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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蛻變
我用管窺蠡測,漸漸有一點了解金門了。它在變。 變之一:有一位議員說,只要他在廈門的旅館裡養幾個小妞,躺著選就可以選上。 變之二:青年人不願創業養牛,他們巴望著可以去掃馬路,種種花,剪剪草,月領一萬六,於願已足。 變之三:有些中小學校的校長,時常要到草叢裡撿雞腿。 這是三世代人的局部側寫,金門的縮影,它有很重大的意含存在。 廈門現在是金門的後花園了,部份老年人有了錢,呼朋引伴去作皇帝,臨老入花叢,作鬼也風流。所以小三通的好處,廈門變成金門的銷金窟;那些平日想做而不得做的,都可以在那裡擁抱胡錦濤,獲得了滿足。 政府鼓勵年輕人養牛,出錢讓他們去上課,又可以貸款,但是他們卻要求幫忙蓋牛舍,缺乏創業的精神與勇氣,寧願安安穩穩的去種花除草,頂好是搶到酒廠一份工作,祖宗在牌位上都會偷笑。 中小學生享受免費的營養午餐,專人伺候,飯來張口,那裡知道盤中飧,粒粒皆辛苦?不吃就亂丟,暴殄天物,人在福中不知福。 金門,年輕人都出外打拚了,因此,老年人居多,在變遷快速的時代中,他們仍掌控著社會:不論是風俗習慣的遂行,或者透過選票的交易,主導地方政治。他們是有力的社群,為政者不但不敢輕易得罪,有時可能還要討好。 金門的人口不見減少,以前披星戴月,全家上下努力耕種幾口薄田,勉強得到溫飽,然而現在環島一看,到處都是荒田,以前這些田養人而不足,現在養人而有餘,金門居然可以開牧場,鼓勵年輕人作牧牛人。 我唸國中的時候,每月伙食費二百元,每次周末返家,都不敢向父母親開口,都要等到校長三催四請才繳交。每次想到這兒都還心痛,但是痛苦的生活,可以讓靈魂昇華。可是現在的小朋友,營養午餐來的太容易,他們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多少人沒有飯吃,他們不知道我們這一代忍著痛,向父母親每月要兩百塊錢,才有他們今天的成果。時代不同了,每一個時代所承擔的不一樣了。 然而,教育的本質與目標是不變的,是要我們仁民愛物,承擔責任,創造發明,服務社會、國家、人群,回饋鄉里。 現在,有些上了年紀的人,挾著經濟優勢到廈門買春,已經忘了藹然可親的長者風範,頤養天年的悠然,含飴弄孫的快樂,反而做出逸脫這個年紀所應做的事,所應立的道德標竿。青壯這一代不願吃苦、不願冒險、不願打拚,他們在追求一種有保障的生存。中小學生這一代,已經不知苦為何物,沒有生命深層的感受,沒有從土地裡得到啟示與教育。免費營養午餐如果是一種獎勵與榮譽,或是對清寒學生的額外幫助,相信都會留下深刻的記憶以及生命的感動。 金門是一個瘠島,以前靠著刻苦耐勞、苦幹實幹,才可以勉強維持一家溫飽;金門地狹人稠,有些人像擠牙膏一樣,早早被擠出去,不論早期落番或是現今的遷台,那是金門人的天命。但是金門人秉性純良、刻苦奮發,在惡劣的環境下,代有才人,生生不息。 然而時代在變、環境在變、人心在變,以前金門人耐勞耐苦、質樸堅毅、不懼環境惡劣、不向命運低頭的個性正逐漸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好逸惡勞、不勞而獲、不知惜福感恩以及冶遊享樂主義的興起。 葉一落而知秋,我人無形中已感受一種澆薄的涼意,金門今天何以演變至此呢?套用法國羅曼羅蘭的一句話:「福利福利,多少罪惡假汝之名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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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福同享感恩圖報
陳水扁執政六年多來,台灣並未如李遠哲當初跳出來說的「台灣要向上提升」,而是「往下沈淪」。自從趙建銘涉台開弊案及第一家庭與總統府涉嫌貪瀆,被民代爆料、司法偵辦及媒體窮追不捨以來,台灣政壇「倒扁」、「挺扁」兩股力量嚴重對立的亂象,台北的天空籠罩著一股肅殺之氣,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平凡老百姓憂心忡忡,煩悶之餘,只得去求孔老夫子釋疑解惑。 「論語」顏回篇第十二有一段:「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孔子告訴齊景公說,國君要守君道,臣子要守臣道,父親要守父道,兒子要守兒子應守的道理;也就是說,每個人要盡自己的責任,做份內應該做的事。用這個標準來檢驗當今的陳水扁,正應了齊景公接著對孔子說的:「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但是,阿扁照吃照拿,還面無愧色的要靜待司法判決才肯下台,有著刑事豁免權的「金鐘罩」,阿扁毫無所懼。 有一次,孔子的門生子貢對話,談了一些「為士之道」、「孝悌忠信」的問題,子貢再問:「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譯成白話文就是「現在的領導人怎麼樣呢?」孔子回答:「唉,這般器識狹小的人怎麼值得一提呢!」這話就像是為阿扁量身訂做的般,大家都誇孔子是一位偉大的預言家,把二五五七年後的政客都分析得那麼透徹。 孔子是影響中華文化最深遠的思想家。中國人講禮教、講倫理道德的規範,都受到儒家思想的薰陶,在歷史演進與具體的社會脈動中逐漸成形,並被大多數人所認同,進而約定成俗,具有正面的勵世作用。但是,在中國的歷代帝王,有的為了控制人民,鞏固政權,常會藉孔子的道德教誨當「護身符」,許多論述扭曲了孔子的本意。所以,為政之人,如果心存偏私,就把仁義放在嘴邊,歷來儒家社會貪贓枉法之徒,往往有其道德理由,最通俗的就是「有福同享」和「感恩圖報」。 因為「有福同享」的道德理由,所以,當一個人得到好處,須把利益與自己親近的人分享,進而建立一個關係網,使這批人能互相保護,容易成為一個貪污集團,這個圈子的人有犯罪行為,在道義上就要共同承擔。而「感恩圖報」則是一種回報行為,往往形成法律之外的利益交換,並以道德人情關係來迴避法律與責任的訴求,這根源也是由恩惠往還的道德承擔,使違法犯罪得到道德理由的支持。 陳水扁政府的貪腐形象已臭不可聞,但是,民進黨檯面上的黨、公職等既得利益者,不願、也不敢跟阿扁割袍斷義,就是根源於前述這種已被扭曲的「有福同享」、「感恩圖報」道德理由。看阿扁在媒體前說他跟蘇貞昌是穿同一條褲子,鏡頭下的蘇貞昌那副尷尬、無奈的苦笑,道盡了他不得不與之同流合污的苦衷!而對於不願「有福同享」,也不知「感恩圖報」者,孔老夫子說的「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語譯:君子在失意的時候,仍會堅持原則;小人在困窘時就會胡作非為了),且看民進黨人的爛招。 阿扁弊案纏身難以脫困,被民進黨人譽為美麗島世代的英雄人物、前主席施明德,此際跳出來發起百萬人倒扁運動,聲勢驚人,這在民進黨整個共犯結構中就是「背叛了道義」。阿扁「窮斯濫矣」,立即動員黨、政、軍、特機器傾巢而出,舖天蓋地、不擇手段的對施明德展開全面性、毀滅性的抹黑、抹黃、抹藍、抹紅,非把他鬥垮鬥臭、打到倒地不起為止。所以,現在台北政壇群犬亂吠、縱狗咬人的戲碼正隆重上演,而公理、正義等社會價值正被顛覆、解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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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家鄉下南洋是錯誤的選擇?
--懇求楊忠禮集團暨金僑財團聯合返鄉投資打造「建功嶼」 今(95)年七月中旬,我參加由金門縣文化局所主辦的「金門華僑口述歷史訪問團」赴馬來西亞訪問,向華僑作口述歷史。據聞馬來西亞是最富有歷史的國家,華僑之多僅次於新加坡,大地遼闊壯麗,風景優美怡人,被世人譽為東南亞的一塊寶石。這個訪問團,由於我年紀最大,我們的伙伴非常敬老,封我為團長,而且怕我年事已高,老人家不勝長途車程勞累,又要安排我在大馬北部採訪,免得到處乘車奔跑辛苦。如在吉隆坡下飛機,就可就近到吧生雪蘭莪金門會館,向鄉親作訪談工作。 我非常感謝他們對我的關愛與禮遇,但是我還是向他們請求表示,如果可以更動,就成全我力求「公私兩宜」,那我什麼艱苦「攏不驚」。因為我奉太座之命,要順便去看看她嫁到馬來西亞的妹妹,她就住在南部柔佛州龍引村,如果從北部吧生坡到柔佛州龍引村,車程至少需五、六小時以上,我們想見面會比較困難,如果我改赴「柔佛州峇株巴轄金同廈會館」,作口述歷史,在同一州內,當然方便見面了,果然如我的意料。 七月十五日我們到達柔佛州的The Katerina Hotel,當晚九點,連襟鄭龍標、周阿滿夫婦等人,就在旅館大廳內等我們,久別重逢,歡喜自不在話下,因此也就在這時候,認識了與龍標同是台灣政大僑生同班同學李福南鄉賢(金門復國墩人)。福南鄉賢熱力四射,熱情洋溢,他見識廣博,能言善道,我們在柔佛州三天的行程,他幾乎都陪同參與,他家遷住新加坡,當他獲知金門縣華僑口述歷史訪問團,將抵達柔佛州新加蘭老家舉辨座談會,訪問鄉親,他特別從新加坡趕回新加蘭老家探望老爸等親友,參加座談會,又接受訪問,尤其是他與龍標熱絡的同學感情,看了令我羨慕。 十六日傍晚龍標夫婦開車來接我們要到他們倆家,沿途在路邊吃盡了馬來西亞的水果名產,榴槤、紅毛丹……現採現吃,感覺特別好,比金門吃的額外甜美,然後再到他們夫婦開創的「龍引農場」住家參觀,他們說這裏原來很偏遠,荒煙蔓草,泥土路開車進來,塵土飛楊,看不見前途,經過二、三十年的開墾建設,路鋪上了柏油,兩旁樹長茂了,小城鎮街道也建起來,地方繁榮美麗了,現在他們的家儼如世外桃源般的幽美,他們的成就,就象徵華僑拓荒代表的堅韌偉大精神,晚餐我們享用了馬來西亞各類的地方特色小吃。 用餐時候,福南鄉賢談他老家開山祖師,金僑前輩楊杞伯(官澳人),西元1880年,到新加蘭墾荒,以及第二批鄉賢陳候勝(山外人)等家族,開墾新加蘭的艱苦奮鬥故事。如今「新加蘭」的繁榮有「小山外」之稱。他說老家「新加蘭」(Senggarang)原是馬來土人巫語,「蠻荒野獸集中之地」的意思,表示金門先賢剛到這尚未開發之地,上山開墾或下河捕魚時,處處都充滿危機,河裡多的是鱷魚潛伏、樹上採椰又常遇猛獸從森林跑來侵襲,性命危在旦夕。華僑鄉親的家信常這樣寫:「今年還可以寄錢,明年生死尚未知。」可見我們華僑先賢奮鬥的艱苦,他們都是在這樣不確定性的生活中。據統計金門先民下南洋有「六亡,三在,一回頭」這種說法,表示華僑創業成功者,凰毛麟角也。這是否就是今日部份華僑鄉親所感嘆的「離家鄉下南洋是錯誤的選擇」?但是當年的金門人「樂歲終身苦,凶年不免於死」的慘況,年輕人在金門本島貧瘠土地不能生活,赴廈門內陸謀生又不易,只好冒險犯難下南洋打天下,還有一線希望,這似乎是唯獨最好出路的選擇。誰想得到家鄉金門會因戰爭舉世聞名而成為戰地?金門人會因戰爭禍害而得福報!五十年來在地金門人安定了,富裕了,如今一般的華僑生活環境,不見得比我們在地金門人好,華僑鄉親也開始羨慕故鄉金門人了,我們在地的金門人應該感恩惜福啊!誠如福南鄉賢所說的:「過去金門人以海外鄉親為榮,今日海外金門鄉親以故鄉金門為榮;過去海外鄉親支助故鄉,今日故鄉應回饋海外鄉親。惟有如此互動互利、相親相愛,惠及海內外鄉親子弟,實現『天涯若比鄰,四海皆兄弟』之古訓,如此整合金門海內外同鄉會的力量,團結親情,將必有一番金僑新氣象」。 福南鄉賢很熱情,服務第一,我返金約一週,就接到他寄來柔佛州<東方日報>與<南洋商報>的二份剪報,圖文並茂,篇幅相當大地報導我們訪問團的活動。<東方日報>「峇株巴轄17日訊」標題:金門12成員訪馬鄉會。照片文字:楊清國(左3)代表金門李縣長贈紀念品予拿督陳成龍。左起陳延宗、張來吉、郭洙霜、蔡鳳雛、陳期惠、沈師漢。另一份<南洋商報>「新加蘭18日訊」上面副題:金門縣南僑口述歷史訪問隊,下方大字主題:2代表蒞訪新加蘭交流(按另一南下伙伴蔡鳳雛留在他處訪問)。照片文字:楊清國(坐中右一)及陳延宗(坐中左二)到新加蘭區拜訪,受到當地金門鄉親及靈福宮理事會成員等人熱烈歡迎,左七為蘇榮成(按陪同我們的同鄉會秘書)。讓我看了很高興,趕快傳閱延宗存檔。我也趕快將拍他們的照片沖洗放大,連同我於95.7.22(週六)在金門日報「浯江夜話」專欄一文:<力耕福田必有收穫─赴馬來西亞從事金門華僑口述歷史的啟示>寄給他。最近他又來信,首先告訢我宗叔楊忠禮大媳陳儀馨女士,於本八月五日病逝的不幸消息,在此我謹致十二萬分的哀悼。不過他相信十二月廾日「第二屆世界金門日」在吧生坡舉辦,楊忠禮集團的主辦,仍然會辦得有聲有色,金僑雲集,萬民歡欣,希望大馬再見。他表示敬佩金門縣長李炷烽的前瞻作為,最近大馬海南同鄉會館,廣召青年同鄉,將赴中國海南省,參加第一屆世界海南青年大會,就是模仿咱們「世界金門日」的新作法。 記得八月九日下午在金門縣政府,李縣長主持「華僑事務座談會」(按為口述歷史結束研討會)楊天厚在會中報告,他訪問拿督楊忠禮博士時,他建議金門縣為發展觀光事業,應籌建五星級大飯店,後來我發言建議縣長去函懇請楊忠禮集團,號召海內外金僑財團共同返故鄉投資,深耕金門,金門才有希望。我建議縣政府提供讓他們規劃興建的所在,就是較富特色與彈性的「建功嶼」海域,土地如不夠還可研究填海增地,我粗淺的構想,是保留「建功嶼」的原貌一切景觀,然後往海底打樁柱再高架向空中興建發展,興建五星級大飯店、國際會議廳、網路資訊館,金門戰爭紀念館等設施,另周邊配合闢建海水游泳池、釣魚埸、海底水族館,紅樹林等生態教學區,並築高架橋或填海築路通水頭碼頭、延平郡王祠景點、金城海濱公園等地方作一系列的長遠聯結規劃,興建一處可遊玩地面、海澗地、海裡、海上多功能的觀光景點,完成後,讓它成為金門新地標,使它成為世界獨一無二的觀光景點,讓世界刮目相看,讓世人要學做都做不了的偉大建築物,因而揚名中外,成為金門不朽的基業。敬愛的華僑傑出鄉賢!「胡 璉司令官」之所以讓金門人常常懷念,尊稱胡伯玉公為「金門現代恩主公」,就是因他為金門打造了不朽的基業。金門的觀光發展正需要有不求近利,發心回饋金門的僑胞大財團投資,金門才有長遠的觀光願景,我們認為單靠政府力量是不夠的。敬愛的華僑企業財團傑出鄉賢!請聯合團結你們的力量,發願為故鄉做一項不朽的基業吧!打造「建功嶼」,深耕金門,使金門更有前程遠景,也為自己在金門立德、立功,留下永遠嘉惠故鄉子子孫孫的勛業,讓金門人常常懷念。 信末福南鄉賢表示,他預定雙十國慶赴台,並返金探親。他說自己也步入「花甲」之年,為了響應李縣長的號召,他願將過去二十多年收集的「筷筒」、「掛瓶」帶回故鄉,捐給金門縣文化局保存典藏,我對他的「割愛」義舉表達敬佩與嘉許之謝意,俟洽詢文化局如何辦交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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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一座藝術村,在島上
聽聞過有關家鄉新拓的文化園區之興建,雖置外地,總認為能有更多資源投入家鄉文化建設、豐富島嶼風貌並且提升離島文化水平,確是令人振奮的訊息。但後來陸續輾轉聽說園區地處偏僻、彷如置身荒郊,工構粗蔽、園區佔地龐大卻越顯寒黜,似乎也無明確的軟體規劃與內涵,聽來像是徒耗行政預算。前陣子才見報章媒體報導,前任行政院閣揆任內在全國各地大手筆的興建了耗資不貲的文化硬體工程,卻大多數沒有完善的企劃與經營配套,淪為蚊子博物館,枉費納稅人資源……。近些日從報紙上得知見縣長巡查園區工程,對於施工品質的粗劣,按捺不住,因而有了嚴厲的批判,記者傳神的以歪、苟、曲、差報導這則讓人遺憾的新聞……。不免還是有些寄望,資源能否發揮效能,為島嶼的文化增添風采,為殘喘的觀光大業開啟一線生機? 離島,經歷過獨特的歷史洗鍊、有豐富人文史蹟的家鄉,難道必須如此快速的溺陷嗎?觀光大業才戰戰兢兢的踏出步伐,我們值得珍惜的島鄉文化資產瞬間耗盡,龐大的彼岸人潮尚未來臨哪!我們這麼快就要鞠躬謝幕了嗎? 想起2004年秋天,循著小三通路線拜訪廈門,總認為那兒才是閩鄉母國,應該會有更甚於金門家鄉的美麗建築聚落,和我們一樣散發著傳統文化的優美姿采。還沒著陸,卻遠遠望見原來廈門已經幻化為摩登的濱海城市,玻璃帷幕、霓虹閃爍,一派資本社會的光景。未來,彼岸的觀光客來到金門,大概會忍不住質疑,誰才是真正的閩南原鄉? 幾次和朋友聚會閒聊,談及文化園區的未來可能性。如果,我是說假設性的可能,暫且不去評論目前硬體工構面臨的窘況,未來有沒有另外一種思考的方向?如果能夠規劃出一些空間,開放給文化創意產業及藝術工作者來認養園區,無論金門籍或是樂意參與金門創意產業開發的藝術家,終極目標是共同開創出一個金門藝術村。由政府提供硬體設施及基本養護維安,藝術家各自認養一處創作及展示空間,並且開發周邊特色產品,可以進行商業販售。如此,除了活化園區靜態的展覽活動及收藏,因為藝術家的創作品推陳出新,結合創意產品的開發,不僅增加觀光資源,也可以為金門觀光產業再覓新境,如果因此而讓大部分處境艱辛的藝術家們有一處可以耕耘創作,並且獲得實質迴響的園區,這也是號召藝術家進駐金門的好理由吧。 從事影像記錄的攝影家,除了出版攝影作品,懷舊的特色卡片、金門風景明信片、年月曆、裝框的攝影小品、DVD影音記錄專輯;藝術家們則展示販售以金門為題材的畫作、複製畫、作品集、筆記書、印有作品的馬克杯、T恤;甚至詩人作家也可以在此創作,手寫詩稿、結合畫家運用在任何形式的周邊商品之上,手帕、杯墊、桌布窗簾、專屬信封信紙、扇面、小品相框等等;玩陶藝的創作者更是花樣變幻、無限可能。甚至,已經聲名遠播的傳統產業,也可以結合這些創作資源,重新包裝。貢糖、菜刀、麵線、高粱酒、一條根,一旦換上有著金門特色的藝術創作品的包裝,也許還能開創出另一片天地。 旅遊過的北海道的海產加工品、牛奶糖、薰衣草商品,加拿大的冰酒、楓葉糖漿,歐法的紅酒、巧克力等等商品常見如此的包裝手法,不但享受了當地特產的滋味,也留下旅行途中的美麗印象。當特色產品富有創意,並且結合地方特色,衍生成為活絡觀光產業的導火線,這些看來不成大器的周邊商品,卻相對可以喚起遊客隨手採購的慾望,畢竟這個高消費的時代,購物也是觀光旅行的樂趣之一,當然,最重要的是產品要具備吸引遊客的誘惑力;而創意和特色正是主要的誘因。 有時光是想想這些不著邊際的大夢,就覺得一切會越來越美好。漂流木畫家楊樹森兄,一次聚餐時拎了兩只馬克杯展示,乍見時驚為珍品,原來是他的畫作經過電腦影像處理,浮印在杯子上,儼然就成為一對高傲尊貴的杯組,我在想著如果稍加裝扮,設計一個精美的包裝盒套,把它擺設在101商家高貴的展售架上,一點也不會遜色於那些動輒上萬的舶來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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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滋味
──關於「溺愛病毒」和「社會福利」 前幾天,收到了一封呂姓學長寄來的電子郵件,標題是「為人父母者需知」,郵件附了篇最近一期(977期)商業週刊上的報導《溺愛戰爭》。文章開頭幾小段引言,看得令人心驚! ──孩子們正遭受「溺愛病毒」的攻擊!他們擁有的物質比上一代多5倍,受到前所未有的關注。然而,他們卻不滿足,還出現負向行為。愛孩子容易,用對的方式去愛,卻很難…… ──有一種病毒,正在全球各個角落肆虐,對著孩子們發動攻擊。如果你是個非常疼愛孩子的父母,小心了! ──這個病毒的感染源不在空氣中,被感染也不會發燒、嘔吐,但日子一久,孩子可能出現七大負面人格特徵:驕傲、憤怒、妒嫉、懶散、暴食厭食、陷溺、貪婪,從而影響一輩子的競爭力。 聰明的讀者,看了以上引言,大概就知道這篇《溺愛戰爭》要說些什麼了。關於這篇值得為人父母者細看並深思的文章,其中細節或調查數據就不再贅述,在此僅引用其中一則鴻海集團郭台銘說的故事: 「他第一次回老家祭祖時,包了一輛計程車。當天,郭台銘趕夜車,從山西南部夜渡黃河。晚上十點多,月光瀉了一地,司機跟郭台銘坐在黃河邊聊天,聊啊聊啊,司機先生竟哭出來了。 原來,這司機每天賺了錢,只吃兩個饅頭、兩根蔥,但為了孩子,他一定會買根雞腿回去給兒子吃。有一次,他生病了,妻子把兒子的雞腿給他吃,兒子竟然打妻子一巴掌說:『這雞腿是我的,為什麼要給爸爸吃?』 郭台銘感嘆:小孩一直以為雞腿是他的,連他爸爸生病了,也不讓步。這種小孩沒有感恩心,只曉得佔有,不曉得失去的滋味。」 或許有人覺得這小孩的父母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可偏偏這種現象,不單只存在施行「一胎化」政策的大陸,就連歐美等先進國家,也十分普遍,當然,台灣自不能例外,金門也是。 1980年以後在金門這塊土地出生的孩子,絕大多數已經沒有絲毫物質匱乏的體驗和記憶;多數不曉得父母當年是怎樣地遭受無情戰火蹂躪?不曉得父母是怎樣地操勞辛苦卻依然三餐不繼?不曉得父母如何渴望在新年裡可以擁有一雙新鞋、一件新衣?不曉得父母如何為那十幾元或幾十元學費而傷透腦筋?不曉得多數的父母只能上山下海,就是進不了學堂!即便可以,也必須光著腳丫仔,頂多穿著塑膠鞋、萬里仔鞋,或是撿來的軍用破鞋,沒有NIKE、沒有LA NEW;沒有父母接送,也沒有免費公車! 今天是八月二十四日,四十八年前的今天,金門島承受了三萬六千五百發砲彈的瘋狂肆虐;而前一天,也就「八二三」,大陸南安、同安、廈門沿海共軍用猛烈的火砲轟擊金門,當日全島總計落彈逾四萬發,有二百多人死傷、千棟以上的房屋被毀。 我們的父母、兄長成長在那樣一個艱困的年代,為了求學,必須漂洋過海,遷徙到台灣高雄,再疏散到全省各中學就讀。那些年代,大家過著吃地瓜籤配菜脯的日子,夜裡四處闃黑,沒有明晃晃的檯燈及寬大舒適的桌椅可以溫習功課,家裡有臭油燈、蠟燭的,就已經是幸福無比;儘管生活的條件惡劣,但是他們格外惜福感恩,他們奮發向上,於是塑造出了金門人「勤儉樸實、吃苦耐勞」的鮮明圖像!在那之後若干年,我們到台灣求學、當兵,都不難從台灣朋友的口中,聽到他們對「戰地兒女」、「前線同胞」的肯定。就連當年蔣經國總統在選衛士隊時,也特別偏愛金馬前線的子弟;當胡璉司令官在上級長官欲蒞臨金門、被詢及安全狀況時,也說,他對軍隊裡的士兵不敢保證,但是對於金門人,他可以保證「絕對沒問題」。 這些年來,從某種層面而言,我們看似進步了。我們沾沾自喜於獨步全國的「社會福利」,卻正逐漸侵蝕我們原本善良節儉的美德;「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在金門似乎也被顛覆了,營養午餐免費,每日用餐之後,學子們的浪費得讓人怵目驚心。起先,看著那一大堆剩菜剩飯、隨意丟棄的水果,有的老師還會覺得心痛,後來,也就逐漸麻痺了。沒有人會再無聊的叨唸「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那些八股,或是《朱柏廬治家格言》裡所謂「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的那些老套! 沒有人敢說「社會福利」不好,但是「給」的方式似乎得多加斟酌。一謂的強調「福利」,未嘗不會滋生另一種形式的「溺愛病毒」!何況,這世上本來就沒有東西是永遠不變的。今天,因為還有一個金酒,可以支應各式各樣的福利。試想,如果哪一天金酒的經營出現困難,屆時,家戶配酒沒了,老人年金沒了、免費營養午餐沒了、學雜費要錢了、搭車也要錢了。親愛的鄉親啊,有誰可以告訴我們,當這一切都失去時,會是怎麼樣的一種滋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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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注———與朱西甯的一段文學因緣
八二三紀念公園。 這場盛會名為「三國演藝:中日韓文化藝術暨民俗技藝交流」,是中和國際青年商會30週年慶典。中和青商的姊妹會日本大曲青年會議、韓國仁川青年會議,以及日本國會議員卸法川,都組了龐大的祝賀、表演隊伍前來,中、日、韓的國旗飄揚在八二三紀念公園內的寶環國際會議廳。好一個「三國演藝」! 舞台上的主角—中和國際青年商會30週年會長廖尚夫,金門人。我想起他的父親廖君文,一九五八年八二三砲戰爆發,就讀的金門中學被迫停課,流亡來台灣,在宜蘭羅東落腳,學得陶瓷工藝,兩年後再返回故里。 我也看見在台上的日本東北大曲青年會議所會長佐佐木、韓國仁川青年會議所會長金容培;八二三那年九月,來自他們國家的新聞記者,日本的安田延之、韓國的崔秉宇,隨著搶灘登陸、中彈的水鴨子永沉料羅灣。 八二三戰役的台籍老兵呂芳煙,在中和市長任內規劃興建四號公園,又將公園命名八二三紀念公園。現在,距離八二三砲戰四十八周年的前一個周末,這裡正上演著「三國演藝」的大戲。聲光效果似乎在提醒我,今年八二三當日,輪值《浯江夜話》,別再兒女私情,來個浯潮澎湃吧。 我在案上望了望我書房的萬冊藏書。 朱西甯! 我有一整排的朱西甯作品。卻僅有兩本朱西甯簽名,一本《破曉時分》,簽著「朱西甯敬贈五十六、九、三」,是楊媽輝轉贈的;一本《冶金者》,「給樹清/朱西寧八四、一、一○」,是「一九九五兩岸金門文學之旅」,他回台灣當天,感謝我正爭取將他的《八二三注》入列八二三戰史館典藏。看到這本書的簽名、時間,有幾分傷。參加李錫奇策劃「一九九五兩岸三地作家金門文學之旅」的影中人,袁和平走了,梅新走了,朱西甯走了,逯耀東也走了,另一個楚戈,已不能言語,插著管,抱著老病之身去響應施明德的「世界不能這樣到盡頭—百萬人行動救台灣」。 那趟文學之旅結束後,元月十日,朱西甯,把他的上、下兩冊《八二三注》六十萬字長篇巨構交付給我;他說去了八二三戰史館,陳列了各種八二三相關文獻,就是看不到他的《八二三注》。我知道他的意思。元月十二日中午一場公祭,我找到了金防部司令顏忠誠,把書送出去,贈書時刻意拍了張照片存證;「朱西甯《八二三注》贈八二三戰史館/司令官顏忠誠欣然受」,圖文報導刊在元月二十一日的《金門日報‧鄉訊版》,圖片的背景竟是五個排列的「奠」字花圈。我直覺怪怪的。遲未敢將剪報、照片寄給朱西甯,告訴他已完成「贈書儀式」。顏司令果然一諾千金,才幾天時間就把《八二三注》放進八二三戰史館的文獻玻璃櫥窗內,我又拍了張照,這張照片總可以給朱西甯了吧。我出國去了,一去三載;一九九七年十二月回國領取聯合報報導文學獎的典禮,我才把贈書的相關圖文資料,包括那張背景有「奠」字的放大五乘七圖片交給朱西甯。他看了看,靜默許久,說了聲「謝謝」。這次會面,竟成永別!第二年的三月二十二日清晨,朱西甯病逝台北萬芳醫院,享年七十一歲。櫻花粉紅盛開的北國之春,經詩人弦告知朱先生大去的消息,微微一震。 初識朱西甯的作品,在一九七五年王金鍊主持的城中文藝社星期三的文藝課裡。王老師大學時是朱西甯文學家族的常客;透過他的傳播,我們才知道甚麼是「軍中三劍客」:朱西甯、段彩華、司馬中原。也是從王老師身上認識到朱家三姊妹:天文、天心、天衣,以及這個小說家族和胡蘭成、張愛玲的綿密互動。那是一個教人心動、嚮往的文學世界;而那時候,台灣生得怎麼樣,未知。來到台灣的第二年,一九八○年初春,我在耕莘青年寫作會見到了朱西甯;又在同年的暑期寫作班,他是小說組的指導老師,管管是散文組的指導老師,我被馬叔禮拉去當散文組的輔導員,大家有了一個月相處的美好時光。朱西甯知道我是金門來的,又是王金鍊的學生,自是特別關注。那時《八二三注》已出版年餘,朱天心幾次問我「你是金門來的,你覺得爸爸的《八二三注》寫得如何?」我無法回答。 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一九八○年六月二十日在耕莘寫作小屋策劃、主持了場「由八二三砲戰談到八二三注」小型座談會,邀請馬叔禮、朱天文、林端、楊友信、蔡明吟、蔡明裕、劉宗偉及韓國人金祥哲參與討論;朱西甯不能來,但提供書面資料,他說「早在五十三年初我奉命到苗栗慰問烈士們的遺族,得知多是新故的烈士中大半陣亡於八二三之役,看到為母親者仍不免的舊傷新淚和對更多子弟的關懷之心時,當時我便立意要為可敬的母親和他們的兒子寫下值得紀念的東西,這也是創作《八二三注》的最原始動機。………我深深的體會到『生命經驗』是中國現代小說的性質。對八二三戰役的焦灼牽掛,為那些將愛子獻給這場自由之戰的母親們所流的慈淚而生的感動,反覆挖掘,一遭又一遭的跑去金門及其離島,去看、去聽、去領受、去品嘗,單日的敵砲轟擊,月梢的火力試射,我都有幸親身經驗到了………。我無意為我塑造的那些人物辯解,但立得天地,是要靠那般地道中國人的豁達之士,縱是烽火連天,我不慌不忙的安閒安穩,所以怎樣的大難臨頭,他自不驚,更還一樣的生出情趣無限。」 在八二三之日重讀《八二三注》,「運兵列車越過北回歸線南下,漸次的闖出溫妮颱風的暴風圈」、「青天無雲,長空萬里,笨碩的C119是枚黑綠的雙十字,鬱鬱的飛行著台灣海峽上空,把一個兒子暫時還給一個母親。」《八二三注》在溫妮颱風開章,在登機中結尾,六十萬字的小說只記載了三個月零十天的事。它是戰爭小說?還是反戰文學?爭論迄未休兵。唯一可確立的是,戰爭,只有倖存者,沒有勝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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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耶穌遇見釋迦牟尼——三位一體和佛三身
有趣的對比是,化身(佛)許是佛教三身中最易於明瞭的,而相當於化身的基督教三位一體中的聖靈,卻可能是共識最少的(事實上是提出討論既少,而且往往人言人殊)。黑格爾以聖靈為個體性,卻又說是不存在於特殊性之人,而是存在於社會性之人,即教會。我以為只需以聖靈為個體性,定義到這一步即可。聖父與聖子,客觀性與主觀性,統一而合成絕對性的聖靈,這是可理解的。正如佛教體系之理體自性的法身,和智用的應身,二者結合起來,而有了隨時隨處的變化身一樣的道理。化身無所不在,也正如聖靈無所不在。聖靈必得待乎聖父和聖子,化身也必得待乎法身和應身。 如借用黑格爾的「樞念論」來比附,或較易於說明。黑格爾說共相、殊相及個體,並非三個範疇,而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樞念範疇底三個契機或要素。每一契機自身即是一整全樞念,而與其他二者絕對同一。三位一體和佛三身也是如此啊!《金光明最勝王經》說:「如是三身具足攝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意思是說,法、應、化三身,都是一完整的,各含攝其他二身的。法身單獨不成為法身,卻是必須含攝應身和化身的。其他二身亦是如此。同樣的,聖父下放自身而生成聖子,依此生成而有了具體的聖靈。聖父之中有聖子和聖靈;聖子當中有聖父和聖靈;而聖靈當中也有聖父和聖子。 三年前,我曾受教於李月德老師,他教授我們唯識學的重要經典《解深密經》,有一次在課堂上,不知道聊到什麼事,他說:「這時候你遇見的是法身佛,可是你摸不著看不到,就算遇見你也不知道。」寫這篇文章時,羅馬天主教教宗本篤十六世正在波蘭訪問,今天,他來到納粹時代有上百萬人命喪於此的奧許維茨集中營憑弔。他在一些囚室和焚化爐前停下祈禱。祈禱時,教宗語帶顫抖地唸道:「天主,您為何默不作聲?您怎能容忍這種事?」 我見到這幕情景,不由揣想:教宗此刻禱告的是那一個對象呢?他已經明說了,是天主,也就是上帝,三位一體中的聖父。可是,聖父只是客觀性的理體,只是個「一」呀!就宛如佛教的法身,離相寂然,哪會見得到?哪會分別善惡是非呢?(是非善惡便是分別之相)哪會激動而起身維護呢?是非善惡是「二」,不是「一」,作為「一」的聖父上帝必得等到下放,分解成「二」的聖子耶穌,這才有是非美醜的好惡之心。這也就是耶穌臨死前為什麼會喊『我的神,我的神,為什麼離棄我?』的意思。上帝是沒有『為什麼』的。歌德不是說過嗎?人世的紛爭—就是「二」,在上帝眼中—就是「一」,不過是一片寂然。所以教宗應該呼告聖子耶穌才對,耶穌才有人間的是非善惡美醜之分。呼告上帝,祂唯有默然以對。上帝的闇默便因此顯露出殘酷。上帝並不管人世的歡哀悲笑;那不是祂的本質。佛的法身也是如此。法身有一尊佛作為象徵,那就是毘盧舍那佛,其實法身如上帝一樣,是無形無相,無聲無息的………。 我繼續沈思著:教宗祈告的對象應該是聖子耶穌才對,耶穌才有二分的意識,就像應身佛一像,應身天台宗說是「就智為報身」(即應身),佛教唯識學的「智」就是清淨了的意識,或者說是由污染的識轉成智的;智已無分別,識仍有分別。這裡為要比附耶釋二教,或可用稍寬鬆的定義,以佛教之智來比擬基督教之意識,基督教沒有佛教這麼精細的判別。總之,教宗祈禱的理該是聖子耶穌。耶穌主觀性是人,客觀性是神、上帝,他在歸返上帝的過程中分享了上帝的本質,他同時也在歸返上帝的結合中產生了聖靈。聖父上帝是「正」,聖子耶穌是「反」,而產生了聖靈「合」。 《金光明最勝王經》說:「於二種身(即應、化身)現種種相,於法身地無有異相。」用這兩句話來檢驗基督教三位一體,亦可以成立,即聖子、聖靈有無限的分殊(的相貌),而聖父上帝只有一個。基督教的三位一體和佛教佛三身的相較互擬,如要細論,可以寫成一鉅冊。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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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會說話
美是一種品味,美是一種生活態度,美是一種生命內涵的觀照。 我是不配談美的,委實沒有這個能力,也缺乏這種素養,只是最近讀了蔣勳先生的一篇文章──發現自己的存在──不揣簡陋,也想談談自己的心得,其實是一種讀後感而已。 他的文章內容豐富,層面很廣,也很深邃,我一下子吸收不了,也講不來,我只談一點感懷,屬於相應的一部份。他說我們美的教育不夠,失去對美的賞鑑與生活的品味。質言之,就是生活與美相背離,美只存在圖畫裡、音樂廳裡,而沒有融入生活裡。 因此,即使我們有錢,也會生活的很粗糙。這是不自覺的一種浪費。蔣勳先生說:「為什麼我要離開大學,我忽然很想做的一件事是社會大眾的美的教育,如果這一部分沒有做,我們有再多的畫家、音樂家、建築家,其實是沒有用的。我們專業的藝術家絕對不會比西方少,可是我們的城市是著名的醜。」 講到這一點我頗有感觸。加拿大幅員廣大,但是整個國家無以名之,就像一座大公園,綠草如茵,樹木蓊鬱,建築呈現統一而協調的美,從溫哥華到多倫多,東西綿延數千公里都是如此。我看了之後深感敬佩:簡單、統一、諧和、寧靜,是自然的國家。 他們的頭腦很簡單,幸好他們腦筋簡單,配合著山岳、森林、自然景觀,使建築溶合一起,而不至於感到突兀。它的美,不飾雕琢,很為簡淨。我常想只有加拿大人,才可以建造出這樣一個純樸的國家。 蔣勳先生又說:「我們回想起來,台灣在經濟貧窮的年代,那時的鹿港、美濃是很漂亮的,因為它的建築材料非常的簡單一──紅磚、黑瓦。但富有以後,可以從世界各地進口建材後,它開始醜了。」 不唯台灣如此,金門也是一樣。以前沒錢的時候,整個鄉村閩南式的建築風格,有一種文化內涵,從歷史走出來那種滄桑的古味,吹煙裊裊,我們感覺它有一種溫厚,一種人情的美滿。然而,現在大家有錢了,每個村莊都起大厝、蓋樓房,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高高低低,錯亂而不協調,有了錢以後,村莊變醜了,變薄了,缺少了溫厚的感覺,扼殺了美。 這都是因為缺乏美的教育,它不是學歷的認證,不是繪畫的展示,文情的抒發,它是一種對生活的體認與態度,美感的呈現。我們沒錢的時候,我們的美還活著,我們有錢的時候,美就溺死,可見我們生命本質的空疏,文化素養的欠缺。所以蔣勳先生要走出校園,推動美的教育,不能只停留在培養畫家、音樂家、建築師而已,而是應該全民對美的教育的體認。 金門只有一丁點大,但是它的建築比加拿大複雜許多,金門只有一顆鼻屎大,但是它的景觀比加拿大紊亂許多,我們看不到綠草如茵的公園、人與自然景觀的契合與對話。它應該可以建設成為海上的公園,花團錦簇的島嶼,有四時的名花異卉,鳴禽婉囀,吸引觀光客佇足、欣賞、沉思、留戀,它應該告別悲傷,用一種全新的視野,樂觀的態度,找到自己的存在,活出自我。我們品味到那裡,品質就到那兒,島嶼會說話,它騙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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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室裡的詩
澎湖縣文化局值班室裡頭,面對「顧客」的方向有那麼一面牆,最近,因整個房間經過一番整理,頗有煥然一新的感覺。入口意象?有些時候,當我走到樓下去投幣機買飲料時,總會不自禁地往瞅著那面刷得粉白的牆,看看我寫的那首詩是不是爬到壁板上面去了? 轉眼來澎湖快一年了,雖已寫了將近六十篇「專欄」文章,但終究覺得這樣寫下去仍是沒有什麼前途可言的,因此,便在六月底請青年日報副刊的曾焰主編成全我,把「私語錄」專欄給停掉了。而「浯江夜話」,則在「多寫多錯、大寫大錯」的戒心下,幾番推拒,不成,遂也只能如此,乞得一個「減半供應」的福利而已。 而特別是最近,有了第一個工作和固定收入,我向土地銀行申貸公務員「貼心相貸」的低利貸款也通過了,往日七卡一貸,被本金和利息追得喘不過氣的六年「卡奴」生涯,總算是暫時可以打住了。因此,順著梭羅《湖濱散記》開宗明義第一篇先談「經濟」再談其餘的思考線索,一路下來,我竟發現自己心中深處的,緣於對書和書和書和書的愛與恨,畢竟沒有死透。 當那個以知識的探求、文學的創作當成一生志業的「昔我」──連回鄉補個牙齒裝個門面去上庠面試都得靠老父親的年金和賣金紙所得來供給的「不肖子」,不時觸動、逗引著現在這個──雖然仍是不成材、但幸而已脫離三餐不繼之窘境的「今我」,我終於瘋狂地想念起陶潛和那「時還讀我書」的滋味。 「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這是我國、高中時期的校長黃武仁先生在升旗朝會時最常用來訓勉我們這些年輕小伙子的一句話。是啊,轉眼都到了這個年紀了,無才可補蒼天,那「石兄」般「已焉哉」的性格,畢竟與富貴榮華無緣,何況本來就不求這個。我只求能多讀點書,把過去應讀、想讀而未讀完的書,都一一買下來,即使只能案牘勞形之餘,把玩一番而已,橫直心裡總是會覺得充實又自在多了。 而即便不能上法康德、馬克思,於六十歲上下才完成《純粹理性批判》、《資本論》那樣的曠世鉅著,假我二、三十年以學,如果老天還許我這個年壽,縱做不成「浯山一老儒」,到底,也還可再續前緣,寫幾首新詩吧?就像最近走過值班室,瞅著那面牆,我總是隱約看見──我們局長交付任務而責成我寫下的那首詩。我會記得這是我來澎湖後的第一首詩,它搭配著天人菊的照片,即將浮昇到牆上的壁板。且不論好抑或不好,那強悍的生命力,總算又默默啟航了: 「循著天人菊 輝煌的步履 回到我們多情海鄉 玄武岩堅屹的土地 青青的山腳下 仰望藍天裡 滿帆舒齊綽約的白雲 徐徐航向島嶼心中 一齣不肯被遺忘的傳奇 彷彿開拓的先民 獵獵的風濤與浪潮 錯落刻繪的胎記 永恆指向海天菊島 那閃耀著無窮光色的 愛的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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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眾生深入經藏,智慧如海
本八月上旬,我回佛光山,參加「經典與人生」教師佛學夏令營講習會,聆聽各位法師對各類經典的教授,當時聽課聽得津津有味,頗有感受,心中法喜充滿,好像很有心得,可是等我回家重新打開法師教授的講義再溫習,才發現我並沒有聽懂,閱讀教材仍然不是很順暢。我真有點氣餒,心想我要深入經典,當然還需要走很長很長的一段路,急什麼?今後要更精進才行就是了。 根據星雲大師編著的<佛光教科書一經藏>稱:佛陀成道後,說法三百餘會,留下無數身教與言教。佛陀入滅後,弟子們為了避免遺教散佚,同時確立教法,以防日後產生異端,於是經過數次的集結,輯成<三藏十二部經典>流傳於世。<三藏十二部> 是佛教經典的總匯,一般稱之為<大藏經>或<一切經>。廣義言之,佛陀所說的一切教法,均稱為<經>,<經>所闡揚、詮釋的教法,稱為「經教」,記載經教的書籍,稱為 <經典>。有<經典>的流傳,始有正法住世。總之,佛陀說經,目的是要讓眾生「因指見月」,藉著「經教」,斷除無明,找回自心本性。因此,學佛當如經首安立之「如是我聞」,必須聽經聞法,同時更要力行實踐,所以,<經典>總以「信受奉行」結尾。 然而中國儒家歷代所認定的經典,因時代演變,學者看法各有不同。漢代時,儒生以為<<樂經>>失傳,所以認為經典只有五種,朝廷因此立了「五經博士」的官位。漢以後,五經中的<禮經>逐漸分成三部分,<周禮>、<儀禮>、<禮記>(一般稱為三禮);同時,注解春秋經的公羊、穀梁、左氏三傳,也因為解釋得很好,而被列入經典之內。漢代的五經,至此已成九經。唐、宋時候,又曾經為群經作正義,再收<論語>、<孝經>,和周公所作的<爾雅>,以及<孟子>等四書。於是,<易>、<書>、<詩>、<周禮>、<儀禮>、<禮記>、<左傳>、<公羊傳>、<穀梁傳>、<孝經>、<論語>、<孟子>、<爾雅>,便成了一般人所稱的<十三經>。今天,我們說中國的「一切經」,指的正是這十三本儒家指定的經典。無論儒家、佛教的經典,「但願眾生深入經藏,智慧如海」。 我恨小時沒有因緣讀經,現在老了想讀經,才感要記住困難重重,因此誠摰地向親愛的讀者建議,讓孩兒提早讀經、背經,不必要求他們理解,長大自然受用。如今<人間衛視>(電視頻道6台),為了讓孩子學讀經,進而學會做人處世的道理,以及快樂生活的藝術,特別為5-12歲的學童量身訂做了「小小讀經快樂行」節目,各位不妨帶領陪同子女作親子一起讀經,<三字經>、<弟子規>、<朱子治家格言>、<論語>、<大學>、<老子>、<莊子>等四書五經,都是教材,讓小朋友從小接受聖賢智慧的結晶,習得古聖先賢的生活智慧與禮儀,養成孩子良好生活習慣,在潛移默化之下讓孩童快樂的學習與成長。「小小讀經快樂行」節目,頗富知性與趣味性。主持人配合兩隻可愛的布偶,透過戲劇、遊戲、唱遊等活潑方式,讓小朋友在無形之中能夠自然而然的熟讀,在唱遊中愉快的學習,從背誦的樂趣中得到成就感。該電視台還製作「唐詩三百首,每天背一首」動畫,學校老師們何妨錄製在教室轉播教學兒童讀經。讀經不僅可培養學生的語文欣賞能力,更重要是讓孩子從小對經典就耳濡目染,讓孩子願意多接觸優良的古經典文學作品,增進其對人生價值的淬煉。這種很有永遠價值的經典教學,勢必對學童人格學養將有深遠的影響。希望大家來倡導讀經,掀起學校兒童讀經的風氣,讓讀經聲滿校園滿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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捲起層雲潮歇處
甫完成了兩本書的封面設計,我同時採用了海浪作為設計的元素,不同主題的書種,呈現出兩種不同的視覺印象,雖然最初的圖片來自我在南方澳內埤海灘拍攝的同一張圖檔,這樣的手段並不違反創作的精神,重要的是在於經由電腦影像處理的功能,創造出各種視覺變化的可能性,所以即便把兩本書封面一起並陳,你一定無法理解它們的相同之處。 我一直把設計是當成一種「趣味」的創作,當然那是泛指處於一種極其順暢的流程裡才能擁有的樂趣。如果遇上難纏的案件,設計就不是那麼讓人興致昂揚的工作,甚至連寫作的樂趣都比不上。畢竟設計是一種附屬功能性的創作,通常不是出自原發性的創作,是為了包裝、強化產品或活動而產生的一個過程。至於設計到底是不是創作的一種形式,連我自己都存疑。 想起八月十日我在專欄裡「焚城」一文用到的一句「……城市始終籠罩在一片燥悶難捱的熱氣壓裡,連層雲也是,……」猜想是出於編輯的善意,刊出時是「……連雲層也是,……」雲層也好、層雲也罷,只是字面上的移位,但是我想要傳達的是層層堆累而成的厚重雲絮之巨大與紮實,所以使用了層雲,而非平常慣用的雲層。 在設計的過程裡,「認知」便成為設計者和出版社最大的爭執點,對於主觀印象的認知與判斷的差異,常常會決定一件設計品的不同命運。最近的例子;應出版社的邀約,替第三屆《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得獎作品合集設計封面,我依著直覺,循著青年、學生族群、文學新浪潮、現代、都會感、青少年心態等等因素,架構出我認為貼近作品的理想封面,並且考慮到市場的接納性、書店陳列時的醒目程度等等。然而出版單位的編輯有不同的見地,我的文學屬性和他的認知不同,我強調的青春特質到了他的眼裡卻有截然不同的看法,透過電話裡的溝通、解說,仍無法說服他。因為是長期合作的單位,遂改變我的設計方向,另行創作了二組不同的畫面,此次編輯的說法是同事們意見不一,仍難有決定。我按捺住不悅,決定把案件擱置一旁,另行執行其他稿件,這是我的調適之道,不要讓心思掉入無法及時解決的泥陷。這是偶而會面臨的一些窘境,和所有形式的創作一樣,在基本的水平線之上,作品其實難以好壞論斷,多半在於觀賞者認同感的層次問題,依各自喜愛程度來論斷作品。事情的演變是出版社的編輯主管最後選定了其中一款設計,即刻發稿付印。我則在同時完成另一個案件,雖不是最初偏愛的設計稿,但大致也還在自己可以接受的意見之內所完成。 書櫃裡珍藏著幾冊疼惜的版本,是一九七○年代前後期的《浯潮》,是政治氣氛仍森嚴戒慎的時代裡,旅台大專同學會刊。多年來我小心翼翼的保存著,並且每在工作及思緒空鈍的時候翻閱,回味那個充滿文藝氣息與愁鄉情韻的氣味。經歷過三十載歲月的紙本,已經徹底泛黃的紙質裡仍透露著一種堅毅、桀驁不馴的氣度。現在看來,明顯感受到那個時代裡強勁的企圖與旺盛的活力,是所謂文藝青年激昂奮進的時代。彼時的文藝青年,如今都已步入壯年期,享有各自的歷練與成就。創刊號《浯潮》的封面設計,在三十餘年後的今天看來,除了泛黃的紙質,絲毫不遜色於當前的任何一份屬性相同的刊物。設計者王士朝老師至今仍活躍於國內外設計文化界,越見專精。 我總想著,越是清貧的年代,越有澄澈清明的思緒,可以專注於創意發想,如此,方能發揮最大的創意潛能,創作出卓越持久的作品。如果單就著眼於商業範疇的所謂效能產量、經濟成本、利潤空間,放諸於文化藝術方面的評比,其實不妥。 七月中旬收到家鄉寄來的《金門文藝》期刊,對於這份刊物,寄望深厚,這是當前家鄉唯一的文藝刊物,對於號稱文風鼎盛的金門島而言,除了傳承文藝采風的意味,重要的是即時記錄了金門島鄉的文藝現況及一處文學發聲創作的園地。畢竟期刊的發行相較於報紙副刊,擁有較為充分的籌劃時間與豐沃的資源,以成就一本相對可以長久保存的刊物。我仔細的拜讀每一期裡的關於家鄉的消息,包含文學、藝術、文化等等不同領域裡精彩的作品與優秀的創作者。關於我們這個時代的記錄,每一幅畫作、每一篇文章、每一張照片都將成為未來的共同記憶。總編輯陳延宗兄要我提供些編輯上的意見,我不敢踰越,只是在視覺設計上有不同的觀感,總覺得整體呈現的設計感稍嫌保守及貧乏,相較於字裡行間流露的濃厚島嶼性格,在視覺這方面應該有更大的想像空間,揮灑創意。 礙於政府機構近些年的採購法之限制,刊物的製作預算顯得窘蹙,因此在製作條件上處處受限。但若是以長遠的眼光看來,一個正邁向現代高度發展的時代,我們追求的應當是精緻文化而非產量積累的迷失,懷持寧缺勿濫的觀念。如果雙月刊的編製無法照顧到稿源與品質,何妨改為季刊,以更精緻豐富的面相呈現在鄉親的眼前,讓《金門文藝》能挺胸傲立於其他縣市刊物之上,更在多年之後,當我們回首檢視,可以照見這個時代的卷卷層雲與波濤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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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牛肉麵的和衙門當官的
我很喜歡吃牛肉麵,紅燒的、清燉的都愛。最懷念的除了台北的老永康之外,就屬甘肅的蘭州牛肉拉麵。剛結婚頭幾年,一年總會到蘭州三、四回。當時,老丈人還住在蘭州五泉山下的皋蘭路上。每次到蘭州,覺得最美的就是和妻子或三五好友到五泉山上的大樹下喝俗稱「蓋碗茶」的「三泡台」,以及到黃河鐵橋邊吃回民的清真牛肉拉麵。 其中,有一間小牛肉麵館,生意特別紅火,每到蘭州,我必定得上門吃它幾回。有一年隔了七、八個月再去,店裡客人竟然少得可憐!我正琢磨著是否走錯地方了?胖嘟嘟的老闆剛好從廚房裡出來,見了我這熟客,臉上擠出了帶點尷尬的笑容。 你來得正是時候,再晚幾天恐怕本店已經關門大吉了。問他是否準備搬到市中心擴大營業?他搖頭苦笑,表示是收山不幹了。怎麼會呢?生意不是好端端的,怎麼無緣無故說停就停呢?老闆拉了張凳子坐下,嘆了口氣說:唉!不容易啊。現在人心思不比以前單純。從前的人,腸子直、任勞任怨,給多少工資,一翻二五六,不但不計較,還對你充滿感激;現在人花花腸子、紅白藍綠,誰能看清?就比如說之前請的拉麵師傅小趙吧,光是工資就計較了大半個月。剛開始,為了提高他的積極性,採用現在高科技公司盛行的紅利制度,每賣一碗麵就給他五毛的獎金。後來,小趙發現自己賣得愈多,獎金也越多,甚至是底薪的數倍!為了繼續吸引、討好回頭顧客,小趙在每碗麵裡放了加倍的牛肉,客人吃了料多實在的牛肉麵,個個讚不絕口。可是每個月結算下來,小趙薪資翻了數倍,麵館盈餘卻大幅衰退。賣麵本來就是小本經營,牛肉用量翻倍,成本大增,還有啥賺頭? 老闆繼續說:我覺得我這做老闆的反倒像是幫小趙在打工一般。因此,我就改採固定工資,工資比剛僱用他時翻了三倍。心想,這樣他應該不會再加那麼多牛肉了吧?誰知道,小趙這回卻故意在每碗牛肉麵裡少放許多牛肉。客人起先抱怨,後來都不願意再上門,生意直落千丈。可是生意差、客人少,小趙覺得反正工資不受影響,還可以落個清閒。唉!我們賣麵的雖然沒文化,可是做生意哪經得起「衙門心態」的折騰呢? 起先,我心想,明明是自己「管理」不善,還牽扯上衙門裡那些當官的?後來,轉念想,儘管麵館老闆難免有「一竿子打落一船人」的嫌疑,可是,這所謂「衙門心態」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數日前,有一位台灣朋友,他戶口遷來金門已經快兩年了,是個標準的「新金門人」,雖然經常往來兩岸,卻一直沒能抽空在金門仔細逛逛。周末,陪他走了幾個比較有特色的聚落,日頭熾焰焰,只好躲到大樹下歇息。閒聊著時,朋友突然讚嘆說,金門人真是有錢啊!我問何故?他指著樹下接連擺著的兩套大石桌椅、周邊的石頭廣場、路面,不遠處恐怕早已處於閒置狀態的兒童遊樂區。 我趕忙解釋說,都是公家給做的。鄉親們心想既然是免費午餐,不舖白不舖、不拿白不拿;鄉鎮長或民意代表們則礙於人情壓力或為了選票考量,也只能「民之所好而好之」!反正,給的、拿的皆大歡喜,至於到底好壞對錯,管他的! 也許這也就是「衙門心態」在作祟吧?拿公家資源做自己人情。至於,愛惜公帑、當用才用、能省則省的老話,好像未曾聽聞。想想賣牛麵的小趙,「牛肉」給得多大方!還有,基層公務員由於有制度性的保障,好壞跟他們的切身利益似乎沒有直接關聯,也少了激勵誘因。因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好處盡往身上攬、責任全都朝外推」的毛病就十分普遍。這種心態不也在賣牛肉麵的小趙身上印證了嗎? 這幾年,有人笑說金門長得最快的東西已經不是「雜草」,而是「石頭」!這話或許說得絕對了,對那些積極任事的公務員而言,聽來應該也有點刺耳。但是,對一個信誓旦旦要致力發展觀光的地區、對於未來發展之路還很漫長的金門而言,「衙門心態」,無疑的,是手握資源的公務體系得要深切反省的。畢竟,建設美好金門恐怕不是經營蘭州牛肉麵館可以相提並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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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不能這樣到盡頭──2008過後
「Dear楊大哥: 您好!我是三采文化的微宣,也是《2008過後》的主編。 張總一直稱讚您的書寫觀點及角度,所以真的很榮幸能有機會邀請您幫這本書寫推薦序。附上本書的書稿給您,也請您看完後寫約800─900字的推薦序。 此外,因為這本書的議題敏感,也因為最近的政治紛擾讓許多人一聽見政治就反感,在這種預設立場下,但我們希望能傳達給更多的民眾閱讀,所以較不希望從藍綠的政治觀點下去解讀本書,希望從一個小市民的角度出發,去觀察台灣現在的政治亂象可能帶給台灣怎樣的未來? 也因為本書的主角是一家人,也希望能從情感的角度切入 ,描述一個大家族在政治動盪的大環境底下衍生出的矛盾情感、甚至是政治立場不同所產生的對立情況。但其實大家都是台灣人,大家所期許的,也只是台灣有更美好的將來罷了! 一切拜託楊大哥了,如果有問題也請隨時聯絡我。此外,因為這本書即將在8月底出版,出版時間有點趕,而序是內文的一部分,所以可否請楊大哥在8/15(二)給這篇序,真的很不好意思,也請楊大哥多幫忙了! 敬祝 一切順心。 微宣敬上」 P.N,我才從農委會安排北、中、南及花東的「漂鳥之旅」歸來,而妳,就要起飛了。妳要去貝克漢的家鄉,英格蘭。我竟牽掛起妳的這一趟飛行。「英破獲恐怖攻擊陰謀」的外電,驚怵啊!「航空警察局勤務指揮中心昨夜緊急通知航警局所屬單位,加強旅客隨身行李及所有托運行李安全檢查,對飛美、英及所有美籍航空公司班機,嚴格禁止旅客攜帶液體類及水膠類物品隨身搭機,並要求所有旅客脫鞋接受檢查。」 妳出發前夕的那個早晨,我們通了電話。心情就像一個兵馬空傯的亂世碼頭。我向妳說起了我的父親和他的年代。我自加拿大浪遊三載,回來台灣的那年臘月,病榻前,父親首度向他的孩子吐露了一段隱藏在內心半世紀的秘密情事;1943年,抗戰途中,他奉命赴江西徵兵,在玉山縣三里坊邂逅了十八歲的清秀佳人林金珠。沒有證婚人,失落了結婚證書,僅有男方的同袍和女方的親友,在林府勉強湊和出兩桌酒菜。風雨征塵,婚宴顯得有些侷促、荒謬和虛無,卻又是戰火中一絲絲男女情愛與家的感覺的再次昇起。烽火離亂,父親的那一段姻緣僅僅維持了半年;因部隊緊急召回歸建,兩人就此道別、離散。往後的日子,再也沒有伊人的音訊;小父親十六歲的林氏姑娘,化作了夢中的女子。 父親向我交代完這段隱藏,人類進入千禧年,走完他漫漫的九十二載人生。回不到湖南,回不了江西,也回不去金門。長眠台灣。 P.N,妳說在網上讀《浯江夜話》專欄,已連續兩回合看到我提及電影《麥迪遜之橋》了;《國家地理》攝影師若柏.琴凱與農莊女主人芬西絲卡,在生命中偶然纏綿四天,之後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軌道上,直到終老都不曾再相會。女主角在遲暮之年收到已經身故的男主角委託律師寄來一份包裹,裡頭除了當年相贈的禮物和已泛黃的字條,還有一本名為《The Four days》的書。而《麥迪遜之橋》文字版,最近有了續集,《無盡鄉間路》;作者羅勃.丁.華勒,讓故事中的若柏.琴凱展開一次懷舊之旅,回到麥迪遜郡,尋找、呼喚他的靈魂深處……。父親與林氏女子的一百八十天,不正是另一個《麥迪遜之橋》版本? 「伊人在水一方,還是難捨啊!祝福遠行,平安相送,等妳歸來!」故事未了。妳登機前,我發了個簡訊給妳。妳也可以解讀作,半世紀前,我的父親和他有緣無份的佳人,遙遠的絕響。 妳起飛後的那個傍晚,三位家鄉女子,玉芬、妙玲、B.R與我相約在三重的米奇燒烤,我們要討論月底的一趟頭份文學之旅和一項研究計劃。出門前,我自大樓管理室領取了一件掛號。我知道是微宣寄來她那個出版集團要我寫序的《2008過後》書稿。前一天的凌晨二時,我已從張總撥來的電話裡,初識這本書:一本「亂書」,亂書出自「亂世」。 「漂鳥之旅」回來後,我的頻率改變了。我幾乎不看電視、不聽收音機了。我掉入那份回歸田園築夢的氛圍。我在台東鹿野的連記茶莊識得了台北新店來此飄居的氣質美女劉月瑩,她就像候鳥,每年都會找個紅塵煙囂以外的田野歇腳,清心與自在。我甚至萌起想回家定居的心念。明知那是一座我再也回不去的島鄉。 三重赴約的計程車裡,收音機傳來施明德明天要到二二八紀念公園的<世界不能這樣到盡頭:百萬人救台灣行動宣言>,也傳來台灣民歌濫觴胡德夫要用<補破網>的歌聲走上街頭倒扁、喚回台灣社會共榮精神的聲音。施明德啊!1962,我出生的那年,6月的烈嶼島,展開了一場雷霆演習,抓走了二十一歲的台灣籍陸軍砲兵少尉施明德。因為「台獨」。2004年的九三,施明德重返烈嶼島出席「離島會議」,那一晚我把他拉去楊媽輝在牛家莊作東的宵夜,五十八度的高粱,施明德醉了、張俊宏醉了、范振宗醉了、張亞中醉了、賀德芬醉了、我也醉了……。施明德怎能不醉?傷心島呀!孤鳥呀!醉了也好。醉了之後仍須清醒。世界不能這樣到盡頭。 尋醉?我的每一次外出,都會隨身攜帶一小瓶高粱,這一次多了正在北京中國美術館策展《彼岸,看見》攝影活動的鐘永和上回贈予的五十六度「紅星二鍋頭」。玉芬、妙玲、B.R,都與鐘永和相識,玉芬在個人網志上說十四個月大的兒子小樂獲鐘永和封了個「成吉思漢」的別號。我帶來高粱及鐘永和的紅星二鍋頭,五十八度與五十六度的對決,不會是一種台北與北京乾杯的心情吧?「乾守望之杯!乾相助之杯!乾杯呀……,哎,兒女的自由長大不就是門當戶對了嗎?」2003年中秋,陪鄭愁予回金門的班機上,我催促詩人趕快寫出<煙火是戰火的女兒>詩的結尾,因為晚上要在慈堤的兩岸同步按鈕施放高空焰火朗誦……。 我在有酒有「煙薰的漂鳥」的米奇燒烤坐定。這時候,我才小心翼翼地拆開列為「出版機密」的《2008過後》的書稿。玉芬瞄了眼,天啊!這原本名《獨立前夕》的書稿大綱,不很久以前,也停靠過她主持的冠學出版社的液晶體電腦螢幕上,寫得精采,但她不能出;某種心理因素加上她的出版社現階段專出教育叢書。但她還是給了這位遠在南台灣、得過曾虛白新聞獎的某大報記者作家一些想法、意見。這本書稿想必經過了一番漂流,最後又是我同鄉的十大出版家張總接納了他;受到災難電影《明天過後》的衝擊,張總把《獨立前夕》易作《2008過後》。現在,書稿在我手上了,我已是「遠離政治、走向文學」的落拓醉俠,意外地成了《2008過後》的寫序人。靈心的微宣,說我的序是內文的一部分;我又把微宣的信,納入我序文的一部分。這是怎麼一回事? 「公投結果:北從基隆經台灣西部到台中縣,東部花蓮、台東及金馬地區,厭惡明星化的強人政治,選擇走向合議的聯邦制,共組『台灣邦聯』。彰化縣以南至屏東,及東北部的宜蘭,共同成立『台灣共和國』延續總統制。台灣從2007年7月1日開始分裂準備,包括國防和經濟產業的分立和移轉、外交和新幣制的擬定、人民遷徙及往來辦法等依序確立,並定2008年為最後遷徙期限。2009年1月1日,九十八歲的中華民國從地球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島上分裂新生的兩個全新國家。」 P.N,才讀到《2008過後》前言裡的第二段,我抬頭望了望窗外的天空,此時的妳應是在太平洋的夜間飛行吧。我隨著字裡行間想像著2008過後,我身處的台北、以及我那在兩岸邊陲擺盪的島鄉,是「台灣邦聯」的一員;而妳位於東北部的家鄉,併入「台灣共和國」了。我們還會是同一國的人嗎?「……美國的介入,迫使中國同意將『觀察期』延到2009年2月28日,視共和國總統就職典禮的宣誓內容,再決定是否動武。」……,《2008過後》預設小說的男主角范輝安,是1949年隨國民政府來台的老兵,娶台灣籍二二八受難家屬林寶鳳為妻,家住鳳山眷村;2008年底,堅持年事已高,不願北遷;2月底,應兒子要求,前往台東避戰禍。」 P.N,妳呢?會是范氏家族中的紛亂,選擇留在「台灣共和國」,或者移入「台灣聯邦」?還是如同漂鳥,就漂向、久駐妳正飛向的英格蘭;儘管,這是一種注定孤雁苦飛的失、遲、低、冷狀態。要不,讓我帶妳換一片水域吧,風濤渡海到我那座已歷千年逃難、漂流,早已遺世而獨立的花崗島鄉;管他台灣共和或台灣邦聯。我們就是國家! P.N,我還能與妳相遇?世界不能這樣到盡頭。2008過後。無序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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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耶穌遇見釋迦牟尼
──三位一體和佛三身 多年前,一家人住新竹縣新埔鎮,常有人上門傳教。某日,有「耶和華見證人」兩名女教友又來叩門,交談時,我建議他們不妨去和「耶穌基督末世聖徒教會」(「末世」現已改為「後世」)的教友聯誼一下。其中一位小姐驀地垮下臉,說:「沒有用,他們連耶和華是什麼都不懂。」我暗暗歎了口氣。連同屬基督教系統的人馬都相互不屑,甚至攻詰,遑論其他呢?妻受洗成為末世聖徒教會成員,以教會喜歡說的語法是:「成為上帝羊圈中受牧的羊兒。」教會的外籍傳教士長老常到家裡來,意圖在我這隻迷途的羔羊。我心生一計,說:「這樣不公平。你們每次來,我也說一條佛教釋迦牟尼的道理,作為回報好了。」他們嘴裡答應,但我看得出來,他們心裡其實很無奈,對我的佛法說教,掩不住其意興闌珊。 有回在新竹市內某家書店看見一本書,書名很有趣:「當耶穌遇見釋迦牟尼」。忘了當時自己有什麼急事,只記得我略略翻看其中幾頁,管窺全書意旨,作者大概想叫耶釋兩氏來個大和解,把兩派教義看來頗為雷同的地方全拈出攤開。他真是個有心人。 耶釋兩教究竟能否捐棄己見,承認並欣賞彼此的真理(耶教曰真理,釋氏則稱之實相)?我的看法很悲觀:不能。問題或不在教義,或竟是在人性。人性是—唉,算了,別提了。還是捨人就事,來談談教義好了,耶釋兩教取其同的地方還真不少,譬如耶教說人有原罪,《地藏經》不也說人起心動念無不是罪無不是業?(當然,若深究之,二者仍然是詞同義異,耶教的原罪其原義是離開焦點,意即脫離上帝之道,而佛教的罪全然出自己內在,人本然的心識之無明。耶教意在除罪,佛教意在脫苦,目標互異。再說,「贖罪」一說在耶教(下改稱基督教)自身仍有不少人反對,以為此說並非基督教的原始教義)再如小乘佛教講三世實有,意即有因果輪迴,而原始基督教也曾自希臘接收了靈魂不朽,遷流不止的想法,只是後來遭教廷議定廢止。我個人以為,基督教自視為承受天啟,拯救與解脫皆必佇候上帝之手的基本教義,勢必很難和佛教自我皈依、即心即佛的教喻相容與共(粗略說來,基督教是他力的宗教,而佛教是自力的宗教)。 然而基督教和佛教的核心教義的確是有某些「此心同,此理同」的義理的。即如基督教的「三位一體」和佛教的「三身」就頗為相近。 基督教的三位一體:聖父、聖子、聖靈,我在另文《恐懼與顫怖》曾有論及,今特從佛教之三身談起:佛教的三身係指「佛三身」或「三佛身」,意為佛的三種理體。三身依教典所載,有各種不同之分類及詞彙,此處去繁從簡,只取其中二種,其一為法、報、應三身,其一為法、應、化三身。 法報應三身為天台宗所立。法身,中道之理體;報身,行功德而顯佛之實智;應身,為化度眾生而應現種種變化身。《金光明最勝王經》則將三身分為法、應、化三種。《金光明最勝王經》裡有一品名「分別三身品」,稍後將引用其中觀點,所以本文將採用後者名數。 讀書總恨少,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見到有以三位一體和佛三身互作對應比擬的。今特提出芻議,或見笑大方,不過意在拋磚引玉。三位一體在西方基督教及學術界都爭議不休,至今仍有餘波。我只能說出一己管見。三位一體中的第一格聖父,或相當於佛三身中的法身(或稱之法身佛)。法身之釋義或以《佛地論》的「自性」一詞說得最明確。自性就是一個如如不動、平等的理體(由於不動,故平等)作為聖父的上帝,也正是這麼一個不動自存的存在。依佛教,這名之為「離相寂然」。 這個不動而含攝一切,無所不在的實存,如發動,即成了二分的意識,在基督教,這是聖子耶穌,在佛教,則是應身。上帝只是一純粹客觀,一絕對性的理體、理型,或者說是一不摻雜精神的道。唯這客觀絕對的理型,不能成事,所以必須發動而成相對,這相對、絕對的主觀精神,是由客觀性分得而來的,即聖子耶穌承聖父而來,即世界由上帝創造而來,由自然由邏輯理念而來。而依佛教,即事由理來。依黑格爾,則殊相由共相而來。 應身因而是一種智慧的體現,即是天台宗所謂的行功德而顯佛之實智,「智法聚」的意思,也即是《金光明最勝王經》所謂的「諸如來為諸菩薩得通達故,說於真諦。」依佛教看,聖子耶穌便是應身佛。 化身意即諸如來由成所作智「變現無量隨類化身」。釋迦牟尼佛下生此世便屬於一化身。《金光明最勝王經》對化身佛的告喻最明白易解:「云何菩薩了知化身?善男子!如來昔在修行地中,為一切眾生修種種法,如是修習至修行滿,修行力故,得大自在,自在力故,隨眾生意,隨眾生行,隨眾生界,悉皆了別,不待時,不過時,處相應,行相應,說法相應,現種種身,是名化身。」換言之,無時無地隨緣而現各種形貌度化眾生的,就是化身。即又如觀世音菩薩,依各種不同形象化現。日本京都帝國大學圖書館庋藏了一幅應現觀音絹像,圖中央一尊六臂十二面的觀音,兩側則羅列了二十四種應現化身,分別是觀自在;寶光;寶樓閣;吉祥草;金鼓;佛手;金龍;師(獅)子;金鐘;金象;金橋;寶鈴;觀水月;寶塔;金鳳;金井欄;佛足;金龜;吉祥雲;寶珠;金雀兒;石佛;金蓮花;金輪等等。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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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的戴陽症
福爾摩莎生病了,聽說病的不輕。 許多人都很關切福爾摩莎夫人的病情,因為她是阿扁的母親;她是一個苦命的女子,多舛的美人,今天搞得焦頭爛額、憂心如擣,聽說是她關心兒子的身體狀況,所謂「父母唯其疾之憂。」 福爾摩莎夫人一生忍辱含垢,好不容易熬到兒子出頭天,可以頤養天年,沒有想到憂思成疾,氣息奄奄;可見兒子孝順,除了不辱其先,也要不使父母憂心。阿扁得了甚麼病呢?他貴為一國的總統,有全國最好的醫療團隊,應該可以做最好的檢查與治療,對症下藥,然而不然。聽說他病灶很深很黑,看不到底,藥石所不能攻,針灸所不能治,而醫生又不敢開刀,以至一拖再拖,越拖越沉。 前一陣子,林義雄先生開了一帖處方:「豈是腸枯無熱淚,願留他日潤蒼生。」藥現成就有,就是藥引子有一點難辦,要用阿扁的熱淚,但是他犯了乾眼症,平時又沒準備淚壺,這藥因而無法煎服。 最近施明德先生拿出了革命的熱情,關心老戰友,也開出一帖方子,聽說有別於溫病療法,勸他:「別人無法下手,不如自己下手──自宮停損,自救救人。」但是這法兒很猛、很痛,非有大決心、大氣魄不行。他的針砭一針見血,碰到了痛處,可見還不至於麻木不仁。 然而,這些處方都不對症,自然無法見效。阿扁總統得了甚麼病呢?這麼難治!我請教了一位老中醫,他是一個國故派,看法倒也有獨到之處,我就將訪談的經過跟大家一起分享,說不定可以找出治療的方法。 「依我多年看診的經驗,阿扁可能得了戴陽症──權力的戴陽症。」他摘下眼鏡,瞄了我一眼。 「甚麼是戴陽症呢?」我大為不解,中醫真是艱澀古怪。 「簡單的一句話,就是金鎗不倒,一柱擎天。」 我聽了大為振奮,那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事,急忙說:「他有這麼厲害的招數,他練童子功啊!」 「這是一種病,按照中醫的原理,孤陽不生,孤陰不長,必須陰陽合德,才可以天地交泰,」他啜了一口茶,繼續說道:「這個病由於腎陽衰微,陰盛於下,致微弱的陽氣浮越於上,故又稱孤陽上越,或虛陽不斂。不斂,浮越而不斂藏之意。」 「您是說一種偏勝之病?」 「沒錯。陰勝於下,陽浮於上;陰勝於內,陽浮於外。屬於陰勝陽虛之病,以至於造成勃起不衰,這也是一種病,不要以為金鎗不倒就好。」 我有點張口結舌,不知所措:「這也算勃起障礙吧!這個病怎麼得的?」 「虛症。虛損之症。陰虛於下,陽浮上越。」他嘆了一口氣:「都是耗損過度,年輕人不懂節制,把原本一副好身體,搞得今天這副德性,可惜啊!可惜。」 「先生,您是國醫聖手,應該怎麼治呢?」 「中醫講究脈症相應,要看的明,剔的透,辨的真,下的確;如果不對症,用錯藥,那就變證百出,扁鵲束手了。」 「依先生之見,如何施治?」 「必須引火歸源,再來補陰,這樣腎就不虛,孤陽就不浮。如果光補陰,陰補不進,補陽,則陽越浮,金鎗就更不倒,精射不出,那就難過的很。所以必須讓它軟了,一軟,大家就會高呼:『倒了!倒了!』你知道,倒了有時也是一種幸福。那是對了症,下對藥,從根本救起。如果明知是虛症──戴陽,以為是身強體壯的勃起,因而產生陽具崇拜,那就危險之至!危險之至啊!」 我聽了他的話,覺得蠻有道理的,就跟施明德之後,想寫一封信給「陳總統扁哥」,覺得自己沒坐過牢,對民主沒有貢獻,輩份與份量都不足,怕被人笑說自抬身價,只得作罷。但是阿扁的病,讓她母親這麼憂心,幾乎快要掛了,凡有血性的人都會關心,救阿扁,也等於救福爾摩莎夫人。因此,不揣譾陋,忝附驥尾,提出了處方。願天佑福爾摩莎,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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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台灣的外交把脈
蘇貞昌預定赴查德參加德比總統就職典禮,臨行前夕,邦交生變,外交部部長及相關官員還慶幸事前處理得當,未讓蘇院長變成「滿臉專豆花」的空中飛人。這起受到羞辱的外交挫敗,得感謝查德還有那麼一點江湖道義,要不,如果查德故意耍詐、遲不表態,等到蘇貞昌一抵查德,他們的外長正與中共外長簽署公報,那對我國國格的打擊與傷害將難以估計。這個外交事件,也凸顯了台灣外交戰略的失誤。 外交戰略在為了國家利益,謀求在國際社會中,爭取國際的支持,以圖國家的生存發展。所以,外交工作必須有外交戰略的指導。現在的陳水扁政府,有無外交戰略?以及台灣的外交工作將何去何從?中華民國歷經退出聯合國「漢賊不兩立」的年代,從「務實外交」、「金援外交」、「渡假外交」,到現在阿扁經常到處「趴趴走」、花錢買爽的「元首外交」,台灣的外交困境卻日甚一日,究其原因,乃主政者仍然延續了國民黨執政時期,花錢買外交以維邦交國數目的舊思維。 兩岸分治以來,雙方外交上的攻防不曾停歇,而外交戰場上必須要花錢,靠的是經濟實力。在兩蔣執政時期,中共 一方面是經濟力量不足,一方面是對兩蔣堅持一個中國政策還能容忍,在九○年代以前台灣的整體國力優於中共,金援外交辦起來得心應手;中共改革開放迄今,經濟成長快速,整體國力提昇,儼然已躋身世界大國之林,加以李登輝「兩國論」及阿扁「一邊一國」的主張,使他們對台灣走向獨立的憂心日增,益感統一之急迫性,所以,花錢買外交、打壓台灣的國際生存空間絕不手軟,恃其財大氣粗,外交戰場上,雙方攻守易位。 再從中國大陸內部強烈的民族主義,以及需要一個和平穩定的經濟發展環境來觀察,中共對台灣問題,在外交戰略上,一是憂心台獨勢力持續增長,一是台灣問題對中共現代化建設帶來的壓力,因此,打壓台灣的國際生存空間,必然日益加劇。尤其兩岸關係還存在著美國因素,在複雜多變的國際環境中,主政者能不審時度勢,為台灣的外交工作做戰略性的思考嗎?類似前一陣子的「迷航外交」,花錢去聽巴拉圭女歌手唱個「愛拚才會贏」就爽的表面外交,真的就可以「讓台灣走出去」嗎? 陳水扁政府,在國家定位上,一直想往獨的方向走,但是,六年來,在外交工作上跌跌撞撞。曾幾何時才說「正名制憲」阿扁做不到;最近因為府、邸弊案纏身,轟扁下台浪潮來勢洶湧,幾位獨派大老力挺他不用下台,敦促他重整權力、推動「正名制憲」。日前,有媒體報導,阿扁決定以「台灣」名義由政府申請加入聯合國,獨派學者隨即呼應。阿扁似乎忘了,年初因為搞「終統」,被老美修理時才表示以後不會再有「意外」的承諾;也不鳥那位叫佐立克的副國務卿說的「如果台灣不斷嘗試挑戰美國行之有年的一個中國政策,我認為那是不斷的撞墻」。 台灣在國際秩序與國際權力變動、調整的時局,以及中共又不斷打壓的外交困境中,主政者應思考如何建構適當的外交戰略,以及如何穩定兩岸關係發展的策略。以小老百姓之見,在消極面,應拋棄維持邦交國數目的迷失,摒除金援外交的做法。在積極面,主政者應擱置統獨、正名制憲等爭議,認同中華民國(借殼上市也好),發展以台灣為主體的新世界觀,在「地球村」中尋找定位與發展方向。 其次,不要空喊口號,務實檢討政策,把握台灣優勢產業,積極參與區域性經濟組織及非政府組織,再創經貿佳績。最重要者,在如何謀求兩岸關係的改善,與其用6180億買軍備,不如用6180元的誠意,為兩岸關係的和緩來找出路。「靠天」,我是不是痴人說夢,指望阿扁,免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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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個性改變命運
「2006全國教師佛學夏令營」,於本(八)月二至六日,假佛光山寺麻竹園舉辦,研習主題:<經典與人生>,在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心定和尚、慈容法師、覺培法師精心的課程設計與南華大學諸位法師的認真教授下,研習後,讓我有一股「脫胎換骨」的欣喜感覺。我們從<學佛行儀>(妙紀法師)的行如風、立如松、坐如鐘、臥如弓的外在威儀學起,到各類經典的重點講解,諸如:<金剛經與人生>(慧開法師)、<佛光大藏經導讀>(永進法師)、<佛教的真理>(心定和尚)、<八大人覺經與人生>(心培和尚)、<悅讀法華>(滿謙法師)、<中觀對人生的啟發>(滿庭法師)、<華嚴與人生>(慧寬法師)、<天台小止觀>(永本法師)、<淨土三經與念佛>(鄭石岩教授)等經義的內在智慧激發,令我感受到法喜充滿、心靈淨化、精神提昇、福慧具足。 最讓學員感動興奮的是星雲大師特別從國外趕回,於三日晚間與我們接心,大師上人在專題講座<無道三十>中說:「個性阻礙前途」、「觀念決定成敗」等重點開示,他表示,「江山易移,本性難改」,個性最不容易改變,但一定要改好;而世間得失,一念之間,觀念就最為重要。我參加了佛學營研習,正可以從各位法師講授中,學習改變觀念,學習改變個性。如果我們能夠認真解行並重學佛,「真積力,久則入」的效果效應展現,我們就能建立學佛新好觀念,培養優良的個性。一旦改變觀念,改變個性,就能改變命運,讓我們時來運轉,諸事順遂,吉祥如意,圓滿成功。誠如中華總會秘書長覺培法師要我們唱<人間音緣>的「雙好」這首歌:「心好命又好,富貴直到老,命好心不好,福變為禍兆,心好命不好,禍轉為福報,心命俱不好,遭殃且貪夭;心可挽乎命,最要存仁道,命實造於心,吉凶惟人召,信命不修心,陰陽恐虛矯,修心一聽命,天地自相保。」這是六祖惠能大師勉人修心的<修心偈>,慧寬法師也教我們唱「佛在汝心中」,歌詞曰:「看山看水看花,看草看事看人,看盡紅男綠女,看盡世間萬象,卻看不到自己的心,愚人求佛不求心,聖人求心不求佛,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就在汝心中。」六祖的「無相頌」的最後二句也這樣說:「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聽說以此修行,天堂就在眼前。」我想,拜佛就是拜自己的心,求佛不如求自己的心,你認同嗎? 這次研習會安排了三節小組時間,讓我們分組研討三項法要:「苦聚」、「無常」、「無我」。彼此分享對「苦聚」、「無常」、「無我」的想法與看法。「苦聚」是人生的實相,所以,必須自己尋找滅苦的方法,才能超越娑婆世界的苦海,從憂悲苦惱中得到解脫,體認出<心經>要我們「照見五蘊(色、受、想、行、識)皆空」,才能離苦得樂。人生本來「苦聚」,但因為有「無常」,才給了人生無限的希望,「無常」是世間的萬象,無一不是在剎那生滅變化中,沒有一樣是常住不變的。「無常」應無所謂好、不好!屏東縣佳冬高農教師羅秀容說:「任何無常的發生,必有其因緣,相信必定對我們有利益。」誠然「塞翁失馬,焉知是禍?塞翁得馬,焉知是福?」何必執著?應學習放下、隨緣。「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季節」。人生的確處處充滿美好,因此「無常」來臨時,我們應對「無常」善解,往正面思考,更精進因對,只要我們多培養點幽默感,懂得轉化自己的心念,生活中時時可以樂趣橫生。佛教講「諸法無我」,是認為宇宙萬有皆是因緣和合所生,不能單一、獨立或自我單獨的存在,人生要超越「假我」的執著,才能證得「真我」的自性涅槃。 佛學夏令營另一項動人、高潮的活動,就是五日清晨,參加佛光山開山四十週年紀念朝山活動,我們佛學營一百二十人和世界青年團一千三百餘人,一齊朝山,浩浩蕩蕩,陣容盛大,在不二法門廣場結集,舉行朝聖誦經儀式後,開始在佛號引導下,三步一拜,不停地拾階而上,直達大雄寶殿成佛大道,接受佛光山寺住持心培和尚的祈願祝禱,約一個小時的運動,已令我氣喘如牛,腰酸手疼,一掃我貢高自傲的心態,心想我要好好再鍛鍊、再學習,讓自己朝山法喜更充滿,起、跪動作更輕鬆愉快。屏東市仁愛國小教師莊月香說:「朝山是我們懺悔的最好方法」,真是大哉言啊! 最後感謝課務組吳保琴師姊,離營時,洽請秋香師姑專誠開車送我與陳惠珠老師(醒吾高中)一起赴小港機場搭機,也感謝文宣組賴台生師兄送我照片、為我專訪,感謝眾緣的成就,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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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城
炎暑盛夏,城市始終籠罩在一片燥悶難捱的熱氣壓裡,連雲層也是,深沈濃稠綿密得化不開來的低迷,遠遠迥異於想望中關於夏天之美好憧憬。那時,也許還是春雨綿綿的黏膩之季,也許是冷沁寒氈的嚴冬,總是按耐不住的編織著下一個季節的種種美好;夏天,應該是亮澄蔚藍的氣息,有浮雲幾朵悠然飄過,海風徐徐拂面,美麗而湛藍的天地,冰涼沁脾的氣泡冷飲,還有爵士樂、比基尼女郎曼妙的身姿……。這些鮮明活脫的印象或許來自影集的聯想、來自電視廣告、或來自村上春樹小說裡的描述,卻吝嗇於出現在我們生活的城市裡。現實是,直逼三十五、六、七……度的高溫,人困在城市裡的窘況,約莫就像我們常常形容的熱鍋上的螞蟻了。 陽台西隅種植多年的一株櫻花樹,終不抵炎夏之焚風,乾枯殆盡。緊臨的棲樹情況相仿,原來翠綠、姣好形狀的葉瓣,一片片由綠轉褐,然後乾枯、凋落。面對著遍撒陽台的枯葉不由得湧現幾許早凋的黯然,距離秋天落葉的季節還有一段時日哪,更何況為了照料這幾棵陪伴多年的友伴,整個夏天我維持著晨昏噴灑澆水的習慣,從不曾間斷。就算必須出遠門,也一定設法委請友人前來幫忙澆水,可是這回眼看著兩株面臨枯萎的花樹,竟只能眼睜睜看著生命的結束,一點也幫不上忙。 是城市已經滿溢無法承受更多的呼吸,或是整個地球都面臨一樣的窘境?新聞播報:氣候驟變,熱浪侵襲歐洲,許多人承受不住高溫紛紛倒地。 正值民俗的鬼月,進入一個人與遊魂共處的季節。隨俗的準備了豐富的供品,遙祭另一個時空的魂魄,選擇這個炙熱的季節普渡眾生,陰界的季候也是如此燠熱難耐麼?妻子響應店家的號召,特別選購了環保冥紙庫錢祭拜,改良的冥幣又薄又印製精美,花樣也隨著花俏多變,有如元寶造形的、有如同美金紙幣、還有鍍金的錢幣閃閃發亮。和妻子研議許久,遵循傳統民俗的心意不缺,敬謝神鬼的誠意也在,但因應著環境的改變,一些祭祀敬拜之習俗似乎也不得不逐漸改變。全心奉獻於慈濟義工的鄰家師姐再三叮囑,重要在虔誠敬謹的心意,燃香膜拜就好,焚燒紙錢不僅危及於都會住宅狹隘的樓梯空間,對於鄰居造成的空氣污染、對於大氣層造成的破壞,絕非祭拜神鬼的真義,一切在於心誠則靈。 路過敦化南路的群樓帷幕商廈,但見騎樓下處處設置供品堆積如山,沿途香火繚繞、紙錢紛飛,夾著高溫與焚風,城市裡最摩登高雅的大道,此刻卻像是一座焚燒的城市了。 炎夏之都,冷氣之必要;白天進入工作場所,首要就是開啟冷氣,否則如何在汗水淋漓中埋首作業?夜來,辛苦一日的疲憊,當然要有舒適的睡眠才能養精蓄銳,為明天的打拚儲備戰力。至於休閒時刻,空調冷氣絕對必要,餐廳劇院、商場店家、卡拉OK、便利商店、捷運公車,哪裡有人,哪兒就無可避免的冷氣四溢,否則如何度過這種炙熱與高溫?住在市郊的朋友略帶憐惜的嘲諷:一樣身在台北,出了隧道,氣溫下降兩三度,他們的夜晚不必吹冷氣,他說台北人把自己鎖在擁擠鬱悶的盆地裡,不斷的製造高溫,點燃自己的體熱,渾然不覺。 然而這夏天竟如一場遲遲不肯結束的戲碼,日復一日的持續著燠熱、煩悶、烈火般的混沌潮燒。 只有在黃昏,多重層次的霞暉暮色中,為一天的結束渲染出一幅瑰麗而眩暈的天幕;有層次分明的雲霞,紅的澄的紫的黃的藍裡透紫的天色,像是濃妝艷抹的摩登女子,為城市之夏展示曼妙的姿色。遠方一○一摩天樓高挑而優雅閃爍的霓虹燈飾,浪漫地向世人宣告唯我獨尊的絕色與自傲。這是黯淡的時代裡,城市僅存的一抹餘光,夜裡定時變換著的霓虹燈光,彷彿暗示著這個不確定的時代裡的種種不確定。 低氣壓裡,隱隱伏潛一股焦慮、忿忿難平之氣流,正持續的蔓延著。失去了人性基本尊嚴、褻瀆了誠信操守與正義價值,更遑論政治人物應有的風格與骨氣、任局勢徒然空轉的窘態,充滿疑慮的當前,活該面對的人民。當政治失去了理性,政治便成為置身的時代裡最大的恥辱。不想談論政治,但是誰能擺脫政治戲碼的詭譎氛圍。 一座炙熱的城市正在隱隱焚燒,夏天裡,持續的高溫、焚風以及太平洋東南方三股成形的熱帶性低氣壓,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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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苟、曲、差,然後呢?
朋友嘲笑我說,「怎麼樣,對金門失望了吧?看你近來寫的浯江夜話,軟綿綿、有氣無力。早就告訴你,批評是沒有用的!狗吠火車兼顧人怨。」我何嘗不知,「勿揭人私、勿道人短」的道理?何嘗不懂「溫良恭儉讓、吹拍拐騙矇」的那套處世哲學? 想寫點批評文章,只是見了貪腐的阿扁及第一家庭成員,就渾身沒勁;看到檢調的毫無作為,就讓人萌生一種荒謬的絕望感。相較於阿扁及中央執政的貪腐無能,身在「最快樂的城市」─金門,所有的牢騷、批評都會顯得脆弱蒼白而又不知好歹! 似乎,只有冷漠、只有吟風弄月,才能避免自己早已氣若游絲的靈性跟著沉淪。然而,連結內在良知根性的引信畢竟未被翦除,只要有那麼一點火苗,終究要重新燃起。八月八日,金門日報記者張建騰所寫的精采報導「文化園區工程縣長實勘痛心疾首」一文,正是那一把火。 該文是這麼開始的,「文化園區東拼西湊,縣長批評:歪、苟、曲、差(歪七扭八);廠商人人灰頭土臉,公僕個個羞紅兩頰。」,接著一一指陳了李縣長對於文化園區工程的不滿,「李炷烽從聯外道路看到核心的館區,重覆了幾十次的『真的很糟』、『粗製濫造』、『不像樣』、『不成型』、『不可思議(的糟) 』、『完全沒有品質』……。」 記者很精準、很技巧的闡釋了歪、苟、曲、差。「門窗天地竟不對稱」、「橋樑走廊歪七扭八」、「路緣石高低差三倍」、「工程設計理念何在」、「外行人都看不過去」、「千秋罵名誰來承擔」。說實在,如果光看以下這些酣暢淋漓的用語,很難想像會是出自主政者的口中。「這是文化園區,是文化中心,不是在搭工寮!」、「你們只顧賺你們的錢!」、「用這樣的專業賺錢有良心嗎?」、「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後倒楣的還不是業主?你們想賺五元,就一定會賺足五元」……。 說真話,看到李縣長如此這般沉重的責難(如果沒有懲處,就是埋怨),彷彿見到了在曠野中執刀而立的悲劇英雄,四周圍攏的盡是流著貪婪唾沫的豺狼虎豹,但是,我們好奇的是:孰令致之? 文化園區施工過程中,無論媒體、民間社團甚至許多鄉親也都去過,多數對工程品質評價也確實不高,但實在說,絕對遠不及縣長的觀察與批評來得靈犀透徹。比較讓人不解的是,關於建築設計理念、建築材料選用等問題,不是應該在設計方案評比階段,就已底定?怎能容許施工單位「想到什麼做什麼,一邊做一邊改」呢?難道當初的設計審查都是形式嗎?工期延宕、工程品質低落,是否應該有人負責?是否應該追究相關行政責任? 我們很高興深知廠商、施工、監造單位那些「花花柳柳」的李縣長,可以三言兩語,道破玄機!畢竟,從主政者自己的口中說出來的,更顯得難能可貴!只是,歪、苟、曲、差的工程或政策可能不只文化園區吧?下湖工程呢?水頭商港呢?機場道路呢?金門大橋呢?土地問題呢?縣立醫院署立化政策呢?難道每一個政策、每一個執行細節,都需要李縣長金剛怒目獅子吼?難道真如縣長所言:「大家都要當濫好人,不好好把關,只讓李炷烽當壞人?」,然而,濫好人都是縣長的部屬,濫好人不好好把關、糟蹋了納稅人的錢後,如果可以雲淡風輕,分毫未受責罰,那麼,李縣長自己是否也成了濫好人? 勇於批評當然是一種進步,總比讓人覺得一切都已經麻木了好。我們也很高興李縣長能夠自覺地「不希望將來人人指著李炷烽大罵。」,這至少表示李縣長還在乎自己在金門這塊土地上的歷史定位。有了尋求歷史定位的高度,相信李縣長的心心念念自然會是金門的黎民蒼生,而不會自囿李氏的接班佈局、甚而視民怨為無物。 從選戰粹煉出來的李縣長,自然是現階段的勝利者。勝利者(對於競爭對手)展現的寬容,不僅是仁慈,也是智慧。有了尋求歷史定位的自覺、有了寬容、仁慈和智慧,相信眼裡看到的絕不會只有「歪、苟、曲、差」,而一定可以看到歪苟曲差背後,對未來金門這塊土地更有意義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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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飛──漂鳥之旅
漂鳥歸來,我收到妳回宜蘭寄來的鴨賞了。妳是在慶祝我的這一次飛行吧。 妳為了讀7月26日我在《浯江夜話》那篇<漂鳥─在尋夢的旅途上>,妳首次進入《金門日報》網站;又從網路上蒐尋出一千多筆與我相關的資料,扣除中國大陸那些「非我」,妳初識了我的島鄉,我的漂途,「你的人和你的文章,竟是那麼的不一樣!」妳說。 妳得意的是,這一次,妳早我一星期進入了宜蘭大同鄉的玉蘭社區,妳帶著畫家何肇衢走一遭。這裡,接近妳的出生地,是鐘永和與我記錄、書寫的責任轄區。 妳還想聽聽<漂鳥>裡未完的故事,包括我的這一趟「試飛」。夢或者真實。 「待會,我就要登上雙人飛行傘,歷十分鐘,自台東鹿野高台飛向龍田。啊!漂鳥漂向天際了。漂鳥之旅,在鹿野的天空道別。捎個訊息給妳。願平安飛行。」 繳交了兩百元的保險費,填寫「受益人」時,我楞住了! 「也可以不填,會依照法定受益人。」 把背包、相機、手機丟給糖葫蘆文教基金會的執行長陳海宇,拍拍排在我後頭的黃國鋒、李陳旭、柯緁,我又取回手機,傳了封簡訊給我的小天使,萬一……,就當作我在人間的最後「留言」吧。小天使正開展對我的土地與文學探索之旅,她不會是我生命的法定「受益人」,但可以是我文學的「詮釋者」。 山雨就要來了。氣流恐怕不足。 每個人都有想飛的慾望。這原是阿爾卑斯山一群登山者的奇想,發明了飛行傘,不靠動力,而是依恃飛行員駕馭傘具操控空氣的浮力。1960年,一位德國人用改良過的高空傘飛越瑞士冰河;1984年,來自阿爾卑斯山麓的登山家飛龍,成功飛出白朗峰。世界紀錄上,飛行距離已超過三百公里,滯空時間也超過二十四小時;台灣則是,七十二公里及滯空六小時。 究竟這其中有何秘密?讓地心引力自由落體的不移法則失效。是「漂鳥」原理!飛行傘的翼型與漂鳥的翅膀相似,當空氣流經上層凸面時,因距離長流速較快壓力變小;流經下層凹面時,因距離短流速較慢壓力變大,因此產生下方的空氣將翼面往上托起的上升浮力。這是最基本的飛行原理。 主傘、套袋、副傘、傘袋、頭盔、傘鞋、無線電、高度表昇降儀、衛星定位儀及指北針、手套、急救用品……,飛行傘的標準裝備。不過,我顯然不用理會這些,那是飛行教練的事,我只管穿上救生衣、戴上頭盔就行了。 我的噸位太重了,怕飛不上去。鹿野高台飛行傘體驗中心特意挑了位輕體重、一臉黝黑的羅姓教練隨行。 登記在我前列的,是三位年輕女子,來自第一社會福利基金會中和發展中心的張玲、何家雯、鄭季家,她們昨天飛行失敗,今天捲土重來;在我後面的,是我們這一團,農委會水土保持局安排的「二○○六作家、攝影家水土保持知性之旅」成員黃國鋒、李陳旭、柯緁。 農委會號召十八歲至三十五歲青年回到農村開墾、築田園夢的「漂鳥運動計劃」的農村體驗營,八月一日試飛了!第一梯次一百四十位學員,包含桃園的「藍鵲營」、苗栗的「喜鵲營」、台中的「白鷺營」、高雄的「雲雀營」、宜蘭與花蓮的「畫眉營」、台東的「翠鳥營」。「漂鳥計劃」牽出的台灣新農業運動結果,會是「溜鳥」或者「留鳥」?各方矚目。 趕在「漂鳥」計劃之前,我們這一支號稱「漂鳥先遣隊伍」,自七月十九日到八月四日,從台北出發,已走過了南投、雲林、嘉義、台南、高雄,再回轉到台北萬里、新竹新埔、苗栗大湖;現在,又從宜蘭、花蓮,一路來到台東。間隔半個月的環島之旅,踏遍城鄉、海隅,以及農委會水土保持局一百二十個水土保持點中的二十餘處。這是一趟漫長、酷熱的漂鳥之旅,十二位作家、攝影家,古蒙仁、陳銘磻、沈文台、沈花末、王鴻佑、李憲章、李啟端只走了一、二站;吳晟、鍾文音、黃美英、張蒼松,沒趕上隊伍。攝影家鐘永和與我,是唯一行前就堅持要走完全程的。在苗栗三義山板樵的第二階段終站,鐘永和與我暫時脫身,趕上了往台北松山的列車,飛回金門三天,赴文化局進行「人文紀錄和空間的紀實」的攝影講座。七夕的清晨,鐘永和騎著機車去拍攝碉堡的途中摔倒了,這又是「漂鳥」外一章了。回台北後,我們再與「漂鳥」隊伍聯結,繼續未竟的旅程。 中巴捨棄了雪山隧道,小說家黃春明口中「將山打了個大洞,對生態、水土保持是何等嚴重的破壞……,就算我生病要送台北急救,死了要送骨灰回宜蘭,我也不走雪山隧道。」我們呼應了黃春明,改走北宜公路,也唯有這條路,才能俯視到「九彎十八拐」美麗的驚心動魄。 I.S,「九彎十八拐」這是一條與妳相識的路。雪山隧道通車前夕,我們走過。那一晚在「渡小月」,妳跑了好幾處店家,終於找到金門高粱,然後是酣熱中聽著我描繪的島鄉,我說了段俊美畫家和他貓咪情人的情事,妳應該是從那瓶高粱、那位畫家和那隻貓咪,開始掉入那座妳還未曾踏臨的神秘幽境。 才過了一季,雪山隧道通車了。再來的時候,換了一個場景、一批人。車過員山,啊!鐘永和的故鄉。攝影家凝神透過車窗外尋找兒時的鄉景,離鄉三十六年了,他還能看到甚麼?車行的速度,稀釋了他的鄉愁。大同到了!我們在松羅村的「茶之鄉」停靠,自桃園八德移居來的茶莊老闆游輝真熱情奉茶,我卻注意起那屋簷下那一窩燕巢和鳥籠中的那一隻孤燕,「羽毛未長,牠就從燕巢掉落地,父母不要了,我們只好收養牠,現在羽毛長豐了,但還不能放牠出去飛翔。」游老闆說,這不是最悲慘的,屋內左上簷另一處燕巢,三隻乳燕被父親活活啄死,甚麼原因?「也許父親發現不是牠的種!」游老闆無法確認的答案。從迷離般的鳥世界走到九寮溪,導覽的許再發居然是鐘永和員山國中的同學,一個和班,一個平班,一個閩南人,一個原住民,「和平」共處,也如大同鄉十村、六千多人,集閩、客、原住民及外省人多元族群合作,一條原本已枯竭的小小溪流,結合水保局的整治,水清如鏡,連鰻魚也復育了,單是戲水區就有二十三種生物寄居,沿著溪流的林相,樟、九芎、相思……,生物多樣性,盡在九寮溪。唉!我們《浯江夜話》的源頭「浯江溪」呢? 宜蘭之後,漂啊漂,手機在心噗噗跳的蘇花公路上斷電了,中巴順利進入和平隧道,又困在整點才放行十五分鐘的和清隧道。花蓮在望!夜宿瑞穗鄉舞鶴村,這個水保局精心打造的「舞鶴傳奇」,青心烏龍、鐵觀音、金萱,都在舞鶴茶區現蹤影;秀姑巒溪的秀麗風景,也在舞鶴水土保持戶外教室瞭望亭內。 舞鶴有傳奇,羅山有機村是另一則新奇。年輕的羅山姑娘羅湘蘭與夫婿返鄉組文史工作室重現了七十年代的土角厝,又在加入農會後以自然工法營造出「現代桃花源─羅山有機村」。美麗、健康、光澤的羅湘蘭,簡直就是羅山有機村最佳活廣告。每一個社區都需要一位靈魂人物吧,一位美麗的牽動者吧! 車過羅山,台灣稻米原鄉池上到了。十七級的凱米颱風剛剛「凱」去了不少「米」,台東池上吃力地在恢復元氣中。一九六三年出生的邱垂昌,九二一之後結束台北的事業,返鄉種出二○○四第一屆全國稻米品質競賽總冠軍,陳水扁冊封為「米國總統」,從此「總統米」不脛而走。在池上萬安社區的稻米原鄉館,我被竹雕出的那一行字打動了,「原鄉不在他鄉,原鄉即在我鄉」……。 I.S,台東鹿野高台,漂鳥之旅的最後一站了。想飛的妳我,終究要通過飛行這一關。 「金門來的作家要坐上飛行傘起飛了!」鹿野永安社區發展協會總幹事廖中勳拿起擴音器對著七、八十名遊客廣播。 「如果他飛行成功,請看下個星期三的金門日報浯江夜話!」水保局的水土博士科長黃國鋒跟在一旁起哄,「但願楊大作家不要一路漂回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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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微笑──致遠行吾妻
那原來是菩薩的微笑啊!是清澄如水的微笑,其中涵融著慈悲和智慧。藉著這個微笑,妳逐一向我開示身心、業緣,及痛苦的意義。 從東元醫院回到家裏,安頓好妳,交代給媽,我出門到超市採購一些日用品和雞精。事後媽告訴我,我出門後,妳不住憐撫著媽的手,直到安然沉入那不生不滅的永恆眠夢裏,不再醒來。我回到家裏,見到妳的最後一面,是妳那張唇角含笑的臉龐。 那時候,妳的呼吸只出不進,一句長過一句,我驀然地警覺到,妳要走了,我哀嚎地握住妳的雙手,懇求妳別早走,但妳卻微笑著。妳微笑著。 當時,我甚至有些責怪妳如此絕情,不淌一滴淚,只微笑著,只留給我一個費解的微笑。然而如今我明白了一切,我感激妳如此以自己的慈智之力,來度化我的愚癡及情執。 從那天起,我開始認真去思考,這整樁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人何去何來?身心、時間是什麼?何謂死亡?何謂痛苦?這一切又有何意義?分明身軀極其痛苦,妳卻依然微笑以對。孩子尚幼待撫,丈夫恩愛的歡情也正濃,妳卻可以含笑撒手。 如今我才恍悟,妳臨終時臉上拋露的微笑,就像是艾默生某首詩裏說的那樣,「既是謎團,又是謎解」。 妳的微笑像一口鐘,我的惦念、困惑,及痛苦,一記記叩擊著鐘面,終於,這擊響的鐘聲有一天震醒了我的無明。 「唯生一受,所謂身受,不生心受。」兩前多年前,佛陀就這樣嘵喻世人。痛苦在心不在身,妳的微笑告訴我,身心也可以互不妨礙,身心痛苦卻都不實的空性,因此所有的因緣才能止息,才能「涅槃寂靜」。這真正止息的寂靜是大歡喜,因為這其中止息了一切雜染及妄念,再也不會墮入另一期生死。 人的此生此世無非就是無明,無明是人投生於娑婆世界十二因緣當中的第一個因緣。 把這因緣斬斷吧,妳的微笑告訴我,十二緣起任一環節都須斬斷,在這些生死因緣中,愛欲和痛苦的執取是,心識的執取是,死亡的執取又何嘗不是? 無妄執的死亡,是指那煩惱妄念諸惡業真正消盡的死亡,因此不再入胎,不再墮入他世輪迴,這就是入寂滅為樂的涅槃。妳用微笑演示了這真諦。 為懺誨自己的罪孽,我要為妳寫一本「秀滿生死書」,把你怎麼以慈智度人的行由點滴,一一披露。一則自我悔罪消業,二則把妳的功德迴向給其他眾生。妳最後度與我的功德是,讓我體證到時間的奧閫,死亡竟也可以成為一種歡喜,因為它是晉入寂滅大化一個最佳的機會。我分享了妳的證會及喜悅,我的幸福感或竟是由此而來。 妳的死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生死密室的大門,從此,人世的書儘成妳的註腳,我一讀就能了然於心。譬如說佛洛伊德的思想吧,他說生命的生成及維持依賴快樂原則和死亡本能二者的平衡,而事實上,後者或更為強烈,意即死亡本能是一種有機體退回無機狀態的本能。而痛苦莫非正是無意識的實體為對抗意識而設下的障礙。換言之,苦難是無意識反對自己受到意識的侵入而興起的抗拒行動。佛洛伊德因此宣稱,所有生命的目標便是「死亡」。生命何以要追求死亡呢?「為了和平安息」,他說。 佛洛伊德這番話,妳看,他像不像是佛法中已證得聲聞乘最高果位的阿羅漢?他的話像不像佛法中的「生為無死,聚為不聚,生死為涅槃。」?大卿法師引申地說:「生命是為了無生,活著是為了不必活,死是為了涅槃。」 死亡,而且止息了一切習染,的死亡,再也不受業力牽引,再也不輾轉無期於生生死死。古印度的阿古密教,也把死亡視為走出二元世界的超渡之道。什麼是二元世界?有生有死的世界即是。這樣的世界,是過渡的,是不值得的世界。 妳唇角的那抹笑意,透露出妳完全看清了真象。該要有多澄淨的心,才能洞悉及此?我幾乎要嫉妒妳的死了。禪宗的惠能說:「滅度,大解脫也,煩惱習氣,一切諸業障滅盡。」 他又說:「涅槃者,盡一切習氣,前念清淨,後念清淨。」盡一切習染,一念清淨,我真不敢相信,妳居然做到了。我以為妳只是個平凡的女子,我錯了,妳是菩薩,妳是目犍連。妳在呼吸止息的彼刻,完成此世的目標,達到此生的巔峰。「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不受後有。」妳截斷了時間,脫離了輪迴,抵達了清淨無妄的真如之境。 我是不是解開了妳含笑離去的謎了?而我解開這個謎題後,還可以得到妳另一個讚賞的微笑嗎?吾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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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酒神
我近來飲金門高粱酒而醇,醇而湎,湎而醉,醉而夢,不覺酒言酒語。有一天學宰我晝寢,悠悠然魂魄離竅,只見酒帘翻揚,不知身在長安或者洛陽,只見飲者而樂,樂而歌,歌而吟,大有李太白遺風。 我在酒肆獨酌,迤迤然有一老者前來,約莫九秩年紀,見我獨飲無伴,要跟我淺酌幾杯,希望不會打攪清時。 「先生請座,不必客氣,」我起立肅坐:「老先生要喝茅台?五糧液?瀘州老窖?或金門高粱?」 「金門高粱。」 「先生跟我一樣,獨沽金門高粱,甘烈香醇而不辣,入口圓潤而不灼,誠乃酒中聖品,可惜我本家李太白無福消受,遂令斯文遜色。」 「請問你何方人士?」 「小可金門。」 「聽說金門幸福指數最高,不知先生可否見告?願聞其詳!」 我告訴他今天金門人有多快樂幸福:從幼稚園到國中讀書不用錢,還有免費營養午餐;搭公車不須付鈔,隨你愛那就到那;生育補助一萬元,媽媽照顧孩子一月領三千;還有老農津貼一月七千元,比孩子還孝順。三節配酒賺差價,大家樂在心頭口不開。因此,田地寧願不種,在家翹腳捻鬍鬚;這種生活打著燈籠到那裡去找? 他聽得出神,突然問:「金門人怎麼這樣有辦法?錢從那裡來?」 我指指杯子告訴他,就是金門高粱酒;要不,現在金門駐軍減少,商家門可羅雀;觀光惡性競爭,日漸萎縮;中央政府不重視,掛在耳邊,假如地方政府又沒錢,金門人有淚都哭不出來。然而,商家今天還可照樣開門做生意,農夫可以不必披星戴月,苦耕幾口薄田,完全是金門高粱酒造的福啊! 「誰有那種能耐?成就如此曠世功德!」 聽說是因緣際會,葉華成先生無心插柳,胡璉將軍福至心靈,共同譜就高粱美酒的篇章,遺愛至今,功德無量。 他拿起酒杯,說道:「我們敬他們兩位最佳拍檔。」兩人一飲而盡,餘香從鼻子汨汨而去,不約而同說:「好酒。」 「他們倆如此貢獻,不知地方上有無飲水思源而生崇敬之心?」 我告訴他剛回金門不久,不是很清楚。不過,好像要為胡璉蓋一座將軍廟,譽為當世恩主公;葉華成先生金門高粱酒紀念館,籌建不諧,空留遺憾。 他仰天長嘆,神情悵悵然:「他們貢獻這麼大,要求回報這麼小。到底金門人有無感念之心──吃果子拜樹頭,或者已為利益蒙蔽,都是斤斤計較之輩。」 「先生所言極是,我懷抱此心久矣!然而金門人有戀古情結,厚古而薄今,崇虛功於陳淵,譽縹緲於朱熹,自以為海濱鄒魯,只為臨文一贊而已。」 「有見地!有見地,今天得識尊駕,三生有幸。」他舉杯一飲而盡:「痛快!痛快!聽君一席話,老懷彌暢。」 「開浯以來,推功量德,無過於兩君。」我舉杯為敬:「樹有根而水有源,金門人應飲水思源,崇功報德,不能讓長逝者魂魄,私恨無窮。因此,理應建金門酒神廟,歲時祭享,以遺子孫。」 「可蓋酒神廟嗎?何德何能?」 「浯神眾多,馨香百世,只以一善一德,受人景仰而不衰;孰若葉君,利澤百世,嘉惠無窮。今天利權歸於縣府,聲名歸美華成,以告慰死者之靈,不為過也!」 他舉杯痛飲,不覺號啕痛哭:「誠如斯言,我死亦瞑目矣!」 「啊哈!先生莫非是,………」我手一拍案,忽然驚醒,發覺作白日夢,然而嘴中還留有高粱酒的餘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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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之石
我喜歡書,雖然不算是讀書人,卻也勉強能算是一個蠻喜歡讀書的人。 我服務的單位是澎湖縣文化局視覺藝術課,不過,課裡面除了一位專職美術展覽活動的同仁外,其餘的大都是負責博物館和文化資產的業務,因此,未來的組織調整,便有將視覺藝術課送入歷史、另外成立文化資產課和博物管理課的規劃。此是後話。 且說在本課的對面,就是海洋資源館。海洋資館的入口處,有一處「澎湖縣文化資產叢書專櫃」,上面陳列著歷年來澎湖縣文化局所出版的各種書刊,當然,也包括文化局所出版的學術性季刊《石老石古》。《石老石古》已出到了43期,論文中規中矩,有一定的水準,仔細想,這真是不簡單的,甚至也有金門籍的專家學者在這園地上發表過論述。學術乎?文化乎?也許,《石老石古》和今年即將邁入第6屆的「澎湖學術研討會」一樣,值得某種的借鑑和學習吧? 43期和6屆,在我心中確實是一個指標,但我無意指涉些什麼!我只是記得:曾偶爾翻到2003年3月第30期的《石老石古》裡有一篇陳速換先生的<久保天隨及其《澎湖遊草》>,看到日本漢學家久保天隨教授記遊澎湖的漢詩裡頭,竟有<大武山弔明盧牧洲尚書>七律二首,而感到興味匪淺。同樣是金門籍的林豪(卓人)在《澎湖廳志》中說:「自明末盧牧洲尚書流寓至澎,而澎湖始有名流蹤跡。」林豪自己也有登澎湖太武山「謁盧牧洲遺墓」的長詩傳世。可惜,我來澎湖以後,聽說盧若騰遺墓的舊址,已經難已找尋了,遂也只能看點書,聊解心中一點悵惘之情。 「家鄉斜照裡,一點是浯州」,詩是金門人前清林樹梅的詩,我無意指涉些什麼。但看到「台灣史料集成編輯委員會」編纂的,由文建會與遠流出版社合作出版的《全台詩》、《清代台灣方志彙刊》等,一套接著一套出現,心裡仍不免有些「見賢思齊」的慚咎與愧憾。我喜歡書,雖然不算是讀書人,卻也勉強能算是一個蠻喜歡讀書的人。從久保天隨到林豪到盧若騰,公餘之暇,隨手翻翻《全台詩》、《清代台灣方志彙刊》等等相關的記載,才瞭解《留庵詩文集》(金門文獻委員會出版)裡所錄:<澎湖>二首、<澎湖文石歌>、<金雞曉霞>,其實並不是盧牧洲的作品。但這也是後話,就留待他日再做分解吧! 話分兩頭,且說這海洋資源館除了賣門票、為遊客做導覽之外,也負責銷售這些文化資產叢書。因此,身為一個愛書人與海洋資源館的業務承辦人,看到置放於兩面大牆書櫃裡、標價出售的那些著作,一本又一本從庫存中消失,便自然而然地成為我來澎湖文化局任職後,歡樂的一個泉源。 藉著職務之便,我可以翻查到不少著作從一刷、二刷到三刷、四刷的資訊,心中頗為興奮,於是我告誡自己:誰說政府的出版品就不能賣、不能賣得很好呢?對於有心的出版者來說,出版書籍應該只是前奏而已,如果不能抱著「服務作者」與「服務讀者」的僕人哲學,殫思竭慮地把呱呱墜地的書籍推銷出去,而只是等待報完帳作完業績,便任令它們「屍積如山」,最後不得已又祭起了秦皇的「焚書律」,一把火燒得一乾二淨,如此的結局,對於那些視出書如生孩育嬰的作者來說,這種種無形的「虐嬰」與「屠嬰」之苦,才真是情何以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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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畏、服務,戰勝自己
佛光山星雲大師說:「人被利用才有價值」。革命先賢戴傅賢也說:「讀書益我神智,服務讓我成長」。每個人對生命的價值各有不同的感受,不同對象也有不同的評價,如何成就自己的一生,每個人對價值觀的評估就是很大的關鍵,有的人立志服務別人,不求個人榮辱,有的人拔一毛而利天下而不為,端看對每一件事情的判斷,宗教家追求慈悲,軍人講求犧牲奉獻,公僕積極服務,而志工是沒有任何代價的志願服務。 明朝的于謙<石灰詩>云:「千錘百鍊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身碎骨都不怕,留得清白在人間」。世界上的偉人,那一個不是經過「千錘百鍊」,才能名垂青史的?一個人如果不肯「粉身碎骨」,對世間能有偉大的貢獻嗎?英國作家傑克說:「我寧為灰燼而非灰塵,我寧願在火中燃燒殆盡,而不願乾縮枯萎而窒息;我寧願作明亮的流星,每一個原子都閃耀燃燒,而不願作永遠長眠的行星。」 大教育家杜威說:「我們要重新估定價值」。星雲大師曾說,他因受杜威的「重新估定」人生的「價值」的影響,而發心向道,在謙遜忍讓中養深積厚,在無求無得中,享有浩瀚的三千大千世界,在犧牲奉獻中融和人我,自覺獲益更多。他習於「以退為進,以無為有,以空為樂,以眾為我」的理念,重新估定一切價值,調整向前邁進的腳步。 經云:「法無定法。」又說:「隨緣不變,不變隨緣。」 我們必須跟著社會的脈動一起跳動,在思想上有所更新,在行為上與時俱進,然而我們也應該有所為有所不為,才不會被眩目的浪花吞噬淹沒。尤其在這個瞬息萬變的時代裡我們是進是退,是行是止,更要依靠自己的智慧選擇判斷,停下腳步檢視自己的具足條件。所以無論做什麼,都要隨時重新估定價值,隨緣作適宜的調整。 「服務讓我成長」、「給人利用才有價值」,這就需要人生「價值觀」的重新估定。心甘情願地「服務」,被人「利用」地「服務」都是與人為善,與人結緣無形中為自己的人生開拓了無限的價值。所以我們似不必斤斤計較利害,大小,尊卑,因為世間一切事相都是互相緣起,而願與眾人一齊享有互相「利用」的成果,就能發揮「利用」的最高價值。 現在的「義工」或「志工」,均以服務人群,造福社會為目的,因此雖然沒有領薪水,但是所從事的工作卻是無價的,雖然默默耕耘,但是所得到的喜悅卻是無窮的。他們無所為而為,讓人升起無限的敬意。觀世音普薩尋聲救難,是茫茫苦海中的「義工」,地藏普薩「地嶽不空,誓不成佛」,是煉嶽裡的「義工」,阿彌佛陀莊嚴極樂淨土,可以說是淨土世界的「環保義工」。由於諸佛普薩常住世間,精進不懈地為眾生做義工,黑暗的世界才有了光明,我們凡夫俗子福薄德淺,在承受庇蔭之餘,豈能苟且偷安,貪逸惡勞?歷史上,這些讓人升起無限的敬意的「義工」,就是戰勝自己的人。戰勝自己的私欲、戰勝自己的愚味、戰勝自己的無明。因為觀世音菩薩尋聲救難,給予眾生布施「無畏」。我們立身處世要「施無畏」,無畏雨淋作眾生的保護傘;無畏黑暗作眾生的手電筒;無畏作眾生的舟航,讓大眾能離開苦海;無畏作眾生的家園,讓大眾能免於餐風露宿,這就是觀世音菩薩施給我們的「無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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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扮演
於我,這是一次新鮮的體驗,雖說是體驗,但也僅止於在會場外圍隨意蹓躂,漫無標地的欣賞這一片五光十色、繽紛華麗的片刻。熙攘摩肩的人群,穿梭在夏日傍晚仍餘暉亮燦的金黃暮色中,從玻璃帷幕反射而來刺眼的光暈,大辣辣的投射在廣場上,逆著光,吃力的看著成群結伴遊蕩的各式迥異於現實的「角色們」,我差點失了神,這,真是我們的世界嗎? Cosplay,原文為Costume play,孩子們稱之為「角色扮演」,是當前流行於七、八年級族群中的一股次流行文化,聽說在台灣已經有將近十年的發展進程了。大抵上是一群對卡通、漫畫特別偏愛的年輕族群,藉由裝扮與服飾造型,把卡通漫畫中的虛擬角色活化成型,並且相互展示交流,形成同人性質的聯誼活動。其中,除了一些出版社與雜誌刊物的推波助瀾,網路間的訊息流通與散佈,更是直接促成這一族群快速竄紅的導火線。 初期的Cosplay主要精神在於DIY,藉著創意與手藝相互支援,成就「角色」。但隨著族群的年齡層降低,便造就了專業的化妝師、髮型設計、服裝造型、道具專門店的誕生,因應需求而有了新興的消費市場。換個角度審視這類流行文化的興起,對於當前低瀰的社會景氣不無小補,也就是說,約莫超過半數的年輕一輩「角色們」,並不再堅持DIY的傳承精神,只需花些錢,輕易的就可以選擇適合自己的扮像,神氣活現的逍遙遊走於熱鬧的會場。 「亦真非真,似真還真」,源自於布袋戲裡的台詞面,印證在眼前一張張年輕稚嫩卻自信滿滿,認真執著的「角色們」我只能以啞口無言、目瞪口呆來形容這般虛實交恍的盛況。 數千人流連於台大體育館周邊廣場,仿如嘉年華會般的浮華瑰麗、繽紛而耀眼,他們認真的扮演虛擬世界中的種種角色,想像自己就是幻境裡的那人物。在這裡,最古典與最前衛、深邃沈穩與無厘頭、粗獷與優雅、濃妝與淡抹全都聚集在同一個時空。耐人尋味的是他們流露出的從容與專注的神情,這一點,遠超過我所認知的新新人類的特質。我猜想也許因為自我角色的轉移,他們在假想的情境中,尋到一處可以自由發揮的空間,盡情扮演仰慕的偶像,稍稍寬解現實生活中的壓力與社會道德束縛。 小女兒嚮往這次活動許久,原本並不同意我一同前去,但是又希望我能幫她拍一些照片,只得默許。必須坦誠,置身在那樣的場合,幾乎要把自己歸屬於「怪叔叔」了,還好手上的相機勉強遮掩心虛,為自己找了個理直的藉口。女兒鍾愛的團體是來自日本的一個視覺系合唱團體,屬於搖滾音樂,堅持於搖滾精神的創作與演唱,自視甚高,並不是流行市場的主流寵兒,但透過網路的無界弗遠,在全 世界擁有不少的樂迷。女兒念國中,她告訴我,視覺系的精神和偶像團體截然不同,他們從音樂創作、現場演唱、音樂錄製到裝扮、造型、封面設計,MTV的拍攝都有自己的品味與堅持,並不刻意投市場所好,而是堅持自己的信念,她說就是這一種堅持的精神讓她崇仰。 雖說只是一次難脫商業色彩包裝的同人聚會,他們卻都遵循著主辦單位誡律嚴明的遊戲規則,進行活動流程。無論你是武功高強的魔界奇俠、妖精神鬼、暴力軍團或是吸血殭屍、海盜奇兵,甚至是蠟筆小新或櫻桃小丸子也好,既然報名參與活動就得遵守同人精神,以歡悅的心情參與活動。整個場地雖然人多擁擠,卻出奇的平靜流暢,沒有大型活動的吵雜與喧囂、沒有高分貝的噪音、也嚴禁不相關的商家小販前來鬥熱鬧,會場內展售的產品必須通過檢驗認證,必須是登記的同人社團或個人創作品,堅持原創性,不得有侵權或盜版複製行為,甚至連進口商品都不准陳列。他們希望藉由活動提升國內動漫界的創作水平與素質,逐年茁壯。 這群新新人類自己推波的「角色扮演」文化,儼然已經形成氣候,不僅要懂得自重,更要學習尊重他人。女兒再三叮囑我,未經「角色」同意,絕對不可隨意獵取鏡頭,就算獲得首肯,在按下快門後,攝影者一定得向被拍攝者鞠躬致謝,她說這是不成文的行規,來參與活動的人都應謹慎遵守……。我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再次確定這是現實的場合。是什麼樣的氛圍,能夠讓這些道德文化價值早已束之高閣的新新人類,能夠如此謹尊奉守著遊戲規則,無怨無由? 粗估計算,約莫不下千人裝扮的「扮演角色」,更多圍觀拍照的人群,你不得不暗自擔憂,所謂自我文化的不復存留了,大部分扮相來自東洋漫畫王國裡的虛擬角色人物,再則是近些年新起的「韓流」劇中的偶像。至於女兒所推崇的視覺系歌手的扮相,則是會場中較為罕見的獨行俠,如同他們在音樂領域裡的地位,孤傲而獨特。我努力的想找尋一些可以辨識的人物,卻久久遍尋不著,連雲州儒俠史艷文、霹靂素還真、葉小釵都難得一見芳蹤……。 年輕世代,以屬於這個時代的語彙與思緒築起他們流行的城堡,我一點也不覺訝異。只是,在自我與扮演的分際之間、在外來於本土文化之界,未來,會是什麼樣的景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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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門港燒酒矸
『阮是十三囝仔丹,自小父母就真散(貧),為著生活不敢懶,每日出去收酒矸, 有酒矸通賣否?歹銅仔舊錫簿仔紙通賣否? 每日透早就出門,家家戶戶去加問,為著打拚顧三餐,不驚路頭怎樣遠, 有酒矸通賣否?歹銅仔舊錫簿仔紙通賣否? 頂日去到太平通,今日就行大龍峒,為著生活會妥當,不驚大雨和大風, 有酒矸通賣否?歹銅仔舊錫簿仔紙通賣否?』 這首由張秋東松先生作詞作曲的《收酒矸》刻繪出了台灣早年以收酒瓶為業的艱苦生活。「有酒矸通賣嘸?歹銅仔舊錫簿仔紙通賣嘸?」這樣的叫聲也曾經迴盪在金門島的大小村落與街巷裡。透過歌詞,對老一輩的人而言,應該不難憶起早期那些收購破銅爛鐵及燒酒矸者的形象來。 以往,各種物資都十分匱乏,也沒有如今的資源回收系統,所依靠的就是這些推著腳踏車、或腳蹬三輪車,到處吆喝的收購者。舉凡破銅爛鐵、瓶瓶罐罐都是回購的目標,有些回收者會直接用金錢購買,有些則會用麥芽糖、冰棒等零食來換取。後豐港(即洪門港),由於臨海,又靠近大陸廈門沿岸,三十八年國軍撤守金門後,後豐港一帶,包括建功嶼等自然成為軍事重地。駐軍數量不少,阿兵哥在軍營裡生活苦悶,喝點小酒即是莫大享受。後豐港住戶少、周邊駐軍多,四處都可看見廢棄的酒瓶。 老江從部隊退下來後,就在營區不遠處的廢農舍暫住,本來打算到台灣定居,但由於隻身一人,舉目無親,金門雖然位處前線,但好歹還有幾個部隊老同志可以往來走動。有道是,「樹高千丈,落葉歸根」!原本寄望跟著委員長反攻大陸的單純心思,隨著年齡的老大而逐漸消逝,轉眼間已來到五十關口。五十歲的金門男人,多半已經是祖父輩了;但老江既無恆產、也沒田宅,加上金門鄉親看待「老北仔」的特異眼光,想要討個本地尋常女子,簡直比登天入地還難。經人介紹的對象不是智障就是殘障,老江想的可是延續本家香火的大問題,他可不願意為了自己的慾念而隨意將就,畢竟書也唸了些,好歹知道精神方面的疾病有可能會遺傳。 老江躊躇了好些年,最後娶了個才十五六歲的啞女,說是娶,倒不如說是買的可能更貼切些。這樣的婚配於女方而言是少了累贅,對老江來說,則是多了一個必須要呵護照顧的親人。老江在農舍旁的空地上種了點番薯、養了些雞鴨,偶爾也拾些燒酒矸堆在屋旁。後來,他發現撿拾的酒矸還能賣點錢,這一發現也促使老江成了收酒矸的專業戶。此後風裡來、雨裡去,他推了輛改裝的自行車穿梭在各村落,有些季節用冰棒、有些時候用麥芽糖,走到哪,兩塊鐵片「喀喀喀喇、喀喀喀喇」的響著,孩子們拎著瓶瓶罐罐追著、跑著,老江成了最受小孩子們期待和歡迎人。 上個世紀八○年代、賺人熱淚的電影《搭錯車》,由孫越扮演一位頗具藝術細胞的退伍老兵,因病而成了啞巴,人稱「啞叔」,他以拾破爛廢品謀生,在牆腳下撿了個棄嬰阿美,啞叔精心撫育阿美,日後阿美成了紅歌星,在啞叔臥病榻上時,卻因合同限制,無法返家親自照顧老父,只能在海外含淚悲切的唱著「酒矸倘賣無」一曲。 同啞叔一樣,老江的下半生也和酒矸緊緊連結。他雖然不啞,但卻娶了啞妻;此外,他既沒有藝術天份,也沒撿到棄嬰,收購了大半輩子燒酒矸,僅能勉強餬口,既談不上發家致富,當然也仿效不了他心目中的英雄──拾荒興學的王貫英,亦即那位以四十餘年青春,將全數拾荒所得購買五萬多冊書籍,贈送給數百所學校及三十多個國家,最後成立了「貫英圖書館」的「現代武訓」。 更令人唏噓的是,晚年的老江貧病孤獨,連從床榻上起來,雙手都得艱難的按著凳子才能起身,啞妻早已跟了別人,不知下落(或者知道下落也於事無補),晚年慰藉他心靈的正是孫越演紅的片子《搭錯車》。每當老江聽著「酒矸倘賣無,酒矸倘賣無,多麼熟悉的聲音,陪我多少年風和雨,永遠也不會忘記……」這首催人淚下的歌曲!他總是恍惚的以為早夭的女兒在為自己深情唱著,等他用顫危危、皺巴巴的手背拭去眼淚,才發現屋裡空蕩蕩只他一人,還有他撿回來的那台破舊的收錄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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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行
──鐘永和的《光影世界》 「我在光華雜誌擔任了七年攝影工作,現在看不慣人事問題,決定走了!」 「我正要從牆內跳出來,你卻要從牆外跳進去!」 1988年11月4日,星期五,晴,台視旁的銘圓茶坊,演出《台北的天空》,《又見郵差來按鈴》,正與台視爭「合約」被冰凍年餘的徐樂眉為我們泡一壺普洱,美女與茶香,仍降溫不了鐘永和的火氣,直直吐出兩行話,翻成簡易句,前段是「不幹了!」,後段是「離定了!」 師母續美玲胞弟續均佑的引介,那一天在銘圓與鐘永和的初識,一個即將「失業」、已然「失婚」的33歲男人,對上一個意氣風發、熱戀中就要成家的26歲男子,我又想起徐樂眉的另一齣戲《台北小倆口》。 「鐘哦是你妹妹?」 對不上話的冷空氣,我想起春分相識、來自嘉義農莊,在《牛頓雜誌》工作的肖龍女子「鐘哦」。 那位中文系古典女子「鐘哦」的吸引力顯然大過這位落拓江湖中人「鐘永和」。可惜音同人不同,一個宜蘭員山、一個嘉義中埔,不同家譜。 與鐘永和短暫的交會,匆匆看完他的《陶藝.攝影三人展》,我跨過了延吉街的火車軌道,趕赴另一場約會。 人生真美。我似乎找到了我的真命天女。跨年之後的春天,我要結婚了。 ● 「鐘永和!」 「楊樹清!」 聲音是同時平行、叫喚而出的。 2004年4月27日,客委會安排的「桐花祭」,中油大樓前的出發隊伍,潘朝森、吳德亮、張典婉………。 多出的茂密如路髮叢的鬍子、戴一頂壓低如幽浮的帽子。昔日的那臉「淨土」,如今生出「濃蔭」,我仍一眼辨識出「原鄉」。同樣的,他也一眼就識出當年如風中之竹、當下「中廣」之身的我。 氣質吧。余秋雨說的,「文學是一種氣質,不是一種職業」,藝術也是。也許吧,一種彼此熟悉的氣質、氣味讓我們不會在人海中誤認;氣質是最佳導航,不會迷路。 台北銘圓茶坊到中油大樓,消失的都市鐵軌。整整十六年了。 台北不大,文化圈子也小,這居然是第一次重逢。十六年來,我們不曾脫離過文化活動,趕過千次以上的文化場子,鐘永和的攝影展也一波波登場,包括1993北美館的《鄉城素描》、1995爵士攝影藝廊的《紫色情挑》。 鐘永和「一直用相機去關注,記錄下鄉鎮情景、城市的風貌」,始終「凝視色彩行徑中的變化,洞悉色彩的繽紛形貌」。 看見鐘永和的色彩卻又遇不到鐘永和的身影。對他、對我而言,俱是一種不可思議的人際;連我轉身入漂木藝術才三年的畫家哥哥楊樹森,都說鐘永和是台北一景,不看到也難。 而我就是看不到、遇不見鐘永和。整整十六年。 磁場吧。都說人與人有磁場,有時相吸,有時相斥;有時離,有時棄。看過《麥迪遜之橋》吧?《國家地理》攝影師若柏.琴凱與農莊女主人芬西絲卡在麥迪遜之橋短短數日的邂逅方式,卻是一輩子的生命磁場。 油桐花又名五月雪,油綠的葉襯著雪白的花。花開花落霎時間,陷落在滿山滿谷。 桐花祭。終結的,是鐘永和與我前一段消逝的年代;迎接的,下一段影像與文學情誼的綻放。 ● 桐花祭之後的2004、2005年,是我生命最低潮、低迷的兩年,寫了21本書後,我似乎患了「文字恐懼症」,集字如刀割,逼稿不能成篇;我的心靈出了狀況,恐懼與不安,夜未眠、情難枕;J幾次傳來簡訊要我度過,「成功者生命中有一種極重要的歷程,曰純化,純化便是割捨羈絆,痛,但必要,重要的是純化的目的為何?也即是天命所在!」,「真的要學會釋放,佛曰迷時師渡,悟時自渡,我為《霸王別姬》中一句話哭過,自己成全自己!」,總是英雄還有夢!」 J像是我人生迷航時的心靈燈塔,我仍吃力地在險礁中航向;鐘永和又像是我生活中的影像精靈;常是一通電話,倆人就進入地下鐵交會,然後穿梭在中正紀念堂、紅樓、紫藤廬、星巴克、陽明山、小粗坑、竹塹,甚至趕到松山機場一同飛金門、馬祖、澎湖,在都會與人潮、在花崗石與玄武岩間捕捉顏色與情調。跳動、剪接式的生活節奏,他的高檔、數位化裝備,對上我廉價的傻瓜相機,影像貴族與記錄平民的對照是突兀的,卻都聚焦上了身體與自然,按快門如同扣扳機,瞄準之後,暫時遮掩了我內心的慌張、焦躁、狂亂。 鐘永和是一個生活講規律、行事重規劃的人。遇到我這個不規律生活、不規則思考的跳動人,可感他的生活步調產生了一些變化,午夜十二時前必須入睡的習慣,在馬祖清水的民宿成了一種奢侈;必須事先約定的行程,開始因時因地進入過站下車;滴酒不沾,也會在眾人的高粱酣熱中輕舉一口杯;帶點拘謹性格,也得伸開雙臂在座艙上接受熱情粉絲的擁抱,有著肖羊溫馴個性的他,瞬間如生猛海鮮;為眾人拍合照、按快門瞬間,不動的雙手,卻是拉出抽離焦距的眼臉,發出影像中人錯愕的搞笑版。 ● 與鐘永和有十六年的互動空白。對他的印象,始終停留在台北銘圓那方茶桌上的憤怒與哀傷,以及後來透過訊息閱讀看到他繁複多變,時而紀實、時而抒情,時而澎湃、時而靜美的影像,也知道他從一個攝影記者、工作者晉入攝影家的主流。攝影家的生活天地、內心世界,無從讀起,未知了幾多年。 這一切,都是2004的桐花祭、鐘永和進入「50人生」才又開始聯結的。 與鐘永和相識的年代,沒有手機、網路,只有電話、手寫,有紫藤廬,沒有星巴克;與鐘永和再交會,已經是101大樓與數位化的年代了,老友龔鵬程當年在「未來之旅」演講會指出「未來是人和電腦共生」的預言接近事實。 如何數位,如何科技;我仍深信人生磁場不變、人文環境不滅。一如2005年國家地理頻道播出《綻放真台灣──靈域對話》,癌末患者黃萬博對著攝影機說的,「人生就像火車軌道,一個接一個並沒有中斷」。走過50人生、25光影的鐘永和,感受到「攝影的科學、光學、化學、美學之變化,給人一種置身於虛與實的時空交集,時間、空間、光線置中變化,感應瞬間剎那撼人的影像,非二十五年光影的歲月,所能經驗與體會,心靈底層還蘊藏著人文感動」。 人生是一個接一個的火車軌道,人生也是一個接一個的影像跳接中不會中斷。 在人生低潮處,再遇鐘永和。時光行的人文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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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微笑
──致遠行吾妻 今天早晨,還在睡眠裏的我,做了一些破碎的夢,臂膀上,感覺有樣什麼東西在遠方呼喚著自己;醒來,發覺駐足在肌膚上的是道晶瑩無比的陽光,我內心像有一扇門打了開來。 我又想起妳臨去時臉上那個奇異的微笑了。 據許多瀕死回魂的人事後告白,在他們自覺死去的剎那,或有無法言喻的安祥及滿足,或不經由語言,卻是透過一道晶亮、溫馨的光體,向自己提問:你此生是否已做了應做之事?是否已付出足夠的愛及服務?或在幾乎是一秒鐘的瞬間,以全景回顧各自的一生。 在瞬刻間回顧一生?這是佛陀曾經告知眾生的境界啊。「於一毫端現十方剎,坐微塵裏轉大法輪。」楞嚴經裏不就這樣說:「十方虛空,滿是微塵,一一塵中,現十方界,現塵現界,不相留礙。」這也正是華嚴宗哲學的「一法攝一切法,一切法攝一法」及法藏在其〈華嚴經探玄記〉裏所開展的「同時俱足相應門」等十玄門的境界。 妳知道波赫士那篇題名「阿列夫」的小說嗎?小說中那有個叫阿列夫的東西,它是所有空間的總和,吋許大小,卻包含了空間的所有點。我們或可以補述他的話,阿列夫只有一剎那,但卻包含了無量數劫。小說裏,波赫士說他在地窯的黑暗中,突然見到了阿列夫。它光彩奪目,因為宇宙所有的空間裏,所有的點都落在其中。它不過吋許,但卻能清楚無礙容藏著宇宙萬事萬物。他看見海洋、日出日落、美洲大陸、金字塔、倫敦街道、全世界的鏡子、布宜諾後街鋪地的磚塊‧‧‧他也看見碧蒂茲長眠地下的枯骨。他看見地球在阿列夫,阿列夫也在地球裏。他感到無限神奇,也感到無限悲憫。 遠在阿根廷的波赫士讀過楞嚴經嗎?想必沒有。但生命實相的奧閫能向每一個人開放。柏格森在其「物質與記憶」一書中,也曾分析人如何在臨終前以全景回顧自己一生。據他說,腦並不是接收外在訊息,卻是阻絕外在訊息的器官。人臨終前,往事像全景畫呈現面前,乃是基於突然對現實感到無所執取,是在確信自己當下即會死去的情況下產生的。柏格森的論點,和華嚴宗的法界時間觀也互相呼應著。但不管是柏格森或波赫士,他們或都只抓到生之實相幽窔的一角,遠不如妳綻放於唇角那朵微笑的本身,那麼清澄而豐饒。妳的微笑,既是謎團,也是謎解。 三年來,我一直揣想著妳遠行前唇角那朵微笑,妳絲毫沒有人臨死前萎敗的模樣。不,相反的,妳的顏貌真如佛經上說的那般,「形容殊妙,眼目端嚴,膚體光澤。」妳頷首低眉微笑著,那真是妳臨去時特意留給我的一道謎題嗎?為什麼妳不直接了當告訴我?是四大即將敗壞,妳已身苦不由自主?還是那生命寂滅的真相太玄奧,落在言詮之外,而我又太癡眛,妳必須用無言的微笑為引子,來向我作最後的啟迪? 妳走後第一年,我常沒端由地一陣子酸楚湧上來,第二年,我瞅著牆角凝結在時間某一點的妳,內心像枝椏上的一枚秋葉,第三年,有股奇異的幸福感襲上了身,我知道自己來到某個臨界點。我現在可以告訴妳,我的謎解了嗎? 妳罹癌染病末期,棄世前一個月,開始有了併發症。長庚院方兩組醫生的判讀互有出入,一組說是腦膜炎,另一組則說是癲癇。兩種病發作時症狀很類似,都是頸椎僵硬、牙關緊咬、身陷昏迷狀態。主張癲癇的一方獲勝,長庚以癲癇下藥治療。在世最後六天,我們就近求診,住進竹北東元醫院。這回醫生研判為腦膜炎。住院期間,妳醒來幾次,每次都面露安祥及歡喜,一次說妳見到了觀世音菩薩,一次是妳回答我的追問,說:「當然喜歡你呀!」另外一次,是我外出買備用的紙尿褲,央求妳二姊前來代為照顧,據她說,這陣子妳也曾醒來一下,對她笑了笑。 那期間,妳分明身子極其痛苦,短暫清醒,妳卻都微笑著,像尊頷首低眉的菩薩。莫非妳是在憐憫我?憐憫蒙眛無知的在世者?或竟站在憐憫的頂端,連這份憐憫也化解了,只留下微笑,那一度使我迷惑不解,甚或驚悸的微笑。然而我現在依稀知道了真象。妳聽我說說看好嗎? 或許可以先從目犍連尊者的事蹟說起。一者,據說目犍連即使看見地獄眾生在受苦,他也能微笑。二者,目犍連即使身受苦報,也能安然進入涅槃。在佛陀眾弟子中,目犍連的神通第一,可是他了悟到必須接受前世的果報,甘心領受外道仇家的以石擊殺。臨死前,他安靜盤膝就坐,在原地身入空寂無妄的涅槃境界,而宣告脫離了輪迴。此舉受到了佛陀的稱讚。佛陀獲報弟子的死訊時,心懷無限哀憫,感慨累劫業力的可凜。然而,他毋寧是悲欣交集,最後依然要靜默微笑以對的吧?因為他知道一個業力已告消除了,輪迴不再,此生存活的目的已完成,這不是件該欣慶的事嗎?其次,眼前這一幕幕生死流轉似真非實,終是緣起性空,如幻如夢亦如戲,佛的無言及微笑,是對世人一種慈智不二的說法啊! 慈悲與智慧會隨著證悟前進,首先,目犍連尊者睹見眾生的苦樂禍福,而心生同情及悲憫,這時他還以為有情眾生是實存真有的。接著,他悟及人的無我之空性,卻又認定外在的一切事物現象為實有,他因此為眾生你我沉湎於生死業海而深感哀戚。終於,他證會到眾生既屬空性,外在世界一切諸法也畢竟非實。到了這當下,奇妙的是,他並不因徹證人空法空,而視一切為無物,致無所慈悲。不,他體證出在畢竟空中依然不礙眾生的道理,他體知到真幻不二,一切畢竟成空裏,依然可以對幻有不實的芸芸眾生,有著真切的憫苦。 在那臨去的彼刻,妳竟也達到了心之證會的頂峰 ?宛如那身逢苦報的目犍連尊者?在臨終瞬間,妳睹見了真相?包括自己的病苦,我們夫妻倆的累世業緣?剎那間,妳全睹見而證會了其中蘊藏的意義?對於我在床榻旁執手相求,哭泣不捨的癡態,妳必也懷著深深的哀憫的吧?所以,妳拋給了 我那個微笑?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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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幻市場
我最近作了一個夢,一個奇怪的夢。 我不知不覺走到一個地方,不知何國度?只見一座大賣場,人很多,聲音嘈雜,看台上大喊拍賣!拍賣! 我頗為奇怪,不知他賣甚麼?好奇的觀望。主持人大喊說:「不要吵!不要吵!大家安靜,要拍賣囉!」 大家頓時鴉雀無聲,看著主持拍賣的人,只見他拿出一個學士,說:「起價三千。」大家看看你,看看我,沒有人喊價。他再抓一個:「兩個三千。」還是沒人出價。他說:「怎麼近來這麼冷市?真是一年不如一年,那就虧本賣了。」他索性紮了一捆說:「三千。」噫!有人買走了。 接著拍賣碩士,他高喊:「一個五千。」大家觀望一下,其中一個說:「還是有一點貴,可不可以便宜一點。」 「兩個五千。」 「五個我就買。」 主持拍賣會的人,環視一周,沒有人出更高的價錢,槌一落:「五千就五千,老兄!五個五千,你撿到便宜,到那裡去買?」 「話可不是這麼說!行情就是如此。」 接著拍賣博士,聽說產量比較稀少,行情會好一點,拍賣會頓時安靜下來,這是重頭戲,拍賣會的最高潮。又開始喊價:「底價六千。」馬上有人出價喊:「七千。」主持人說:「還有沒有人出價,七千第一次,七千第二次,」突然有人舉手喊:「八千。」 「八千第一次,八千第二次,八千第三次。」主持人喊說:「成交。」 旁邊有一個人,忽然冒出一句話:「學士不如狗,碩士滿街走,博士還能抖一抖。」 我望著他,覺得這個人好刻薄喔!我從市場一路走回來,心情很不好,想到學士不如狗,就有些垂頭喪氣,心想:「早就應該努力一點去攻博士,光祖耀宗,揚眉吐氣,後來想到精神勝利的方法,心情才好過一些。」我一路走、低著頭踢著石子回來,好像小時候高興時的模樣。 走到半路,我突然看到一個老農夫,在烈日下,揮汗耕作,我佇足跟他聊了一會兒閒天。他說不這樣努力不行,物價都在漲,生活不好過,兒子讀書學費又貴。 「讀大學啊!」我問。 「是啊!不讀書怎麼行?怎能有出脫?我就指望著他,將來找個好工作,不要像我這麼辛苦,我就心滿意足;我希望他坐辦公桌,吹冷氣,最好做教師,又有寒暑假,多好。」 我不敢說,但心裡想:「你去買樂透可能中獎的機率比較大!」我看他工作那麼辛苦,衷心希望他有好子弟,爭出一個門面;不然他只有為希望而活,即使日曬雨淋也甘願受。 我不發一語,摸摸鼻子走了,走不多遠又碰到一個工人,戴著一頂安全帽,在鷹架上工作,我又停下來跟他聊天,他抱怨物價一直漲,工資卻不漲,一天工作十小時,累得像牛一樣,只有公教人員最好,工作輕鬆,退休還可以吃八成薪、九成薪,那裡像他命苦,年紀這麼大了,還要拚命工作,他說:「再苦,也要讓兒子讀書,至少要讀到大學出業。」 「兒子讀書,唸那一所學校?」 「私立的。」 「學費很貴喔!」 「再苦也得供啊!」他停了一會,又看看我:「兒子不能再像我,青瞑牛辛苦一輩子。」 我揮手跟他道別,越想心情越沉重,老實說還有一點沮喪,低著頭走路,忽然撞到一堵牆,就驚醒了,發覺是南柯一夢,趕緊摸摸額頭,發現還起一個包,有一點鈍痛,我有些迷惘,懷疑不是真的?但是額頭腫痛猶在,我又覺得應該不會假!真是一個好奇怪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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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政客的鴉片
標舉著「誠實面對、勇敢承擔」主題的民進黨全代會,聽不到對阿扁執政無能、弊案連天的檢討與反省聲音,看到的是讓台灣人民錯愕、痛心的,為貪腐背書及為爭權奪利而部署與角力的權力重組荒謬劇。會中通過了「廉政條例」、「擴大黨政合議」、「派系解散」等議題,同時完成了該黨中執委、中常委改選,並由黨務系統主導連署發表「讓改革力量啟動」聯合聲明,達成確立「貪腐體制」、「鞏固A錢中心」的歷史使命,「圓滿」閉幕。 「權力」二字,要如何定義?根據遠流出版公司七十九年版「辭源」的解釋,「權力」就是權勢和威力;也作「權柄」解,左傳:「既有利權、又執民柄,將何懼焉」;又可解作「權勢」,莊子徐無鬼:「錢財不積,則貪者憂,權勢不尤,則夸者悲」。文化圖書公司版的「辭彙」,則將「權力」解釋為「有操縱指揮效用的威權勢力」。歸納言之,「權力」可解釋為「以運用權勢來操縱指揮可以運用的所有資源」。而「權力」又因不同層次與範圍,區分為:國家權力、政治權力、領導權力、硬權力、軟權力………等;今天不作「說文解字」,論及「權力」,指的是「政治權力」這一部分。 封建時代,統治者的權力來自神授;民主時代,領導者權力來自人民;不論神授或人民所賦予,權力的誘人處及權力競逐,本質上並無二致。從這個角度去看,台灣找不到有遠見的「政治家」;像樣的「政治人物」也屈指可數;但是,要為「政客列傳」,絕對一籮筐裝不完。拜現代科技之賜,下面這一段劇情,當初製播的那家電視台,肯定還存檔備查。話說一九九八年底,甫當選高雄市長的謝長廷,某日,接受一家電視台蔡姓主持人的專訪,提到一九九六年與彭明敏搭檔參選正、副總統落選的心情,有段話讓我印象深刻,大意是:競選期間,國安局派有隨扈十餘人,出有專車,搭機免安檢直抵停機坪等等;落選後,隨扈全無,某次欲搭機南下,登機手續同一般旅客,讓其深感落寞。話語中,充滿「有權位」和「無權位」天差地別之感慨!這也就是政客們汲汲於權位、名利之心態。 所以,曾為民進黨副總統候選人、民進黨主席、高雄市市長,並官至行政院長的人,在民進黨於去年底「三合一」選舉敗選後,成為阿扁的代罪羔羊,黯然下台,憤憤不平,聲稱「要走自己的路」,一再強調「台北市不必等我」的謝長廷,在民進黨貪腐形象達到高點的時刻,卻以「為了民進黨的團結」,「挺身承擔」投身台北市長選戰。這樣靠向備受爭議的阿扁,繼續「鞏固領導中心」,說穿了,就是享受權力上了癮的政客,要讓他戒這個癮頭,還真難。否則,以卸任閣揆之尊,再投身地方首長選舉,連他都自己都自我解嘲的說是「大俗賣」,中華民國的官,不就在這些政客的自貶身價中,搞得品級紊亂嗎? 有論者形容現在的民進黨被阿扁綁架,已然成為貪腐的命運共同體。事實上,民進黨這樣的困局,像極了當年遭「白曉燕命案」主嫌陳進興性侵害後,強押為人質的那位無辜的小姐,她在陳進興被捕後脫離虎口,檢察官卻認為她在做為人質的一個多月期間,未趁機脫逃或舉發兇嫌,而認定她有罪;殊不知在窮兇極惡的歹徒威脅恐嚇之下,一個弱女子是否能有那種智慧和勇氣?民進黨今天的困境就是如此,只不過那位小姐是為保命,但是,民進黨的這批政客卻是為了「權力」,不得不懦弱地承受,隨著阿扁永不認錯的「民主困境與政治道德」,一起陪葬。 民進黨全代會「誠實面對、勇敢承擔」的會議主軸,聽起來似曾相識,翻開國民黨的歷史,當年不也有什麼「鞏固領導中心,承擔歷史使命」之類的口號,只要目標定於一尊,則全會就變成了一言堂。今天的民進黨儼然已走進了「鞏固領導中心」的死胡同,不講是非、沒有對錯,具有自省能力者如林濁水、李文忠、郭正亮、段宜康等幾隻「烏鴉」,現在也變成了高呼「保扁救台」的「喜鵲」,所以,民進黨這些政客的「誠實面對」,面對的是「權力」的誘惑與分享;「勇敢承擔」,承擔的是阿扁政府的貪腐及政治道德的沉淪。要言之,民進黨人為了「權力」,大家沆瀣一氣、「泛爛」與共,因為,「權力」就是政客的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