轉化成一部小說來寫的主因。我也要問韓,這撥弦輕唱的閃光外一章,轉化成影像時,除拍出詩意與遼闊意境,我們還能為燈塔再注入什麼新的腦波震盪。為了一道具象徵意義的閃光,我們終得不斷揚帆,挑戰明天,撥弦輕唱一種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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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揚「擎蚵」精神
金寧鄉自92年(2003年) ,在前鄉長李文俊為推展鄉土特色的石蚵產業,創辦「金寧鄉第一屆石蚵文化節 」,到陳成勇鄉長,並從台中市大雅鄉農會,引進優良小麥品種,鼓勵全鄉種植,增加了小麥產業,迄今104年「金寧鄉石蚵小麥文化季」, 已邁入第13屆了,成果卓著,令人刮目相看連連讚嘆! 陳鄉長為成功地辦好此活動,結合農試所、水試所全力投入研辦,精心研究、改進創新,把這項活動辦出了卓越成果。陳鄉長把場地從原設在古寧頭北山村狹小廣場,移到林厝和平紀念公園廣大的場所盛大展開,配合園區內的石蚵、小麥文化館圖文實物展覽,靜態展示、動態活動並行,相互輝映,使文化季展出內容更具體豐富,農特產品促銷更多樣多元,美食饗宴更令人流連忘返,成果更令大眾滿意歡喜。如今金寧的石蚵、小麥文化季,已打響了兩岸三地的知名度,為在地觀光旅遊帶來豐碩的成果,我們要給陳成勇鄉長按讚! 本屆「石蚵小麥文化季」,4月18日熱鬧開囉,陳鄉長偕夫人暨鄉公所幹部,一大早就站在進口處熱情地歡迎賓客,讓民眾感動。我一走入園區,就感受到擠爆的人潮,可謂人山人海,熱鬧滾滾。八點卅分活動在電音三太子的熱舞及鑼鼓醒獅的表演中拉開序幕,陳鄉長在典禮中致歡迎與感謝詞時表示:金寧地區的石蚵產業,在地方發展已經有四百多年的歷史,而且是由天然石條來養殖,沒有汙染,因受到潮汐進退的影響,口感更Q、更甜美,較之台省用尼龍繩養殖,長年在深海生長的海蚵,營養及口味的確好很多,他比喻它像土雞,因此,石蚵是金門重要的特色。 金門縣副縣長林德恭致詞,盛讚金寧鄉廣大一片的金黃色麥田,已成為觀光客來金造訪拍照留念的一個亮點,成為觀光的一項特色。他表示:縣政府為鼓勵農民種小麥,保價收購以提昇農民利益,每年約需付出台幣二億五千萬元,可見政府對農民的愛護照顧,他也不忘呼籲觀光客到金門旅遊,一定記得品嚐一下金門的海蚵麵線、蚵仔煎等美食,才不虛此行。 縣議會副議長謝東龍,期勉大家要發揚擎蚵的精神,今天我們辛苦努力擎蚵,大家才能享用甜美的海蚵。金寧鄉代表會主席陳成泉表示:石蚵營養豐富,女的食用養顏,男的食用可壯陽,海蚵真是好食品。 我從小生長在金寧鄉湖下村,也是靠種高粱、小麥、擎蚵為生的農業家庭,小學時候跟母親下海擎蚵,母親擎蚵,我負責在她擎好石條下撿拾放進蚵筐中,再由母親擔回家。民國44年以後,我初中二年級,身體長高了、長壯了,就獨自承擔起擎蚵的工作,但我擎蚵方式和母親不一樣,我仿男大人先放一塊石板在蚵筐上,再把蚵石拔起,放在蚵筐上擎,這樣就免除撿拾海蚵的工夫,但是要拔起石條要用很大的力氣,好在我很有力。也唯有用這種方式在小潮期間,蚵埕滿是海水時,才有辦法與海潮爭時間,把海蚵擎回家。 想起擎蚵的確辛苦也心酸,早期有許多人家女兒都不願嫁給古寧頭與湖下人,就是怕下海擎蚵辛苦,尤其在冬天,天寒地凍,物資缺乏,毫無防水禦寒裝備,沒有工作手套,只能用幾塊破布保護抓蚵石的雙手,一大早就打著赤腳,擔著蚵筐,踏上擎蚵的路途,從海邊下海要走過沙灘、長長的泥淖地,還得涉水,才能到我家的蚵埕工作,這時手腳都已經凍僵了,還是得咬緊牙根,勉力完成任務,我必須在潮水漲來前,趕緊把海蚵挑回家。當我在奮力拚搏時不知辛苦,等到把海蚵挑回家時,才感覺凍傷疼痛難忍,不斷地交替撫摸自己的雙手雙腳,眼淚就不知不覺地掉下來,但是我知道沒有痛苦就沒有收穫,看見擎回家的海蚵,就像與海天戰勝的戰利品,心中也會有一份成就感的欣喜,我告訴自己;要堅持、忍耐、奮鬥,就能成功,一切事情都如此。我們辛苦擎蚵、剝蚵所得報酬很低,所以建議政府請專家多加一些文創,研究把石蚵開發製作成養顏的保養品、壯陽的健康食品,以提高海蚵的附加經濟價值,則蚵民甚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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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師友及其他
東海友人通知:「我們敬愛的柳叔於三月下旬某夜在退休宿舍夢中高齡辭世,邀請中文系友回校相聚送別。」這讓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柳叔是大家對「柳作梅」老師的暱稱,因為他為人寬厚親切,對待學生慷慨,常捐款幫助學生。 我初入大學,課餘喜歡到圖書館亂逛,曾在地下室的古籍室,看到室內有一辦公桌,上面放著「古籍室主任柳作梅」名牌,覺得名字真耐人玩味,與當時中文系的一些師生姓名,如陳問梅、冷步梅、唐香燕,都充滿詩意。 那天看到桌上積了些灰塵,心想主人似乎很久沒來就座整理,後來才知,柳師因古典文學底蘊深厚,被 蕭繼宗教授推薦到中文系任教,柳先生的工作從此移轉到中文系。學生必修科目,從民國五十九年起,由他講授大二「各體文習作」,六十一年起講大三「詩選」,六十四年起,開講大四「詞曲選」。這些科目,我都被他教到,柳教授學問好,但鄉音很重,學生聽得吃力,如果他不寫板書,幾乎聽不懂。待人溫和,學生表現若欠佳,他不會厲聲痛罵,有時還會調侃自己,說教大學比起教中小學容易,因為教中小學還要修教育學分,大學不用。在台他獨身一人,有人勸他要找個伴侶,聽說有淑女傾心於他,但他謙辭不想耽誤佳人。方老謔稱他是「老處男」,台北友人寄來裸女月曆供他品賞排遣,訪者看到索取,他大方轉送,毫不吝惜。 畢業十年、二十、三十年,校友回東海,我們都會去看看柳叔,因為大家都喜歡他。 柳叔告別塵世之前,去年十一月仙逝的漢寶德教授,也讓我印象深刻,漢先生與我同在六十六年離開東海,但,我是大學畢業返金任教;他是高昇,前往中興大學擔任理工學院院長。他之前之後寫的書,我買了十多本,他的博學及卓見、事功,令人欽敬。 最早聽到漢先生大名是在六十二年,我們大一男生入住新宿舍,幾何型宿舍的設計師,即建築系主任漢寶德教授。每天上課,我們從新男舍出來,走向乾河床,下水泥台階,再上另一坡台階,順坡左方有一座新的龐然白色建物,即「視聽教室」,大小教室多間,這也是漢教授設計的。我們在教室前的露天階梯,歡欣參加學長為我們舉辦的迎新會,在各間不同教室上過「大一英文」、「語言表達學」、「國父思想」、「人文學科」。但畢業多年後,聞說「視聽教室」,已被拆掉,改建為「人文大樓」。 民國六十四年某日,我讀大三,在圖書館閱覽室,看到《中國時報》,刊有漢寶德所寫〈鐵馬.秋風.太武岩--關於金門及其民間建築的沉思〉一文,言及金門種種,這引發了我的思鄉之情。漢先生此文,日後被收錄在《現實的邊緣》(民國六十四 時報),及漢寶德《化外的靈手》(民國六十六 遠景)等書中。漢教授自言,他寫此文是看到了中國文化學院畢業的李乾朗,在金門服役的一年中,相當翔實的記錄了不少傳統的住宅建築,而且用分析的圖解加以繪製,使他覺得金門傳統建築的查勘工作可以說有了完整的輪廓。 李乾朗在〈漢寶德先生的建築觀〉文中寫道:「真正認識漢先生是在一九七四年,當時剛自金門退伍,我拍了一些金門古建築的照片,經好友黃健敏介紹,到安東街蕭宅去看漢先生。漢先生正好答應中時副刊主編高信疆先生之邀,準備為人間副刊「現實的邊緣」撰一篇金門的報導,漢先生希望我提供幾張圖片。此後,我們漸漸熟識,……」(刊於《建築Dialogue》雜誌84期) 民國六十七年,李乾朗出版《金門的民居建築》(雄獅),漢寶德與席德進和李先生自己都寫了序文,他們三位都是金門傳統建築的欣賞者,身為金門人,看到自己家鄉被人稱讚與研究,感到喜悅與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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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場又一場相遇
薄暮的臺北盆地,瀰漫著煙塵,一點兩點奶油色燈盞,捏手捏腳次第甦醒,像貴婦晚禮服上的珠玉亮片,很有教養地悄悄閃著謎樣的光,深怕搶了她眉宇間華美貴氣的丰采。薄荷薰衣草茶的清芬淡香,似如歌的行板,優雅穿流在101對角小樓的書房裡,案頭上翻開的是鄭明娳《現代散文縱橫論》,我在第一輯綜論〈現代散文的寫作與欣賞〉文中,不知道第幾次遇見汪文的〈真空的世界〉? 回想起第一次遇見汪文這篇散文是在1980年9月,第五十四期的明道文藝。對我而言,這篇文章有著某種特殊的吸引力及啟示性;讀一次,便在心田裡種下一株青苗似的,這往後的年日裡,總趕在春天就冒出新芽,幾年下來,早已經枝繁葉茂,我的心,卻仍時常繫念著文中那一個小尼姑,現在不知道怎樣了? 〈真空的世界〉表面上是在描寫一個七歲小女孩被送入寺裡,削髮為尼,她想逃離現有的生活環境,但最終卻因失敗而認命。小尼姑曾兩度勇敢地要掙脫這個命運的枷鎖。第一次,在她十五歲那年,她從寺裡逃出來,堅持要進學校去求學,最後卻狼狽不堪,又回到寺裡。十七歲的某一個黃昏,她決心第二次逃走,文章裡是這麼描寫的:「我躲在牆角正伺機而動時,卻已化成一株石榴,再也走不出這塵蕪寺了。」 鄭明娳認為這篇文章骨子裡是在訴說一個女孩在教育制度下的捍格與掙扎。 小女孩七歲被迫入寺削髮,穿著尼姑服,正吻合小學生入學剪髮,穿著制服。她逃出寺院,堅持要入學上課,正表示她要逃避的並不是一般的書本,而是死板的教條及出家人的生活──如無窮盡的誦經與掃落葉。全文另一特色是將石榴與「我」合而為一,故寫石榴即暗示「我」,寫「我」,復雙關石榴。 與命運抗爭失敗的小尼姑終究是安份了:「無論春夏秋冬、烈日暴雨,我頂著、忍著」,汪文人樹雙寫,充分表現對命運無奈的妥協。 從小,我對出家師父有一種困惑,不知道是男是女?儘管,母親一再教我怎樣分辨比丘、比丘尼,可我終究還沒學會,從外表看一眼就能辨識清楚,直到現在仍然魯鈍。日前,在我居住的大樓電梯裡,遇見一位穿袈裟的師父,我勉強從她回我的那一聲早安,判別她大概是女生吧?她低著頭,緊貼著電梯的角落站著,電梯裡的三面鏡子,將她光亮如一輪圓月的頭像,交相映現,一時小小空間裡充塞著四、五枚月亮,這景象強大的張力,將我震懾。我忽然想起汪文筆下的小尼姑,躲在牆角伺機而動時,卻已化成一株石榴……。我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她,眨一下也不敢,就怕一眨眼,她化成一株石榴。她跟我點頭道別,看著她不急不徐地走出電梯,所有月亮煞時飄然消逝,電梯裡一片空寂。我有些失望,她終究沒化成一株石榴。啊!糟了,這是幾樓?一時恍神,竟錯過了自己要回家的樓層。 曾經在中山堂欣賞川劇經典折子戲《思凡》,該劇描寫法號色空的小尼姑無意清修,不耐空門寂寞之苦,嚮往人間多彩生活;某日,趁庵中無人,脫下袈裟,悄悄逃下山去。其中「下得山來好快活」的唱段,正是川劇名段,十分生動逗趣,至今仍廣為傳唱。也許是這樣的戲看多了,對於出家人的袈裟很是好奇,也有各種天馬行空的想像,原本平凡無奇的袈裟於我而言,就變得神祕而充滿曲折的戲劇性了。 每一次回金門,去中蘭探視表哥、表弟的時候,總要經過一座寺院,這一路上,我心裡都在想些甚麼?是否期待在車窗外那一片林子遇見一株石榴?啊!人生原是一場又一場的相遇。此刻,甚或連風中那一抹若隱若現的鐘聲,也已經成為再熟悉不過的老朋友了,我珍惜每一次相遇,心中暗自竊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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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的窮人
一向幽默的教育處副座陳金文講起他小時候的生活經驗還真有趣。 他說有一次陪客人吃金門的麵線糊,看到碗面浮一層海蚵,客人高興得大喊大叫,他在一旁嘻笑說這種海蚵麵線他不吃的,旁邊的人瞪他臭屁了不起,他說這種麵線糊都是麵線,沒幾粒海蚵。他說他小時候每天早上,他娘會煮一大碗蚵ㄚ麵線當早餐,那時因為麵線一斤兩塊半,海蚵一斤一塊半,麵線比海蚵貴,麵線要跟人家買,海蚵自家剝的不要錢,因此他娘煮的海蚵麵線,全是海蚵,麵線幾條而已,難怪他看不起現在的海蚵麵線,他說他是有錢的窮人。 他又說念國中時,每天早上要從水頭走路到城中,家裡沒時鐘,媽媽以軍營小喇叭為號,只要噠噠噠噠一響起,就開始煮海蚵麵線給他當早餐,然後催他走路去上學,因此練就他身強體壯,三十年來跟王金平一樣,喝酒千杯不倒。 然後又說起一個笑話,他說有一天早上他娘聽到喇叭聲,就開始標準作業流程,煮麵線給他吃催他上學,可是,走在半路,他覺得很奇怪,怎麼天空比較黑,但還是努力走到學校,到了學校,奇怪!怎麼一個人也沒有,他心想是不是阿娘記錯日子,是不是禮拜天?趕緊走回家問娘,原來,那天是阿兵哥移防,凌晨二點就開始吹喇叭,害他走來走去走三次,難怪他今天要做四個孫子的阿公了,身強體壯還那麼勇,看來他還真是有錢的窮人,連練身體都不要花錢。 笑話歸笑話,但現在這種有錢窮人的故事還真不多,現在的海蚵比麵線貴三倍五倍,現在的學生走路上學比坐車少許多許多,因此吃海蚵變成稀罕,而學生升旗,站不了多久就腿軟跌坐,經常可見,看來我們不知要不要檢討,該不該檢討? 回到城中服務,每天早上看到學生在操場跑步練身體,陽光照射之下,臉龐發散燦爛笑容,感覺他們真是幸福的一代,有懂得體育知識的老師教他們技巧,有現代化的運動設施供他們飆汗使用,這裡真是一個幸福的園地。 我心裡在想如果這裡的400M跑道趕快修好,如果這裡的籃球場趕快重修不再龜裂,如果這裡未來幾年能夠矗立一個多功能的體育館,那麼社區民眾學生是不是都能像魚游大海鳥飛天空,快樂享受,那麼有錢的窮人就會變調成有錢的富翁,真正身體強精神富,腳力勇健走萬路,再配合加碼的營養午餐,那麼那個嫌海蚵不夠料的人也會喊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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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為憑
在這個世界上,有許許多多的姑婆群,憑的並非真本事,定人生死靠雙唇,刮風下雨嘴巴說了算,不用去看氣象站。 身處現代的環境,弱勢族群倘若沒背景,輩分再高亦沒人搭理你。而放眼週遭的人群,嘴角揚起說得意,一旦聚集在一起,張牙舞爪令人搖頭嘆息人間的悲劇。 話說一姑嫂,嫂子雖不是貌美如仙,但對丈夫體貼有加、亦對小姑極為友善,不擅言詞是她的一大致命傷,而年輕時須帶孩子、年老則要帶孫子,的確辛苦了一輩子。隨著兒孫赴台,她搭機幫忙。 夫妻有段時光離遙遠,在台金兩地每日電話來連線,互相噓寒問暖。而就在此時,尖酸刻薄的小姑出現,除了挑撥離間外,亦在鄰里間搧風點火地張揚。瞭解內情的聽聽就算,不理解的卻隨之起舞,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在她返金之際指指點點,她幾乎被毒蛇文化的口水淹死,寒心於虛偽的壞人比好人多,說真話、講好話的人卻越來越少,讓她覺得台灣比金門好,至少台灣人敬重她這位來自金門的阿嬤,因此在異鄉、她有立足的地方。 一路走來,她未曾與人結仇、結怨,更別說和他人衝突,但既然老天要考驗,她就必須上戰場。而身為小姑,面對嫂子,除應尊重,實不該在雞蛋裡面挑骨頭,讓口水噴戰、家暴上演,搞得雞犬不寧,總而言之小姑是罪魁禍首,然而身處現今這個社會,即使公道自在人心,可是又有幾人真的有公平正義之心? 於此,稍長幾歲的婦人告誡她說,小姑是含金飯碗與銀湯匙來她家,要她好好伺候,別冷落了人家;她滿腹委屈,想起小姑在家她疼惜、出嫁待她如上賓,怎麼人們說話都如此偏頗,黑與白竟是這般分不清? 她家留著一把破傘,那是從小姐時代即轟轟烈烈、一連串故事在鄉里間流傳的小姑曾經對她動粗的證物,她要告訴子孫,身為你們的母親與阿嬤,家中的地位是如此的不堪? 盡在眼簾的真實故事,多年來不斷上演,身為旁人,要挺身而出為沒背景又不被看好的她說話,真的需要勇氣,尤其這在許多家族中的大欺小、強欺弱,似乎已習已為常,佔上風的痛快,被壓榨者的痛楚,又有誰願意吃力不討好地蹚這渾水。 面對眾人的批判,她痛苦異常,小姑已沒丈夫可管,卻管到他們夫妻頭上,叫她這個嫂子情何以堪?身為旁觀者,實在看不下去,曾經,自己亦差點被口水淹死,又豈能容許惡勢力欺凌弱勢者,當今惟有挺身而出方能救人與救己。於是上前為她闢路而行,要那些婆婆媽媽們少一些批評、多一些求證和包容,數年來,她為家犧牲奉獻,難道大家都沒眼睛?怎能因為她的不擅阿諛奉承,要讓她的婚姻從天堂掉到地獄。只要她的丈夫能接受這段上蒼賜予的姻緣,旁人無權干涉她的生活方式,甚且已是老夫老妻,所謂的少年夫妻老來伴,他們有其相處模式,局外人沒資格干預。 眼睛與耳朵,用來看與聽,不管是優是劣,各人心中自有一把尺,然而是與非、黑與白,要公正客觀,談何容易?但不管如何,任何事情要眼見為憑,別人云亦云,這是不厚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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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嚴的黃色
村里是忌諱談情色的,例外的地方是在怒罵時,實實在在的國罵,連性器官都掛上嘴邊了。甚至,X你娘的XX,成為問候語了。大哥尚未結婚時,住在家裡,他的朋友來電,以為是大哥接的電話,一出聲國罵就出來了。接電話的是父親,幹譙了回去,大哥趕緊前來化解。 黃色、黑色以及赤色以前都避諱談,但慢慢的,顏色不再戒嚴了。其實,人性何嘗戒嚴過呢?去年豆導的《軍中樂園》就在說戰地的情慾。當情慾與人生、人心混做一塊了,也就糾纏了、無奈了,或許曾有些愉悅,也都放諸水流了。 不過,解嚴的確解放了台灣各種書寫困境,包括情慾書寫。它進入九零年代,才成為主流,而且兇猛。去年,台灣七年級小說家黃崇凱出版《黃色小說》,單看書名,就知道它的強烈衝擊。套句黃崇凱的用語,整個世代都在「嚕」。幾乎每個五、六年級小說家,都曾鬆解筆頭,下海風浪一翻。 那個年代,情慾書寫剛開,關於男體與女體的窺秘,足以看得人臉紅,進入二十一世紀,情慾小說反倒暗沉,大多籠罩在本土化的回歸潮流。黃崇凱的《黃色小說》成為去年中國時報開卷版十大好書,成為七年級作家獲此榮譽的第一人,那是因為黃的情慾書寫,要比前幾個世代的作家更全面、更有誠意,且設備精良。 小說就叫《黃色小說》,開本一如青春歲月時,暗暗流通的小本。黃崇凱的誠意在於他對性學、生理、愛情以及生命、哲學等的掌握,這要歸功他為時尚雜誌撰寫多年性問專欄,這份用功,構成小說結構,以專欄作家身分,交代自身成長,時而安置短篇小說與性的問答,這齣「小本」的,敘事結構便認真而高明。 既是標榜黃色小說,該黃的部分必須到位,作為一部文學作品,又必須到位而不越位。黃的部分,包括性的裸露,小說中的主角都淪為小頭思考,幽默地做賤自己,深入情慾的發洩。這裡因為搞得極端,反而透著詼諧。比如教戰,手排更好、自排更妙,女性怎麼假想一只枕頭。與殘障人士如何溫存的變態描寫,並把社會事件編列入文,更多的是情色秘辛,像是色情版《白雪公主跟七矮人》、排水果做暗號、色情片女主角全程讀著谷崎潤一郎的《鍵》、《神雕外傳》中,智多星黃蓉成了「超級破麻」、飯島愛的崛起與殞落等;這些都必須做足功課,且須眼到、心到、手到,才能口到,說與我們知道。 情色是一種層面,經常虛張聲勢,宛如黔驢,構造它的內涵者,在於反思它們的意義,把婚外情比喻做「巨大的自慰」、慾求的對象經常不等於所愛的人、賣弄性感最終只剩下「性」等,以崇凱掌握的資訊跟才性,不難就此深入發揮,但他明白,小說的意義不在教條,何況是一本「黃色小說」? 父母總是說不能那樣這樣做,因為背德、還害人害己,但新的一代說,不那麼做,就不知道怎麼做人? 新世代,顏色漸漸解嚴了,更需要解嚴的是看待的雙眼了,因為所有的顏色,都映在眼睛裡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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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月論自由
德國著名哲學家康德曾提出一個耐人深思的課題:他認為「法」是「一些條件的統合,在這些條件下,個人的意願和其他人的意願,可依據自由的一般原則而相互結合。」「意思就是法是實現自由的條件,若是,則從自然律來看,法的目的何在?」且看希臘哲人如何回應。 亞里斯多德有句名言:「不需要生活於社會中者,不是神祇便是野獸。」對習法學的人來說,人、社會、法律三者一體的原則是毋庸再言的;問題是,從自然權利理論來說,自由若是法的目的,那自由又能具體表現於那裡?拜理性主義的抬頭,我們似乎可發現,這種保障自由的定義,在過去主要是保障私權,現已進為對人權的保障。所以衍生而來的是,定罪不能只憑懷疑,而必須是證據確鑿達到超級合理的程度時,才能判決有罪。此種寧願錯放,而非錯殺的相對主義,正是文明與野蠻的分野;更是基於保障個人自由的人權觀念。 團體也復如此,拜人權觀念的重視,過去將戰俘與國家罪行結合的不當觀念,以致產生虐俘殺俘的慘劇,也在近世藉由普世的人權觀念,認為戰俘與國家必須分開,因此必須受到「人」的待遇及保障。也因此,分辨文明與否,由人權之重視與否即可見曉。這才是自由的真諦,更是法之最終目的。 「自由主義一向把自由與權威視為敵對,可知這種形式主義所帶來的荒謬?」自由可分外在與內在。勞耳思(John Rawls)曾定義外在自由:「每個人均平等享有最廣闊的基本自由權利,但必須與別人享有同樣權利是相容的。」所以真正的自由是與法治、責任不可分的。有了這種自由,不分出身,均可在法律保下,不受別人意志干涉,不成為別人的工具。生命才有尊嚴,每個人都是目的,而不是手段,這就是康德所謂「諸目的的王國」(Kingdom of Ends)。但這種社會如何形成?在於遵守普遍、抽象的規則,即相互承辦一種約定成俗的權威性,否則彼此的行為,不但不能相互為用,且會相互抵消,且被各種大膽假設所摧毀。 但僅有外在自由並非真自由,必須對生命有自覺清楚的自知,不隨別人意志的才是真自由。但他必須有所根據以發揮主宰性,這種真自由的根據,即是韋伯所謂的「奇理斯瑪的權威」(charismatic authority)。如一個愛好文學的人,當他真心悅服受了杜思妥也夫斯基啟發時,他自己的創造想像力才能豐富,才不會羈絆在詞藻層次上;但韋伯的權威與政客個人崇拜的權威是不同的。 「奇理斯瑪」本義是「神聖的天賦」(the gift of grace),本是基督教語,後經韋伯運用轉化,強調它是一種使人服膺的權威力量;一種使自己的提議被別人接受的能力,且這種力量是經常被考驗淘汰中,所以它是一種心安理得的權威。 因此以平等為基礎的民主,是反對權威的;但這種社會也是最膚淺、最趨附時尚的。低俗的選舉帶來庸俗的風氣,所以民主只是保障自由的手段,自由才是目的。而真正的自由必要靠心安理得;一種具有原創能力的權威來滋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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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米4兩
在國外偶遇一些文革期間出走的中國人,回溯那段歷史,或噤不敢言,或不勝唏噓,概沒有像這位陳世善老先生,講起古來如此輕鬆自在,有一份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泰然。 認識陳世善亦屬偶然。那日,走進三坊七巷「葉氏民居」-現變身為「福建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博覽苑」,苑內正展出木雕、石雕、漆線雕、古琴、茶具…等。福州泥塑館隱身天井一角,我遠遠望見店內有尊三倍高的泥塑人頭像,雕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不覺被吸引前去。這時一位老先生馬上走到塑像旁,開心地問:「你看他像不像我?」原來這是一尊自塑像,作者正是這位老先生陳世善。 和陳世善對話很愉快,年踰八十的他笑容滿面、活力十足。他謙稱自己並未受過學院訓練,只是隨興創作,不量產也不哄抬價格,還經常義務教學呢。「除了享受這種由自心愛好而產生的自心快樂,我練美聲合唱、跳國標舞、注意養生、退休俸夠用……」,他不斷細數更多的快樂元素,彷彿自開天闢地以來,幸福即如此存在。 望著這樣一位神完氣足的老人,我不禁懷疑,難道他不曾走過慘痛的文革? 「三反、五反、文革我都經歷過,批鬥、自殺,死了好多人哪!」他靜靜敘述,沒有任何情緒。隨後又半開玩笑地說:「待會兒你去五一廣場于山堂前,仔細看看那座白色的毛澤東雕像,他右手高舉,象徵支持知識份子,左手藏在身後,拿著一頂右派的帽子,隨時準備扣在知識份子的頭上。」 他有兩次被批鬥的經驗,第一次是為了王洛賓的歌《日夜想念毛主席》。這是一首新疆民謠,歌詞裡有「想念毛主席、想念毛主席,我日夜想念毛主席。」由於「想念」維吾爾族發音「撒拉姆」,陳世善於是這麼唱:「撒拉姆毛主席、撒拉姆毛主席…」,結果被控訴反革命,具體罪名是:你要殺了毛主席。 罪名確定,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恐怖鬥爭,遊街、罰跪、關禁閉、塗黑臉,不准跟群眾說話,不能上街、旅遊,完全孤立於社會,甚至遭惡人乘機勒索。 第二次被批鬥,則是陳世善當眾點名家鄉的人民公社,因饑餓和瘟疫死了數百人。中央震怒,說陳世善造謠,因為人民日報、福建日報都沒有刊登一人餓死的消息。「其實當時餓死的,豈止幾百人。」陳世善說:「我們那裡三個鄉就餓死了五千人。原先死者都被抬往八里路外的山上埋葬,後來死者日益增多,抬棺的也餓到沒力氣抬了,只好就近路邊掩埋。」 後來中央派調查團來,詢問在地醫生楊五五,是否提供公社餓死幾百人的訊息給陳世善,要他出面指控陳世善有罪。沒想到楊醫師回答:「陳世善錯在記憶力不好,餓死的不是幾百人,是幾千人。」楊醫師感慨兩百多人來找他治病,但藥補之下消化更快,有些人已餓了七、八天,肚子裡沒半點糧食可供消化,他要怎麼開藥呢?最後只能在處方箋寫下「大米4兩」四個字。 這樣一個悲慘故事,陳世善說來何以這般寧靜釋然?走過憂患困頓的歲月,回首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似乎人生中所有好的壞的他都盡皆包容了,不露苦相,沒有糾結,就這麼繼續往前走去。 穿梭在三坊七巷的名人館,林覺民、郁達夫、林則徐、沈葆楨…等諸多英雄事蹟,的確令人慷慨激昂、印象深刻。但不知怎麼,旅行歸來,不時縈繞心頭的,卻是這位關心現世,但求當下安穩、活出喜樂的小人物陳世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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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峰巒間
沒料到這趟返台會在山巒間趴趴走,足跡所及,幾乎走遍陽明山國家公園內七星山、大屯山、擎天崗三個山系的大小步道。從冬日走到暮春,雖然有時細雨霏霏霧氣繚繞,受天候阻礙無法成行。不過大致氣溫宜人,與夏日台北暑氣逼人相較或許略勝一籌。我踽踽而行於高聳群峰間,荒煙蔓草山谷,從漫山遍野的枯黃芒草,行走到公園內花團錦簇櫻花怒放。 記得那是斷斷續續下了幾天雨後放晴,我向大屯山群峰走去。經大屯山主峰、南峰、西峰、向天坪,下達北投的清天宮,全長5.8公里,走了三個多小時。我先搭公車至鞍部登山口下車,一開始是竹林夾道的階梯,一路往陡峻的大屯主峰挺進,回望,藍天襯托下白雲冉冉,百拉卡公路及大屯山車道像兩條銀灰巨蟒蜿蜒於鞍部山谷,小觀音山七星山聳立在遠方。陽光亮閃閃的,微風陣陣吹拂,不時傳來各種鳥鳴聲,聽說有五色鳥、樹鵲、白頭翁、小鶯……,可惜我無法分辨聲音認識這些鳥兒。踩著一個石階接一個石階。當來到一處平坦小徑,突然間,兩隻竹雞迅疾橫過眼前,意外的場景讓人驚喜但來不及細看及拍照。猶記得第一次見到竹雞的興奮,那是在南庄護魚步道上,同樣是芒草叢生的小徑,照片是拍了,卻只拍到幾隻竹雞鑽入草叢的屁股。 主峰山頂,可俯視紗帽山,從這視角看原來是一高一低的兩個山頭幾近等高。經過一處建築物是大屯山觀測所,走出山徑進入大屯山車道邊觀景台,這裡是拍落日及芒草的理想地點,有「大屯夕照」、「大屯秋芒」之美稱。上回來,就見識到沿著山坡馬路邊,排著一長列腳架,等著拍落日美景的盛況。遠眺,南峰、西峰、面天山一字排開。季風長年強勁吹拂下,數個山峰峰頂僅餘芒草,形成一種單純美,山腰處才見有濃綠茂盛林木。 走下山谷繼續往南峰西峰挺進,這才驚覺兩個山峰路段的險惡。這山徑是天然未經人工整理過的步道。進入南峰是一段雨水沖刷似有似無的崎嶇山路;西峰尤其險阻,除了須手腳並用攀爬於大岩石陡峭坡面,下坡更是寸步難行。沿著小徑旁雖有一繞著樹幹的粗繩索提供攀扶,但日前下雨讓山路泥濘不堪,手扶的繩索時鬆時緊,要不摔跤也難。當我滑了一跤,後頭在路上曾打過招呼來自德國的年輕人也滑了,彼此眼神交會相視而笑,互道珍重後各自繼續前行。 這一路上是一個接一個覆著芒草的秀麗山巒,眼眸所見是高遠重重相疊的山頭,如此畫面,這般行走,讓我心生喜悅。雖然經過一段艱難路程,但也是一種體驗,那是原汁原味的山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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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石蚵產業的文化思考
2015年石蚵小麥文化季即將在4月18日,假古寧頭林厝和平園區幸福登場。金寧鄉公所長期利用「一鄉一特產」的地方特色,透過文化活動包裝與行銷,來活絡石蚵與小麥二項產業經濟效益,達到推廣金門觀光文化的目的。 自2003年首度辦理金寧鄉石蚵文化節以來,娛樂與消費性質的規畫活動居多,個人思考幾項針對石蚵產業的文化資源運用,加以歸納六項建議方案,說明如下: (一)全面調查金門各鄉鎮石蚵保留的數目、面積、養殖情況及從業人口數量,供今後整體規劃參考,達到掌控現況,推展未來保存利用的務實目標。 (二)金門石蚵產業養殖歷史悠久,人民賴以為生者多,是金門歷史文化的重要內涵,應與漁、鹽傳統產業受到同等重視,將它的人文風貌完整呈現。 目前金門縣政府已經斥資509萬,利用古寧頭和平紀念公園內,原陸軍班超部隊構建的四號砲堡,闢建為永久性的石蚵產業文化館。2014年3月29日正式啟用,以圖文、模型和實物等,來展現石蚵的養殖和生態特性,提供參觀導覽、推廣行銷、教育等多功能空間。 金門的歷史博物館及主題展覽館,宜再針對石蚵的歷史文化規劃更多的展示內容,表現多元的人文風情。 (三)在思考石蚵產業文化價值的未來利用規劃,應及時提出關於石蚵歷史的文物保存計畫,運用公開徵集、捐贈、購買等各種管道為之。 隨著產業的沒落及地區蚵民逐年的高齡化,加上傳統建築的翻修改建,這些傳統營生器具陸續淪為垃圾處裡,若能及時擬訂石蚵文物徵集捐贈辦法,搶救無形中消失的文化資產。 烈嶼鄉的地方文化館部分展品,也是在清潔隊工作人員具有文物保存的共識下,從垃圾堆中拾獲起來,送給相關單位保存展覽。 (四)金門石蚵的歷史文化,可以列入常態性觀光旅遊開發的項目,辦理石蚵生活文化體驗活動,不僅可以參觀聚落的漁鄉風情,更藉由石蚵採收的實際體驗,瞭解先民蓽路藍縷的心血精神。 體驗活動宜選擇適合的地點與時間,安排當地蚵民及專業人員,帶入蚵埕講解後實際示範操作,下海學習擎蚵、剖蚵的樂趣,親自感受這項傳統產業的深厚內涵,同時安排道地的石蚵料理美食。石蚵美食應搭配本地當季的食材,儘量減少交通搬運,符合綠色食品原則,期待業者結合地方特色產業文化,以歷史文化來替產業加分加值。 (五)傳統文化應隨著時代潮流,走向多元化角度來經營,設計規畫活潑、互動的展示空間,灰窯的重現是可行的一個範例。 金門的灰窯為石蚵的再加工產業,灰窯有一定存在的經濟價值,蚵灰的運用層面廣泛,與傳統的生活文化息息相關。金門應將傳統灰窯作復原展示及用途說明,另外將其中的文化元素開發為創意商品,可視為休閒漁業經濟產業的一個重要環節。 (六)重視石蚵生產民俗文化的調查研究,利於這些文化遺產的保護、傳承及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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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學與金門
閩學是南宋時期以朱熹為代表的一群儒學家共同建構且廣大精深的理學思想體系。其發跡於閩北,發揚於閩南,進而遠播全國,成為傳統社會後期的正統思想,故稱「閩學學派」,又稱朱子學。由於閩學倡導「誠正修治,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念,自朱熹蒞金講學,即開始設立私塾、書院,文風鼎盛,深受朱子閩學之影響,也使金門有「海濱鄒魯」之稱。由此觀之,閩學之思想體系是朱熹及儒學諸子在內憂外患之時,為繼承及發揚儒學而創建的一套時代產物,歷經數代之擴散、傳承、交流與發展,已形成根深柢固文化精髓,對中華民族的文化發展影響至鉅, 金門從晉朝開始,即有中原人士為避難金門,因此建構了金門的初始社會,也漸漸孕育出獨特的文化氣息,進而產生多變的文化。後歷經唐朝陳淵帶來大批漢人來金牧馬,定居金門,明末清初由鄭成功以金門為反清復明的根據地,更帶來大批漢人移居金門台灣,在加上民國三十八年,國軍播遷來台,更帶來了大陸各省的軍民移居金門,促使金門文化推向多元面相與開闊的未來。這期間無不受到大儒朱熹所倡導的閩學所形成的祖根文化意識之影響,也成為現今金門台灣移民社會最重要的文化特徵,時至今日,兩岸交流熱絡,所依據的文化交流,仍深受閩學文風之影響。 從社會演變來看,金門位處海中,富有海洋文化的特色,除此之外,金門島也是臺灣社會文化演進的縮影,形成一種多元性及包容性的海洋移民文化。近幾年來政治環境的改變,兩岸由敵對狀態漸漸步入交流階段,金門也由戰地轉為台灣與大陸的通商門戶和橋樑。使大家體驗到文化的保存不僅是歷史的再生,更重要是能注入新的生命力,方能延續其生命,更能創造新生命。金門雖是彈丸之地,從社會演變中發現,它不僅能歷經時間的考驗,更能隨著時空的變化,不斷地展現新的風貌,此種發源於五緣(指地緣、血緣、文緣、商緣、法緣)文化的民族根源,是無法阻擋的。因此要瞭解金門文化的源流,認識自己的歷史,是我們現代金門人應該承擔之責任。 從歷史發展方面觀之,金門隨著歲月的腳步不斷更新生命的內涵。其受閩學的影響,也有下列幾個方面:首先,歷年來我們深受朱子與閩學諸儒所堅持的「尊王攘夷」及「大一統」的思想,人民長期居住在這海島上或旅居海外的華僑均具有強烈的民族意識及憂患意識,尤其金門一向是兵家必爭之地,更是能凸顯這方面的文化特質。其次是朱子與閩學諸儒之安邦策略均「務農種榖」、「民生為本」為首要,體認「民以食為天」的艱苦,也養成金門人持家奮鬥的精神。因此為使閩學能繼續發揚光大,以形成根深柢固中國文化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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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堤玉筍
三月,元宵過後,我應石獅日報之邀,在他們報社的一品堂藝術館,舉辦「2015吳鼎仁水墨畫展」。展出的作品有水墨畫金門石獅爺、金門閩南古民居畫,以及旅遊故國河山,多處民族鄉土風味的水墨創作。泉州電視台除了在石獅現場的採訪外,還邀我到他們的演播室錄製了三十分鐘的專訪,是由戴安玉編導,陳吟主持的泉州電視台4套《咱厝人》閩南語節目,把我定位成一個土土的鄉土畫家。 2006在蔡繼堯的領導下,就已經和石獅美術界、報界,作了一次交流展出。我去年又應邀參加石獅博物館端午的活動,晉江吳氏宗親也多次的邀請我,祭拜了吳姓開晉江的始祖葬在石獅的祖墳,感覺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樣。這次由於石獅前美協主席曾軍藝的引介,而作了如是的個人畫展。 國畫院畫家曾軍藝熱誠的接待,導遊了一處夕陽漁村,采風沙岸怪石嶙峋的觀音山。此處本為海防重地,分佈石洞碉壘,現已撤軍解禁,居民尋回祖先的遺骨葬地,有些還是明朝的,遍山頭都重堆新墳、立新碑,看到每一塊碑都刻有「沙堤董氏」等書。原來此處正是古崗沙河子董颺先的故鄉,真是不期而遇,我這週金大的課,還正巧在講董颺先的古崗刻石! 金門志的流寓列傳記載:「董颺先,號沙河,晉江人。崇禎十年進士,官至廣東雷廉道。避難浯洲古坑村,鑿石為屋,垂釣駟湖,置身山光水色中。」董氏,原來我們是晉江老鄉呀! 金門的董氏一族開基於明代洪武年間,始祖楊崑因牧羊釀禍而遠避金門古崗,原籍來自於晉江沙堤(即今石獅市永寧鎮沙堤村)。在沙堤的董氏宗祠,據說天井左側聳立一天然「石筍」,董氏素以「玉筍傳芳」為榮。董颺先在古崗的獻台山刻了「沙堤玉筍」,無非是有去國懷鄉念祖的濃厚情懷。明末他的題字也刻遍了山石,當時盧若騰說古崗湖旁諸石為董沙河劖刻殆盡,有感而寫「石言」詩批評董颺先:「我家南溟濱,湖山忍荒僻。日月幾升沉,雲煙相疊積。何來沙河翁,僑寓事開闢。欲以文字立,易我混沌席。臥者劖其腹,立者雕其額。伏者琢其背,蹻者鐫其跖。湖光照山容,傷痕紛如刺。我頑亦何知,聞之屐遊客。不誇筆墨奇,但嘆湖山厄。勝事未足傳,我骨碎何益。願言風雅人,高文補其隙。」為古崗湖山抱屈,對董氏筆墨刻風有微詞。 可知古人素有勒之貞,以立千秋之思,除非海枯石爛,姓字刻石,傳之千年難以抹滅。盧若騰太武山上石門關題「海山第一」,姓名不知為何被抹掉?我到長崎去訪古墳,看到被原子彈燒過的金門人清代的墓碑,字跡雖模糊尚可辨認。長崎、神戶華人新墓碑,刻字之深恐是我們的成倍,三、五千年也不易模糊,或許他們刻意要防範再有原子彈之燒。 董公在古崗村周遭有十九處刻石,這是一大筆金石文化的風采,留待後人細摩娑,村民及有識之士,幾位年輕人披荊斬棘,尋找祖先殘石留漢字。因曾經地震,刻石翻倒,連「沙河子歸真」的墓碑都躺平。四百多年的風吹雨打,字跡已經漫漶不堪,很難識得筆跡。董森堡、李秉鈞來郵電要我解讀,或邀我登臨真跡處考石。草書對來說是我的最愛,從小自學了大半輩子,卻把董颺先的草書刻石,解讀得離離落落,心中十分失落。草書已變成速記的書寫符號,草字的結體,筆順、筆勢稍有不同的變化,就成了不同的字義,所以草書如果出了格,神仙也識不得,更何況歷經歲月的汰損!荒煙蔓草的淹埋,幸得以重見天日,董公筆走龍蛇入眼親,有待再加細斟酌。識得晉江老鄉一段文字的因緣,與草書同好,神交古人,雲深不知處!一派高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