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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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密碼
暑假期間,我請卓環國小林英生校長帶我去勘查烈嶼青歧一帶海岸的玄武岩地質。林校長對金門的地球科學教育有著長期且深入的投注,尤其對烈嶼地區每一個大小岩塊瞭若指掌。 他帶我到了青岐海岸,玄武岩層被千百萬年的海潮切削成平整聳立的岩壁,沿著海灘走,玄武岩風化後形成特有的巨大洋蔥構造,像是由一位滿是才氣的建築師所堆砌出來的華麗傑作。赭紅色的岩石露頭,是玄武岩被氧化以及被覆蓋在上層的近代紅土層風化澆淋出來的顏色;至於不斷被海水沖刷的海灘上的岩塊,則呈現出玄武岩原本的灰黑色。林校長提醒我,岩石上大大小小的筆直孔洞是生痕化石,我則撿到一塊內部木質部分已被燒灼一空的樹根化石。 岸邊擺放的一輛廢棄的坦克車,讓人不致遺忘不久前才歇息的戰爭。在不遠的海上,是一塊小小沙丘般的復興嶼。海水、風、沙灘,平靜的存在著,遵循它永恆的運轉規律。 這一切,究竟有什麼意義? 像是一個生命科學家,面對一本紀錄人類遺傳訊息的數百萬頁的天書,裡面使用A、T、G、C四個符號所構成的遺傳語言。有的科學家認為,基因組的DNA序列並非是只簡單的生物分子排列,而應該是一種語言,這種語言描述了生命的起源和發展,也控制了生物個體的生老病死和外型性狀。為了探索遺傳語言的意義,科學家必須設法解讀和破譯這些遺傳密碼。 大自然也在這片土地上留下它的密碼,等待人們去解讀。如同我所看到的青岐玄武岩海岸,岩層的結構、型態位置顏色、礦物成份就是這個地區地質史的密碼。透過對地質語言的理解,我們可以知道中生代後期在金門這個區域周圍所發生的一些事情:在花崗岩已經露出地殼的地表上,地底蓬勃活動的岩漿正尋找岩石壓力較小的地方竄出,岩漿把花崗岩擠出裂隙,接著洪流般的岩漿就噴流而出。炙熱的岩漿把花崗岩層熔斷成岩塊繼而將其捲入岩流中。岩漿在地表漫流,覆蓋了沙泥地,原本在沙泥地棲息活動的生物行走、鑽洞痕跡,就印記在逐漸硬化的岩漿形成生痕化石,而一些沒有被 岩漿高溫焚化成灰的樹枝樹根則成了日後的化石。 這像是一個解碼的遊戲。從大自然留下的各種不完整的、破碎的密碼片段,去猜想環境歷史與現在生活連繫的意義。 人為的密碼學與自然的密碼學是有所差異的。人類發展出圖像的、文字的符碼作為溝通的工具,也作為感知和記憶延伸的工具,據此奠立了群聚社會的文明發展結構。密碼學則是出現在更近的兩千年前,基於各種私慾、爭鬥的理由,人們一方面不讓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另一方面卻竭盡所能的想要知道其他人的秘密。所以編碼與解碼便是人類溝通過程重要的界面功能。編碼與解碼分別滿足了人性這兩個面向的需求。如果我們保護訊息不讓他人知道,那麼這個編碼的動作就稱為加密,加密就是把原始信息轉換成另一種他人無法理解的形式(密碼)。解密則是加密的逆過程,目的是從密碼猜解得到原始訊息。 大自然沒有這麼多心機。大自然編碼的目的是為了壓縮訊息,想在有限的空間裡存放無限時間裡所發生所有訊息是不可能的,必須對訊息進行轉換、壓縮、編碼,甚至損毀、丟棄,所以形成了難以理解的密碼。然而,這些密碼卻記載了土地的、環境的、生命或無生命的發生、變遷、興繼衰亡的記事,如同一本土地的族譜。身為這塊土地的住民,總會有些人希望能夠猜解每一個密碼。這個工作需要高度的好奇心和想像力,同時也需要細膩的觀察和嚴謹的推理。 金門島上有著許許多多的密碼。金門縣誌記載明萬歷年間曾鳴沸三日夜的歐?湖;金門南海岸區域覆蓋在現代沉積層上的火山凝灰岩;許多人小時候常撿拾的海邊浮石;瓊林得天獨厚的水質……。這些都是蘊藏豐富意義的密碼。 當然還有金龜山的史前文化遺址,它記載著九千年前金門史前人類的活動的密碼,宛如一本族譜破爛殘缺的首頁。 我們思考這塊土地的意義就像思考編撰族譜的意義一樣,雖然它們都不能為我們帶來經濟利益,但是卻能讓我們從短暫的數十年生命週期延伸到遙遠漫長的時域;也讓我們原本孤單薄弱的生存狀態,得到厚實的群體生命的支撐。 金龜山蓋大佛,就如同要撕去族譜那張殘破珍貴的密碼紙,再換上一張花俏又空無一字的包裝紙般的令人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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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留在龍崎鄉──台灣經典農村之旅外一站
「即使在風馳電掣的車內,那些特別高的竹林,還是一眼就攫住旅人的眼光,修長、稀疏,迥異於平地竹林的密綠深濃,卻有一種蕭索的美感。修竹的襯底是藍天,還有近乎荒原般的黃土地。惡地形嶙峋堆積,黃砂岩在百萬年來雨水的沖激,層層流失,片片脫落溶蝕。這一大片六十四平方公里、海拔八十到三百多公尺的惡地形,經過大化修整而成的丘陵地,竟是一個生動的『邊陲』意象。」……… ──游常山《319鄉向前行:走進竹林浴的世界─龍崎》(2001) Tona: 午後雷雨,我們被困在龍崎鄉牛埔村的泥岩水土保持教學園區水中樓台內。「水中樓台」是林少雯臨時賦與的,它昔日稱「雁門煙雨」、今作「水中涼亭」,面對文昌筆山,築亭於夢幻湖中排水口中,湖面的高度超出涼亭地面一公尺,湖面水位一超出,就會溢入亭內。「宛如水中央」是怎麼一回事?驚雷、驟雨,林文義等一票作家、黃國鋒等一群水土保持局的工作人員,還有溫厚的龍崎鄉長黃德茂,選擇脫離?繼續留滯?此時,「龍崎之寶」─以獨特竹編彩繪技藝聞名全台的林仙化,仍然一派悠哉的開講他的家鄉事;攝影家鐘永和、李憲章的心也在打雷,快門在煙雨中迷濛。紀錄心靈瞬間的好時刻,我取出了隨身攜帶的「文學留言簿」,林少雯寫下「在此亂世,心要如清風明月,身要能凌虛御風,意才能自由自在」;輪到妳時,竟是留言簿的最後一頁了,「雨!哪落不停?最後一頁的最後一夜。在龍崎。」 雨停了。水中的香蒲、水蓮花若隱若現,臨水側四周的水燭、大莞草也清麗生姿,沿著湖畔走向,油麻菜籽、萬壽菊以及首次聽聞的「春不老」。春去幾時回?瓢蟲、蝴蝶、青蜓飛舞、穿梭,時序已入秋,依然「春不老」啊。 地無三里平,陡峭的山地、貧瘠的土壤、崩落的石土;標高兩百公尺以下的低平丘陵地都是由砂岩層構成,泥岩遍佈,遇水層層流失、片片脫落溶蝕下而生出可溶性鹽分土質,遇豪大雨就會「走山」,植物生長不易。龍崎,台南縣境內三十一個鄉鎮中土地面積最大,三千多人的人口數卻少到跌入台灣三一九鄉的倒數十九名內。 龍崎人說他們生活在「惡地」裡。 Tona,這是趟被帕布、聖帕兩個颱風打亂行程,一路尋找青山綠水,卻在終站掉入「惡地」、「惡水」的環島旅行。我是在走進龍崎鄉後,就問起鄉長,「這裡買得到地?」鄉長搖頭;「租得到房子?」鄉長再次搖頭。「你不是想搬回金門?怎麼現在又想留在龍崎了?」走在崎頂村虎形山公園全長一一五公尺又稱「情人橋」的吊橋上,妳似乎注意起我與鄉長黃德茂的對話,「啊,我怎麼忘了,惡地出美女,龍崎有位婀娜多姿、美麗動人的女畫家—鄭羽桑。」 妳真是我們此行的開心果。農委會水土保持局安排的「2007年作家、攝影家經典農村體驗之旅」東台灣的花東之後,又從台北出發推進西台灣,新竹新埔照門地區→桃園龍潭三和村→苗栗通霄福興社區、大湖栗林村薑麻園、三義雙潭村→南投埔里桃米生態村、漁池大雁澀水社區→彰化田尾打簾社區→雲林古坑華山村→台南龍崎牛埔村,十多個景點,必須分十天、四階梯才能踏完。去年作家中唯一走完全程、又在台東鹿野高台乘飛行傘急速降落劃下旅程終點的我,因為去了金門、廈門,未能趕上花東之旅;飛回來的第二天加入你們接續的西台灣行程,疲累的身心,夜宿通霄的飛牛牧場後,第二天在苗栗大湖的「綠葉方舟」、「丫箱寶」、「鍾鼎山林」、「好農家」走走繞繞,帕布颱風來襲,與李昂、古蒙仁一行人被迫折返台北前,我們在薑麻園的入口意象處,妳突然說要幫我拍張照,坐上中巴,妳與黃國鋒站在水保局的公務車前向我們揮手道別,我正低頭尋找那串掉落的佛珠,心神不寧;妳走近車體,用力拍打我座位所在的車窗,再一次揮手。望著你們逐漸遠去、模糊的身影,盤算著,生活步調即將再次陷入混亂的我,未竟的旅程,還能與你們相遇、接軌? Tona,去年農委會水保局的作家、攝影家水土保持環島知性之旅,妳未能同行。初識妳,是我們行程結束,完成《台灣魅力農村》在台北市長官邸藝文沙龍的新書發表會上;妳打開書,翻到我寫的〈玉蘭花開—走進宜蘭大同玉蘭富麗農村〉篇頁處要我簽名,然後問了一句「丫丫,誰啊?」玉蘭,是我書寫的點,想打破制式的寫法,丫丫,是我尋求對話的女子;走過世界一百多個國家、寫過《請問,有人在嗎?》的旅行作家李啟端對我這種寫作形式很有意見,似乎過於「柔化」知性的水土保持點;但我帶一點顛覆手法的〈玉蘭花開〉起了作用了,自玉蘭社區回收的訊息,有遊客讀了我的文章後「按圖索驥」去尋找玉蘭母株下丫丫的家,卻也抱怨遍尋不著丫丫這名女子,是「虛擬實境」?還是「實境虛擬」?今年,台灣經典農村,我換了個書寫地—雲林古坑的華山村,台灣咖啡與文學步道凝聚的誘惑,我到華山的時候,在古坑鄉的桂竹林,來採訪的人竟被一群地方記者包圍住了,《聯合報》的沈娟娟、《自由時報》的黃淑莉,都在問起,玉蘭有丫丫,華山?這一次的書寫內涵、對話對象,「咖啡與文學吧」;我的出現,我的回答,意外跳入了八月二十八日各報雲林地方版的一個角落。 找一個有感覺的人,與之對流、對話土地與人情的書寫真是迷人的事。這一回,夜宿「花香村落」的彰化縣田尾打簾社區,鄉長莊仁舜送我們每人一束玫瑰與百合;含苞待放的花束隨行,朝陽時分迎向我的華山駐點,又在中午過後到達龍崎。雷雨中的落定牛埔泥岩湖中亭,雷聲止雨勢歇,行走龍崎鄉境,曾經萬人聚集,竹筍、龍眼、鳳梨、香蕉全到齊的大批發市場,入夜後寥落的行人、稀疏的燈火,請問,有人在嗎?我彷彿進入了一座荒村。而我,開始喜歡這種隱世、古老而蒼涼的感覺;看似頹廢、破敗的惡地景象,卻又生出了南台灣著名的古八景「雁門煙雨」;看似人口流失接近廢鄉邊緣,卻有一群自明鄭發跡、堅定留守的代代鄉人。 Tona,龍崎不是我的書寫責任區;我卻在這裡烙印下難以言喻的情感腳印。農會的竹筍晚餐後與妳再一次話別,告訴妳,惡地不惡,我真想留在龍崎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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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撕裂後的完整
在差事劇團的「拜金歌劇」演出前的一場熱身活動裡,聽見胡德夫(Kimbo)用獨特的嗓音和感情演唱「撕裂我吧」,那一句句「撕裂我吧」真的把我徹底撕裂了,之前進地下室時,正專注回答朋友問題的我被迎面的鐵門狠狠撞上,那巨痛讓我以為必然會皮破血流,所幸只是腫起一個大腫包,那一天的經歷我後來對詩友說:「這是我今年最投入、忘我、快樂的一天」,因為我被狠狠的撕裂了! 雖然只喝了半杯門票附贈的難喝的水酒,卻覺得醺醺然,現場參與演、說、唱的人,個個似都被催眠了,在交流肺腑,徹底吐露心聲的舞台上,那投入、忘我的極致背後,我也看見一個個痛苦的靈魂在大聲嘶吼──撕裂我吧!撕裂我吧!撕裂我吧! 像老鷹等待隨風盤旋直上,勇邁面對孤獨的自己那樣的情境──苦在一種情境中。一個創作者,該怎樣完成自己,在完成理想的過程中不被撕裂,或者,在撕裂後還能再重整、架構、得以脫胎換骨呢?也許,經由撕裂,我們反得以形成完整的自己。 「撕裂我吧!撕裂我難堪的過去,撕裂我吧,撕裂我難堪的現在。他們說我沒有過去,我的過去已沉沒,沉默成一艘擱淺的船,所以我去海邊看自己,所以我被海洋給封鎖,所以我在家中看夕陽,所以我被夕陽給包圍。請問,屋簷上還有風雨嗎?請問風雨中還有旗幟嗎?請問旗幟上還有風采嗎?請問風采中還有我在嗎?撕裂我吧,撕裂我不安的身體,撕裂我吧,撕裂我飄蕩的靈魂。我不問,我不再問你,如果你不澆熄我,我就像一把火燒盡你──撕裂我吧!」 「撕裂我吧」──你曾被撕裂嗎?你被什麼撕裂了?那一天台上、台下許多人,那般忘我、狂野的演出、共鳴,應該都思及:自己曾被嚴重的撕裂過吧,為了追尋,為了堅持某種牽繫夢魂的東西,得不斷承受被鞭打的痛楚,然後把傷痕彩繪成美麗的圖騰,展演給眾人,互換驚心的美! 人,想要維持相當的尊嚴,就必須絕對誠實,不能自欺、欺人,Kimbo的眼睛總是向高處凝望──單飛最遠的一隻老鷹。他說:家中大人的決定,曾經把他的故鄉、朋友都拿走了,只留下歎息的山谷,緬懷的記憶……… 那段十一歲的記憶,在大武山懷抱的山谷,披著彩虹的山谷,有月桃花、蝴蝶的山谷,為了求生、求知,必須去到遠方,但,何必負笈遠方呢?離別悲泣的媽媽,懵懂的孩子,變成單飛最遠的一隻老鷹……… Kimbo紀念去世的媽媽所寫的「芬芳的山谷」,也是一種撕裂的聲音。 那歌詞與旋律都非常優美,乍聽時感覺不到針、刺穿肌入骨的痛,但再聽一遍,你就會想流淚,跟著Kimbo走進太麻里溪的山谷,墜入無底的深淵,但不用害怕,你不會因此受傷、身亡,因為在急速飄墜時,你會長出翅膀,變成一隻鳥,然後飛上天空…… 「太麻里溪谷深處的地方,大武山環抱的山谷,常披著彩虹的故鄉,滿山月桃花,飛舞的蝴蝶。求生必就毋懷落離,求知當必負笈遠方?那離聲中歎息的山谷,悲泣的媽媽,懵懂的孩子。我是山谷裡單飛最遠的一隻鷹,從大武山一直飛過千山,飛載著地上的思念,一直飛到台北的大河邊,成為一隻寂寞充盈心中的小鷹。慈母弱勢的眼簾,飛進蹣跚疲憊困頓的浪子心中,悲孩提時北風的記憶,跌撞飛回太麻里的溪谷,飛回了太麻里溪谷的深處。大武山懷抱的山谷啊,常披著彩虹的故鄉,滿山月桃花。天空翱翔的蒼鷹,噫!噫!聲響徹滿山谷!地上有柔慈的媽媽,無言的叮嚀,無盡的愛!」 那一句句歌詞,帶領我飛翔,啊,我也變成一隻老鷹了,伸出巨翅和盤旋的風一起飛舞,我也看見自己的童年了,那戰地飛嘯的子彈開出一朵花,隨著風聲急速旋轉,我的翅膀變成一張網,想要攔截那一朵紅花,避開及破除可能被撕裂的痛苦…… 當我聽見Kimbo可以睡在一棵樹下,拿報紙當棉被;可以跟隨一個乞丐,默默走在他後面,跟著他去經歷現實生活中,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可以在任何一個小販攤位旁停留,觀看或傾聽他們的遭遇、心聲……我知道Kimbo的選擇絕非只扮演他一個人的角色而已,他想更靠近眾生,他與週遭的群像是一體的、共融的。所以在他腦海、心中流淌的,當然不會只是幾首歌而已,那歌聲不過是聯結的媒介,許多音符就像陽光顆粒,在我們四周飄浮著,當我們跟著哼唱,歌聲也隨著呼吸鑽入身體裡,然後在必要的時候,像火樹銀花一樣燃燒,狠狠的把自己撕裂,肉體與靈魂皆還諸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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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酒博物館
金酒不僅是一種產業,更應是一種文化。 「張裕酒文化博物館的歷史廳、影視廳、珍品廳、綜合廳等,從不同的側面訴說著悠遠的歷史──珍貴的老照片、古老的製酒工具、泥人演示的早期釀酒場景,以及最早獲得巴拿馬金獎和先後獲得的31枚各種酒類金牌,無聲地講述著創業者的艱辛與令人景仰的輝煌功績。」2007.6.20人民日報海外版 山東煙台有一家老字號──百年的張裕葡萄酒廠,創始人是清末傳奇商人張弼士。他18歲下南洋闖天下,鼎盛時成為南洋首富,資產8000萬兩白銀,曾任大清駐新加坡總領事,獲慈禧太后與光緒帝三次召見,官至一品;另與孫中山先生私交甚篤,多次資助革命事業。當年他以三百萬兩白銀創立了張裕公司。 看到這則報導,令我心有戚戚焉。 這樣的故事場景跟金門有些相似,而且我們的傳奇色彩並不比它差。金門高粱酒是葉華成自南洋回鄉無心插柳,而胡璉將軍有心玉成的產物。沒有葉華成,可能不會有高粱酒;沒有胡璉將軍,可能不會有金門酒廠。這樣的故事,在一種戰亂的時空背景下,非常富有傳奇性,值得演繹、論述與謳歌。 可是長年以來,我們對於金酒只停留在經濟思考,而缺乏文化思考;除了每天釀酒、每年賣酒,只計量產值、計較福利之餘,缺乏飲水思源。因此,我們忽視了金酒博物館的創建,更別說發展成為一種酒鄉文化了。 金酒公司從無到有,它的發展過程,是多少的辛勤血汗與智慧結晶,它的每一步都是歷史,它的每一個過程都是文化,我們如何把它的歷史與文化具體而微的彰顯出來,可能就是金酒博物館的使命了。 每次到舊金城的酒廠參觀,只能到販賣部品嘗一杯小酒,賞讀儒將趙家驤的詩句,然後摸摸鼻子就回來,覺得金酒公司好淺,缺乏高粱酒的醇厚美感。老實說,我對於這樣的金酒文化不滿足,覺得它應不只是如此而已。 看到山東張裕酒廠的博物館,不僅是經濟產業,更是文化產業,成為觀光的熱門景點,每年遊客載途;這不是金門想要、應要的嗎?但是我們有這麼好的資源,卻白白的浪費了;觀光客到金門,常覺得沒有東西可以讓他們佇足、停留,如果有金酒博物館,可以讓他們一面品酒、一面了解酒廠以及戰地時期的歷史、文物,把金門文化藉著高粱酒銷售出去,不是很好嗎? 張裕有百年的大酒窖,窖深七米,低於海平面一米,歷時11年經三次改建完成;金酒也有酒窖,大都在山洞裡,不僅是戰地遺蹟,而且可以是文化史蹟。問題是看我們怎麼經營而已!葉華成的六路故居,現已傾頹、破敗,這樣的一個處所,可以結合歷史與人文的論述,發展成為一個熱門觀光景點。但是,不曉得甚麼原因?一直讓它荒廢在那邊,葉華成先生有意、無意間受到冷落,若是地下有知,說不定會後悔釀出了金門高粱酒呢! 張裕酒文化博物館的陳列──歷史廳、影視廳、珍品廳、綜合廳等──可以舉一隅而以三隅反,作為金酒文化博物館的陳列參考,而我們還有自己不同的特色,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呢!只是看看別人,再回頭想想自己,他山之石,可以攻錯。 現在金酒金寧廠要開第三條生產線了,並建3000萬公升大酒窖。金酒已成為金門經濟的命脈,幸福的指標,如果在不斷興利之餘,也能從事文化的紮根工作,構建金酒博物館,使之成為觀光文化產業,緬懷先人創業維艱,或許另有崇功報德的實質意涵,使民德歸厚,一舉數得,那麼我們又何樂而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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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把國軍綠化了?
明天是九三軍人節,首先,請看看這幾則標題及報導內容:「陳總統中美洲宏誼專案成果豐碩」、「鞏固邦誼,立委肯定元首外交」、「鞏固邦誼,再度完成一次成功的元首外交,劃下完美句點」,另一篇學者專論「積極爭取友誼,突破中共國際封鎖」,又專訪了一位訓練單位的上校說:「陳總統為我國外交繳交了一張亮麗的成績單………帶回我國際應有尊嚴」。沒錯,這是國防部「青年日報」96年8月30日,針對陳水扁出訪歸國報導所刊出的新聞標題;既使是親綠的媒體都不可能出現如此與社會觀感差別那麼大、一面倒的報導方式;把一趟傷財辱國之旅報導得如此光鮮亮麗,這個馬屁真的拍得有夠響,必然贏得統帥嘉許! 上個月中旬,「青年日報」將國軍精神標語中的「為中華民國的生存發展而戰」改為「為台灣的國家生存發展而戰」;國軍為何而戰中三句「中華民國」都改為「台灣」,遭致外界對國防部公然以「台灣」取代「中華民國」適法性的質疑;以及軍方是否隨著當權者的政客起舞,任意界定國軍的「國家認同」問題。事實上,國軍精神標語是否代表國軍的政策?是否具法律性或是行政命令?存在著可供操弄的模糊空間,因此,國防部這些行為自然引發國軍是遵守憲法效忠中華民國,還是隨著政黨輪替,效忠個別政黨或效忠個人的爭議,甚而導致國軍內部陷入對國家認同的思想混亂之境,實非國軍之福。 翻開國軍建軍史,黃埔建軍之初即是國民黨的革命武力,國民革命軍之名歷經北伐、剿匪、抗戰,以至轉進來台迄今。就史料及觀察所見,粗略言之,國軍自民國十三年建軍伊始至蔣經國主政中期,這個階段的黨軍色彩濃厚,是黨中有軍、軍中有黨時期;隨著蔣經國推動政治改革至李登輝主政之初,軍中老將宋長志、郝柏村、蔣仲苓等淡出國民黨的中央委員會及中常委,進而推動黨退出軍隊的工作,軍隊逐步走向國家化,但是,由於長期黨、軍關係的歷史因素,這個階段的將領們感情上還是傾向國民黨。直到2000年政黨輪替,一向以「軍隊國家化」為訴求的陳水扁上台,原指望可以在他手上加速軍隊國家化的進程,促使軍隊在政治上保持中立和超然的態度與立場,令人遺憾的是少數將校在政客以官相誘,做出曲意奉承、迎合奸佞的乖張行徑,顯示國軍仍然逃不出為特定政黨服務的宿命。 不肖軍人有個共同的特徵,表面上拿著「保家衛國」當幌子,骨子裡是把「家」擺在「國」的前面,說穿了就是「先私後公」。因此,為了升官以保家,他們效忠的對象絕對不是國家,他們效忠的是可以給他官做的人;你有升他官的權力,他就會對你服服貼貼。君不見,一個會「特別照顧」扁子的馬屁精,三年之間,可以從上校升到中將;尤有進者,政客為遂一己之私,對高階將領大量洗牌,七年多來,上將一階升升退退就搞了近三十人,有些上將在役時間還沒有義務役兵來得長,開創了國軍建軍以來的「升官奇蹟」。被刻意或破格破例提拔的官,主子要他幹什麼壞事,他都敢去做,這也是為什麼軍中搬蔣中正銅像、改「五大信念」等馬屁事件頻頻上演的原因。 國軍一向強調要忠於國家、忠於人民、忠於職守;換言之,國軍是國家的軍隊,亦是全國人民的軍隊。因此,國軍要忠於國家,必須遵守憲法;要忠於人民,必須政治中立;要忠於職守,必須重視專業。值此軍人節前夕,對於絕大部分兢兢業業、夙夜匪懈,為保國衛民而犧牲奉獻的國軍官兵們,一個退伍老兵以「一日為軍人,終身為軍人」的心情,致上由衷的敬意;同時,對於一小撮只知效忠於個人,唯官位是圖,尤其是位居要津的將校們,願以「愛之深,責之切」的善意相勸,在此國軍進行國防轉型之際,盼能體察社會對軍隊國家化的期待,領會「憲法守護神」的真諦;尤其在面對政治的紛紛擾擾時,如何守節養志,保持軍人應有的風骨;並認真思考,國軍是要做中華民國憲法規範下的軍隊,還是要淪為趨炎附勢或討好政客的馬屁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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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山
七月,尚是炎炎夏暑,無風的城市,一片悶熱。 想起土城山系,就在附近,想起久未訪山,山的精靈早在呼喚,不由心中躍然。 早年膝蓋有恙,年久退化日深,醫囑爬山、跪經、打坐儘量免,而我無一能遵守,偶有悶氣不快,即想上山尋找開闊的天空,新鮮的空氣調整自己。喜歡爬山不是沒有道理,尋著羊腸小徑,可以深入森林、溪畔,野放的花開得特別讓人驚艷,林中的鳥鳴特別清脆,連紛飛的落葉都別有風情,更別說是難得一見的奇花異果了,每趟訪山,都各有不同的新奇和發現,許多靈感,往往就在此時浮現,訪山,真的很快樂。 有人爬山,為的是健身,有人登高,為的是征服群山,而我,真的是訪山,以拜訪的心情,沿途停佇,細細品察。一串月桃花可以左觀右看個半響,一株小蕨的姿態也能討論個許久。 土城山系,有一條是通火焰山,從前孩子們還跟的時候常去,這條路線很具挑戰性,陡階延綿到山頂,頂上的平台處又備有眾多運動遊戲兼具的設施,儼然一座小型遊樂健身場,很是熱門,火焰山曾因蘊藏油氣,地上可點火而稱之,與西遊記的火焰山同名,登上山頂時,臨高望遠,頗有齊天大聖征服群魔的浩然氣魄。 另一熱門景點是承天禪寺的朝山步道,從承天路上的朝山路口起,至承天禪寺的舊山門為止,全程約一公里半,是一條石板舖設的步道,沿途花香樹蔭,碑林聳立,若逢假日,更聚滿攤販雜貨,有如小型市集,與三步一拜的朝山者形成有趣的景緻。 從承天禪寺可以俯瞰大台北全景,視野廣闊,令人心曠神怡,而其週遭山巒起伏,林木蒼茂,宛如世外桃源,若逢春末夏初,油桐花盛開時節,滿山遍野的白,猶如飛雪,與承天禪寺綠瓦白牆的宏偉建築輝映對照,更添畫意仙山之境。 七月,這樣炙熱的天氣訪山,只想往林密深處去,位於天上山列稜線的望月亭和日月洞,是一個可以享受森林浴、樹蔭、清嵐,令人清涼忘暑的路線,循著蜿蜒的石階緩步而上,山道兩旁高大的油桐樹和蛇木群,遮天蔽日,蕨類與姑婆芋遍佈其間,除了金龜子和獨角仙、蝴蝶等生物,也不時看見動作迅速的印度蜥蜴一閃而過,大型的蜘蛛網,常有落葉昆蟲誤入其中,人面蜘蛛正一步一步爬向前去探捕它的獵物。我們也發現有白頭翁、繡眼畫眉在枝頭跳躍鳴叫,這樣的天籟,使山林充滿了生命的朝氣。 望月亭是一個寬闊的平台地,有退伍軍人封志樁先生在此整地建亭,取蘇軾「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之意而名「望月亭」,滄桑的心境藉此亭表露無疑。 由望月亭往前拾階而下,過了往生石即可到達日月洞。日月洞是一個斷崖的巨大石洞,高約丈餘,長寬各約二至三丈,因洞口向東,每當日、月東升之時,霞光直入洞中,因而得名。洞中有一經年不竭的清泉,自洞頂滴入,成為此處修行人的飲用水源,據說此乃廣欽上人苦修得道之地,不管如何,這絕對是一個極佳的觀景點,自洞口眺望,居高臨下的景緻一覽無遺,左右群山環抱,放眼遠山迷濛,霧氣蒼蒼,雖是炎夏,此地卻無半絲暑氣,只覺山嵐拂面,清風怡人,彷彿置身仙境一般舒暢,讓人久久不捨離去。 訪山,在七月,這無風的城市啊!到了傍晚,還是一片悶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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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海岸
夜幕低垂,我半仰躺在碩大的皮質坐墊上,仰望曼谷城市的夜空,這夜晚雲層厚實,未見星子羅佈,倒是朦朧的滿月暈光懸掛半空,另有一份慵散的風情。既然是置身城市裡,夜晚的光害無可避免,即便看不到半點微明星斗,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坐在庭園裡的草坪上享受月光晚宴,大概只有年輕如姪子輩才想得出這樣的地點,也大概只有曼谷業者想像得出這樣的經營點子。讓客人慵散隨意的或坐或躺,就著微弱的燭火圍繞矮餐桌,享用草坪上的創意泰式新料理,烤蝦、酸辣魚、法式沙拉、荷葉香雞、虎牌啤酒、冰咖啡、雞尾調酒和喊不出名稱的美味甜點……。 庭園裡兩棟白色摩登建築斜角對立,透過大片落地玻璃,流洩著滿園子昏黃的燈火,Norah Jones低沉慵散的歌聲適時迴繞在寬廣而昏黯的草坪上。我和妻子給了滿分,這是還在曼谷修研究所的小姪子提議的草坪上的餐廳--SummerSpring。他說他也才來過一次,憑著僅有的一丁點印象,繞了許久的車程才找到這處位於市區內,恬靜巷裡的庭園餐廳。先前,為了歡迎我們許久未曾造訪曼谷,姪女和兩位姪兒決定精心慎選出他們心中最具特色的餐廳招待我們的到訪。妻子要求一定要衛生並且有料理特色;兩個女兒則堅持還要夠浪漫、有氣氛。我呢,只求方便隨興、只要場景、氣氛對,什麼樣的料理都好。 Pataya像是繁華散盡的老酒女,一片頹落萎縮的景象。雖仍有超高大型的觀光飯店陸續興建,但和我記憶裡的熱鬧盛景,大有落差。我們在週五傍晚抵達飯店,偌大的樓層裡只稀稀疏疏的幾組旅客。連海邊也是,綿延數公里的海灘上,架滿了鮮豔繽紛的大型遮陽傘,壯觀無比,海面上零零落落的拖曳傘、水上摩托車兀自穿梭,就是不見熱絡的遊客。兜售小吃特產的小販,走過一回又一回,從他們寂寥的眼神裡,看見一張張瀕臨絕望的表情。 暹邏灣像一面熟睡的翡翠鏡面,風平波靜,不僅撫育了沿海居民養食,也造就了Pattaya一帶蓬勃的觀光產業,歷久而不衰。值到最近幾年,泰國接連遭逢的事件,先是泰國經濟大風暴、普吉島海嘯災難乃至於新近的政變事故屢起,嚴重的挫擊了泰國經濟,也打亂了觀光客的步伐與興致。眼前仍是蒼穹水湄、沙白潮韻的Pattaya長灘,唯不見了往來如織的旅人。 以一個專程前來休憩養息、解放壓力的遊人而言,這樣也好。我們可以選擇一處潔美安靜的角落,清靜舒適地躺在沙灘椅上,閉目養神,傾聽海浪與椰子樹林間的風聲,省卻了周遭的干擾與吵雜。休假絕對是一件美好的事,特別是遠離熟悉的國度與城市,遠離每日往來的友人與客戶,來到一處陌生、異國情境的悠靜海灘,暢飲新鮮甘甜的椰子水、灌下一瓶涼透心扉的異國啤酒,做一場漫無邊際的夏日大夢、清空腦葉、暫時忘記一切的一切。 這個夏天僅剩的一個禮拜假期,兩位女兒歷經一連串的學測、大考、放榜、學校分發……。直到一切就定位,才驚覺漫長的暑假已經面臨尾聲。原本已經放棄了的念頭,經不住在曼谷經商的妻舅再三催促,於是匆匆上網訂購機票,跑了泰國辦事處簽證,然後先送走妻子大女兒成行,我則得密集加班趕工,妥善出清手中待辦的稿子案件,晚了三天才和小女兒另程出發。為了享受短暫的幾天熱帶假期,出發前卻早已操勞得不成人形,享樂的代價並不輕鬆。 「來到Pattaya,一定要帶你們去一處不能不去的浪漫首選!」大侄子推薦的海邊餐廳,有著絕佳的觀賞黃昏落日角度,是一處新開發的渡假別墅區--Ananya,一排獨自面海矗立的白色別墅,頗有遺世獨居之意味。黃昏夕照、平波萬頃、毫無遮掩的就面對整片暹邏海灣美景,同樣是泰式風味料理,在海潮與燭光搖曳下用餐,卻有著全然不同的極致浪漫,彷彿美味餐食之間,也同時囫圇吞下一整片開闊的海灣美景。大侄子甫入社會,同時兼負責管理一家台商工廠、也投資經營進口成衣生意,「享受生活和努力打拚一樣重要。」他說正努力學習在異國開拓未來的人生。 安排的假期短促,事先交代妻子,勞駕大舅子安排住進海邊飯店兩夜,吹吹海風、吃喝賞景,順便在椰子樹林下好好睡個大頭覺就足夠了。至於姪子姪女們費心帶領我們到處去吃喝享受浪漫美景,則是全然意外的驚喜。旅居泰國十來年,昔日的三個小毛頭,如今個個人高馬大,先後完成大學課程,各自發展事業。如今再訪曼谷,他們請假或蹺班,完整五日的全陪導遊,讓我們感動不已。 回到曼谷次日,姪女安排我們在曼谷近郊的湖岸餐廳--WaterSide,作為我們曼谷行的惜別晚宴。又一次的驚艷;曼谷周邊平原幅地遼闊,許多土地等待開發,偏偏欠缺大量建設所需的泥沙,於是地主紛紛出售土地上的泥土。開挖的結果,出現諸多的湖泊水窪,然而經由設計師的巧手創意,紛紛築構出饒富現代設計趣味的水上景觀餐廳。動輒容納近千人的大型餐飲空間,在木柱、鋼構、帆布與燈光投映下的夜色如夢幻,既現代意境十足,且巧妙的解決了市郊坑坑洞洞的窘況,連帶也碰觸了消費者的慾望。就算不去品嚐廚師的料理風味,光是在湖上的建物環繞一圈,就足夠讓人驚艷,為之一嘆了。 回到台北,正好閱讀了家鄉報紙關於郝柏村院長重返金門,參加823紀念活動的行程報導,郝伯伯認真地看待金門所擁有的豐富戰地遺址,是發展觀光的絕佳資源,比之於國外的戰爭場地毫不遜色。先前我在出發旅行前,連續熬夜趕工,替高丹樺小姐完成了一本令人動容的部落格著作──《毋忘在金──台灣大頭兵與金門的故事》。從去年就企劃的書,我多次上部落格去閱讀那些老兵追憶在金門服役期間的種種記憶往事。有時不免質疑,這些台灣來的阿兵哥,什麼時候竟然對於這塊當初讓他們視為「金馬獎」的禁土,如今卻滿懷濃烈的思念之情,甚至超越我們這些少小就離鄉的在地囝仔。是年少的激情還是濃烈的革命情感?是困境裡的同甘共苦之情還是老來的青春追憶?或者就單純的只是因為這塊讓人難以忘懷的赤土海島?風雨塵沙和流逝的青春年華? 郝伯伯認為金門應該著力於社區特色的經營吸引觀光客,而不是只靠漂亮的飯店。關於這一點,我則忍不住舉手反對,金門不只要保留原有的豐富傳統建築聚落、不只推展戰地遺址特色,更應該在美麗的海岸,蓋起漂亮大型的觀光級飯店,吸引更多觀光客前來渡假休閒。長久以來金門人一直處於緊張的情緒,忘了我們的四周環繞著美麗潔淨的沙灘海域,如果能夠搭起鮮豔多彩的大涼傘,躺在舒適的躺椅上,來一杯新釀的冰鎮「八達樓子」調味酒,至少夏天的金門不會那麼炎熱而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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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心錄
秋高氣爽,本應遊人如織;奈何卻是稀如晨星。見此光景,不覺浩歎:「國事如麻,民不安泰,空負此大好江山美景!」歎者乃一清雋中年男子,今日偕愛妻意兒同登太華山,本約好不談國事,以免掃興,無奈終究觸景傷情。 拾級而上,蒹葭早漫,階梯已蕪,應是徒具已久。想也是,自東獨氏接大位以來,巨室朋黨交相爭利,左右親信賣官鬻爵,敢言之士,立被罷黜,有志之士,心灰之餘,或求去退隱、或閉門謝客、或寄情禪林、或深隱市井、或縱情江湖,朝政於焉氣蔫,舉國自是不安。怎料東獨氏為轉移貪瀆辯飾事跡,竟效石敬瑭兒皇帝故事,意圖傾國奉與強鄰美夷氏,祈求保護。 雄才大略之士,見此光景,奔走呼號,競赴當年開國後人,現隱居關中之軒華氏,希圖東山再起,重振河山。然軒華氏雖聰穎明智,有品且格,無奈生性唯諾,守成有餘,霸業難就,尤其是周遭一班老臣,仍不脫暮氣、顢頇、黨同伐異行徑,徒令奈何。 朝野如此,也難怪登高賞心之人日少。想到此,已登臨一台地,乍爾天候驟變,風起雲湧,隱隱劍氣逼人,男子回顧愛妻:「此有奇人乎?」風吹嵐散處,見三丈外巨松下一長衫男子正疾步運劍,劍影如霜,身隨劍舞,仔細一覷,竟乃失傳已久碧血劍法,男子示意折退,正此當兒,劍止氣沉,身後一陣朗聲:「兄台乃豪邁之士,何必拘節而返!」旋而引吭:「獨立三邊靜;輕生一劍知!」男子聞言,仍回頭趨前抱拳,不禁大驚:「使君莫非楚燕氏?不想此時此地與君相遇!」女子更是大愕:「意兒有禮了,憶昔君才宏偉,舉凡定國安邦大計,乃至曲水流觴,詩詞風雅,使君拈手而來,莫不傳誦廟堂市井,唯自十餘年前問鼎一戰,使君縱有青天之志,安民之才,終不敵貪婪人心,更遽聞遭岳家所陷,家散人離,此後竟無使君訊息,不想今日在此得遇,誠上天垂憐!」 「諾;豈敢!尊駕莫非安陽夏洛氏賢伉儷?聞君等令名已久,君之前人或曾血戰金甌關,或曾敗強虜於三江口,何忍令山河變色;登高賞景乎?」 「非也!子登泰山而小天下;聞君等所言必有安邦之心,敢與諸君一飲否?」 眾人聞言,見來時石階一壯漢手提食盒正大步跨來,風吹衣扯,已逕至巨松下掀盒取食,置於石几上,瞬間菜味酒香四散,楚燕氏收劍入鞘,手取處,挾肉而啖,暢飲而盡:「肉香酒醇,君莫非洛城砂鍋氏?自東獨氏竊位後,聞君義不食周粟,歸隱仙州島,何今日得遇?」 「諾,正是小可;本欲結交仙州島志士共舉大業,熟料島上諸人目光如斗,復又夜郎自大:文不足論卻妄稱李杜之後;才不足學卻自號管仲遺人。攀附古人以依偎,卻常錯置古人而不知;爭緣名人以取暖,卻常淪為掮客所玩耍。仙州島為父母地,本應為親者諱,但正所謂非以訾毀前人,實以嘉惠後學也,故不諱直言也。月前得聞天下志士意推軒華氏以舉事,忖志士多登高;仁人志氣投,嘗數度挑酒登山,意遇我輩,不想今日果與諸君相遇,莫非天意!觀彤雲漸聚,料有暴雨,何不共臨寒舍,舉觴論劍,共圖家國大業,不亦快哉?」眾人啖飲之餘,齊曰:「諾!」 大雨滂沱中,華燈初上,坊東自古風草堂以來,多書坊酒肆,每是文人騷客月旦人物,評文論劍之所在。隨砂鍋氏入一陋巷,排躂進一瓦屋,滿室暗香飄來,大異昔日以善烹川揚菜聞名洛城之砂鍋氏舊居。燈火處,窗明淨几,一牆字畫,襯以數盆芳蕤,竟似一風雅書坊。眾人跌宕不羈,或坐或觀。少頃,芬香漫屋,砂鍋氏已自內室端一砂鍋置於松木爐上:「此砂鍋乃某以祖傳陳汁配以終南山雪花菇以烹,候君等已久矣,且與諸君享!」復取出一釀曰:「此乃英桂氏昔年所釀之醉杜康,今幸得與諸君暢飲也!」 「旨酒佳肴,豈能無樂,願借几上古琴一曲權充椎牛饗士也!」楚燕氏不待主人應允,早已自飲一杯,取琴置膝,琴音隱約盤旋,「松濤清韻」初奏,心開情移;轉而「高山流水」,唱和有應;忽而鏗鏘裂帛,眾人肅容,竟是「三關圍敵」也;乍而曲終收撥,擊几而歌:「奸佞當道兮民不安,民不安泰兮為芻狗,孰可忍?怒劍拔!激濁揚清兮唯我輩……」 中華民國九十六年瓜月甲午日誌於古風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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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你算老幾?
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冠軍、亞軍、季軍;金牌、銀牌、銅牌;金獎、銀獎、銅獎;一等獎、二等獎、三等獎;………。多麼地光榮,多麼地耀眼,頒獎與領獎間,一切的辛勞、淚水、心酸、委屈都可化為雲煙,因為台上有他。他得獎了,他有交代了,他的一切努力得到肯定;有了回報,有了代價,有再讓他堅持下去的力量。「領獎」給人的心靈鼓勵是何等的重要。 你上過台嗎?領過獎嗎?有人事事努力用功常得獎,應該。有人偶而幸運好命也得獎,恭喜!有人可能很會做人也會得獎,哈哈?有人莫名其妙就得了獎,奇怪?更讓人又羨慕又嫉妒的是有人到底憑什麼,竟然會獨得大樂透頭獎?而且是連摃七期,真是讓人搥心肝流口水羨慕死了,恨不得趕快叫他一聲乾爹。得獎真好,有獎狀、有獎盃、有錦旗、有綵帶;有掌聲、有鏡頭、有專訪、有露臉,最好是再有獎品加獎金,那就十全十美樂歪了。大家鼓掌,鼓掌,鼓掌。 金門人有沒有得過什麼獎?大獎?小獎?精神獎?鄉親們,別計較,大獎小獎都是獎,有獎就好。掐指一算,鄉親們,別氣餒,我們金門人還真的很出鋒頭,得過很多大獎,而且都是「獨得」的「超大」頭獎,別人絕對無法分享。你就讓我「粗粗」地數給你聽。 ●古寧頭砲戰勝利獎:1949年10月,南山北山林厝,國共兩軍橫屍遍野。鄉親慈悲落淚。 ●八二三砲戰勝利獎:1958年8月,共軍狠心砲擊金門近50萬發砲彈。鄉親無淚無天地。 ●單打雙不打獎:老毛的賊把戲,躲貓貓來逗老蔣氣,要打不打二十年,鄉親彈縫求生機。 ●戰地政務永續獎:解嚴過後到現在,金門軍管並未改,縣太爺跑進來,本帥就是不理睬。 ●祖產土地國有獎: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鄉親祖產任你鋸,強佔土地還有理,令人唾棄。 ●不讓你做校長獎:台大校長尊榮高,鄉彥永斌全誇好,呈上欽點,老杜橫看你不順眼。 ●除夕夜睡機場獎:新年到新年好,全家機場睡到飽,民航局長嗆聲你金門自己開飛機跑。 ●小三通上小號獎:小三通通三小,台商樂活到廈島,過境尚義一泡尿,鄉親掩鼻跳腳。 ●大選芭樂票獎:凍蒜凍蒜凍蒜,當選當選當選,人民請託他都懂,選上八年再來捉弄。 ●金酒乖寶寶獎:金雞母高粱酒,七巧八仙乎乾啦,歲歲進貢數十億,舉世無雙金呆瓜。 ●不敢生病獎:縣立署立小醫院,大夫大人月月換,內科外科隨他穿,鄉親看病靠勇氣。 大獎落我家,小獎離我去,誰憐金門苦,鄉親當吃補。仰首東望,台灣稱寶島,回頭西看,廈門特區好,低頭深思,浯島何處跑?老大給寶島,老二廈門撈,金門算老幾?鄉親到處找?讓人吃死死,老么都難熬。一晃光陰五十載,開襠穿到西裝褲,生活有進步,思維老頑固,金門金門你在何處?鄉親鄉親自己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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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要性服務之罪
六年前考取台大社會系的「華岡之狼」楊姓受刑人八次聲請假釋都被打回票,更生團契總幹事黃明鎮說:「楊生以前有許多錯誤的偏差觀念,認為性是一種服務,犯下的強暴案高達卅一件,但認為被其強暴的女子當時都沒有呼叫、哭喊,所以也不認為自己犯的是什麼滔天大罪,但現在的楊生會對過去的性看法感到慚愧。」在多年輔導下,黃明鎮不斷灌輸他:性不是生活必須的,那是夫妻間甜蜜的恩愛行為,但不像吃飯,不吃飯會餓死,沒有性絕不會死。 ──中國時報2007年8月10日社會新聞 很奇怪的是,讀到這段報導時,我想到的是大佛與金門的關係。像不像是這樣:「(主張建造大佛園區者)認為建造大佛是一種服務,宣稱不花公帑但用龐大公有土地同時付出無可復原的史蹟和破壞生態的代價,以多數人對這塊土地的歷史情感和土地上的人文與自然資源為犧牲,成就自己佛國樂園的夢景,但認為(或是假設)建造的大佛可以庇佑和回饋眾生,所以也不認為自己辜負或愧對土地與民眾的歷史見證和情感寄託。」 金龜山大佛園區建造計畫披露以來,對金龜山史前遺址和景觀風貌由衷讚賞和深懷感情的,不論金門人或非金門人,理性溫婉的建議商榷者有之、感性的勸說勿妄用者有之、激動的批評謾罵者有之,漸漸凝聚的聲浪不可謂不大,聲音不可謂不多元,而意見卻共同一致:不要大佛,要史蹟、要自然、要不死的金龜山。但是,似乎從未見主張建造者有任何消緩或改變計畫的意思。 對大佛之建與不建的迷思及其矛盾,96年7月10日金門日報言論廣場中沈靜先生<也談金門大佛>一文的分析與見解夠精闢了,我無意添足。主張建造者似乎順應民情的問過「大佛與史蹟難道不能並存」,卻不自覺的透露出認定「非有大佛不可」的執著。於是我們要從「大佛犧牲金龜山史前遺蹟和生態景觀」的反彈出發點挪到「非有大佛不可」的動機起點上,反問:「沒有大佛會死嗎?」 正面攻擊的批判言論如果只能在情緒上加強被批判者的行為意志和決心,而無法啟發其理性的反思機制,或許該用牧師輔導犯錯者改變偏差觀念的比喻,來讓行為人思考其偏差刻度與常態指標的落差何以會形成被眾人指責的錯誤。我們姑且笨拙的向黃牧師學舌說:「大佛不是金門必須的,那是某種宗教信仰外化於聖物崇拜的世俗表現,但不像金龜山,不保存金龜山遺址和維護原有的景觀生態,我們土地上的歷史記憶會死,我們與自然風土聯繫的生命情感會受創,但沒有大佛我們絕不會有任何哀戚之感。」 如果多數人不認為是建設而是破壞的非必要之建設,主事者卻要用上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意志力執著強行,也無怪乎種種圖利假想的耳語流言會在反彈無效後悄悄四起了。我不願以卑鄙而無聊的圖利假設去揣測莫須有的事實,但願以對大佛懷抱崇高理想與願景的主事者們所懷同樣的理想與願力,祈求金龜山懷抱著五十萬年的自然歷史和八、九千年的人文史蹟,如她過往歲月所累積和沉澱的一切,給我們天留淨土的安慰而不是虛榮空洞的聖物崇拜。 也許金門從來都不缺少一尊大佛,金門缺少的是對環境、生態、歷史文化有機體有著同樣悲憫和關懷的普世大佛精神。 ── 陳慶瀚2007年2月8日「浯江夜話」<金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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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淪為企業
過去十餘年來,台灣由於大學的擴張,造成未來勢將招生不足的窘境,教育當局為了品質管制和建立退場機制,開始了大學的評鑑。但評鑑每每以具體績效為指標,做為競爭教育經費的基準,使老師淪為論文機器,逐漸化為客觀之統計數字,長此以往,被犧牲的將是教學工作。日前新聞報導指出,美國著名的一些大學,由於「美國新聞周刊」每年公布的大學排名評鑑不當,拒絕提供資料給該周刊,也許對國人對大學對排名的執迷,也可以再深思。 各大學評鑑制度率皆以服務、教學、研究和佔一定比例。研究部份主要是以國科會和期刊論文、學術會議論文為主計分。服務亦列有各種校內外項目,一一計分。教學部份則以學生對教師的教學評量、指導論文篇數、開設課程為評量標準。先不論這種數字化的評鑑適當否,單是在教學的各項評分項目中,老師完全變成被評量的客體,失去了在教學上的主體性和個人特質。 大學法明言大學可以實施評鑑,大學為求進步,避免惰性,個人對大學施行評鑑並無異議。唯教育部一再對外宣稱,評鑑是為讓大學自己改進缺失,但局內人都知道,評鑑是為了退場機制和經費分配,以競爭來決定經費。這完全是資本主義市場法則的思維,是叢林法則的優勝劣敗、適者生存。我們看不到教育機構應該有的人文關懷,如合作、同情、理解。試問:學生在老師們無情競爭的氛圍中有樣學樣,學到的會是什麼?我們大學教出來的學生未來在社會將只看自己的生存和利得,道德修養、文藝之美、人情和諧成了天方夜譚。這對社會是福是禍,有識者不難判斷。 前言大學評鑑的思考邏輯是資本主義生產法則的效率,但過度強調效率,有違世界潮流,1995年聯合國科教文組織所發表的《關於高等教育變革與發展的策略性文件》中已把現代高等教育中三個核心概念--相關性、質量、效率--中的效率剔除,代之以國際化,可見效率不是辦學的重要考量,追求效率也過度向企業文化靠攏,有違大學自治與學術自由之精神。學界憂心評鑑淪為急功近利式的論文產量評比,扼殺自由研究的學術風氣,反而不利學術發展與創新。 台灣社會發展完全學習西方,西化的結果是今天西方社會出現問題我們都有,資本主義的生活方式和發展模式更已造成地球生存的危機。難道我們不應該思考,在我們的大學之中,我們要教給孩子怎樣的價值觀?是只有競爭勝出呢?還是謙沖為人,抑制個人欲望,與他人、自然共存共榮,學會關心我們周圍的人和環境,關心人類未來和地球的永續生存。 學術發展需要自由、自主的環境,也不是一套評鑑制度就能提昇為一流大學,否則只要每個學校都實施評鑑制度就夠了。追求效率、成果的評鑑,只會讓老師成匠,不會成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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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金門的「鄉土文學」
近來,做金門現代文學研究時,每每疑慮:金門也有鄉土文學嗎? 台灣的鄉土文學論戰是熱鬧的,在二○年代、七○年代,曾發生兩次文學鄉土論戰。台灣的鄉土文學一直受到本土意識主導,葉石濤說,「台灣的鄉土文學應該有一個前提條件:那便是台灣的鄉土文學應該是以『台灣為中心』寫出來的作品;換言之,它應該是站在台灣的立場上來透視整個世界的作品。儘管台灣作家作品的題材是自由、毫無限制的,作家可以自由地寫出任何他們感興趣及喜愛的事物,但是他們應具有根深蒂固的『台灣意識』,否則台灣鄉土文學豈不成為某種『流亡文學』?」 反過來想,金門的鄉土文學,可有「台灣意識」,或者需要具備台灣意識嗎?楊樹清在《消失的戰地》舉台大教授楊永斌的話,他感嘆金門人是「未淪陷的大陸人、講閩南話的外省人」一語道出金門人的矛盾。對金門居民來說,一九四九年劃入台灣管轄,是歷史的偶然,對台灣民眾,乃至於台灣文學界,情況亦如是,也正是金門這樣一個屬於「客卿」、「戰地」的角色,金門不單是地理屬於中華民國邊緣,連文學也是,大陸學者陳茗在其論文〈近十五年來金門原鄉〉文學概略提到「大陸研究台灣文學是近二十多年來的事……但他們幾乎沒能關注金門鄉土文學,自然也不可能將其納入研究視野。而在台灣省文學研究者的眼中,金門文學甚至連次主流也談不上」。金門文學便在大陸跟台灣兩邊落空,而一個不被認同的島嶼、不被認同的文學,又豈能如葉石濤所說的以「台灣為中心」寫出來的作品,現階段金門文學,反倒更像葉石濤所說的「流亡文學」。 台灣鄉土文學在八○年代以前,流於「民族主義」跟「台灣意識」的循環爭辯,進入八○年代,黨禁開放、民進黨取得執政,有了新的風景,也就是以「台灣意識」來規範鄉土文學的意涵。台灣文學的排他性,不僅排除中國,金門、馬祖等離島,亦被排擠掉了。 所以,討論金門的鄉土文學,必不能視做台灣鄉土文學,金門鄉土文學具備以「寫實主義」作為鄉土文學的主要表現方式,卻不一定具有「台灣意識」。 私以為界定金門的鄉土文學時,葉石濤為台灣鄉土文學的界定值得參考,他認為「我們以為一部份留美作家的作品,假若缺少了這種堅強的『台灣意識』,那麼縱令他們所寫的在美國冒險、挨苦、漂泊、疏離感等的經驗和記錄何等感人,也不算是台灣鄉土文學;因為他們的作品跟居住在此地的現代中國人的共通經驗,壓根扯不上關係,無異是使用中國語言去寫的某種外國文學罷了。不過這種『台灣意識』必須是跟廣大台灣人民的生活息息相關的事物反映出來的意識才行。既然整個台灣的社會轉變的歷史是台灣人民被壓迫、被摧殘的歷史,那麼所謂『台灣意識』──即居住在台灣的中國人的共通經驗,不外是被殖民的,受壓迫的共通經驗」。 反過來問,什麼樣的文學,才具備「金門意識」呢? 早年金門因為謀求生路而下南洋,一九四九年國共對峙以後,則為求生存而遷居台灣,尤其一九五四年「九三」砲戰以後,移民者眾,一九五八年「八二三砲戰」之後,更引發大規模移民潮,且歷時達二、三十年之久。金門一九一五年立縣時,人口為七萬九千三百五十七人,一九四九年人口是六萬一千一百四十六人,到一九五六年,只餘四萬五千三百四十七人。這些移民,都曾生活在戰火之下,飽受砲彈轟炸之苦,蒙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之痛,故鄉成為一個傷心地,但又是眷戀難忘的居所,對於故鄉是一個戰地的痛苦跟情感,是既深刻又矛盾的,也唯有透過曾受戰火威脅跟侵滅的文字,才能逼顯故鄉是一個戰地的意義。 因此,以金門為關注對象跟書寫題材者,便具備「金門意識」了,有先一步作為界定「金門鄉土文學」跟「金門文學」的依據。 在發現金門文學不具備「臺灣意識」之後,也跟著發現,金門乃至於離島的文學,為何連臺灣的邊緣文學,都沾不上邊的理由了。但,我們切莫因此氣餒,往昔家家戶戶的牆上,不都寫著「莊敬自強」幾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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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球文化>的聯想
讀了浯江夜話專欄蔡振念的<棒球文化>:「國內的棒球風潮,最近因王建民、郭泓志、曹錦輝等好手陸續在美國職棒大聯盟登板而趨熱,隨著球季的開始,愛好棒球的觀眾,心情往往跟著賽事起伏。」談到棒球王建民,首先想起我的愛孫翰翰,才不過三歲,就迷上王建民,他心情就跟著王建民賽事輸贏起伏。翰翰很關心王建民賽事的輸贏,如果看見王建民贏球,他會很高興從台北來電,告訴我們王建民贏了,13連勝了,如果看見王建民輸球,他也會來電,竭盡自己所能的詞彙,很吃力地要表達描述,王建民今天投不好球的情形,末了大聲說:「王建民生氣了,他踢椅子!」我說:「王建民投不好球,不應生氣踢椅子嗎?他要改過,再努力把球投好是嗎?」「對啊!」 翰翰把王建民當學習的偶像,他每天學王建民投球,投球姿勢模仿地有模有樣,唯妙唯肖,尤其是投球的準備姿勢,那種用心認真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常讓我笑彎了腰。他要我當他的捕手,或是打擊者,只是他的球老投不準,萬一他有個快速變化好球,打在我的臉上,還是蠻痛的,也讓我怕怕,因此我就把室內網球的軟球送給他投,而且把網球拍也讓他姊姊帶回臺北家,今後他們也可在家裡玩網球。滿心歡喜陪翰翰玩球,這也是我在台北很好的運動,因為我要不斷地到處幫他去撿球。 台北家裡的牆壁,貼了好多王建民各種投球的大幅報紙廣告,翰翰經常是穿王建民40號的球衣,他常對人說他要做王建民,像他一樣有傑出的表現。如果碰上翰翰不吃飯,只要他媽媽說,要做王建民,不趕快吃飯能長高長大嗎?他就乖乖地趕快吃飯了,這招很管用的。可見只要給孩子們希望,他們就肯學習、努力、上進,希望達成他們的願望。至於他們是否會達成他們的目標,隨著年齡增長,他們自己會慢慢調整的。 前二天,慶祝「八二三」砲戰49週年紀念,曾任金門縣長,後又調升金門政委會秘書長的張人俊將軍賢伉儷,偕同老戰友返金參加慶祝活動,金門縣婦女會陳總幹事來電說,張老長官暨夫人想和我們聚會,我們當然高興。回想民國七十七年張人俊將軍以金防部主任身份,禮聘郭堯齡、陳臻超、盧錫銘、溫仕忠、楊清國、陳昆仁、廖戡夷、張奇才、李錫隆、白昶高、盧志輝、王瑞川等編撰《八二三戰役勝利三十週年紀念專輯》,明年就是50週年紀念日,地區應有更盛大的慶祝活動。談金門棒球文化,張人俊將軍在縣長、秘書長任內推展金門少棒運動最賣力。他非常愛護照顧少棒隊的學生,讓我深表感念。我與棒球的一段因緣,也興起一段美麗的回憶。 話說正值台東紅葉國小少棒球隊傳奇式的崛起,掀起全國性少棒熱,我國少棒隊更進軍美國威廉波特,贏得世界少棒賽冠軍之後。金門也在政府積極輔導下,成立棒委會,興建棒球場,選擇規模較大的中正國小、金湖中小學、金寧中小學、金沙國小等七所學校,組成少棒隊,經全縣自行比賽後,榮獲冠軍的學校,負責組隊加強訓練,代表金門參賽,希望有一天金門隊也能進軍美國威廉波特,揚名世界。六十年金門就組少棒隊,聘台灣教練來教,並開始赴台參賽時,是志在參加觀摩、學習球技,不在乎打贏球得獎。因之重在戰地金門精神的表現,所以球員都穿得很漂亮,訓練得很有紀律與禮貌,個個精神抖擻,進出場步伐整齊,且唱著宏亮雄壯的軍歌,每每贏得觀眾熱烈的掌聲與歡呼,所以每次都奪得大會的「特別精神獎」,迄七十六年,金門少棒隊赴台參賽,曾打進全國少棒六強之林,已非昔日吳下阿蒙!這正是張秘書長任內輔導的光榮歷史。 七十二至八十一年,我擔任金湖中小學校長,躬逢其盛,努力配合政策,加強推展棒運。在教練董欣樂、莊明順、陳宗留、後來的白金山一齊努力教練下,曾連獲地區少棒賽冠軍三次,籌辦在湖中小集訓,然後代表金門赴台參賽,每次都要提前一個月赴台北市立棒球場集訓,熟悉場地,並安排與臺省各少棒隊作暖身演練賽,可見地區長官用心良苦,要我們有備而去,為金門爭取好成績。也顯見台省少棒賽主辦單位對金門的支持與協助,才能提前允許讓金門隊進駐少棒選手村。 七十三年五月二十五日,曾榮獲世界少棒賽冠軍的嘉義朴子少棒隊一行二十七名,在嘉義縣體育會理事長郭柏村,與朴子國小校長吳柳寅率領下,蒞金訪問,並與金湖中小學少棒隊締結為姊妹隊,也是當年張人俊縣長的辛苦創造的傑作。這是地區近二十年來斷斷續續推展少棒運動發展史上的一件大事。翌年二月,朴子國小承辦嘉義縣第二屆議長杯少棒邀請賽,特別邀請在金湖中小學集訓的金門少棒隊參賽,並建議我們提早赴台,與朴子少棒隊共同集訓,以增大練球的效果。由於各級長官的支持,我以營主任的名義,率領教練、球員等二十五位,搭軍機赴台。我們真的提早二週到朴子國小,配合他們作息時間,和他們共同集訓,球技果然大有進步,因為他們的教練、投手群眾多,這是金門望塵莫及的。 回憶我數度帶少棒隊赴臺省各地參賽,每次我都有詳悉記載訓練經過和隊員生活情形的日誌,返金也都在金門日報發表告知鄉親,我認為這也是難得艱辛一段奮鬥不懈的經歷,也告訴大家我們的球隊小朋友,是何等的發憤圖強,欲將有所作為,報效金門,報效國家。當年張人俊秘書長,就常給我很多嘉勉鼓勵,他說:「清國,我在各方面都肯定你」,讓我很振奮,讓我很努力奮戰,而不以為苦。 我在湖中小時,曾經希望陳宗留和白金山二位少棒元老,能夠整理一下金門少棒運動的文字、照片,出本金門少棒運動發展史,為金門留下這段艱苦不尋常的記錄,也應是一段很有紀念反省的文史,也許是資料收集連接不易,久久沒有成功出版。我離開湖中小,時間愈拖愈久,愈把它淡忘了,陳宗留和白金山兩位老師也已經退休,今後要保留金門少棒運動發展這段歷史,要靠有心人再系統訪談記錄作口述歷史了。生命不會再重來,過去的歲月不會再重新擁有,讓我們珍惜每一段曾經努力過,所留下的痕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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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生活地圖」
我校於2007.08.06下午1:30-5:30,舉辦了「綠色生活地圖」環境教學研習活動,邀請交通大學環境工程研究所高正忠教授、台灣師範大學環境教育研究所蔡慧敏教授,為本校教師提供了一場學術饗宴。 高正忠教授,英挺謙沖,一表斯文,是永續環境系統分析的專家學者,他所倡導的「綠色生活地圖」學習策略,源起於1992年美國Wendy Brawer(溫蒂‧包爾)女士完成的──「紐約綠蘋果地圖」,後來在1995年成立Green Map組織,開始向國際介紹推廣「綠活圖」活動(有網址:www.greenmap.org),如今全世界已有48個國家、269個都市鄉鎮出版自己的「綠活圖」。 高教授談到「綠活圖」的特色,在於全世界都應用同樣的符號、平台製作自己的生活地圖,因此有其共通的語言,但亦容許各地自創icon,它的目標是希望透過「綠活圖」的製作,讓居民一起關懷生活載體週遭的人文、自然環境,強調與地方的自然環境、歷史文化、經濟活動等,進行公益、永續、友善的活動,共同追尋美好的未來。 高教授分享了新竹縣的「綠活圖」製作經驗,說明老師們組織「綠活圖」團隊,將整合式的教材融入各種教學活動中;而在社區方面,透過學生帶動家人,重新認識自己的社區,愛上自己的社區,凝聚社區意識,建立在地的「綠活圖」,持續改善社區環境。 接著蔡敏慧教授主講「金門的環境教育資源與多元學習活動」,蔡教授希望透過環境教育的過程,讓小島的孩子和年輕人看到自己島嶼家園的發展與改變之過程,並學習如何在自己的島嶼家園,規劃活動與實踐的方案,指出環境教育便是「在環境中」的教育、「與環境相關」的教育、「為環境」的教育,蔡教授強調建立「地方感」,希望經由環境活動來分享永續發展的環境教育。 兩位學者透過理論與實例,讓我從記憶中想到多年前黃春明先生的「用腳讀地理」的生活實踐,我期期以為認識自己的生長環境,其實就是在閱讀一本深奧的大書,課本知識與生活知識,到底價值誰大?教科書能夠引導學生思考的角度或深度到底有多少幅度?若是讓學生能夠遊走生活環境與親身的體驗學習,是否更能達到現今教育強調的「培養帶著走的能力」?若是能夠培養學生觀察生活週遭的人事物,帶領學生體會與關懷生活中各種交互作用的關係,如此習得的知識是否更像知識? 1999年我在台大地理環境資源研究所求學,閱讀到著名地理學者段義孚教授在1977年所著的《經驗透視中的空間和地方》一書,在「鄉土的附著」篇章中有一段文字:「鄉土有它的地標,它可能是可見度和公共特徵很高的景觀,例如建紀念碑、聖地,神聖化的戰場或墳地。這些可見的符號或標記提高人們的認同感,也鼓舞了對方的警覺和忠貞。但對鄉土的強烈附著感,也可能以與神聖的原有概念以外的原因浮現,例如它可以在對那次英勇戰爭的勝與敗毫無記憶之下產生,也可以在完全沒有恐懼或優越情結之下產生。經過深思的附著感,潛意識的種類可能來自熟悉和祥和的環境,護育和安全的保證,聲音和氣味的記憶,公共活動和家常快樂的時間累積等。」,如今再讀這段文字,感覺好像是為寧中小學子而寫,特別心有戚戚。 我校校址就在「湖南高地」下方,學區的學子均來自「古寧頭戰場」的幅域內,即使這些新新人類沒有戰爭的經驗與記憶,但他們的祖輩父輩卻大多數經歷過那場戰爭的洗禮,如果他們能夠強烈記住這是他們的鄉土,長大以後回想到段義孚在「地方的親切經驗」中的另段文字:「家鄉是親切的地方。它可能很平淡,沒有特殊的大建築物,也沒有歷史的魅力,然而我們憎恨局外人去批評它,它的醜陋沒有關係,當我們的兒童時代,攀登它的樹,在它的有裂縫的路上騎腳踏車,在它的不清澈池塘游泳,它的確不甚完美,但是沒有關係」,能夠有著一份濃厚的鄉土情感;或是記住「地方是永久性的,所以使人安心,因為人在其中可以看到自己的弱點,也看到機會和各處的改變」,培養一份感念鄉土母親孕育我們的功勞,然後懂得回饋,這樣的教育是否會更有價值。 在普世強調升學主義,寧中小仍要升學率,但由於學區社經背景的特殊性,如果能有一些特色課程,讓學生的學習產生興趣,養成求學的好習慣,即使贏的不是現在的基測(況且在未來可能不考基測),但能夠培養學生多元的知識與能力,培養學生能夠親近鄉土、能夠親身體驗自然與人文的交互作用,或可讓學生有所成就,達到快樂學習的教育標的。 「綠色生活地圖」的教學,正賦予「活」的意義,我期望領導寧中小的師生,追時代之先,立足高點,脫離教科書的圈囿,把理念變成實作,共織一派鄉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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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雜思考與創造力教學
2003年,我向教育部提了一個全然不同於傳統創造力理論的研究計畫構想,名稱是「朝向複雜思考的創造力教學方法」,由於這個計畫屬於教育部的創意教師行動研究計畫,所以我邀請當時正在撰寫教育博士論文同時也是小學老師的妹妹陳嘉甄加入這個計畫做為行動研究教師,並以金門地區小學生為對象進行實驗研究。希望一個嶄新的創造力教學的理論,得以誕生在金門島上。 近代的教育科學領域,系統的概念常被用來描述和理解真實世界的性質,我們總是希望藉由簡化的模式來引導學生理解真實世界的複雜現象。 由於近年來社會的異質性和網絡的緊密度快速增加,使得社會結構或文化現象的複雜性跟著提高,傳統的系統思想和科學的方法論面對這類複雜、變動的問題時,常呈現出精確性、適應性和可預測性方面的侷限。此一情況在台灣教育界也可觀察其端倪,一般學生無論是在學或已經畢業,極少擁有獨立、完整的社會或文化觀察能力,也很少具有跨領域溝通和自主性解決問題的能力。其原因有兩個,一個是我們的教育體系缺乏系統科學方法論的訓練,第二個原因是,即使是方法論相關的訓練,其內容也很少觸及複雜性、變動性等真實世界的特質。 另一方面,長久以來的科學教育均以十七世紀笛卡兒所揭諸的理性主義典範為教育目標,因此總是將任意一個待解決的問題視為決定論的、可進行分解和合成的、穩定的、可預測和可控制的系統。台灣的教育當然也是遵循此一科學方法論的典範。雖然近代科技文明的發展與此一典範的貢獻密不可分,然而我們看到其困境─如科技倫理的貧乏、社會價值的崩解、人與自然的緊張關係等問題,也看到其侷限─單一維度的思考模式和固定途徑的解決問題方法,已經越來越難以處理這個急劇變遷的社會和時代所衍生的問題。 金門,作為台灣整體教學環境的一個子系統,自然有著同樣的困境。更糟的是,金門的文化和社會作為教育支援力量,明顯的遠比台灣薄弱。金門的教育系統相形之下,更顯得單薄、脆弱、貧乏。在西方社會中,青年學生總是作為社會活化因子的力量在金門幾乎是不曾見到。金門文化,總是在一條被制約的單線型路上艱困的生存著。金門文化的視野和觀點,也因而總被侷限在一個固定的維度和方向。 這樣的文化困局,癥結不在於地域空間大小或資源多寡,而在於思想。 如果以演化的觀點來看待文化,那麼「新穎」或「變異」將是文化變遷的重要動力。孩子們若能擺脫傳統的線性思考模式,面臨問題能夠多向考量,而不採取僅有唯一正確解的態度,則產生「新穎」或「變異」的可能性必然有所增加。進一步我們期許在複雜思考下,孩子對這個世界能以更開放、動態的角度看待,更多元細微的去觀察與探索每個變化將帶來的可能性,增加未來有貢獻的「新穎」或「變異」產出的數量。這個有貢獻的新穎或變異,也就是我們所期待的創造力。 當社會面臨急劇變遷時,創造力就益形重要。對於創造力的看法隨著時代演變,也有著持續的變化。最早期的神秘取向將創造力歸因於繆司女神的眷顧;也有以實務、應用為主要取向;亦有自心理動力出發,認為創造力是在潛意識與現實意識二者之間互動生成而來;還有以心理計量的方式,希望能了解個人創造力的來源;另外,認知取向的學者探究個人創造思考時的表徵方式及歷程。在認知取向發展同時,另一派學者將焦點置諸社會─人格,探討與創造力相關的個人特質及環境。 傳統的創造力研究總是基於化約式的系統思想,因此其衍生的教學方法常與學生的個人特質和應用領域有著強烈的相關性。而其展現的創造力成果又顯得零碎、孤立、甚至流於天馬行空,難以與正常軌道的知識學習合為一體。 我的計畫目標並非在於提出一個實務性的創造力教學方法,而是嘗試將當代系統科學中的複雜性、變動性概念,藉由電腦模擬和遊戲呈現在中小學教學活動中,引導學生去感知和認識 複雜系統現象,藉以發展學生多維度、多面向和動態變遷的概念架構,以便進一步啟發學生從事創造性的複雜思考。 複雜思考的教學目標除了培養學生由理性化約主義的單一維度思考模式出發,延展至多維度的、動態的複雜系統論思考模式,有助其建立一種開放的、創造性的、同時又具有嚴謹的科學認識論意涵的思想活動能力。 另一方面,我們也期望藉由我們所提出的複雜思考教學行動研究,幫助學生在面對未來愈趨複雜、變動與高度不可預測性的文化和生活,擁有更堅實、更自主、更具適應力的思考和解決問題的能力。 如果有機會,我們更希望看到,金門的下一代,可以比我們擁有更高度、更深刻的創造力,而不僅止於仿製的、浮光掠影式的創意,讓充滿複雜思考活力的金門青年,來推動未來更豐富多元的金門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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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往事
人隨風過自在花開又花落 不管世間滄桑如何 一城風絮滿腹相思都沈默 只有桂花香暗飄過 ──娃娃〈塵緣〉(節錄,八月桂花香主題曲) 中國七夕情人節這天,徐瑞、王學敏、鐘永和與我,相約到福華沙龍看「張信義呂坤和濃墨重彩畫展」,馬祖與金門畫家攜手聯展的最後一天了,卻也是失落金門主人的終展日──呂坤和趕回金門東村參加在聖帕颱風前夜驟逝的胞兄呂甲乙先生八月二十二日的告別式,東村或者西村,撰〈魯王墓碑陰〉的金學導師呂世宜,多麼沈重後代族人的悲歡聚散方式,徒留賞畫者站在枯寂山水前望著淒清墨色所蕩漾而出的另一種鄉愁。 馬祖濃墨、金門重彩,這會是邊境島嶼人潑灑在都市叢林裡的七夕色調?離開福華,幾位找不到情人節座標的男女散步到粵華軒,再驅車至春水堂。為趙傳寫出第一張中國搖滾《粉墨登場》的王學敏,「嗓子吊好 拿穩拳腳 搖頭又搖腦 我粉墨登場了………就看你 油彩怎麼塗 低吟淺唱了這麼些年/好好脫去 脫去卑微 換一身傲骨………沒有遺憾 沒有怨 沒有哭 啊………」,在金門、在台北,已不止一次聽到王學敏哼唱她自己寫的歌;這一回,七夕夜走在回家的路上,「………人隨風過自在花開花又落/不管世間滄桑如何/一城風絮滿腹相思都沈默/只有桂花香暗飄過」,王學敏唱的,是〈塵緣〉,電視劇《八月桂花香》的主題曲。這一唱不得了!我想起了少時在金門島鄉〈古崗湖畔〉歌曲中「南明往事話興亡,魯王舊墓桂花香」,卻沒有比此刻更想看到桂花。王學敏說她的尋真書齋種了一株。 我看到了桂花!我想起了魯王。 就是今天了──一九五九年八月二十二日艾瑞絲颱風來襲、桂花香暗飄過,沈埋地底下長達二百九十七年的「皇明監國魯王壙誌」神奇出土。 一如鑿井發現秦俑的西安楊姓農夫的不可思議。他是一位軍人──國軍五十八師的中校劉占炎,八月十九日奉命率部在金門城東方炸山採石。發掘地皮、探取石塊,深入地下五十公分時,忽有石碑露出;劉占炎直覺是塊墓碑,要部屬不予破壞;再下掘一公尺餘,壙蓋現形,長約二公尺五十公分,寬約一公尺四十公分,墓碑則高一公尺二十公分,碑面平滑,未刻一文,墓壙四周用特製三合灰砌成,堅固異常。八月二十二日,劉占炎本欲參加八二三砲戰周年紀念慶功會,身心偶感不寧,向上級請准缺席,整日待在工地,思索著工作進度,必須破除此一古墓,午後三時,他已站墓地旁,計劃如何爆破。就在此際,他環顧古墓坐酉向卯,前為古崗湖,右靠梁山;左青龍,右白虎,天然形勝,右前大帽山麓倒塌巨石刻有魯王手書「漢影雲根」,其中「根」字已失。劉占炎頓然有所悟!下令部屬慎重其事,保持原狀。為一探究竟,僅在碑後一公尺處鑿開一小洞,指示中尉謝文瀾、士官劉田入內檢視,下午四時,「皇明監國魯王壙誌」探出。伴隨壙誌出土,另有遺骸一具、四、五片腐爛棺木、永曆錢幣三枚、破磁碗二個及火燒紅方磚舖九塊。 魯王朱以海,字「巨川」,號「恆山」、又號「常石子」,明太祖第九子朱檀的十世孫,居然定在亡後二百九十七年,以「石破天驚」的方式告訴世人他的身後處。《明史》裡「以海遁入海,久之,居金門,鄭成功禮待頗恭,既而懈。以海不能平,將往南澳,成功使人沈之海中」的「成功沈王」歷史公案終於真相大白;負責撰魯王壙誌的遼藩寧靖王朱術桂,未見詩文流傳,只在施琅攻陷澎湖引清兵入台時漏夜託人送「風來有竹聲」墨寶轉交,暗示鄭成功六子鄭寬設法逃生,因著一篇「壙誌」,讓胡適博士「想像那位末葉王孫的故國哀思,還應該對他『指日中興』的夢想寄與無限的同情。」 「南明」,是一個很難界定,充滿想像的奇情時代。楊雲萍教授在《南明研究與台灣文化》書中,指出崇禎甲申(一六四四年)三月十九日,毅宗自縊於煤山,明亡;五月十五日,福王由崧即位於南京,以明年乙酉為弘光元年,「南明」的局面由此開啟,「自弘光即位至鄭氏滅亡,前後四十年,我所指的『南明時代』,就是這四十年」。南明四十年,因為魯王朱以海、因為延平郡王鄭成功作為反清復明的基地,金門意外化身為南明的某個「中心」點。魯王短暫的四十五載人生,卻是一生的漂流,不能落定;崇禎十七年,二十八歲的朱以海在山東獲冊封為魯王,冊封使者未到,明朝已亡。隨後清兵攻至,魯王南奔;兩度入閩,先是在建立政權的浙江給鄭彩接到廈門軍營作為政治號召資本,再為鄭成功迎至金門藉以穩定軍心。監國八年、永曆七年(一六五二年),魯王在金門,疏謝監國號,落得「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景況,與金門人一起吃番薯,致民間封他為「番薯王」;與魯王同在金門者,還有寧靖王朱術桂、明室遺臣王忠孝、盧若騰、沈佺期、徐孚遠等,此時魯王最快樂的事,或許就是到金門籍兵部尚書出身的盧若騰賢聚家裡作客了。金門落腳後,魯王還曾來去南澳。永曆十五年(一六六一年),鄭成功舟師東征,魯王未能跟隨到台灣,第二年在金門因哮疾、中痰而薨,愛將張煌言哭曰:孤臣之栖栖有待,徒苦部下相依不去者,以吾主在也。今何望乎!」 南明,中國歷史最沈重的一頁;魯王,題於獻台山上的「漢影雲根」,消失的「根」字,又道出了沈重中的沈重。埋藏近三百年,四十八年前的今天得以重現的「皇明監國魯王壙誌」,南明的重量,也盡埋在這塊質屬玄武岩、長六十三點五公分、寬四十七公分、厚五公分的壙誌間。 來自七夕中國情人節,一城風絮滿腹相思都沈默/只有桂花香暗飄過」的《塵緣》歌聲,竟喚起了我塵封已久的歷史歌聲記憶,同樣的八月桂花香,卻是「魯王舊墓桂花香,南明往事話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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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聲常在變與不變之間
喜歡在深夜聽胡德夫(Kimbo)唱歌,特別是伴著手邊的事一邊做一邊聽,思緒跟著翻飛,包括飛進<飛魚 雲豹 台北盆地>中。 Kimbo深情又忘情的寫蘭嶼、寫飛魚,寫難處理的核廢料問題。一個還沒有電的地方,竟被選為核廢料處理地,蘭嶼人情何以堪啊?只能起來反抗,但更該深思的是,我們的環境、人心是否改變了,問題呢?是否ㄧ直繼續存在著,完全沒有任何改變,未來的危機也一直擴增? 那「飛魚篇」的歌詞唱著:「今夜我要走進這片海岸,去聆聽各種不同的聲浪,今夜我要走進這片海洋,讓海風用力的吹動我,如果愛這片海有罪,我情願變成那飛魚,泳向惡靈登陸的沙灘 擱淺,我的心像太平洋的寧靜,徜徉在美麗的海床上,我的心像太平洋的寧靜,盪沉在古老的傳說裡。」 儘管現實生活起起伏伏,Kimbo的生命本質卻不變,像血管中恆常流動的血液,持續撐持他一直想為原住民做的一些事。陪伴在Kimbo身邊的牽手瑪莉,一樣流動著原住民真率、熱情、奔放的性格,她對我說:「Kimbo不是歌唱家,而是很苦的文學家。」她說Kimbo一直都在寫詩、寫文章,隨時都想抓住生命中的驚鴻,但也隨時準備捨棄與拋棄,為了完成高遠的目標;她談起從前艱苦、窮困的一段日子,那些動人的故事,不只是過去、從前,也將一直延續、串連Kimbo的整個一生,這我當然明白,那過程中的追求、抓取,與能捨、能放的選擇,其時皆是同一件事情,得與失也是一樣。 那「雲豹篇」的歌詞唱著:「今夜我要走進這片山林,去搜索那失去的版圖,今夜我要走進這片山脈,走進美麗 曲折 古老的山國裡,如果愛這片山有罪,我情願變成那雲豹,追逐著山林裡的邪神們 戲耍。 我的心嚮往著明日的太陽,透過密林照耀每條溪流,我的心嚮往著明日的太陽,透過雲海溫暖每對手足。」 暑夏一個深夜,我和瑪莉喝著冰啤酒一邊閒聊,提起反貪紅潮中Kimbo一次一次在群眾面前演唱的事,瑪莉輕皺的眉頭有一股遺憾,她說那個階段,任何人走向捷運站,如果不穿紅衣就覺得很怪異,但,這樣直接的反應真能代表、反應一切嗎?明知紅潮的紅存在著隱喻和象徵,它是鮮血、是熱情、是火焰、是希望、是奮鬥、是明朝初生的太陽、是未來的光明追求,但真正的熱血在哪裡?一個不能忠於自己的人,就不可能實踐任何「忠心」的事,能實踐與發展的空間也就很有限了,因為政治角力中佈滿了欺騙和妥協。 那「台北盆地篇」的歌詞唱著:「今夜我要走進這塊盆地,去履行那久遠的諾言,今夜我要走進這塊盆地,去探望答應相愛的人們,如果愛這片地有罪,就讓我們hind-in-hind前進,但願還能夠愛的時候 去愛。 我的心,像復燃的一盆火,冉冉升起,在凱達格蘭的一盆火,我的心,像復燃的一盆火,陪我走進美麗曲折的凱達格蘭。 我的心,像復燃的一盆火,走進美麗曲折 古老的山國裡。 陪我走進美麗 曲折的山路。走進美麗曲折 古老的山國裡。」 鞏固核心,就可以堅定永遠的信仰,迷失了自己,使命感也就喪失了,當一個平庸的人只想到自己需要保護,微薄的意志力、戰鬥力也就泯喪了;而人們靜坐的廣場不需要戰爭,清明的人清楚看見的是:真的面臨決戰、需要流血的時候,沒有英雄人物站出來準備犧牲……這種矛盾與嘲諷,當然不會因一首激昂但旋律優美的歌而有所改變,所以Kimbo在一個時間點上選擇退出,因為那背後的機制已出問題,當一個個大音響遍布廣場,單純的獻唱、說出心底的話,也會被貼上不純淨的標籤,那已經越來越遠離單純的靜坐,不免也吸引來一堆妖魔鬼怪似的人群,如果Kimbo只是像一個歌唱者接到一個通告,站上舞台演唱一首歌也就罷了,但那舞台背後暗藏的機制玄機,一個有良知的人能以什麼心態去唱出自己的心聲呢?不只是一波紅潮往事,我想Kimbo在很多時候、面對不能掌控的情境,他是唱得很掙扎很痛苦的,因為一首嘔心瀝血之作,卻喚不來、喚不醒共鳴的高貴靈魂,誰能不感到遺憾呢?當旋律再起,他只能將自己推回過去,在記憶的夾縫、洞穴中歌唱,讓美好的情境再現,讓歌聲回流到自己的眼裡、心中,至於聽眾是否也一起進入那情境,也不必多去預設或冀望,因為歌聲流動的時候,時間也在堆動著一切持續往前,即便這一切最後也將隨時間飄逝,但在演唱的那一剎那,一個創作者是可以定格一點什麼的,讓歌聲常在變與不變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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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日報發行到地府
叔公您好 這是一次嘗試、一次破天荒的嘗試,寫信到地府給您,我作夢也不曾想過;相信您可以收得到,看得到,因為您女兒確然給我這樣的自信。 這話從何說起呢?八月五日晚上我當班,接到一通電話,說她少了八月一日至三日三份報紙,遍向親戚朋友搜尋不著,電詢報社還有沒有?這跟編輯部有甚麼相干呢!很多人搞不清報社的作業,登廣告、買報紙是經理部的事,通常我會告訴他們白天再打來,這絕不是推託,因為編輯部管不了這一段。 但是您女兒在電話中多聊了兩句,讓我覺得很好奇,她說您一向喜歡看金門日報,民國六十年開始,您就向左鄰右舍借閱,有一天您跟女兒說:「如果那一天我往生了,而妳的經濟狀況許可,妳要訂一份金門日報給我。」這是您們父女之間的約定,女兒也給您承諾。 她說自民國七十年一月九日您往生起,她就遵守諾言,訂了一份金門日報給您,二十幾年來從未間斷,她都按日折疊好,擺置得整整齊齊。她每年三節──清明、中元、冬至──都會把報紙拿到殯儀館燒化給您。她說您都收到了。 這是她的感應,以及她透過靈媒與您的溝通,傳達給我的信息。聽說現在地府很發達,也有快遞,金門日報想必是這樣送到您的手中,幾十年來您讀報、看報,看到金門有了長足的進步,覺得很快慰,不覺莞爾,鬼懷大樂。 我跟您女兒聊天,問她那裡人?她說南山,那不是同墟落嗎?我問那一柱,她說南進,而我是南奇,她五十三歲,而我回說快六旬了。她告訴我您的大名,我一時恍惚聽不很清楚,大概陌生的關係吧!我對於您沒有印象,可說不認識,不過早年在家鄉,說不定有見過面吧!我們同氣連枝,所以就不揣冒昧,寫信給您,希望您不會見怪。 您生時是一個好人,死時是一個好鬼,生為金門人,死為金門鬼,即使化成灰了,仍然關心金門的發展而不替,這實在是少而又少的事,像您這樣的愛金門,即使人都很少見,何況是鬼呢?我講的是真話、人話,不是甚麼屁話、鬼話。我是一個信實的人,也絕對不敢騙鬼。是不! 雖然鬼話連篇,我還是受到您女兒孝心感動,當晚就摸黑把報紙送到伯玉路一段去給她,我路不熟,找不到,但是我答應過的事不能食言,何況要送到地府給您,我一點兒也不敢怠慢,隔天就寄給她了。我想中元節就快到了,您一定等著看報紙,說不定左鄰右舍也都等著看呢! 請問金門日報在地府發行數量有多少?圖書館有沒有收藏?牛頭馬面有無借去看?那些人間的好壞紀錄,地府是不是有建檔,有專門的鬼在作研究?我每天兢兢業業的編報,想提高水準,最不喜歡人家說金門日報只是三分鐘的報紙,鬼才看呢!人都不屑看,那麼我真的編給鬼看了。我不會騙人,更不敢騙鬼,這一點起碼請您相信。 叔公!我的輩份很低,不曉得這樣稱呼妥不妥,就請從權吧!我們是一個虧本單位,現在發行、廣告打不開,錢要繼續虧的,我想建議發行到地府,請您問一下有多少金門死鬼想看金門日報,像您一樣關心家鄉的事,我們就請他們的兒女──像您女兒一樣──訂一份金門日報給他,有了報份,就有廣告,可以提高收益,減少虧損,不必跟聯合報結盟,也不必仰承顏色,向人磕頭。我福至心靈,想出這個經營策略,與其求人,不如求鬼,自力更生了。您說是嘛? 中元節迫在眉睫,這篇文章您很快一定看得到,可不可行,麻煩您先做一個鬼調,透過靈媒告訴您女兒,或者直接示知,因為我沒有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老實說,叔公!我現在有一點怕人而不怕鬼呢!專候您的回音,再姪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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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心證
現在的台灣政壇,只講立場,沒有是非。只要跟政治沾上邊或是政治人物大大小小的事,都逃不過這個鐵律。最可悲的是連司法也淪陷了,當法官判決「選舉無效」或「當選無效」,就質疑法官的身世背景和政治傾向;當檢查官以「施用詐術,盜取公帑」起訴某人,就認為他對某人充滿敵意,故意羅織罪名入人於罪。因此,同一種犯行、不同的被告,碰到不同的法官,審判結果可能出現極大的差異,有罪或無罪的認定,輕縱或重判,有時就在法官自由心證的一念之間。 擁有權力的政客對司法的踐踏、羞辱,以及搬弄是非、顛倒黑白,在民進黨執政下發揮得最為淋漓盡致;政權在手的人批評司法檢調人員會介入選舉,非但侮辱司法也侮辱了自己。特別費案因馬英九涉入,變成一個政治性很高的案子,一審判決出爐,無罪者說司法還其清白,另一邊就喊說司法已死,要為司法送終,社會期待司法對這個歷史共業問題要有統一見解,否則南轅北轍的漫無標準,怎麼判藍綠雙方都會吵得永無寧日。抹紅、抹黑、抹貪,不把馬英九打趴到地上求饒,民進黨絕不會鬆手。 人們期望司法是正義的最後一道防線,這種期望已變成虛幻的理想。在司法案件審理過程,自由心證給了法官極大的彈性,一個案子的有罪或無罪和刑度長短,法官有著隨心取捨的空間。猶記當年在軍中基層部隊服務時,接觸過的「回役兵」(即更生人),談論司法的黑暗面或司法人員索賄的惡形惡狀,讓人難以置信。日後在社會新聞看到一些司法界敗類的犯行,以及親身經歷了一件訟案,才深深體會到法官自由心證的可怕,案子落入心術不正的法官手上,只有任其宰割。 這件因為小孩就讀學校班上家長委員會選舉發生弊案,班導師不平,商請熱心又有正義感的家長組成「五人小組」協助處理,對方塗改選票作弊事證明確,吾等本擬息事寧人,無奈對方以處理過程的小瑕疵,將導師及兩位住在外縣市與本案不相干的不明人士列為被告,吾等「五人小組」列為追加被告,提起侵權行為損害賠償之訴,要求給付新台幣四百八十萬元。學校教師會幫導師聘請的律師信誓旦旦地說,這個案子對方絕對告不成;自寫答辯狀首度出庭,見承審法官,心涼了半截,此人獐頭鼠目一臉奸邪之相,看來絕非善類。果不其然,那兩位不知從那裡冒出來的被告當庭認錯願意領罰,法官斥責班導說:「你知道選舉有弊端,不向家長說不就沒事了嗎?……」,接著用誘導認錯的訊問方式詢問我們這幾個被告;事情逆轉,我方律師大驚,事後打聽,此人在這個地方法院是頗受爭議的法官。或許是吾等吉人天相,這位法官因案調職,接辦法官於辯論終結後判決主文為「原告之訴及假執行之聲請均駁回」;對方不服上訴,經二審法官曉諭後撤回。小小一件民事訴訟案,纏訟近兩年,精神煎熬痛苦難當,外人無法體會。 事後與律師檢討此案,全案梗概歸納為:一、律師由同業處得知,原告好訟成性,自恃財力雄厚,與他往來言語稍有不慎就會被告;二、原告精於訴訟,狀告兩位外縣市者(可能是其親友)之法院,讓吾等疲於奔波,勞心勞力又傷財;三、原承審法官不是糊塗蟲就是有受賄之嫌,否則不至於偏向原告偏得那麼離譜,如果由他審到底,以他獨到的自由心證,我方必然敗訴。因此得知司法人員也有害群之馬,案子到了黑心法官的手上,看來只有自認倒楣的份。 經歷這個事件,對司法案件有新的看法,那就是,經由法官自由心證的審判案件,被判無罪並不一定真的無罪;被判有罪也不一定真的有罪。所以,馬英九不要高興得太早,因為法官每人心中有一把自由心證的尺,以現在的司法被政客操弄到區分藍綠的地步,將來二審法官自由心證的那一把尺如果是綠色的,看你怎麼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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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的浯島尋幽記
浯島冬末初春的風,嘩嘩的吹著,馭著風,穿過厚厚底雲層,悄悄地,雲之鄉的浯島,我回來了。 每次回家鄉,總是被夫我兩家的親情牽絆,上午要去看他舅公,下午要探訪我的姑媽,晚上要去他的妹婿家晚餐,之後還得趕去我的姊姊家過夜,這就是浯島濃得化不開的人情世故,從古早到現在,都是這麼的濃烈深厚,身為島上人,既然離不開這些人情世故,那就一切從俗吧! 話說二零零六返鄉這一趟,姑且拋開俗事牽絆,和先生兩人開了車,決定來一趟自由自在的一日遊。也就是這般漫無目的的悠遊閒逛,才讓我們不知不覺地闖進了無心插柳柳成蔭的美景裡!我們順著鄉間小道,車子且行且住,只要有特殊景緻,就佇留片刻,許多陌生的村莊,我們也進去走走,看見美好的景物,無名的花樹,就留連片刻,用相機紀錄下來,做為創作繪畫的材料,也因此重新認識了許多陌生或似曾相識的地名,沿著浦邊、后宅、呂厝前行,忽然我們停下腳步,一片蕭瑟的冬林,葉已落盡。僅餘錯落交織的鹿角形枝椏,映著湛藍蒼茫的天空,張牙舞爪地伸展它無盡的空間,形成一幅蕭索遒勁的寒林畫境,這正是我喜愛的題材。探索向大自然的不知名樹林自成一幅風景,正是眾裡尋它千百度,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寒林冬意,或許就是下一個創作的主題呢,畢竟繪畫也是需要創作靈感,以及隨時累積資料素材,以備不時之需參考之用的啊。 尋寶的心情讓人愉悅,繼續前行中,卻在迷路時無意間闖進了水鳥觀察區,這是哪兒,當時並不清楚,只見沼澤兩岸寫著水鳥觀察步道,並立著介紹各種水鳥種類的說明牌子,有青足鷸、高蹺行鳥等等,輕聲細語的討論中,還是驚嚇了自得其樂的鳥群,都沒看清它們的芳姿,就已逐群飛離,只有水鴨悠哉悠哉,讓我快意拍個盡興。而令人訝異的是,在沼澤中,竟也發現了稀疏的紅樹林和彈塗魚耶,而那縮頭縮腦拱著背如老翁的綠簑鷺,形單影隻的站在那兒沉思,我並不想打擾他,只想留下它與世無爭的身影,它卻有所警覺地拍拍翅膀,丟下愕然的我揚長而去,只有湖泊裡的雁鴨群,載浮載沉的互相嬉戲著,分外顯得愜意悠閒。 自由行又闖進了幾個村莊,探訪了洋山、田墩、官澳、塘頭、山西、吳坑等等,山后民俗文化村來過幾次了,卻想起村裡的蚵仔煎和蚵仔麵線,不禁飢腸咕嚕,聞香而至,賣蚵仔麵線的阿婆看到我們,熱情的招呼著,一會兒,熱騰騰香噴噴滋味特別道地的金門口味蚵仔煎已吃在嘴裡,真是令人懷念的滋味啊! 出了村莊,路標上有五虎山,有馬山,有碧山,真不知該往哪個山哩,還是憑著感覺走著,遠遠地一片彩霞般的楓林,吸引住我們的目光,急忙迎風而去,只見落葉紛飛的草地上立著數以千計的楓林,灰白的樹幹,綴在綠中帶黃,黃中透紅的樹葉中,恍如置身加拿大楓葉林裡,這麼美的秋景,怎麼會出現在這杳無人煙的野外呢?往前深入林中,只見「千楓林」的石碑立在前頭,三兩位遊客正在此拍照。尋覓最美的楓紅,也捕捉住這份美麗的驚奇!什麼時候把家鄉建設得如此之棒呢? 接著前往碧山、鵲山,田埔都進去逛逛,有些古老的房子,保留了閩南的建築古味,值得再三巡禮,出了村落,望見林務所的指標,也就順著前去,不想卻大大開了眼界,正值春節假期的林務所,花木扶疏,林蔭參天,並且利用季節花卉佈置得美輪美奐,以為來到台北的士林官邸哩!原來,這些年來家鄉進步如此神速,自己真是井底蛙呀,拾得滿懷碩大的松果,帶著滿盈的充實感與工作人員揮別後,太陽已逐漸偏西,趕緊加快腳步沿著東沙尾、後壟去尋訪榕園後山的老榕樹,喜歡故鄉盤根錯鬚的榕樹群,喜歡那種根紮實地的感覺,喜歡這種從小就熟悉的感覺,好踏實的美!讓我想起湖中三年的童稚歲月,就在榕園旁太湖邊,雖然現在已改變甚多,不復往日情景,卻還是讓我低迴留連不已,畢竟那些青澀的歲月,已是我成長過程中無法割捨的一部份了。 夕陽已西沉了,茫茫蒼穹,只見宿鳥歸林,太湖島上的木麻黃棲滿了鸕鶿,這提醒了我們,暮色下的一日行已近尾聲了。 二零零六那年,我探訪了半個浯島,對於自己成長的家鄉,從來不曾這樣深刻的認識它,希望不久的將來,還能再更深入的去認識另半個浯島,期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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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堂構琴聲疏
如何在一座久違重逢的島嶼上閒適的啜飲一杯咖啡時光?既殷切盼望每回造訪都能有些意外的驚喜,卻又不免隱隱約約沈湎於遙想的舊時美好記憶;是那種半傾頹、半荒蕪,庭院森森樹草蔓延的叢林光景,空氣中飄散著海潮的氣息和林樹野味。至於遊客,只是稀疏點綴其間,像海面上的舟帆點點、像叢林密綠間的羽翼鶯燕,不至於亂了大局色澤也不會干擾的聲響。那是二○○四年秋天,我初次踏上這座面積雖小卻有著不凡盛名的島嶼──鼓浪嶼──的初次印象,在尚未大肆開發的西南方沿海樹林小徑散步,和我年邁的老父親。 就像每一座蛻變進展中的城市一樣,在一切都快速變幻的時代裡,匆匆遊走的旅人,充其量不過是滄海一粟,連氣泡漣漪都不足以激起。鼓浪嶼沈著地孤處在繁華錯落的廈門島沿海霓虹燈火彼岸,冷眼相對,逾越百年而不為所魅惑。 眼前的廈門島,簡直就是倉促間濃妝艷抹、急著趕赴一場繁華盛宴的村姑,光鮮亮燦的衣履儘管華麗驕奢,卻總少了點大家閨秀的禮教與氣質。急遽變幻的繁榮外表下,不自在地流露著倉皇失措、追隨時潮步履的羞澀與不安。 一切都太倉促了。我聽見計程車司機無奈的埋怨:「外來投資客炒高了樓房,飛漲的房價,咱們一輩子也跟不上囉!政府強制替樓群裝扮亮麗的夜燈,卻要咱們納稅人來攤付電費;分明就朝著資本主義靠攏,卻還要硬掰出什麼修正的新社會主張……。」他的汽車腐鏽老邁,讓人擔心隨時會面臨解體。我們曾經試著等待一輛稍微乾淨體面些的車子,約莫浪費了三十分鐘等待,所有車況大致相同,而且隨時都有乘客沿途搶著攔車搭乘。 鼓浪嶼此刻琴聲稀疏而旅人絡繹不絕。我們是在經歷過一次極度失望與不悅的午餐時光后,送走一批同行友人離去。或許是遊興方炙,浪漫心理作祟,選擇了外觀彷如希臘風情般潔白雅緻的洋樓建物,況且庭院還有熱帶水果攤、椰林樹影、大洋傘座椅,又有絕佳景觀,簡直就是毋庸置疑的渡假首選。極度失望則是步入廳堂內才發覺空盪盪的室內,沒有熱忱的招呼、沒有音樂、沒有食物基本的烹調水平,(半生冷的披薩、假鱈魚排之名的粗糙套餐、冒名的紅燒鰻魚特餐……。)生澀的年輕女服務生一問三不知,除了花費不貲,還平白的浪費了漫長的等待與失望。真正印證了一個不變的道理──「沒有食客的餐廳不要輕易踏入」。 總面積約莫二平方公里的小小島嶼,聽說每年造訪的旅客超過1300萬人次。嚴禁一切機動車輛行駛其間的規定,終究還是讓一列列電氣小列車,滿載旅客環繞著島嶼外環步道賞景;新建的別墅區、雕塑公園、海灘遊憩設施、流動攤販、摩肩擦踵的旅人……在堅持與妥協間變幻的一座島嶼。 我們沒有計畫的在彎陡曲折的巷弄間閒逛,隨意地體驗鼓浪嶼的魅力姿采。看不同時期所建造風格迥異的樓房建物比鄰而立,萬種風情,盡在錯綜複雜的巷弄裡。自1844年英國領事在島上築起第一棟英式鄉村別墅開始,西方列強陸續選擇在這座袖珍小巧的美麗島嶼上增設領事館。至1859年已經有超過十三個國家設立領事館於此,鼓浪嶼儼然成為列強的「公共租界」。連同後來的洋商、教會、鄉紳、軍閥、土匪以及鄉僑外匯陸續建造的別墅洋樓,整座鼓浪嶼島足足擁有超過千戶的別墅庭園。 有的洋樓結構佈局氣派雅緻,歷久而彌堅,穿梭其間,幾乎感受不到歲月摧殘的痕跡。有些則人去樓空,徒留牆瓦樑柱,見證了大時代的滄桑與時歲的流逝。 避開外環道路的喧囂熙攘,拾階而上,享受漫步「琴島」的悠閒。想來,必然是因為矗立於海灣中的遺世風情,才引來眾人的鍾愛,在小島上構築各自的夢想庭園,造就了這座別墅之島的獨特景觀。 閒踱間,被一幅典雅的景緻所吸引。有著優美線條的泥砌門樓前,一張披著紫色碎花紋的白布小圓桌上,玻璃花瓶裡插著一把高貴的紫蘿蘭,風度翩翩的MENU則羅列著餐點飲品的項目與價格。順著視線望去,洋樓石梯上兩位亭亭玉立的女子,身著紫色旗袍,正笑臉盈盈的招呼著我們的疑惑與猶豫。是一棟氣勢不俗的巴洛克洋樓改裝的咖啡店,經由解說,知道了洋樓「海天堂構」的大致淵源。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後現代風格的庭園咖啡,簡潔俐落。藤椅沙發、水晶吊燈、南洋檀木桌、厚重穩實。夏日午後陽光斜射,穿過厚沈沈的石牆,白光暗影對峙,低調沈穩而高雅。 但我們終究選擇了長廊上一排輕巧閒適的圓桌椅,同樣有著紫色碎花紋的白桌巾,水杯玻璃晶瑩剔透、英式古典風味的骨瓷杯盤、咖啡與鬆餅交織肆放的芳香。 整個下午,楊樹清、盧根、徐瑞、妻子和我,就啜飲著咖啡,在別墅洋樓的長廊下揮霍著盛夏裡一段美好的時光。臨時起意的廈門隨行,是這個漫長炎酷的夏天裡,完全沒有料想到的意外。我想,生活裡很多片段的際遇也是,意外的樂趣遠勝過精心規劃的冀盼,鼓浪嶼島上琴聲逐漸稀疏的巷弄裡,少了「鋼琴之島」的遐想,然而咖啡飄香、古樓展新意,莫非正是一個新舊時代的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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籲天錄
表面的證據或許正是陷阱;被害者也往往正是施暴者!還好人性可以幫我們撥開層霧!人性是什麼?是上天賦予人之所以為人的性靈良知:即孟子所說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之處! 近三百年前,克倫威爾抵達愛爾蘭,對異教徒展開屠殺。多少母親暗夜的哀號,是上帝對她們的薄懲;多少寡婦凌晨的垂泣,是天父對她們的警告--誰叫她們背離了上帝!北愛天主教徒終於走向共同毀滅之路,愛爾蘭共和軍(IRA)展開連串報復;同樣製造了無數新教徒的孤兒寡婦! 還記得2002年十月二十四日,車臣共和國「叛軍」,分持槍械、身綁炸藥,闖進了莫斯科文化中心劇院,挾持近七百餘觀眾為人質,要求俄羅斯自車臣撤軍。此種懷抱悲願,卻又以人質為手段的滄涼悲行,注定徒增荒寒大地上的孤魂而已;但最令人震撼的是:這些「叛軍」泰半是「車臣戰爭的寡婦」! 所以恩怨向來都是歷史的產物,沒有對錯;只有立場,且都帶著強烈的道德使命感!王子復仇記、滅門倖存的少年多年後習武下山報仇等故事,向來都是讀者傳頌的的史詩!所以懷著仇恨才是正當的,放下仇恨反而是沒出息的! 還好人有人性,才不至於走向共同毀滅之路。諸如同理心!因為同理心,使復仇的道德性消失了:因為不想當年被殘害的悲劇,再度發生在「仇人」身上,不但解脫了自己無止境的悲情,也解脫了「仇人」擔心被報復的恐懼,使彼此可以重新出發! 這當然包括悲憫心!因為有悲憫心才會有民胞物與的心;「教會」影片中那位神父在雨林中的吶喊:「我雖然背叛了天主,卻保全了這些無辜的孩子;我沒背叛上帝!」這種悲憫的人性,不正是天地化育萬物之心? 1970年十二月七日,德國總理勃蘭特到華沙無名烈士墓前獻花,為1942年被希特勒殘殺的50萬猶太人下跪致哀:「我下跪並不是因為我有罪……面對受害猶太人石碑,我不能僅僅面無表情地獻上一個花圈就完事……」這種為先人反省贖罪的心情,使勃蘭特能放下優越的種族感,感同身受當年猶太的哀號,至此,下跪對他來說,不但是心靈上的光輝;更是一種福分:因為只有他有這機會撫慰被害者,這就是人性!所以世人說:「勃蘭特跪下去了;德國卻站起來了!」 以前總納悶何以諸葛亮私淑樂毅?直到讀了「樂毅報燕惠王書」後,終於明白了!「臣聞古之君子,交絕不出惡聲;忠臣之去也,不潔其名。」因為要證明自己是對的,勢必要挖掘對方的瘡疤來反襯自己的清白;但對一個厚道念舊的人來說,何忍為了自己的令名來傷害故人?終究人要臉,樹要皮。這厚道念舊就是人性! 舊約聖經索羅門王審理兩母搶一子故事,更是人性的睿智:清官難斷家務事;不能光看表面證據,所以他以人性為依據,作出明智的判決。因此聰明的法官審家事案,是重人性而輕證據的,日前阮玫芬與美藉丈夫凱利爭奪孩子監護權案,法官即以凱利行為「趕盡殺絕」判其敗訴,不無踵事增華精神! 看了阿羅哈客運父女反目新聞,心中非常難過:女兒從此無法在員工面前抬頭挺胸;而父親也確定與慈父形象背道而馳,至親反目至此,生又何益呢?所以傳統的法不入門,其原意就在於人性。因為若連最安全的堡壘、最親密的關係,竟要暴露對質於廣眾,掀開所有文明、道德、教養的外衣,直揭不堪聞問的隱私,請問又何異於禽獸? 當然,法不入門是針對「人」的,所以對一些做出非人舉動之「獸行者」,法當然可以入門;這就是比例原則。 因此只要不是非人行為,都應該「為親者諱」;君子交絕不出惡言何嘗不是這人性的擴充!居禮夫人女兒Eve Curie撰寫的《居禮夫人傳》,全書洋溢文學氣息,描寫翔實。但在「為親者諱」的情況下,有關郎之萬(Paul Langevin)醜聞事件,多所隱諱,讀者不以為忤,更覺溫馨。已故的德蕾莎修女曾呼籲夫妻反目更應忌諱;因為還有誰比夫妻更深知對方的瘡疤呢?況、別忘了總有一方是孩子的至親;這就是人性! 所以君子不懼毀譽;因為人在做天在看,而人性就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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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呀!救救金門
我佛慈悲,普渡眾生。請不要忘了,還有金門。弟子在此向您頂禮三拜,祈求您降福浯島,庇佑浯民,全島安康,全民歡樂。一拜、再拜、三拜。拜託您了。佛祖呀! 弟子很高興,聽說家鄉要變成「金門佛國」,真是讓人感動萬分,還好趁此良機返鄉定居,以求保有「佛國子民」珍貴身份,以獻身家鄉來維護我偉大、神聖的「金門佛國」,不要讓那些奇人異士把您給沾污了。 那樣家鄉不只是海上公園、快樂縣城,更是淨土世界、極樂天堂,全島佛國子民都會擁戴老和尚來做國王,小和尚來做財政大臣,所有學校改為佛學院,我們的一綱多本也全用佛經來教育,早課心經、午課金剛般若波羅密經,晚課佛說阿彌陀經,見面合十敬誦阿彌陀佛,分別敬語善哉善哉。大家都剃度,男弟子為比丘,女信女為比丘尼,全日茹素、一生長齋,不能殺生,禽流感、口蹄疫全絕跡,全島清香繚繞,四境法號盈耳,世界和平景像就在金門。 但是弟子生性不乖,常愛提出疑問,也因此常惹人厭,只是為著我尊敬的佛祖不受委曲,弟子不得不把心中的疑惑向您求教,祈求您指點迷津,寵賜解難。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聽說他們要把您建造為「250公尺」高,好讓全世界都知道「世界第一大佛」在金門。但是很奇怪,為什麼要「250」?現在的世界第一高樓508公尺的「台北101」已經被換成「杜拜塔」了,它將有800公尺高,而其他城市也都想蓋世界超高樓。您的高度不足看,要就來個「1000公尺」才是對您的尊敬,也才能上達天庭,不然「250公尺」總是給人有「二百五」的聯想。弟子失敬,弟子是為您著想。 聽說他們要把您建造在「金龜山」上,弟子就覺得奇怪?好好的您,為何要坐在「龜」上呢?大家都知道「龜」雖然是長壽的象徵,但是罵人「烏龜王八」就很難聽了,如果您是坐在龜上面,以俗世的眼光看就好像是「皮條客」、「娼頭」、「老鴇」,在經營什麼特種行業似的。弟子失敬,弟子是為您著想。所以千萬不能坐在「金龜山」上,要另覓乾淨地。 又聽說他們要把您當成「搖錢樹」,這怎麼可以。「老鴇」已經很不堪了,還要您「下海」當「搖錢樹」,難道他們不知道「搖錢樹」也是暗諷某些特種行業的女子嗎?對您真是大大的不敬。弟子失敬,弟子是為您著想,您應該是「菩提樹」才對。 而且地坪面積只有「120公頃」,這怎麼夠用?不要說全世界佛弟子要來朝聖,就連全島「佛國子民」要來膜拜都容不下,要做就要做大,來個「16888公頃」如何?它可是「一路發發發」的好兆頭,如果嫌太小,我們就來填海,全島弟子發願把它填到烈嶼,「金烈大橋」就可省下來建大佛,您說好不好?可以吧。這樣真是一舉兩得,弟子不再失敬了。 佛祖呀!您原是貴為太子的尊貴身分,為著貧苦的眾生而出家吃苦,甚至割自己的肉去餵食老鷹,以求牠免受飢寒,但是現在的金門還有太多的子民在受苦,如果您的佛體只是水泥,您還能再割肉以濟眾嗎?如果像他們說的要把眼光放遠到50年到100年後的觀光榮景,那不就在望梅止渴、畫餅充飢嗎?我們不要像1800多年前的晉惠帝說「沒有飯吃,為什麼不吃廣東粥呢?」也不要像上個月行政院長張俊雄的如夫人朱阿英女士笑著說「麵粉漲價,不要吃麵,改吃地瓜。」 佛祖呀!在這「七月流火」的「孝親月」,弟子除了要敬拜祖先,更要教養兒孫。什麼為重呢?兒孫在,祖先才有得拜,如此道理,但願上位者體察。弟子再拜,求您救救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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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解金門溫羅汀
「從現狀來說,如果超現實的把金門看成一個城市,令人驚異的是,金門是一個只有少數幾家書店的都市,它擁有最豐富的自然與人文地景的歷史痕跡,在前現代的記憶中熠熠發光,不管是氏族聚落或舊式建築風格,以人類文化學的眼光處處是驚喜;但是,金門的缺乏書店這個事實,象徵性顯示其文化目前處在發展的瓶頸當中,走向現代乃至後現代的被動式或者如溫羅汀的主動式,是必須要有來自民間的,由下而上的改造團體,和地方政府的謀合,自覺地提出自己的文化步調。」 「逐漸強大的對岸經濟與文化的反作用力,和來自台灣本島的資本主義商品拜物的窠臼威脅,在在激盪著金門人的文化思維,這不只是引進或開設幾十家書店與咖啡廳就能解決的,而是一個充滿開放性的問題與解答,留待金門人自己去探索與完成。」 以上這兩段文字節錄自東吳大學社會系石計生教授所寫的<金門溫羅汀:徬徨都市之心的安放>一文,最初發表於2005年8月的聯合報系歷史月刊,今年最新一期七月份金門縣文化局出版的《金門文化年鑑》轉載了全文。文中提到的「溫羅汀」是指台北溫州街、羅斯福路、汀州街,也就是師大、台大的腹地公館,這一帶的書店、咖啡廳、人文茶館、小酒館等文化工作者,在2004年底組成了「溫羅汀行動聯盟」,希望在公館的消費商圈中抵制財團和連鎖店的資本主義霸權,強調並樹立出台北人自主及批判的文化氣息。 豐富的人文資產一直是外人看金門的驚喜,在這基礎上,面對人口依然外流、觀光客總是一去不返的村落和街市,苦尋新經濟出路的選民一味痛罵政策失敗、官員無能之外,台北溫羅汀典型的現代優雅和具思辨的人文精神,或許可以為古典金門的觀光型態,提供屬於現代經典的人文生活概念和經營參考。 金門從來不乏觀光資源,但一個以發展文化觀光為自我定位的觀光地區,不能總是假想旅客只需要飯店和巴士,與觀光景點同樣豐富的生活風光,才能吸引隱藏更多真正旅行家的自由行觀光者一再造訪。古崗湖畔古崗樓來杯現煮咖啡、舊私塾或老學校特色書店裡買一本書、奎閣祈福後求個手工打銀的魁星像……嗯,有趣極了。有歷史深度的安慰,有講究質感與舒適的現代品味。金門溫羅汀,是居民與旅客融洽共治的生活圈概念,的確很適合金門風土特色所應發展的現代化觀光路線上,理應招徠的善於細膩品味的長期和慢行旅人。 石教授在2005年寫作此文的當時,對金門是否擁有「來自民間的,由下而上的改造團體自覺地提出自己的文化步調」的溫羅汀前提條件,似乎心存懷疑,他寫道:「金門目前雖有大學,但是卻是屬於應用技術學院之類的,其基礎的,歷史的,哲學的,與人文社會的現代視野付諸闕如,零星具備抵抗與反省能力的金門在地知識份子因此倍感孤單與寂寞。」其實對一向習慣以宗族或村落區界為身份認同取向的金門社會人來說,知識地位對團體改造不必然能發揮直接影響力,「改造團體自覺地提出自己的文化步調」如果不是來自集體的情感昇華與理性沉澱,也必然不會是特定學院知識和知識份子可以全盤主導和改造的。 我內心琢磨嘀咕的金門溫羅汀聯盟可能的障礙,不是金門缺乏什麼條件,而是經驗值中歸納的金門社會集體人格在公共事務上常表現的一兩項特點:(1)習慣要求政府補助一切預期有利地區發展的事務經費的離島居民心態,能否誠心接納以信念結盟而非利益談判的模式凝聚共識,進行由下而上的自治改造?(2)公共建設中,如須個人的部份退讓、犧牲或提供人力物力上的公共投資,我們有彼此包容、不計較以成全共同利益和大環境的胸襟嗎? 這兩題如果有正解,不僅金門溫羅汀有正解,金門各處的老街再利用和社區營造的最大難題應該都得正解,那屬於金門溫羅汀的樂活區打造之旅,實在沒什麼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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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球文化
國內的棒球風潮,最近因王建民、郭泓志、曹錦輝等好手陸續在美國職棒大聯盟登板而趨熱,隨著球季的開始,愛好棒球的觀眾,心情往往跟著賽事起伏。 我的棒球啟蒙在國小五年級,那時紅葉少棒隊打敗了獲得世界少棒冠軍的日本隊,紅葉隊以鵝卵石代替球練習打擊的克難故事正在國語日報連載,每天報紙一來,和同學搶著看。緊接著金龍少棒隊和巨人少棒隊征戰美國,都拿下世界賽錦標。猶記得當年巨人隊和美國爭冠時,半夜守在村子裡唯一有黑白電視的人家,和無數同齡孩子盯著畫面不斷跳動品質欠佳的轉播,打完五局,巨人隊還是落後,眾人心想大勢已去,不想第六局美國隊遭到逆轉,中華隊衛冕成功,那真是一場扣人心弦的比賽。這也是棒球運動的迷人之處,每一球都可能牽動比賽的結果,沒有人可以預料下一刻球場上的變化,不到最後一球投出,不管比較的差距有多大,都不能算是真正結束。還記得今年郭泓志初登板,率洛杉磯道奇隊對抗聖地牙哥教士隊,九局上半打完,道奇隊五比一領先,觀眾心想郭泓志今年的首勝應該是穩穩入袋了,沒想到牛棚不作美,救援的投手巴克森硬是被打爆,最後以再見保送把郭泓志的勝投灰飛煙滅,令人扼腕。棒球的局數就像人生,是不是你的局,除了靠自己努力之外,還要別人幫襯,老天幫忙,今年球季之初,王建民幾場先發都算優質,無奈洋基貧打,王牌投手也無力可回天。 棒球運動需要很好的肌肉協調,尤其是投手,如何能把球準確投進好球帶,舉手、投足、出球點、身體姿勢都有講究。我們家人大概都有運動細胞,喜歡各種球類。我小時候和鄰居朋友頂著大太陽在村裡廟埕打棒球,鏖戰數局不以為苦,被父母責罵不以為怪,在村裡比賽還不過癮,尚要不時組隊遠征。現在高雄師範大學教務長吳連賞也是棒球愛好者,我就記得和他在金門中學校門前球場交手的經驗,如今我們都年近半百,吳教務長週末仍常有壘球聯誼,我則每天帶著國小的小兒女到操場投打一番。我們的棒球夢從童年開始便沒褪色過。 文學中最著名的棒球書寫,可能要數美國小說家沙林傑的《麥田捕手》,沙林傑是一書作家,以此書成名後即不再寫作,退隱山林,深居簡出,靠著版稅過日子。這本小說寫一個叫荷登的青少年,因個性敏感羞澀,在學校和宿舍中備受凌暴,因之逃學出走,在麥田中看到一群嬉戲的孩童,他幻想自己是一名捕手,在孩子危險之際適時伸出援手。書的內容和棒球關係不大,但書名很容易讓人和棒球聯想在一起,國內的文學中,小野的得獎小說〈封殺〉是最早以棒球為主題的,但寫得最好的是張啟疆的棒球小說,他的《不完全比賽》收錄的〈放水〉、〈界外球〉、〈球吻〉、〈三游之間的百慕達〉、〈接殺〉等篇,《消失的□□》中收錄〈消失的球〉,寫盡了球場各種樣貌,也影射了人生各種面相。棒球人生,人生如棒賽,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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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新中原神話」
日前,堂嫂明輝車禍,後送到台灣榮總看病。堂哥、堂嫂等,都到病房探視。堂嫂提到這次就醫經驗,言語間不免感激後送的效率,跟縣府派員慰問的親民態度,然而,我卻聯想到洪春柳對金門命運的書寫,而覺得感傷。 在〈印象金門〉中,洪春柳完整而直接地描繪出金門人的心理變化跟處境,「前線的金門,和廈門只有一水之隔,卻咫尺天涯,路斷音杳。不論升大學、工作就業,或者生病後送,從此以後,我們都必須仰賴後方的台灣。金門人什麼時候開始在台灣人面前顯得自卑的?大概是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後。成為戰地之後的金門,屋毀人亡,戰火倉皇,金門人落難地登上軍用登陸艇,以一天一夜二十四小時的輾轉顛簸,橫渡台灣海峽,進入高雄港。離開了熟悉的故土的金門人,只能用惶恐的心情站在台灣的土地上,一無所有地重新開始」。洪春柳這裡描繪出金門的戰爭苦難,以及金門新的喬遷路線--由以往的南洋,轉為台灣,但遷往南洋的壯丁,是去拚天下,到台灣的金門人,則如難民,而台灣社會、民眾,又將何以看待大批從高雄港,流竄到台灣各地的「金門難民」? 傳統歷史中,人稱的「中原」指的是帝都所在,如長安、洛陽、北京、南京等各朝建都處。在大中國的論述中,除卻中原,他族都是蠻夷,如史載的南夷、北蠻等,中原是政治中心、物資富裕地、也是文化跟權力的輸出中心。金門到一九九二年十一月才解除長達五十年的戰地政務,一九九八年行政院通過「離島建設條例草案」,同年五月,廢除「金門、馬祖、東沙、南沙安全輔導條例」,金馬才得以回歸憲政常態,二○○一年元月,中斷五十一年的金廈航線首航,以及小三通日漸熱絡,金門等離島可說是戮力發展建設,以彌補因戰地政務、遲緩、停滯的民生建設。金門民生建設遲緩之際,卻也是臺灣經濟起飛之時,前者原地踏步,後者突飛猛進,金門縱使資訊不發達,卻也能從有限的資訊跟親友從臺灣帶回的消息,知道金門的落後跟臺灣的進步,消、長之際,對臺灣竟產生孺慕之情。金門雖為反共踏板,神聖堡壘,畢竟是臺灣的附屬,這層認識竟把台灣地位推而崇高神聖,台灣長期成為金門膜拜跟仿效的對象,成為金門的「新中原」。 坎伯在《神話》一書說,「我們需要神話來為自己的一生提供指引,需要藉由神話以接觸永恆,需要透過神話瞭解人生奧秘之處,並進一步發現自己本來的面貌」,「新中原」便是金門的神話跟指引,只是跟隨這樣的「神話」,未必能發現自己的真面貌。 張國治新詩〈在秋天的灰泥埕〉寫著,「歲月,擴張的年輪層/我和他們相遇/卻相互不認識彼此的命運/我離圓心越遠/他們在原點畫著圓/並且為我的最初投影/獨自佇立影暗處,遠遠地邃思」,造成遊子顧影自憐、自傷且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跟故鄉跟故土的鄉人,漸行漸遠的,就是,「他們均望向我來/說:『先生,從台灣回來?!』」。這樣一種兩邊猶豫、雙面掙扎的痛苦,洪春柳則說得更直接,「金門、台北,距離太遠,我們的年少,跳躍在這兩個不同的空間裡。人在金門,顧不了台北;人在台北,顧不了金門。狼狽之餘,終於體會出我們的成長,不是樹,而是鳥,沒有一塊可以提供我們不移的成長」。 「新中原神話」的滋生,跟金門的落後建設實有相涉,金門人移居臺灣找神話,真正踏進神話屬地,才發現神話這邊竟也篳路藍縷,竟「沒有一塊可以提供我們不移的成長」。 美國存在主義心理分析大師羅洛‧梅說,「神話是我們對內在自我與外在世界關係的自我詮釋,它們是整合我們社會的敘事。神話在使靈魂保持活力,並在為困頓而虛無的世界帶來新意義這方面,具有重要的作用」。神話的特色是,形成統整的能力,能夠不忽略每個剎那的同時,活出過去跟未來。羅洛‧梅指出「神話」對人們的最大的貢獻是,「神話提供個人的認同感,回答了『我是誰?』這個問題」。 然而,到了二十一世紀,金門人,才要詢問自己:我到底是誰? 而我看著堂嫂倒臥病床,不由得想,金門,您的苦難,何時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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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造健康快樂
八月四、五日,由金門衛生局主辦、金門縣讀經學會承辦的「身心靈健康淨化研習營」,在金城鎮公所七樓舉行,五日晚上夜宿建功嶼。宣傳單上寫著:「搶灘無人島,健康沒煩惱,成功會更早,快樂永不老!」很吸引我,也是我所要追求學習的活動。 健康快樂,開發內心能源,是我退休後生活,唯一努力追求的目標。星雲大師曾說:「凡是健全的、正當的、清淨的、和諧的,就是健康。」又說:「所謂智慧,智者從知,吸收知識是智慧的開始。然知識是用學的,智慧是用悟的。平時聞法、思法、作法,可以幫助我們開啟智慧」。身心靈要健康,就是要學習懂得用智慧來導引與轉化。身心靈的健康,應該是指身體的健康、心理的健康、精神感情上或宗教信仰上的健康。我保持身心靈的健康快樂的做法,就是力求生活、思想、感情、信仰的簡單、單純、純靜,儘可能不使其複雜化,搞亂生活的步調,才能使我健康沒煩惱,快樂永不老!。所以我有諸多的活動,不能面面俱到參與,實在有不得已苦衷,敬請愛護我的朋友諒解。 搶灘無人島(建功嶼),一直是我的喜愛。民國九十二年我擔任國際佛光會金門協會會長時,曾於當年七月九日舉辦過一次「知性之旅─走訪建功嶼」,約有一百多位會員與家屬,熱烈參加這項活動。因為建功嶼當時新整修完成,是剛開放民眾參觀的一個新景點,它原為駐軍要塞碉堡,其中有世界少見的特殊軍事設施,因落差大,退潮時,會出現一條人工鋪設五百公尺的石板路,可以走路上島,其四周尚有奇特的岩石,貓空石、花崗岩、石英砂等與潮間帶的蟹、蛤、彈塗魚等各種生物,可以遊玩與觀賞。因之我特別聘請金城國中地科教師黃靜柯,陪同隨隊現場講解,幫助大家認識建功嶼,及了解其自然生態。七月十四日,我把參觀心得感想,在金門日報撰寫一篇<社論>:「開發金門特色的觀光產業」,說明建功嶼就是具有金門戰地、人文、地質、海洋、自然生態等特色的難得的觀光產業,值得觀光單位好好運用、經營,再加開發。我原本還擬辦一次請佛光會信眾,留在島上誦經念佛、素齋等一個潮汐的活動,約要留在島上將近十二個小時。後來因為老菩薩的安全考量,沒有辦成,留下一點遺憾。就像這次原本也要參加夜宿建功嶼,因狀況不清,行前特偕同妻子、媳婦與孫子、女前往勘察,發現天太黑,路太滑,家人又恐荒島蚊蟲多,擔心我老人家不好受,才臨時決定放棄,也留下一點遺憾。 去(九十五)年七月,金門縣南僑口述歷史訪問隊,赴馬來西亞作一週的口述歷史訪問,返金後,八月九日下午在金門縣政府召開「華僑事務座談會」(按為口述歷史結束研討會)。楊天厚老師在會中報告,他訪問拿督楊忠禮博士時,楊拿督建議金門縣為發展觀光事業,應籌建五星級大飯店。後來有一次我在金城海濱公園的陽台上,聽一位許老先生向我說,利用「建功嶼」海域,籌建五星級大飯店一事,我就在<浯江夜話>專欄撰文,建議楊拿督能夠號召楊忠禮集團暨黃祖耀等金僑財團聯合返鄉投資,籌建五星級大飯店,如此更容易實現他的建言。我認為由僑領發動深耕金門,建設金門,回饋金門,金門才有希望更發展。同時我建議縣政府提供較富特色與彈性的「建功嶼」海域,供他們開發,這樣興建土地如不夠還可研究填海增地,我們兩人研討粗淺的構想,是中間保留「建功嶼」的原貌一切景觀,然後往海底四周打樁柱再高架向空中發展,興建五星級大飯店、包括國際會議廳、網路資訊館,金門戰爭紀念館,金門歷史博物館等設施,另周邊配合闢建海水游泳池、釣魚埸、海底水族館,賞鳥、參觀紅樹林等生態教學區,並築高架橋或填海築路通水頭碼頭、延平郡王祠景點、金城海濱公園、后豐港等地方作一系列的長遠聯結規劃,興建一處可遊玩地面、海面、海裡、海上多功能的觀光景點,完成後,讓它成為金門新地標,使它成為世界獨一無二的觀光景點,讓世界刮目相看,讓世人要學做都做不了的偉大建築物,因而揚名中外,成為金門不朽的基業。該文發表後,網路留言板曾出現反對的聲音,有人建議我回應,我說僑團人家同意不同意來投資都還不知道,我回應什麼?同年十二月,我們又赴馬來西亞參加世界金門日,我親贈拙作並向楊拿督口頭建議報告,他仍然表示應由金門縣政府來建設較適宜。建設「建功嶼」一事,再也沒人去探討了。 這次「身心靈健康淨化研習營」研習會,金門縣衛生局長陳天順,當天蒞臨致詞說:「給人快樂是天使,給人希望是菩薩。」希望大家共同推動健康快樂營造,活出生命力來,讓金門成為誠如金門縣讀經學會理事長戴瑞治所提倡的「健康島」、「長壽村」。研習營特別邀請名嘴前台南啟聰學校校長鄭武俊蒞金演講,他以生動風趣的語言,唱作俱佳地闡述人生的真諦,生命的哲理,提醒大家莫忘服務、行善、盡孝。期許善用短暫的人生中,追求生命的永恆,創造精神的不朽。鄭校長在演講中,說了諸多警世良言,比如:「沒有人故意跟你唱反調,只是角度不同而已」、「人沒有成功或失敗,只是成果不同而已」,「沒有人能貶低我們的身價,只怕自貶身價」,「人之異於禽獸,在於人會笑,人笑最美,我們要多笑,我們哭著來世間,但要笑著走向死亡」,「人生的真諦,在修怎樣活?怎樣死?」,「人生最重要的不是失去什麼,而是希望什麼?」,「我們留給後代的是行功立德,不是金銀財寶」、「人虧我是福,我虧人是禍」、「人生三關最難過:一是美人關、二是名利關、三是生死關」等,都是非常受用的金玉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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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想魯王
2007.08.06夜九時許,我與妻兒驅車欲赴寧中校園散步,途中鄉賢中央研究院院士黃一農博士電我,說曾任台大文學院院長的歷史系教授李東華博士有一塊疑為明末魯王墓的「買地券」磚契(待深入了解?),有意捐贈金門,我曩昔曾花許多心力於金門文史工作,魯王墓有此「買地券」,我聞所未聞,隨即迴車往青年救國團館舍,與黃院士、李教授會面,李教授約略提及彼磚契是其師方豪(杰人)教授所遺,原是蔣經國總統時代,當局命人交付方豪教授研究的古物,果真是明末遺物,那回歸金門,誠是一幸事。 隔日清晨七時許,黃院士又邀我說李教授想多了解魯王在金門的遺址遺物,約定午後二時,一同出遊,我等五人從頂堡公園的魯王墓壙三合土殘片看起,沿途巡訪莒光樓東側的明代三品古墓、古崗村外清代的文應舉古墓、古崗獻台山的「漢影雲根」石碣與「巨靈」砲陣地的魯王墓遺址(惜草長未能近觀)、文台寶塔、「虛江嘯臥」碣、酒廠內明何喬遠的「明賢玩跡」碣,後轉往太武山的魯王新塚,順道參觀小徑的邱良功墓塚。 一路上,金門的蒼天碧野,陽光亮得逼眼,一行人從現代走入古代,有仰慕之情、有考究之思、有評斷之語、有讚嘆惋惜,行間得炙兩位大師言教,不獨享有冶遊之樂,更得知識之啟迪。 訪獻台山的「漢影雲根」,遊客只有三兩,我等拾階上坡,席坐石亭,涼風吹汗、心頭舒爽,院士問我石碣意旨,我姑略說起魯王朱以海駐蹕金門,在古崗獻台山遺下此墨寶,是寫景,也是抒臆,無知如我,不揣淺陋,竟在大師面前班門弄斧,望文生義: 我解說「翰墨之寶」四字義,典出《詩經.大雅》:「价人維藩,大師維垣,大邦維屏,大宗維翰」,詩箋:「价,甲也,被甲之人,謂卿士掌軍事者;大師、三公也;大邦,成國諸侯也;大宗,王之同姓之適子也;王當用公卿諸侯及宗室之貴者為屏、藩、垣、翰,為輔弼,無疏遠之。」,可知「大宗之翰」的「翰」字,音 「幹( )」,幹也,榦為牆兩頭所植之木,藉以立牆者,因喻藉以立國之大輔重弼為「翰」。 魯王朱以海是「高皇帝第九子的第十世孫也」,是明宗室之貴胄、是輔弼之臣,故堪稱之為「翰」,此「漢影雲根」四字為其所書,故其從臣稱之為「翰墨之寶」。 碣文的「漢影雲根」,向來臆說紛紜,我以為「漢」是指漢族,意別於滿族。「影」本作「景」,「景」謂光景,形為顯露,光景畢現則見影,故其本義作「物之陰影」(集韻),即俗稱影子。 「漢影」概指魯王朱以海是監國,是明朝王孫,是正宗漢族,今困守島隅,避居金門,但群臣仍形影相隨,不會渙散,大有魯王表達不願屈服之志,隨時待起。 至於「雲根」意稍難解,我意以為「雲」本義為「山川氣也」,乃山川間混然如霧,可降雨之溼氣,引伸有「盛多」之意,《詩經.齊風》有:「齊子歸止,其從如雲」,「如雲」,即言盛多之意也;至於「根」本義為「木株」,乃指木之入土部份,引伸有根據、盤踞之意。 《瘐信.明月山銘》有:「雲出山根」,我臆解魯王與明遺群臣愜遊古崗,銘詩記事,除了表白心曲,亦思能夠盤據此地,他日能夠東山再起。 李東華教授另解「雲根」二字,以為古代君王為天日,臣族為雲靄,雲在天下,也就是臣在君下,魯王為明室王爺,自屬臣族,此時避居金門,故以「雲根」暗喻,大有表白明朝遺臣群聚的古崗獻台山,仍屬王土,有絕不屈服異族的統治,此說亦有理,因此文存。 想當年魯王落魄江湖行,從山東到浙江到福建,次金門,徙廣東,不死心,又揮師進攻浙江舟山,最後還是敗還金門,四十五歲時因哮疾,薨於金門,這位末路王爺最後只能葬於金門城東門外之青山,然後被遺忘了297年,才意外被發現原來金門是他最後的家,這樣的故事很曲折,也很膾炙人口,只可惜大家不把它當成好聽的故事來編織、來聽。 在近四個小時伴隨大師尋魯王的遊程,兩位大師感嘆金門這麼有歷史,這麼有故事可說,但沿途中賞古蹟的遊客卻寥寥無幾,問起金門的觀光業為何只能開闢吃喝玩樂的產品? 我想作為文化產業一環的旅遊業,其實歷史古蹟是加大加深旅遊深度與厚度的主要資產,大陸學者陸祖鶴在《文化產業發展方略》一書提到:「當然,假如在一個城市中,歷史文化遺存資源越多,文化價值越大,仰慕或崇拜的人流也就越多,在城市旅遊中逗留的時間就越長,對城市各類消費品的需求就越大。」,只可惜古蹟歷史這種文化商品,仍敵不過口腔肚皮那種不費勁的消費食品,豈止大師失望,金門旅遊形象也一直無法建立崇高的口碑,也叫人怨嘆,到底是誰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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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
一年一度的英仙座流星雨又來拜訪了,8月13日,流星雨的放射點將於晚間9時過後從東北東方升起,晚上11時的仰角約20度左右。由於當天適逢農曆初一,沒有月亮照明的影響,所以觀測條件極佳,流星劃過星空將更加光亮奪目。 今年的英仙座流星雨出現在7月17日到8月24日之間,根據天文學家的預測,流星數量最多的時間可能在8月13日晚間11點。以最暗可見6.5等星的狀況下,每小時流星數約有20顆,數量多時甚至可能達到100顆。流星的平均亮度是二等星的亮度,超過一半的英仙座流星雨的流星都會帶著鮮明的白色尾跡,甚至還有少數亮度直逼金星的彩色火流星。 流星雨的成因,是週期彗星遺留在軌道上的塵埃碎粒,被地球重力吸引衝向大氣層,和空氣摩擦燃燒後發出短暫光芒。英仙座流星雨的碎粒流星,是來自Swift-Tuttle母彗星。在義大利,英仙座流星雨出現時間與8月10日「聖‧勞倫斯」節日期相近,所以英仙座流星雨又被稱為「聖‧勞倫斯的眼淚」。 人類對於未知領域的追求總是朝向時間感知的極致和空間感知的極致。往時間軸看,我們想知道,一百四十億年前,宇宙爆炸起算的前三秒鐘發生了什麼事;在空間軸上,我們想看到,遠在百億光年外的星系、銀河的構造。所有古老的、遙遠的、超越想像的事物,都與我們當下的現實、未來的夢,連繫在一起,形成堅實的、無限延伸的生命狀態。 觀星,就是基於這樣的審美趣味。童年的觀星,在老家四合院屋頂。民國六十年的金門島,入夜後幾乎沒有光害,夏季、沒有月亮的星空燦爛無比,躺在四合院屋頂,仰看銀河,星星鋪滿天空,不留間隙。童年的觀星,沒有空間尺度也沒有時間的流動,只有緩漸積淀成形的美。 大學階段讀的是地球物理,同時加入天文社。地球物理探討無法觸及的地底數公里到數百公里深度的地層結構,天文則講述難以想像的遠距離外的星際故事。兩者並無重疊的知識內容,卻並列展延成一個無比瑰麗壯觀的知識世界。這個世界讓人得以學習面對大自然的謙卑態度;學習想像力和理性邏輯的兼容並存。在一個僅有4吋口徑望遠鏡的小小天文台裏,我曾參與枯燥的太陽黑子活動的觀測紀錄;也不免從俗的追逐過76年重返週期的哈雷彗星的最後蹤跡;拍攝過土星光環;也曾在觀星的夜裡寫過詩。 暑假回到金門度一個長長的假期,古厝、林蔭、沙灘和吃食,舒緩的節奏和簡單的方式,總是令旅人獲得高度的生活滿足感。許多人和我一樣,都能享受到這些美好的金門生活印象。金門的星空,卻是很少被想到的景點。金門的星空之美,可以像峰上海邊,也可以像翟山坑道或十一月的慈湖鸕鶿一樣富含特色之美。 8月13日,農曆七月初一夜裡,如果你願意走出戶外,去享受一場英仙座流星雨的饗宴,你可以找一個光害小、開闊地或地勢較高的地點,朝向東北東方與地平線的仰角約20度觀測。如果你期待的是更豪奢的視覺和心靈的流星雨饗宴,那麼你最好到金門島東部海岸,以避免太武山遮蔽地平線。東北角的青嶼、山后、寒舍花海邊,東海岸的田浦、大地和溪邊海邊都是絕佳的英仙座流星雨觀測地點。 我們或許還可以進一步期待,如果政府工程單位可以在觀星之夜,九點開始關閉金門所有路燈和公共照明,讓卑微星光重新親近長久以來彼此逐漸疏離的人與自然的陌生關係;也展示金門人珍惜地球資源、表達對全球暖化的一點關懷。 金門,也可以是一個環境關懷與浪漫之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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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時光──寫給女兒的一封信
「給Hua-Hua:在李默幽暗的/樹林中邂逅的一朵花。」──布邁恪(Michael Bullock,加拿大詩人,1998) 「Hua-Hua小姐:謝謝你看我的書,這是最好的鼓勵和支持。P.S跟你爸爸在浯江飯店聊天,聊到凌晨。」──黃春明(小說家,2007.02.27) 親愛的Hua-Hua: 爸爸寫這封信給妳的時刻,已是爸爸節前一天的八月七日凌晨了。爸爸突然想起甚麼,走進妳的房間,自書架上取出兩本簽名書,布邁恪的《月與鏡》、黃春明的《毛毛有話》。妳當然記不得布邁恪了,那時妳才四歲,我們住在加拿大,那天媽咪和爸爸帶妳到英屬哥倫比亞大學亞洲中心欣賞中國畫家李默的《夸父逐日》畫展,我們遇見了兩位詩人──來自台灣的洛夫和加拿大的布邁恪,他們都很喜歡妳,從此,洛夫爺爺家後院的十棵白楊樹及寬敞的客廳,成了妳常去追逐、玩耍的地方,八十歲的布邁恪爺爺主動寫了一行英詩給妳,並託梁錫華教授中譯出「在李默幽暗的/樹林中邂逅的一朵花」,還交代要放在他的《月與鏡》詩集中文版卷首代序;至於黃春明,我們到頭城農場見到他時,妳已八歲了,有天爸爸說要與黃春明到金門去,妳要我帶著那本《毛毛有話》的「童書」請他簽名,他稱妳「小姐」,他謝謝妳看他的書,他又告訴妳跟爸爸在金門聊天聊到凌晨三點半。 Hua-Hua,爸爸總愛透過各種方式記錄妳成長的過程,好比我現在寫到的這兩本書,它們發生的年代,裝填著許多故事與記憶;爸爸也喜歡拿出印有日期的日記本,要妳畫畫、寫字,因而保留了妳從周歲開始的線條以及初識ㄅㄆㄇㄈ的注音字,爸爸出版的一本書封面圖案,甚至「大膽」採用了張妳一歲半時在溫哥華美術館內所作的「抽象畫」。妳從出生到學齡的點點滴滴,爸爸也用傻瓜相機、用日記本作了記載。現在回憶起來,在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回台灣在彰化師大校園,前後六、七年,是我們父女倆互動最美好的時光。 妳出生才二十九天,月子未坐滿一個月的媽咪就長途飛行遠赴加拿大攻讀藝術教育博士學位;因懷妳、入學時間一延再延的媽咪,再不報到,就得取消資格、喪失獎學金,為了圓夢,只得忍受夫妻、母女相隔兩地的煎熬,照顧妳的擔子,就交給妳的外婆外公和爸爸。在迎接妳誕生的前半年,爸爸就決定結束一份辦了三年九個月、在風雨飄搖中的《金門報導》社區報,趕稿、編書、接案子──包括主編《金門日報.鄉訊版》及寫社論,爸爸必須靠零零星星、不穩定的收入支撐妳的奶粉錢、支援媽咪的留學費用,妳的笑聲、哭聲,時而從樓下傳到頂樓爸爸的工作室,慚愧的是爸爸,下樓看妳,卻又總是換不好尿布、沖泡不好牛奶,算好時差撥打國際電話給在太平洋彼岸的媽咪讓她聽得到妳的聲音,貼緊話筒的妳又難得發出聲響,留得媽咪聲聲呼喚後的痛煞煞。 妳周歲時,奶奶把妳帶到加拿大,一留半載,換作爸爸隔海思念;爸爸終於決定拋開台北的一切,把工作室和書房搬到加拿大,接替水土不服的奶奶,扮起伴讀、奶爸、遊學的多重角色。「爸──爸」,爸爸在加拿大見到妳那一刻,妳毫不陌生地叫出第一聲爸,並且張開雙手讓爸爸抱抱;苦等了一年半後一家人終於團圓,那真是人間最幸福的感覺啊。 Hua-Hua,在加拿大,我們共同度過了一千多個日子。我對妳說國語、妳對我說英語,妳聽得懂我、我卻常聽不懂妳,媽咪到魁北克開會、停留五天期間,有個晚上妳一直哭鬧,急急切切講些爸爸聽不懂的英語、作出爸爸猜不懂的手勢,弄通後,帶妳到國際留學生家庭社區活動中心時,《一○一忠狗》的片子放映快接近尾聲了。妳氣爸爸的英文這麼爛,回家後一副小老師的架勢,拿起妳在幼兒學校的圖文課本,一字一句要爸爸跟著唸、隨時糾正爸爸的發音,妳也化作爸爸的小小「翻譯機」,逛街、購物時出現與人的溝通障礙,居然靠妳用一、兩句英語就化解了。大部份時間,妳是安靜的,妳喜歡靜靜地陪爸爸到校園內韓國人開的小店買中文報紙、到麥當勞買杯咖啡,然後坐在宗教學院或亞洲中心前綠草如茵的廣場,我看報紙、妳翻繪本;星期四晚上,學校世界著名的人類學博物館免費開放,妳總會提醒媽咪和爸爸帶妳入場參觀,妳愛極那件海達族人用四十七塊柏樹材料削切完成的<大鴉與人類的誕生>木雕,妳會在作品所在的圓型展覽館靜靜地走走繞繞;假期,我們不是唐人街吃一頓大餐,就是到美國華盛頓州的小鎮自在遊,或者到西雅圖媽咪的表姊家過夜,最難忘的當是?金花開時節的醉臥花海了。 媽咪取得博士學位後,離開楓葉國前夕,我們走了一趟洛磯山脈飲萬年寒冰,我們也到亞當河去看四年一度的鮭魚大洄游,那時,妳是無法理解「鮭」與「歸」這回事的。 回到台灣,媽咪教書的因緣,我們落腳在八卦山下,第一個月就碰上百年僅見的「九二一大地震」,午夜時分的上下、左右強度搖晃,我以為世界末日、福報將盡,妳在震波中醒來,不哭不鬧不逃,若無其事。震後,我們在彰化師大生活,又是一千多個校園裡的美好時光。妳七歲時,爸爸才首次帶妳回金門,爸爸帶妳到古區村老家,到後浦、山外,也到青嶼、官澳,最後到馬山瞭望大陸,對妳訴說著海那邊就是爸爸的爸爸的來時路,妳竟然脫口而出一句「爸爸是中國人,也是金門人,現在是台灣人!」那時的妳,幼稚園大班。爸爸無言以對。 親愛的Hua-Hua,寫到這裡,天已亮,剛從廈門、金門回來的爸爸又要出門了,帕布颱風中,仍得趕赴農委會水保局安排的作家、攝影家經典農村環島體驗報導之旅,爸爸節這天將夜宿雲林古坑華山村的山中茅廬。爸爸很抱歉,與妳失約在爸爸節,媽咪說,一個多禮拜前,妳已忙著準備爸爸節禮物,這是個比往年特別的爸爸節,妳小學畢業了。爸爸也準備了幾本同行作家古蒙仁、陳銘磻、李昂的書請他們簽名送給妳,其中一本還是古蒙仁的《天使爸爸》呢。爸爸節,也許妳會上網讀到這封信,儘管妳說爸爸的文章不夠好看;而爸爸要傳達的,可能已不在妳的記憶中,我們一同走過的美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