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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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陸法會給人造福的好因緣
明二十九日﹙農曆初八﹚,金門啟建兩岸和平消災祈福超薦水陸大法會,一連八天的法會,即將在舉辦八百桌普桌(平時燄口每日三五○桌)的五大士燄口、送聖後,大功圓滿告成。首先我要感謝法會主任委員金門縣長李炷烽,總召集金門佛教會理事長性海法師、策劃委員李台山等等諸善知識,給我參與實際籌備工作的好因緣,讓我學習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今年我終於改變觀念,參加了內壇法會,自覺精進成長,收益良多。期間我多次陪同李主任委員,分赴各鄉鎮村落寺廟恭送佛帖,看見大部份寺廟整建的富麗輝煌與村落環境整理佈置的很優美,較之於民國六十年代我擔任民政科(局)長七年多時,不斷下鄉觀照的各村落、寺廟,今昔相比,真有天壤之別,不可同日而語矣!顯示金門的生活環境進步了,鄉親生活水準提升了,金門居處安寧安定,民眾豐衣足食,令我很感欣喜;法會啟建前一天(二十一日)陪同性海師父、吳成典立法委員,赴廈門南普陀寺參加「廈門兩岸和平祈福消災法會」開幕典禮,我們抵達廈門後頗受大陸地區法師與信眾歡迎與禮遇。南普陀的長老聖輝大和與南普陀寺住持則悟法師分別賜宴,而廈門的各個媒體記者更為熱絡,紛紛前來訪問性海法師與吳立委,讓我們感到倍受重視與溫馨,也顯示大陸的改革開放,開始提倡宗教活動,希望兩岸和平,袪除了我長久以來仇共、憎共、恐共的心理障礙,對兩岸和平的一個新中國,充滿信心與期待。雖然到過無數次的南普陀寺旅遊,但該寺大雄寶殿一向禁止遊客入內參觀,這次我卻很榮幸能和高僧聖輝大和尚,該寺住持則悟方丈,性海師父、吳立委等一起在大雄寶殿上香誦經祈福,內心充滿感恩感動。也因為這殊勝的好因緣,讓我得以親近陪同兩岸三地的高僧聖輝大和尚、則悟方丈、世界佛教華僧會長淨心長老、中國佛教會理事長淨良長老、能仁家商董事長明乘長老等諸山長老,感受他們法施教化的德澤。 金門啟建兩岸和平消災祈福超薦水陸大法會,自十月二十二日起至明二十九日止,法會功德,公、私兼利,非常殊勝成功,誠如內壇主法明乘長老說的:「大陸高僧聖修大和尚,八十多歲了,還親自領隊蒞金認真做法;各位信眾又那麼恭敬歡喜,說明這一場水陸法會成功了。修水陸法門,為現世做功德,為來世子子孫孫做功德,這是你們的大福報。」水陸法會給大家諸多造福的好因緣,希望今後如有此好因緣,鄉親務必熱烈來造福,為自己,為家人,為諸眾生祈福;為祖先,為一切孤魂亡靈超薦,使其往生極樂世界。 水陸大法會在古代是皇親國戚,才能享受參與的功德,如今我們一般平民,都能自己做,這真無上的福報,得來不易,我們應該感恩珍惜啊!這次水陸法會,承蒙李縣長、吳立委的大力號召,民政局洪國正局長的團隊,性法師父的海印寺團隊,台灣的善心人士如詹益居士與夫人的熱心指導,旅台的金門同鄉鄉賢像張邦育、李台山、王振利、王水衷等居士與夫人的積極協助支援,以及駐臺蒞金幫忙的一批圓光佛學院義工如鄧 琰、李青青小姐等一百七十餘人,以及地區的義工組長吳素蘭率領的唐梧、許秀枝、楊能惠等師姊等百餘人,都是這次水陸法會的大功德者,沒有他們的出錢出力出時間,全心奉獻,也許沒有金門的水陸大法會,我甚表感佩,也致表十二萬分的敬意與謝忱。 相信金門的在地人會逐漸體認到水陸大法會的殊勝,而像台灣或大陸一樣熱烈爭取參與,因此金門義工還要靠先知先覺的好因好緣,一次次的引導大家前來造福修陰德。 金門環境特殊,自三十八年兩岸隔海對峙以來,先後爆發五次戰爭,光是「古寧頭大捷」一役,二萬餘進犯的共軍逾半被狙殺於灘頭,而島上守軍亦死傷枕藉,無辜的村民也遭殃。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四十四天裡,對岸共軍向金門島發射四十七萬餘發砲彈,無情砲火奪走許多軍民的生命,這些不幸命喪戰場的冤魂,誰不是父母的心肝寶貝?誰不是爹娘聲聲呼喚盼望早歸的遊子?金門是僑鄉數百年來落番的縣民,「六亡、三在、一回頭」,這些無主的孤魂,冤魂歸向何處?英靈可曾獲超薦得以安息?水陸大法會幫助他們超薦,使他們離苦得樂,往生極樂世界,同時讓在地的金門人更平安,更幸福,讓金門成為佛國淨土。(明乘長老語) 當然,宗教信仰繫於心中一念,發起籌辦水陸大法會,與所有宗教一樣,冀望由信仰產生力量,淨化人心、導引人性,消弭人間紛爭與仇恨。尤其,金門島上太武巨岩,由對岸鴻漸山脈渡海而來,儼若仙人臥地,因而金門素有「仙山」、「佛地」之說,何況,幾百年來「仙山」鍾靈毓秀、孕育英多,鄉賢人文薈萃,科甲聯登;甚至晚近幾次兵燹之災,也都能福佑子民、逢凶化吉,據說都拜「佛地」庇蔭。再說,自古以來,金門島上各村落均普建宗祠、廟宇,供奉列祖列宗、或忠孝節義先聖先賢,而且,佛、道兩教是鄉親主要的信仰,菩薩神靈更是善男信女的精神支柱,每逢王爺聖誕神輿出巡,無不全村老少總動員熱烈參與,可以管見「金門是佛地」傳言不虛。此外,更因金門歷經多次戰爭,平添諸多戰役亡魂顯靈事跡,民眾爭相建「將軍廟」膜拜,祈求福佑社稷安寧。 地區籌辦「大法會」,可謂民間宗教大活動,大盛事。機緣非常難得,要眾緣和合才能成就。兩年前地區首次舉辦,籌備消息傳開之後,立即獲得海內外善男信女熱烈響應與支援,除踴躍捐款外,也爭相擔任志工;但是也傳言滿天飛,影響視聰,今年就很好了,大家多已建立崇敬共識,各村落都以「慈悲心、平等心」,寬廣的胸襟,歡喜參與,共促法會順利功德圓滿,共為地方消災祈福,共促兩岸永久和平,讓家家戶戶平安幸福美滿,讓村村里里和諧如意吉祥!《金門隨筆》作家陳臻超撰聯祝賀云:「兩岸和平,消災祈福,功德圓滿;追祭亡魂,正氣長存,永佑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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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
風中瀰漫著秋天的喜悅與暢快,一種清澈雀躍的氣息,穿梭在這座西濱臨海的木麻黃風林裡,可以明顯感受到的喜氣,不時渲染著周邊的一切,出乎意外的令人賞心。甚至出發前原先約好一起出席的幾位熟悉友人臨時爽約,讓我和妻子稍有些許遺憾,卻在踏入這座茂密的樹林時,心情一下子綻放了起來,好一個秋風昂揚的林間桃源。 我們決定撥出秋天裡的這個週末,出席參加一場「謝絕禮金、禮物和花籃,歡迎你來秋陽煦煦的海邊聽風、享受美酒佳釀,參加一場浪漫的露天婚禮。」況且還輾轉得知,會有許多久未謀面的舊日同窗將一起共赴婚禮,為老師獻上祝福。 喜訊源自於網路間傳遞的一封請柬,是熱心於維繫同學情誼的小邱不斷發送的即時訊息。他說老師只交代,他特別鍾情於新竹南寮公園這座樹林,想在這裡舉辦一場婚禮,「要有白色的紗帳、紅地毯、玫瑰花、汽球、音樂、畫展和歐式宴席……」他只扮演新郎帶領新娘出席,其餘讓小邱搞定一切;包括場地佈置、畫作佈展、婚禮流程、婚宴膳食還外帶賓客的邀約……。小邱發揮他豐富的人脈與熟練的規劃執行力,把一場原只是不確定的構想,逐一成真。圓了葉老一樁未了的心願,也滿足了紅外套們又一次意外的重逢相聚。 音樂在林間穿梭,賓客絡繹不絕,把一座濱海寧靜的木麻黃風林,點綴得花姿招展。風中,除了花香,還有無盡的浪漫與喜悅,葉老師簡逸瀟灑、飛筆輕墨的畫作沿著紅毯的兩端陳列,看得出他心情愉悅,神采奕奕。一襲他親手為師母設計、有著波斯風采的珍珠絲白禮服,看來尊貴而氣質獨特,讓眾人紛紛競相爭著要求和新人合影。友人的小女兒在人群裡覓尋許久,直嚷嚷著:「怎麼都沒有看見新娘子呢?」天真的小女孩當然無法理解,今天的新郎和新娘子歲數加起來超過一百五十歲囉!那是我們都引以為佳話的葉老師一生中的神聖時刻,今天他是最光彩的新郎,髮白童顏,高齡八十一歲,和他相廝守候已久的伴侶第一次踏上紅地毯,在諸多後生晚輩的道賀與祝福中。何其光輝、又何等溫馨的結合,在遲暮年歲中依然堅守著白髮攜手的盟約,契合以終。在絲絲光眩的秋陽投射下,濱海的樹林裡,流洩著的音樂、穿梭流動的人群、彷如置身浪漫的歐式情境之中。 新竹副市長特以地主身分,專程前來致賀。他說非常歡迎諸位藝文界友人光臨新竹海濱公園,在親身體驗了這麼浪漫優雅的一場結合畫展與婚禮盛宴之後,市政府將鼓勵更多的新人,前來戶外舉行陽光婚禮,並且計畫把南寮公園規劃成新竹市的「海濱婚禮公園」,讓海濱、樹林、陽光結合成風城的另一種風情。 葉老堪稱是一則藝壇奇葩,畫藝高超,早就自成一家。每回遇見老師,不免總要想起年輕時代的記憶;那時,我們都還是初入紅外套校園的同學,一切都還陌生。一日素描課時,久久未見老師登門授課,卻見一位頭戴斗笠、足穿萬里鞋,騎著一輛老古腳踏車的瘦小歐吉桑大剌剌晃進教室。大夥不以為意,都當他是校工來修理教室玻璃窗,他就靜靜守在後方,默不吭聲,直等到教室鬧成一團,他才不慌不忙地要班長喊起立敬禮,讓全班同學都傻了眼。 葉老師擅長水墨、素描油畫也都屬個中高手,相處久了,終於了解他雲淡風清的藝術家率性。既不爭名求利也無視於物慾虛榮,每日騎著鐵馬往返於永和新店之間,騺螜於山林,出入還得輕舟渡河,彷如現時社會裡的古代隱者。他的另一項絕活,任誰也料想不到,竟是製作手工古琴的高手,沒有定點販售或門市展示,只憑恃著高超的技藝,流傳在業界。他的手工琴古樸質佳,既不烤漆也不刨光,完全展現出原木質材本色,彷如一出手就已經滄桑落拓。他製作古琴的專注執著,截然不同於畫圖時的率性,一把古琴的完成,至少耗時兩年。 因為無所求,越顯出藝術家的獨特性情,備受後輩敬重。葉老不逐名聲之性格,往往畫作完成,既不簽章,有時連題名落款都省卻。今年夏天,老師參加了紅外套在台北國際會議廳的同學會時,心情開朗,於是畫興大開,當場提筆揮灑,說要贈送每人一幅畫作,留作紀念。老師創作自有一個絕妙的習慣,他堅持創作念頭都源於剎那靈光,所以從不須耗時費心,一幅畫必在五分鐘之內揮灑完成,讓大夥看得目瞪口呆,心服口服。 風中,享受初秋陽煦的艷亮,人人都華服盛妝、光鮮亮麗,滿座皆盡藝術創作者。遇見昔時師長與老同學的喜悅、感受到葉老沈浸在幸福的莫名感動,原來,都市裡每日勞勞碌碌的生活,既忙昏了軀體肉身,也蒙蔽了心思與性靈。葉老突來的靈光,設局邀請我們遠離都市,來到這一處充滿陽光與秋風串動的木麻黃樹林裡,參加一次創意且浪漫的婚宴聚會,莫非是老人家善意的點醒,要我們盡情享受眼前應當享受的時歲,珍惜身邊理當珍惜的牽手。幾位錯失姻緣的同學,體驗過婚禮的浪漫喜氣之後,都表示一定得重燃愛情火苗,如同葉老的壯舉,至少還有三十幾年可以好好考慮尋覓情牽一生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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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經典
日前商業周刊以「思考的原點」為題指出:21世紀的閱讀有新趨勢,從台灣、英國到美國,全球都掀起閱讀經典書的熱潮。經典書也是書的「原點」,我們稱之「原點書」。……7位大老闆,如何透過閱讀經典提升自己與企業競爭力……。 看完此訊息,不禁神情一奮:多年來,鑑於國內因失去博大精深的思想,以致淺見寡識習氣泛濫:呈現於廟堂者,儘是偽詭辯飾的詖辭,取代正言讜論的遠見;浮動於民間的,則是迂闊疏空的虛狂,代替了澄觀踏實的質樸,且波及各層面,且以流行文學為例: 所謂流行為時代的風尚;文學是文化的櫥窗!但看坊間流行文學所浮現的淺見寡識,及其背後思想之貧乏,實不忍探之,如: 所謂報導文學者,成篇累牘儘是零碎資料、雜沓情節的鬆散拼湊;既欠邏輯章節的穿插能力,立意取材更是付之闕如! 而遊記者,似是流水帳般的行程記錄;毫無作者水清木華,體物寫志的觀察感受! 至於新詩者,也不少是布局隨性,無病呻吟的長、短句;既無傳統詩教的風雅,又欠今日詩學的清新! 再如所謂小說者,猶如白頭宮女話當年,常是冗長隨意的情節;不僅欠缺寫實文類,所應服膺的亞里斯多德式的密合結構理論,甚連水平方向的敘事能力也不及。…… 等等上述破壞文學風流蘊藉的景象,其背後的警訊,尤令人憂!殊非無因:讀者的淺見寡識當然難脫其咎;但整個社會欠缺博大精深的思想才是根本所在! 因此,筆者不止一次疾呼:振衰起敝,首在提倡閱讀經典,不僅可力挽淺見寡識的習氣,更可根本厚植博大精深的思想! 其理安在?美國經濟歷史學家乃孚(John U. Nef)曾說:「任何時代都需要具有博大精深的思想家,來界定與引導學術與文化,進而培育社會深遠的思考與創意!」而此思想如何涵育?乃氏認為可藉由一流大師導引深讀經典來培育!這理論其實是源於博蘭霓(Michael Polanyi)的知識論: 博氏認為人的意識可分為集中意識(focal awareness)和支援意識(subsidiary awareness),人的思想與創意是由這兩種意識相互激盪的,但支援意識的作用更大,他說:「支援意識中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的能力是頭腦的基本力量」「Michael Polanyi,Knowing and Being ed.,Marjory Grene」;而深讀經典正是培育學生支援意識的泉源,其精神正與荀子知通統類說不謀而合! 況就實務言,哈佛大學一項研究也指出:各行業中最有成就者,都有一項特質,那就是在生活上都有閱讀經典的習性;牛津大學亦早已規畫學生閱讀經典;芝加哥大學社會委員會,更是以經典作為博士資格考試書單。因為他們都有一項共識,那就是: 所有知識,都是衍於經典的開枝散葉:就如同中國歷代文學家,幾乎全是吸吮《詩經》的養分,創造出更多的瑰麗篇章;歐洲政治社會史,那當然是對《聖經》的連串闡釋;懷海德(A.N.Whitead)更有句名言:「對歐洲哲學最可靠的描述是:它是一連串對柏拉圖的註解」;而中外兵學,更不外是對《孫子兵法》的舖敘,這就是商業周刊所說「原點書」的道理! 至於所謂經典,是指禁得起考驗,不因任何時代風尚,而增損其價值的核心知識;它不但具有辨識的統一性,更具有超時代、永恆的意義。例如柏拉圖的《對話錄》、亞里斯多德的《形上學》、康德的《三大批判》、韋伯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我國的《易經》、《論語》、《莊子》等。可以說人類數千年來的知識,就是對經典的跌宕闡釋;《孫子兵法》之廣用於今日企業就是顯例! 「不知所師從,不知所效法,則無以為心!」面對今日這個以創意為主導;以知識為核心的時代,且讓我們以經典為師從;以經典為效法;進而以經典深耕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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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衣的小女兒──寫給顏靜筠
「……平日我寫字,三歲小女兒常硬是擠進來,爬坐膝頭上,拿起筆來在我稿子上畫祖母,畫她的洋娃娃妹妹,還有寫些只有她才懂得意思的『字』,她說那是給爸爸『改稿』,我則稱之為『批註』。每每只要她進『書房』,我連寫字都是艱難的,可是她不理大人的難處,一種心意,就是親近爸爸。……我的小書房,少容得下客人,有幾次,楊樹清擠進來找舊報紙(舊書報都在牆腳邊),蹲下腰都很艱苦。」……(風衣<我的書房>,1978年12月11日《金門日報》副刊) 「『小女兒』,這三個字,對我來說,永遠洋溢著幸福的味道。……是的,只要爸爸在,我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公主。和爸爸在這世間的緣分,僅是短暫的十八年,從前,我曾想像自己漸漸長大,而爸爸漸漸年老的情景,卻從未料到我們共處的時光竟是如此有限。十八歲,正是初曉事理,盼望像哥哥姊姊那樣夠資格和爸爸暢談人生況味的年紀,可是,爸爸不在了,小公主的皇宮也隨著淡褪的形影,無聲無息地消散去了。」……(顏靜筠<爸爸的小女兒─懷念父親顏伯忠先生>,2005年10月24日《金門日報》副刊) 靜筠,在和妳媽及妳見面前,我反覆地讀著妳爸與妳間隔了二十七年的兩篇文章,<我的書房>和<爸爸的小女兒>;竟在我心中巧妙地串連出另一個「父女兩地書」的版本。 十月十六日,風衣先生(顏伯忠,1938-1992)十四周年祭日,陳妙玲<看見─風衣先生印象記>在《金門日報.浯江副刊》刊出的當天,妙玲與我意外接到顏媽媽的邀請,在中和四號公園妳家附近的「THE GREENHOUSE」共進燭光晚餐。這真是一家很雅緻很文學的西餐廳,「寫一首詩,一首哀傷的詩,讓南半球蝴蝶爭食,讓牠們拍動一萬隻翅膀造成北回歸線附近,高樓金屬牆壁後面的你,夏日午夢的微風」,餐廳蝴蝶底紋的名片,印了行小語絲,這會是我們重逢的心情寫照? 妙玲是妳小學到國中長達九年的同窗,但是她的<看見>一文把妳的「小米糕」別號美麗錯誤為「小年糕」了;而我,曾是你們家的常客。妳爸─風衣先生<我的書房>文中提到兩個人,一個三歲的妳,一個少年十五的我。我算了算他這篇近三千字、自行配上插畫的文章,寫妳的那段花了一百多個字,寫我的那段花了三百多個字。多少字沒甚麼好計較的,而是字裡行間留下的記憶線索;看吧!妳果然是從我帶來的剪報中,第一次讀到<我的書房>,讀到三歲多一點點的妳在爸爸的稿紙上畫祖母、畫洋娃娃妹妹,還說是給爸爸「改稿」……,妳讀著、讀著,發出會心的微笑,「有趣啊!」妳最後為妳爸爸的妙文下了「批註」,二十八年後。此時,我再想到妳<爸爸的小女兒>中的一段:「……記得在金門唸小學時,有幾回媽媽有事到台灣,上夜班的爸爸為了避免小女兒不安,每天都特地起了大早,帶我去吃早餐,再送我上學,我們走在故鄉的老街上,爸爸的大大手,牽著我的小小手,父女倆還一面唱著『走、走、走走走,我們大手拉小手……』,那就是人世間最幸福的當下!」 故鄉的老街?那一定是不離後浦城明鄭訓練陸師內校場遺址、你們家居住的模範街十二號(今門牌易為十六號)周邊吧。 模範街十二號,我已不知寫過多少遍了。我的日記記載第一次走進妳們家是一九七八年二月十九日,我國三時,在《金門日報》擔任編務工作兼編副刊的風衣先生,透過妳的堂哥、我們班的「大頭」顏章垣傳話說要見見我;第一次見面,風衣先生就為我開了書單,要我去讀陳鼓應的《悲劇哲學家尼采》,「你必須讀尼采,那是強者的孤獨!」我似乎沒讀懂陳鼓應筆下的尼采,我竟讀起陳鼓應的另一本書《這樣的『詩人』余光中》,還寫了篇書評,三天後又給風衣先生叫到模範街十二號,「你寫得不夠客觀,太情緒了!」看我站在書房一角被編輯大人「訓話」的一臉無辜相,顏媽媽─洪勤慎女士暫時放下抱著洋娃娃的妳,插了句「看來編者和作者還是不要認識好,最好是作者們自己打成一片」……。 你們家那間佔地長不滿四公尺、寬不及三公尺,擺了兩張桌子,牆上自釘三個書架的小小書房,我前後進出了一年多,除了聆聽風衣先生的教誨,還得忍受那台「二聲道三音路」的音響效果,以及,看著三歲多的妳不時闖進來湊熱鬧;也多半是妳溜進來的那剎那,風衣先生才會綻放出一派輕鬆的笑容。 模範街十二號,風衣先生看見了我,我也聽見了風衣先生。他提早為我築起一座文學的「內校場」。 我,必須在走離模範街二十八個寒暑之後,在異鄉,才能再一次真正的遇見顏媽媽及妳。重逢的時刻,顏媽媽太客氣了,竟為當年她總是在書房外扮演「冷眼旁觀」的角色說抱歉;該愧疚的是我,為了文學養份及世間世情的汲取,叨擾了你們家的清夢,也佔去你們父女相處的美好時光。但也因為如此,我才有機遇成為妳大姊靜雯所說的「認識、記得我爸的人,我就會把他們當親人對待」,可見父親的形影影響妳們有多深。 在風衣先生十四周日祭日、在風衣先生服務了二十九年又四個月的《金門日報》邁入四十一周年社慶前夕,再一次看見風衣先生的小女兒,靜筠,妳已是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教育研究所的博士生,並且已在河堤國小為人師七年了,妳在送給我的中正大學教育學研究所碩士論文《金門地區教育意識型態與鄉土文化教材之分析研究》寫著「樹清大哥惠存:珍惜彼此情誼的交會與延續,祝福平安、快樂!」是該珍惜啊,特別是那一段模範街遇合歲月;在古寧頭烽火戰紀五十七載的今天,流離之傷,我又想起李金生《烽火紅樓模範街》書序中多麼貼切的一段:「那一堵堵用來自大陸內地『顏只磚』砌成的紅牆,以一種無遠弗屆的投射力量,在做為一個旅人的內心深處,圍起一座堅實的城堡,冀望得到一種來自『原鄉』的庇護和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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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日記:之三
嗓音‧飛蛾‧形式之功‧率性‧審美與道德‧詩‧夢中文‧光和熱‧兩種悲劇 ●勞勃雷福、保羅紐曼主演的《虎豹小霸王》場景;兩名銀行搶劫犯、亡命之徒,在小鎮遭遇當地警察圍捕,一陣激烈槍戰,兩人各自身中數槍,撲身躲進屋內牆角喘息。 「好可憐喲!」昏暗的電影院裡,身後響起一個年輕女郎的嗓音。那是笑意、酸楚相混合的同情的嗓音,不管是非善惡的判斷,卻是另一種是非善惡的嗓音。這個女郎,這句語音,三十年來,依然清晰如燄火般迴盪在我耳鼓。 ●人類,莫非也是夜晚的飛蛾? 追求明日,追求欲望,追求永恆的人類,蛾般繞燄火而飛的速度越來越快? 據說夜蛾撲火的真象是這樣子的:飛近光源時,蛾一邊的眼睛感受到的光線另外一邊強,於是牠不停地拐向自覺光線最亮、最強烈的方向盤旋,終竟一頭撞進火堆裡。與其說燈火引導著蛾,毋寧說蛾的自身引導了自己撲向燈火。 ●在藝術形式之美的地方,阻絕了世俗的淪墮;而世俗化導致文明的頹怠敗壞。二者互為因果。 ●寫小說時,不管用的是什麼技法,你總會損失掉一些用其他技法時帶來的優越性。題材的選擇也一樣。 所以,隨興率性而為是最自然,最穩當的。 ●審美價值只知是,不知非。而道德價值卻必須同時知道是和非。審美價值之缺憾以及之勝過道德價值的地方,都基於這點差別。 ●詩,必須走到某個相當了解的生命里程時,才可能發生。但也必須來到某個相當渾濛的生命里程,才可能發生。 詩,不斷往返於精神和自然,不斷往返於世故和純真之間的路上。 ●幾次記得自己在夢中寫著散文體的文字,彷彿柯律治寫詩劇〈忽必烈可汗〉的情況,寫的當時,自然未曾察覺自己在夢境裡,猶在作字句的增刪呢! 夢醒後,依稀記得其中部分字句。 這種經驗給予我一份很奇異的震動,好像自己穿越了抿滅生死的界限,又好像夢前的現實和夢後的現實具現了某種統一的甬道,又好像喻告著文字可以戰勝虛無,永不消失,消失的只是人的意識。 ●考諸卡謬超越人生意義之「荒謬」的方法論,我們必須說,他的方法仍是一種未能超脫的兜圈子。 不妨從頭如是想,西西弗之推石上山,依卡謬意:一、必須想像西西弗是快樂的。二、他每推進一步就增加一步希望。 第一點可能為真,因為「必須想像(即認定)」這是對的。但卡謬的第二點卻錯了,因為,假如已得知整件事情無盡無望,那麼,每推進一步事實上並無意義可言。 依西方基督教心靈,西西弗的作為拋顯出「熱」,體現出人的尊嚴,所以具有意義。而依佛教心靈,西西弗所為不過是「無明」的發動及表顯,是「光」闕如。 ●到目前為止,我所耳聞的,對人生無可奈何的真象披露得最透澈的,是下面這句話: 「人類的悲劇有兩種,一種是不能如其所願,一種是能如其所願。」 我忘了這句話是福克納或蕭伯納講的,我確信的是,講出這種洞見之語的福克納或蕭伯納,起先必定是一邊冷笑,一邊淌著淚珠,但終竟,他只是淡淡地說出來罷了,因為,幾乎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會感到無奈及自我寬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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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Imakearefund?
搬好家,一時找不著電視遙控器,新買一個,用了三週,失蹤的遙控器忽然出現了,我帶著新買的遙控器回店裡辦退貨,不需特別說明理由,承辦員幽默友善,前後一分鐘,款項全數退回。 這看似簡單的過程,卻曾經是我第一年來到加拿大生活中的第一個感動。 記得當時我買了一個刨子,台幣60元,一用就斷了,想想沒多少錢,我自認倒楣,盤算下回換另一個牌子試試。剛好白人朋友來家裡,了解情況後輕鬆地說:那就去退呀! 我怯生生來到店家,照朋友教的說:Can I make a refund?(我可不可以辦退貨退款?)結果對方一口答應,還熱心分析這個產品的設計的確不良,謝謝我的發現,這點一定要讓廠商知道,把我講得像位大英雄,原先的靦腆不安一掃而除,"退貨有理"的正義感與正當性油然而生。 從此"refund"變成生活裡的一部分,發現所購之物故障或不適用或改變主意不想買了,除少數商品規定兩週內退貨,一般退貨期為一個月,只要理由充分亦能個案處理。像我有位朋友六個月前買了倩碧化粧品,用掉大半罐,感覺皮膚不適,依然前往退貨;有一回我買韓國泡菜,開封吃過發現太鹹,也能順利退還。 另外還有一種"price adjustment"服務,在購物兩週內如果該商品正巧特價,你還可以到店裡退差額。我兒子去蒙特婁旅行,買了一支網球拍,回到溫哥華發現正在特賣,足足便宜1500元,兒子帶著收據前去,輕鬆退回了差價。 日前超市買菜,工作人員提醒我,今天這批水果壓箱底的部分有些爛掉,你要小心挑唷;還有一次我買了東西要結帳,櫃台小姐竟然指著隔壁那家店說,今天這個物品他們特價,你不要在我們這兒買。 這是買賣行為的大革命,賣方站在買方立場,同情理解、全然信任,買方也因獲得賣方的信任與支持,得以無罣無礙、安心購物。對消費者來說,不必浪費時間東挑西撿,擔心買到瑕疵品;衝動型買家也能在激情過後,再次思考瞎拼戰利品究竟屬"想要"還是"需要"。這種彼此信任的互動模式,讓消費行為變得簡單而美好。雙方不是對立關係,沒有利害衝突,賣方不強迫推銷,不爾虞我詐,反而將心比心,提供適宜的商品,並給予售後空間。 記得上回在淡水燦坤買了一台傳真影印列表機,回到家裡無法安裝,跑了幾趟,折騰許久,未能解決,我提議改換其它廠牌,沒想到商家百般阻撓、極力推拖,我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先生忍無可忍,大掌往桌上一拍,才得以換貨。還有一次在金門的水果行買西瓜,老板剖開瓜,瓜色帶筋泛白,我以常識判斷此瓜不良,不料老板帶著"金門人不會騙人"的驕傲,還不忘抓一位旁人背書,說他就是瓜農,他可以證明瓜色泛白的才是好瓜。我頓時陷入困惑,最後在相信常識與相信人性中,我選擇了後者;結果,瓜果然不甜,此一役,人性未能戰勝常識。 之前看到一則台灣新聞,台灣商家欺矇大陸觀光客,一顆原價960元的星石叫價16800元;想到今年初湖南之行,也被店東自稱金門古寧頭人,攀親拉故,基於鄉情,糊里糊塗以8萬元買下只值數千元的玉鐲。海峽兩岸,相互鬥法,一來一往,不遑多讓。 很喜歡網路上流傳的那篇「尼泊爾小男孩」的故事。男孩兒主動幫電視台攝影隊下山買啤酒,晚了三天,不見蹤影,隊員先是擔心,接著開始懷疑他捲款,向村民及學校老師打聽,大家也都認為一定是孩子禁不起金錢的誘惑,拿錢跑了。沒想到當天深夜,男孩兒衣衫襤褸、多處擦傷,出現在門口,原來酒賣完了,他得翻越更多山頭去另外的村莊買,因匆忙趕路而跌倒受傷。隊員掩面痛哭,為懷疑、誤會這樣一個善良又純潔的心靈而深感愧疚。 的確,互相信任是人類最美麗的心境,回歸簡單的遊戲規則,多一分同理心,少一分掠奪心,自然形成社會秩序。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夠自在向商家說出:Can I make a refund?而商家也輕鬆回應:No probl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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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那裡人?
多元化的社會,人與人之間來往日益密切。在一些社交場合,本來陌生的人,在互相請教貴姓或交換名片後,常會問起「你是那裡人?」但是,答案會因時、因地而異。就我來說,以出生地言,我是金門人、後浦頭人;現籍地是沙美人;現住地是台灣人或台北人;祖籍地則為安溪人、泉州人、福建人,大至中國人(不是搞台獨的政客所說的那種中國人)。所以,「你是那裡人?」其作用在於拉近人與人的距離,或作親疏之別,或者喚起一些共同的記憶。國中畢業赴台升學,在高雄,第一次見到金門家鄉人的那種莫名的激動與興奮之情,至今都難以忘記! 金門一般的自然村,大都是以單一氏族為主體的血緣聚落,各房、各祧(柱)逐漸發展成各甲頭。我的出生地──金沙鎮後浦頭村,是個傳統的聚落,以黃氏宗族為主體,村南有十餘戶為李姓人家。童年時代,金門生活條件甚差,最期盼左右鄰居有婚喪喜慶,或年節到來,可以打打牙祭。每年冬至前後,看著玩伴們去「吃頭」,也吵著要去參一腳,母親說我們是「寄居的」(父親赤手空拳來金,寄住我姨丈家),不可以參加「吃頭」,雖然滿腦子問號,也只有流口水的份。及長,才搞懂了是怎麼回事,卻仍以後浦頭人自居。 一九九五年的某個假日,過訪二妹彩芬,外甥源俊剛升國中,信手取來新版的社會課本──台灣歷史篇,閱後心頭一震,在大台獨李魔頭主導下,已開始從教育下手,毒化青少年的思想,十數年後,在這種「去中國化」的教材教育下,家長如疏於輔導,後果相當可怕!錯誤教育政策下,就鬧了下面這個大笑話,今年六月初,至廈門大學參加一項學術研討會,休息時,有一大陸教授談起某次兩岸大學生交流活動,一位堂堂台灣大學的學生發言:「來到廈門,發現廈門人講的話居然和台灣話(閩南話)一樣……。」膚淺得根本不知道閩南漳、泉(金、廈)兩地,都是台灣居民的原鄉之一。這就是被獨派政客刻意「去中國化」操弄下,新一代台灣人的悲哀! 有位在後陽台曬衣服不期而遇的鄰居,是我同宗,如果他所述無誤,祖先來自安溪,血源應該與我很近,在台灣已第八、九代,家族有主張欲往安溪尋根者,遭到大部分親族反對,認為回去那邊即使找到祖居地,也沒有多大意義,去了又恐那邊的人需索錢財,只要自己在這裡日子過得好,那能管到那麼遠。另有劉姓鄰居,為金門女婿,其家族正在修譜,一兩位「民進黨」籍的族親主張,族譜從來台祖記述,之前的就切斷不要了,族長及族親大罵渠等「數典忘祖」,大家決定,待修譜完成後,將派代表赴廣東平遠老家謁祖。此為宗族觀念之有無,產生不同情懷之顯例也。 今年暑假返金省親,立榮航空班機鄰座,為一小學中年級模樣的學童,途中與其對話,他說:「爸爸是金門西園人,媽媽是金門某地人,他們要回去看阿公、阿嬤及外公、外婆」,問:「那你是不是金門人?」答:「我不是金門人,我是台灣人」,童言童語、天真無邪,我說:「你是在台灣出生的金門人,所以是台灣人,也是金門人」,看他似懂非懂,飛機已然降落。所以,明、清之際金門移民至台的不計,一九四九年以來,尤其自八二三砲戰後遷台者,二、三代下來,「金裔台灣人」也有三、五十萬之譜,說金門人是台灣人的阿公,應該當之無愧! 在我們這一輩人,講求溯本思源、尊祖敬宗的傳統,從小就有一股腦兒承先啟後、繼往開來、弘揚祖德、光耀門楣的想法。現在e世代的年輕輩,講宗親、論鄉誼,不知是否還管用?值得欣喜的是,年初與楊樹清相遇於中壢,得知家鄉部分有識之士,成立了「金門宗族文化研究協會」,樹清聽我說對文史研究有興趣,即請蕭永奇寄贈「金門宗族文化」第一、二期。五月底返金時,得以向蕭永奇、吳秀嬌賢伉儷當面請益,復承他倆對宗族文化發展理念、願景,以及執著的精神之感染,益增投身研究之志趣。 對離鄉背井、出外拚搏的人來說,原鄉雖然千山萬水,但是飲水思源、溯祖尋根的情懷,可能更勝於原鄉人。安溪老家父執輩及一些老輩僑親熱心於宗族文化者,倡議修譜,憂心這輩人不做,下輩人可能就做不成了,於數年前即海內外奔走募款,成立「修譜理事會」,著手補遺、考證,以求譜牒完整,今逢吾宗歷史文獻即將完成之際,謹書「上繼祖德,積善福世」,以表崇祖敬宗之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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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世與益人
今2006年是佛光山開山四十週年慶暨國際佛光會世界會員大會,於十月四日至八日一連五天,分別假臺北、高雄兩地舉行。國際佛光會金門協會副會長許明坤和筆者,以當然代表身分應邀參加。四日上午十時我們與檀講師曹金平校長,會合於臺北道場,參加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理監事會。 總會長星雲大師在主席致詞時,特別提出說明「封人」的意義,他說佛光山開山三十週年時,他宣布「封山」,今年四十週年慶,適逢他自己邁入八十歲,該是退休的時候了,所以他宣布「封人」。「封人」即是自己要「閉關」修行,自許八十歲以後的人生要為佛教、大眾做更多的事,而不是不工作了,是退而不休。「封人」之後,他將不再作公開性的演講,「封人」之後,他才能有更多的時間來閱讀與寫作,「封人」之後,他不會固定住一個地方,他要繼續雲水行腳,四處弘法。一如蘇軾詩云:「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大師上人向來提倡「人生三百歲」,以他今年八十歲來說,至少工作了六十年,六十年來他沒有放過一天假,並自許自己一天要做五個人的工作,以激勵自己努力發心,分秒必爭,這就是大師的「人生三百歲」。大師的「人生三百歲」,值得我們效法,我雖不一定能做到,但要發心追隨努力響往。 下午二時我們在臺北小巨蛋體育館,參加國際佛光會世界會員大會開幕典禮暨獻燈祈福消災法會。來自全球五大洲六十個國家地區,一萬五仟名佛光會員代表齊聚一堂,參與兩年一度的會員大會。場面的莊嚴,氣氛的肅穆,令人震撼感動。星雲大師感謝所有佛光人對佛光山的護持,他引用華嚴經、維摩詰經、八大人覺經等經典,勉勵佛光人「對自己要不忘初心」、「對朋友要不念舊惡」、「對國家做不請之友」、「對社會要不變隨緣」。星雲大師說,每個人記住自己最初的發心,那麼作任何事都會歡喜;對朋友不要惦記舊惡,而要寬容待人;發揮菩薩道精神,為國家奉獻心力;同時保持與人為善的不變原則,成就方便隨喜的隨緣性格。我每天清晨早泳後,在海濱公園,對面旭日東升的陽光,做十式佛光禪健身操〈思敏健身禪〉,好好觀照自己的呼與吸。再面對海中的建功嶼,以「小路」曲調,高歌「不忘初心」、啊………「不念舊惡」、「不請之友」、啊………「不變隨緣」。啊………啊啊………啊啊啊………啊!如此不但可慢慢領略體會出歌詞的意義,又可鍛鍊自己的肺活量,使全身舒暢快樂,更讓自己感到精神煥發,信心十足,充滿希望。 五日上午我們從臺北道場搭專車南下到高雄佛光本山,開始參加2006年國際佛光會會員代表大會,一系列的課程活動。最讓我不斷地感動,而且自許要身體力行,以此努力去推動人間佛教的教本,就是星雲大師的主題演說:「化世與益人」。化世,就是教化世人(Change the world);益人,利益世間人(Benefit humanity)。大師說,為了佛教,甘願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化世」與「益人」,因為這才是真的「為了佛教」。大師闡釋什麼是「為了佛教」?他說為了佛教,他要讀書,為了佛教,他要參學,為了佛教,他要勤勞,為了佛教,他要發心,為了佛教,他要結緣,為了佛教,他要興辦各種佛教事業。為了推動佛教的文教、慈善等各項弘法事業,雖然種種辛苦,但是為了佛教,他從來不曾心生退卻,甚至在八十年歲月後,仍然自許要雲水行腳於全世界,到處講經說法,隨緣度眾,這一切無非都是為了佛教,他把一生奉隨給「化世」與「益人」。關於「化世與益人」這個主題,他具體提出:一、以自覺健全來化世益人;二、以發心動力來化世益人;三、以隨眾參與來化世益人;四、以菩提願力來化世益人等四點意見,提供給佛光會員共同勉勵,希望大家未來都能朝此「化世與益人」的方向努力。專題座談時,並由容師父、慧傳法師、依來法師、永固法師、永富法師等就大師的「化世與益人」這個主題,分別加以闡釋:以自覺健全、以發心動力、以參眾隨與、以菩提願力等方面來化世益人提出他們精闢扼要的實際行動準則,與全體佛光人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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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月光晚宴──懷念三重空軍一村
小山丘入夜時刻,杯光晃影、人聲熱絡,臨時搭建的小小舞台上,前來致意的政治人物、熱心穿梭的村里幹事、以及自告奮勇登台高歌的村民,酒菜未歇、歌舞昇華。如果不是台上布幕張貼著的小海報書寫著:「三重空軍一村遷村惜別餐會」整個場景和一般的路邊婚宴辦桌其實相仿;在初秋微涼的夜晚,穿過綿密粗碩的老榕樹,隱約可見遠天圓晃晃的秋之月光正高高懸掛著。 這一場惜別餐會嚴格說來,已經是第三回了,先前的兩次分別是去年的中秋節和年終歲末聚餐,都說是念在眷村行將遷村,自治會不惜一次次的邀請村民踴躍參與餐會,他們珍惜僅能相守的時機,在熟悉的村落裡把酒高歌、臨別話舊。因著大時代動盪而緣聚於此的眷村,如今又將再次的分道揚鑣。只是歲月不饒人,昔日英姿風發的空軍健兒,如今都髮白身躬,再不復昔時的翩翩身影了。至於僅存的幾座建築物,據說將規劃成眷村博物館,為這個特別時代的特別產物留下見證。 滿桌豐盛的酒菜,卻面對著六位年屆老邁的眷村爺爺婆婆,心情其實神傷。特別是過了這一夜,大半村民都將陸陸續續搬離眷村,轉遷至板橋新建的公寓式樓群,如此開闊而閒適的空間恐怕難再,更別說再有如此盛大的聚餐盛會的場景了。年輕的村民熱情的圍繞著爺爺婆婆敬酒問安,乾杯聲此起彼落,喝到激動處,有人大聲呼喊「阿扁!」,大夥不約而同齊聲呼應「下台!」,中秋甫過,眷村裡的居民絲毫不減他們的澎湃熱血,仍堅持著他們一向的堅持。 孩子都喜愛的老爺和姥姥,其實是乾媽的雙親,老爺年已八十好幾,姥姥也近八旬,上個月才從榮總動完脊椎手術,行進間還得依侍輕鋁架子。長久以來,他們就住在三重靠近河堤岸的空軍一村。自成一片天地的眷村裡有著完整的活動空間,一座隆起的小山丘是大家口中的「山上」,可以散步溜冰、騎乘腳踏車,每逢節慶則是村民聚餐的固定所在。 最讓孩子們念念不忘的是,每年國慶日晚上的煙火秀,從淡水河彼岸朝空中發射,璀燦壯麗的花火滿天綻放,彷如就為著眷村而盛開,隆隆作響的炮擊聲,空氣中盡是煙火硝味,臨場感十足。老爺居住的頂樓陽台總是滿滿的一窩子人聲鼎沸,嘻鬧非常。每年秋天,那是我們都殷殷企盼的大日子,可惜近幾年煙火秀移往南部,而孩子們也都長大,不再迷戀國慶日的煙花秀。今年,好不容易,又移師台北施放煙火,但是老爺與姥姥卻在中秋節假期裡,搬入新建的公寓國宅。 眷村環狀的建築圍成一座半封閉的社區,只留一處對外的出入口。在日趨繁華熱鬧的三重市區裡,眷村保持著一貫的低調與愜意,並不在意外面的車水馬龍、霓虹喧囂。大部分時刻,進入眷村總會遇見榕樹下三三兩兩納涼閒座的老人家,他們瞪大眼睛,逐一的檢視這是誰家的女婿?誰的親家或朋友,並且熱情的招呼寒暄,像極了舊時的金門家鄉。妻子告訴我,她永遠記憶深刻的一些景象;一九八九年新婚不久的妻子初次回到金門老家,我因為工作關係沒能同行,妻子初抵家門時,圍繞在家門口,聞訊而來的左右鄰居不下十餘人,聽說人人瞪著大眼睛,上上下下的品頭論足,都說要瞧瞧打台灣來的新娘子,妻子嚇得不知如何是好,說金門人怎麼都這樣子看人?往後好些年,對於回金門一事,她仍心有餘悸。我告訴她,那是最真實的人性,赤誠之心,純粹是關心並非惡意,換作是城市裡的習慣,就算跌臥路旁,都還未必有人關心呢。 這個夜晚,老爺因為免疫系統老化失調,皮膚不適,仍留在榮總醫院裡接受復療而不克出席,姥姥則堅持要我們一如慣例,和孩子的乾爹乾媽一道出席參加餐宴。長久以來,老人家把我們當成自家人,逢年過節都堅持邀請我們一家小聚。老爺喜愛啜飲烈酒,偏偏女婿煙酒不沾,所以老爺特歡迎我們登訪,早些時我們常常對飲金門高粱,姥姥則一手好工夫,她親手 麵,大饅頭、牛肉餡餅、胡瓜餅、菜肉水餃、手打麵……樣樣道地,滿足了我這個愛麵族的胃口。 對於眷村,印象一直都是深刻的。偶爾想起初抵台灣時,常常前去寄宿的高雄堂姑丈家、中壢僑愛新村的姨婆家、萬華大理街鐵道旁的阿姨和姨丈,都是典型的眷村聚落,都是讓人心懷感念的的親切記憶。尤其彼時還只是遠離家鄉、異地求學的小毛頭,面對這些溫馨與熱忱的接待,雖然常常聽不懂他們濃濃的外省口音,但始終難忘那些關愛的神情。我猜想他們也都年少就離家,追隨著部隊大江南北遷徙,他們一定也都深刻的了解出門在外、思鄉情怯的辛楚,所以相處起來別有親切感。 手上正進行一本眷村風雲的編排工作,蒐羅了全國近三十處瀕臨改建或消逝的眷村採訪個案,都是僅存的一些記錄。現實層面裡,因應社會環境變遷,不得不汰舊遷村的事實。對於老眷村人來說,舊時的生活環境裡有他們熟悉而親切的生活足跡,但是老舊的建物與設施,終究窘況畢現。換了新的環境,生活品質改善了,但是眷村獨特的人情生態難免還是得面臨考驗。況且歲月難抵,第一代老榮眷逐漸凋零,新世代則無可避免地融入現代都會生活陣線。像流逝的歲月一樣,眷村的命運終必走入歷史塵埃;象徵著一個夾雜榮耀與遺憾的時代之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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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我聞
第一闋:琴音 「何日書代劍,我為憂民切!」遙想 先母仙逝之初,哀思中悲度韶光,夜夜青燈枯坐,無心世事;更遑論之前原本筆耕不斷,以書憂民的墨耘:月旦論事,快意筆鋒翰墨;曲水流觴,徜徉中文意境;高山流水,追尋千古知己的志業情懷! 或因 先慈生性寬厚,每每屈己以待人,親友不分老少都感受其慈暉,一旦天人永隔,思之怎有心情於人間事?及至偶閱曾文正公文集,為其於丁憂期間,卻能移孝作忠創立湘軍,建立不世功業所棒喝──與其日夜思母而消沉,不如奮發圖起以揚 母恩! 一念至此,遂振衣奮袂重拾禿筆,針對時局;憂民所懷,於軍旅之暇奮筆寫作,抒發以書代劍;報國淑世的悲願。即令解甲後,教學之餘,甚至遊學美東時,也寫作不輟;更喜悠遊於中文世界,每常神交古人而欲罷不能,而今思來,倒是有其因緣的: 記得年少時,總好翻閱遊俠左傳等書,素慕燕趙男兒壯舉,常以鼎定神州為志業;但傷春悲秋的情懷,又欲盡收天下情愁於悠吟中。兩種情愫激盪下,終令筆者毅然邁進了「打條血路,領導被壓迫的民眾,攜手向前行」的黃埔軍校,只因士報國恩捨我其誰!又或因生性之故,常不自禁地馳中文而騁壯懷:藉中文形音義的妙筆慧心,娓娓道出書劍江山的真性情。 所謂情源於道,就中文經典的格局而言:所謂探討人生的義理;發抒情懷的詞章;還原真相的史觀三者鼎足而立。舉凡治亂興廢,才子佳人的道理和纏綿,盡在其中,但促使這些文字情馳神縱的卻是真性情。 意以為:無真性情者即無法觀照文中的風骨和深情;不然,也僅能是尋章摘句的書匠而已,這也是何以生平私淑古風的緣由。只因率性而言,筆者也算是他們的知音了。況亦癡亦狂亦溫文的自許;丹心報國的俠氣;才氣縱橫的自得;閱盡天涯的器識,尤其是真性情更是此生敢於狂狷的道心! 情之真、意之善、文之美,轉化於人世間者應是高遠的境界,而表現於感時憂國的志節;中流砥柱的豪氣;溫柔婉約的柔情;居家潔淨的閒適;從容餐飲的雅致;務實耕讀的生計;執子情深的生活美學及平淡生活。凡此,莫非有追尋古人風雅的宿緣! 如今,江山有待,筆鋒重現江湖;神交有期,琴心再詠中文;只是,高山流水何處尋! 第二闋:故人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十六歲的郭襄獨自流著淚,……其時明月在天,樹顛烏鴉啊啊而鳴。」這是《神鵰》小說的收場:迴腸盪氣,常使我心悸動終宵! 「皆知今日大數已盡,眾教徒……跟著楊逍唸誦明教經文:熊熊烈火,焚我身軀,生亦何歡,死又何懼?為善除惡,……喜樂悲愁,皆歸塵士。憐我世人,憂患實多,……」這是《倚天屠龍記》中六大門派圍剿光明頂的一幕:英雄憫世,讀後也每男兒淚下! 看完金庸數作之後除感慨神仙眷侶,與英雄氣概外,更加佩服文學的感染力,把讀者的心,帶入書中的情境,正是文學利害的地方:迴腸蕩氣處,每有令人前塵往事的唏噓;英雄決斷時,常有輕生一劍知的快意。借由文中的情境疏散內心深處的真情,這就是為何徹夜暢讀雅文的動力。 之所以如此不是沒原因的,文以載道:不管是性靈小品或讜論國是,都是作者真性情的流露!更何況,不管是兒女情長也好,或英雄快意也罷,多少今生無緣的事,都可藉由文字緣達到神交的夢想,稍慰心中深處那隱而不晦的遺憾。 那管世事已混,佳人已逝,且提一壺濁酒,在斜風細雨中:「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或在朔風大漠中:「浮雲生死,此身何懼。教單于折劍,六軍辟易,奮英雄怒。」凡此皆是心境之所託啊! 記得第一次登長城,當車隊尚在數里外,遙望白山逶迤,彤雲繾綣中隨山起伏的蒼龍時,不禁百感交集,熱淚奪眶,恍惚進入時空隧道,在朔風大雪中,兩軍忘情廝殺;在寒雁聲斷中,撕碎多少戍卒的心;在權臣昏君下,多少良將勇士,懷恨棄殺於斯!思及此,不禁仰聲長嘯! 如今情境竟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震撼!豈僅是故人相逢的感動而已,前塵往事宛如昨夜琴音,前世今生又有何別?君心我心;君應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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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重讀風衣先生<我的心,不生病>
「天哪!我現在才知道,每天都要在早餐店看一眼的《浯江夜話》,原來是一群『病人』寫給一群『病友』看的,回來吧!快回來看看你的『病友』們……。」周四一大早,I.I打來電話,說她正讀顏炳洳那篇<金門文藝復興,來臨了──病人顏炳洳賀病人洪進業與陳榮昌>,看到「……我想起了樹清學長的名言:『金門真的病了,每一個人都有病』……」時,忽然感覺早餐店的豆漿變酸了,再也喝不下去,接續是哈哈哈大笑,差點變作早餐店老闆娘眼中的「神經病」。 我真的不記得在與一群「病友」聊天的場合說過那一句「病話」;說不定顏炳洳的「樹清學長的名言」指的是已故著名政論家「毛樹清」教授或者前北大校長「吳樹清」教授這些「樹正本、清道源」有「學」問的「長」輩。但我不必也不會否認我說過類似的話,如果是,那必然是某種酒酣耳熱情境狀態下脫口而出的一句;譬如金門文化局剛出爐的二周年特輯《文化新篇.豐年升騰》邀我寫了篇五千字的<這島,這人,這局>,我也寫道「封閉型島嶼、缺乏新的文化刺激,快樂城市、福利縣的背後,其實是一座沈悶之城、憂鬱之島。精神疾病佔人口千分之七,倍於台灣各縣市的千分之三。這是怎麼來的?近親繁殖不會是主因,歷史的宿命島嶼的悲情,長期壓抑、找不到心靈出口,這才是值得對症下藥的根源。拯救苦悶、躁鬱之島的良藥是甚麼?……失落人情互動的島,缺乏相互欣賞的人。文化。對了,文化是沈淪人性的救贖。」如果我真說過「金門真的病了,每一個人都有病」的用語,必然是建立在「文化是沈淪人性的救贖」這樣的氛圍下;顏炳洳的「病文」去前去後標題化引用的戲劇效果,就剩下「病人」與「病友」關起門來自己喊爽了,難怪I.I會讀得哈哈哈大笑三聲。一個想「投河」的「病人」拉了七、八個「病友」一起跳。我無意對一群「病人」和一篇「病文」再擴大解讀,那只會讓「病情」加重,最後統統得了「被迫害妄想症」。 顏炳洳「病」文刊出後的周末,我去了彰化,受邀頒贈彰化文化局的第八屆磺溪文學獎的報導文學獎。從高速公路下交流道進入市區,一座鬱黑的拱圓形建築體新地標刻上了台灣新文學之父賴和的詩<前進>在路旁矗立著,強悍地拉住了我的目光。彰化出生的賴和,原本是一位專門醫治病人的醫生;但他發現最大的病人是整座島整個城的心靈,他決定用文學文化的力量救治人心,他說,「世間未許權存在,勇士當為義鬥爭」;霧社事件後,他寫下充滿反抗精神的<南國哀歌>詩「……兄弟們!來!來!/捨此一生和他們一拚!/我們處在這樣環境,/只是偷生有什麼路用,/眼前的幸福雖享不到,/也須為子孫鬥爭?」自賴和一脈相承,「抗議不公不義是作家的天職」成了台灣文學傳統及「磺溪精神」。 「彰化地標已從大佛變賴和了,」彰化人極富文化自信地對我說。我相信,一個小小的磺溪文學獎,持續舉辦八年,沒一個主政者敢喊停,涵蓋詩、散文、小說、報導文學及推出十四屆的作家作品集等五大類,精雕獎座、精印專輯,頒獎典禮播放得獎人VCR,又融合音樂會氣氛,從國樂演奏、台語詩歌演唱到全盲的小四女生蔡明秀的「天使之音─長笛演奏」,溫馨而動人,給足了文學面子;連八月一日才由靜宜大學藝術中心主任借調來、五十二年次的彰化文化局長林田富都可以當著政治人與文學人的面說「政治是一時的,聚光燈一閃就過了;文學是永恆的,傳唱千年還不絕。」 八卦山的大佛在望;這裡果真是醫人也醫心的賴和的故鄉。他們似乎已從「病鄉」走出來了。 我們又何必歌頌「半線明月映磺溪」的彰化? 即使身處在「病島」之中,我還是看得見、聽得到「良心」的跳動。 <看見─風衣先生印象記>,十月十六日,星期一,打開《金門日報.浯江副刊》,陳妙玲的文章,再一次喚起了包括我在內的島鄉中人的記憶,十四年了,風衣先生(顏伯忠,1938-1992),逝世十四周年了;「……一九九二年十月十六日先生蒙主寵召,與世長辭,時我受教於戴晨志先生,在溝通心理學課堂上討論『雙面論證』實例,以『剛正不阿』及『頑固不知變通』雙面論證形容風衣先生。不禁眼眶濡濕唏噓不已。……」 妙玲回到一個小女孩的純真年代的心情誌念一位報人的文字,讓我又進入風衣先生的世界,特別是他罹癌末期、生命最後一年所留下的文字。讀著、讀著,讀到一九九二年元月二十七日他在《浯江夜話》的<我的心,不生病>:「那天,寒流襲大地,氣溫八度以下,臉上手上,直覺有冰涼的刺激。午後三時許,好友蔡君、顏君、黃君、林君、盧君,相約來家泡茶,跟往常一樣,笑談天下可笑之事,消遣生活閒情閒趣。性情相通,便有說不完的話……,人就是這樣看不開,把世間世情都看得太嚴重,人的一生短短,愛都嫌時間過少,那有工夫去恨?……我終於也醒悟:人的病有多種,而且病死的人無以數計。我的經驗是,身體生病沒關係,病死了也不必悲傷,人生在世,要心不生病,才有真實的生活,即使死了,也還可以雖死猶生。……」 同樣在《浯江夜話》欄位,風衣先生的「病文」,對照於十四年後顏炳洳的「病文」,還真都有一群人聚集「笑談天下可笑之事」的某種巧妙聯結,談的都是「心病」,只是一個寫得輕、一個寫得重;一個已然悟時「自渡」,一個還在迷時「師渡」。 在我的認知裡,風衣先生的報人生涯都在採柔性革命、用那隻筆對抗軍管威權體制,他是那個時代少數敢講真話的人;在一九八○年就勇於揭露金門人的種種不合理待遇,結果一篇<坐船很好.候船難受>被軍管當局指以「洩密」,記過一次。他在病痛中,仍堅持坐鎮編輯檯,沒能挨到金門解嚴那一天,他走了,他以人品與文格贏得了後人的尊重、尊敬與懷念。 我從顏炳洳的「病文」及I.I的「病人」與「病友」回應聲中,看到一群「病」得不輕的人,包括我自己;我又從陳妙玲的<看見>裡聽見風衣先生的清音,「人生在世,心不生病,才有真實的生活」,人如此,島也如此。「病人」與「病友」們,你,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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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日記:之二
篩子.布魯克斯的控訴.超越文化藩籬.二分世界 一個作家及其作品能否傳世,除了其作品本身的獨特優秀,當代同儕的品評,某某相關人事的牽連,俗眾的喜好,諸如此類,無一不是左右的因素。而一旦傾向於能傳世一方,先前不利於這位作家之傳世的種種因子,便逐漸在眾人有意無意間篩除掉。 近偶讀艾默生日記,他在跟梭羅兩人長年的交往中,幾次提到對方的思想和文章,其中有褒有貶,譬如他評覈梭羅的詩:「有如不純的金,還有浮渣及未加工過。」又批評他的另一篇文章:「他的修辭很容易被看出陷阱。」又曾告訴梭羅:「你的自由是一種形式,但沒說出什麼道理。」云云。 很顯然的,凡是貶抑之詞,在梭羅傳世之局底定後,紛紛在讀者心中自動剔除掉,而告遺忘在時間塵泥裡。 西元一九一五年,當時才二十九歲的布魯克斯出版了他那一代的批評聖典「美國的成年」。 在這本書裡,他悲悼、攻擊雙管齊下,非難著美國的物質主義及商業性社會傳統。 「我們全是美國的成年人,我們是世界上最年長的種族。」布魯克斯說:「我們從沒想到生活是什麼──我們不斷專心一旨於生活所給予我們的。」 幾次讀到上面的話語,我都不禁要陷入一近乎苦澀的沈思。那時候,美國也不過才建立一個多世紀,而且社會欣欣向榮,人民也不乏理想志節,但布魯克斯卻獨樹一幟地出言痛批這個「美國之夢」下相對的無知貪婪。倘使布魯克斯的控訴警告是對的,那對生活無所省知的程度,比照於當今台灣社會及文壇現況,恐怕後者在其筆下更要遭到譴責。 布魯克斯呼籲作家要對自己有信心,應該培養出自當代物質主義中獨立自主的能力。放眼今天的台灣文壇,有這種自信自覺並付諸生活實踐的作家寥若晨星。栗耘、陳列、孟東籬這類作家成了社會及文壇的邊緣人。 「外國人經常會獲得一種特殊的敏銳性和超然獨立的態度,一種輪廓分明的觀察角度。」維吉妮亞.伍爾夫在其〈俄國人的觀點〉一文裡,談到文化隔閡問題時這樣子說,接著語鋒一轉:「但是,他們缺乏那種毫不忸怩和拘束的感覺,那種從容自如、同胞情誼和具有共同價值觀念的感覺。這些感覺有助於形成親密關係、正確判斷,以及迅速交換訊息的密切交往。」 大致上,我們儘可以同意吳爾夫上述精闢的見解,但總有某些質素毫無困難地穿越藩籬,往來於兩方。這些質素都是簡單的東西,它們因簡單而深沈,再因深沈而幽隱邃密。不管如何,它們必定是簡單之物,譬如說勇敢、同情、悲憫等等。 三島由紀夫著名短篇小說「月」,寫三個游離現實,浪蕩都市邊緣的少男少女,整天無所事事,只知戲樂,過著俗世眼中無可救藥、沈淪虛無的日子。 咸信讀了這篇小說,受震撼而陷入沈思的人不在少數,我也是其中之一。 分明是頹廢不值的那種放浪過活,為什麼竟會讓自己生起「當如是也」的嚮往,甚至,對眼前這三個嬉樂,宛如不知明日的孩子心生敬意呢? 有俗眾的(或說隨眾的),和非俗眾的,兩種生活之相對立,是不容否認的存在事實。到底哪一種人生才算頹唐不堪?端視你站在哪一方來看。 三島由紀夫又站在哪一方?他較偏向那三個孩子,但他又不能過於偏向。他甚至不能太中立──一如不喜不悲的上帝,在上帝眼中,坎壈的人世一片平坦,在那裡,並沒有精彩可期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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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法庭
動物共和國,十二生肖老鼠高居首座,因為牠的詐與偽,當年欺騙牛哥,早已令動物界大為不滿,但是老鼠有恃無恐。牠天不怕、地不怕,倚多為勝,如果那一種動物不服,想要重新投票更改排序,牠都樂意接受。 牠想:「普天之下,那有一種物類有我們老鼠多?那有一種物類像我們這樣本土──穴居。」牠光憑這兩樣本事,就已經讓人望塵莫及,自嘆弗如了,所以大家對老鼠敬而遠之,雖然不屑,也只能莫可奈何了。 每次牠當值的時候,總會顯示出牠的本性來──目光如豆,只在暗巷裡打轉;生性善鬥,時常夜半囂聚,吵得令人睡不著,而且牠連主人的布袋都咬,把糧食拖到洞穴裡藏放,好像怕不過多一樣。 牠貪得無饜,又居首座,自然引起其牠動物的不滿,因此出現反對的聲浪,可是老鼠自認為牠居首座,是得到玉皇大帝的欽命──於法有據──除非玉皇大帝更改欽命,否則誰也不能動牠,包括牠偷藏糧食的事。 但是有些動物抓到牠的鼠尾巴,發現牠的尾巴有沾粘、不乾淨,可見牠在洞穴裡一定偷藏了很多牠不該得的東西,想到洞穴裡察看,來個鼠贓俱獲。因此,組成了一個動物法庭,推派代表調查鼠王到底有無不法,牠們東挑西選,選出狗負責偵查,因為牠的鼻子最靈,嗅覺敏銳,足堪重任;選出豬職司審判,因為牠相貌堂堂,方面大耳,頗有貴氣,而且在十二生肖之中壓軸,向來壓軸的都有份量,所以以豬當審判長,動物界都認為適任,沒有疑義。 狗其實很盡責,狗而不茍,牠都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有些人認為狗是忠實的、只會聽命的、搖尾乞憐的,那是不明瞭狗性,對狗的誤解;最新的發現,狗有正義感,盡忠職守,對於交付給牠的任務,牠都用鼻子細心的去嗅、去查、去刨、去挖。 狗的表現,引起鼠王的緊張,就親自跟牠說:「我們都是四隻腳的動物,是同類的,今天那些兩隻腳的雞,沒有腳的蛇,看到我們四隻腳的在十二生肖裡佔絕大多數,早已經眼紅,想要翻盤,重改天命,你不能上牠們的當。」 狗抬起頭,瞪著眼珠子看,一臉茫然,聽不懂牠的話,鼠王繼續說:「你可以說傷風,鼻子失靈,如果放過我一馬,我會想辦法把你提高一個位階,跟十雞對調。」但狗很聰明,參透了玉帝的旨意──十雞──意即時機,就是司晨。如果十狗,就變成死狗,狗兒完全不同意,除非九狗,九閩南語諧音狗。狗很強項:「九狗我都不同意,何況是十狗呢?」 鼠王這一招行不通,就找到職司審判的豬,豬吃得肥肥,看起來頹頹,覺得是昏昏,好像是聵聵,鼠王許牠很多好處:「蓋一棟漂亮的豬舍,從西域盤絲洞找來絕世美女相陪,從此一起吃香喝辣。」鼠王繼續說:「甚麼公正不公正,完全是自由心證,只要你想幫我,你就會找到方法,你不想幫我,你就會找到藉口。我的身家性命、前途都掌握在您豬哥手中。」 豬自從天篷元帥豬八戒得了正果之後,已經轉了性,既不愛美女,也不貪吃──因為害怕高血壓,血管硬化,牠已經本份作豬,而且作一個明鏡高懸、公正廉明的豬,想要牠出賣靈魂,幫鼠王甚至鼠后脫罪,站在職司風憲的豬立場,簡直門都沒有。 鼠王當初以為選出狗偵與豬審,按照牠們過往的特性很容易打發,沒想到升官、發財打不動牠們,美女、華廈牠們也不動心,狗而不茍,豬而不渾,職司天憲,光照十二生肖史冊,不動心就是不動心,實在令人刮目相看。 異史氏嘆曰:「異哉!豬狗都能秉公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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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事員一年
前夜讀顏炳洳學弟<金門文藝復興,來臨了──病人顏炳 洳賀病人洪進業與陳榮昌>,余名忝列其冊,本欲命題作文,聊慰顏子「霸才無主」之歎,兼賀陳榮昌君勇奪時報文學獎也。惜乎,吾老矣,區區一澎湖縣文化局「辦事員」,尚能為二子增價乎?曰:末由矣! 余不學,然嘗聞余大先生言:「表弟,我們縣裡,禮義廉恥,一總都滅絕了!」(《儒林外史》第四十七回)而歐公亦曾慷慨痛陳「不復知人間有羞恥事爾!」(歐陽修<與高司諫書>)循此而觀,則顏子近昔諸作,實不欲余鄉淪為另一「凱道」耳!其心昭然若是,而猶彷徨乎中道,豈「其餘光榮而飽者,一聞憂世之言,不以為狂人,則以為病癡。……嗚呼!在位而不肯自憂,又禁他人使皆不得憂,可嘆也夫!」(歐陽修<讀李翱文>) 蓋醫者父母心,而箕子以正蒙難,余又聞「聖人之不病也,以其病病也,是以不病。」(帛書老子乙本經文,詳高明《帛書老子校注》)審思前賢「莫學時流輕久困」,「一點浩然氣,快哉千里風」之旨(以上皆見蘇軾詞),則孟子所謂伊尹天民先覺之任者,予於顏子實有厚望焉!顏子其勉乎哉! 至於個人之行事,本無足道也,有可說者,則去年參加普考而不考高考(以結果論,高考非必不能上榜者也),殆亦遵奉朱子之教:謂初任官者,但尋一稍在人下、「喫人打罵差遣」之職事,方是有益耳!(朱文公<與慶國卓夫人書>;羅大經《鶴林玉露》<子弟為幹官>、<初筮謁郡>兩條俱引之)惟今人能知此意者,鮮矣! 復次,余來澎湖,至九月底已滿一年,預定於十月底離開文化局辦事員之職位,目下除因泉州文化團來縣展演,需加班數夜外,所負責之業務多已在移交階段。而回視一年所從事者,屑屑瑣瑣,略可揀陳之如下。 余非能文者也,而勉強發表之文章,計有青年日報副刊專欄三十四篇,金門日報「浯江夜話」專欄二十二篇(不含本篇)、短文一篇。另職內、分外之書序各數篇。此外,則嘗獲聘擔任澎湖縣「公務人員專書閱讀心得寫作競賽」評選委員。然此皆非辦事員之本業也,余工作之職掌明確:澎湖海洋資源館、澎湖科學館天文台暨星象室,文化資產遺址業務三者是也。惟多為活動,故勞力者多,勞心者少,分內已完成之工作項目則有: 2005年11月4日辦理「2005年版文化資產保存法的新思維及新作法」講座與座談會一場。中旬後,赴台中受公務員普考「基礎訓練」三周。年底,拚結案報告,又協助彙整「澎湖石滬文化祭」資料獲頒行政院海洋年「金鯨獎」榮譽,得嘉獎乙次。 2006年,3月下旬至4月中旬,辦理發現「潘氏澎湖鱷」化石緊急搶救工作。又因同事產假,兼辦「澎湖生活博物館」相關業務,至六月中旬。緣此,五月上旬一度赴金門參與文建會工程觀摩會議。任務結束,計獲嘉獎兩次並考績獎金6000元。 4月2日及6月11日,辦理「唱遊大海-海洋資源館與小朋友有約」計兩場。4月22至23日,辦理「星姐姐說故事」兩場。5月14至15日,協助文資中心辦理「馬公港水下考古遺址探勘」。6月3至4日,辦理「海洋資源館志工訓練-專業課程」一場。6月14、17及18日,辦理「兒童海洋劇場種子教師培訓營」一場。7月上旬,參加高考,此前局務會議中,蒙局長垂詢準備考試之情形,余答以「只要給我三、五天準備的時間就夠了」,同事之間,相顧而駭異者有之。 余豈大言欺人者耶?蓋初入公職,業務繁忙,待學習者尚多,度之亦僅可有三、五日可從容讀書備考也。 7月23至24日,辦理「海洋生態研習營-欲親姑婆芳澤」,於洪國雄老師協助下,首度組成青少年團,前往澎湖北海無人島「姑婆嶼」宿營。8月中旬,完成「護海心.在地情-兒童海洋劇團獎助計畫」,補助三所國小推廣、成立兒童海洋劇團。8月20日及25日,分別辦理「天文活動-夏季觀星」室內講習及往「鎮海」戶外觀星一場。8月26至27日,辦理「漁村生活體驗營-傾聽八罩漁唱」,前往澎湖離島之離島「望安」,夜宿海濱民宿,首嚐牽罟之苦,又得賞綠蠵龜之樂事。 9月4至5日,參與「澎湖縣文資審議委員會成立會暨第一次審查會」,又前往望安,並首度踏上「七美」,勘查島上「雙心石滬」、「史前石器工場遺址」等文化資產。9月11至13日,協助文資中心辦理「澎湖馬公港水下考古領航計畫」實地探勘暨演講會。9月9日及23日,於天文台修復後,辦理「來自星海的消息-95年澎湖天文台觀星活動」計兩場,以後則每月雙周周末夜晚,開放予民眾參觀,並由林耀棋、蔡仲榮老師義務講解。9月23日及30日,辦理「護海心.在地情-2006澎湖海洋資源館戶外開講&劇場公演」計兩場,第一場於「菊島之星」廣場前演出,第二場因天候關係,移至文化局演講室。入10月,則預計完成鄭明修博士《海天菊島-鏡頭下的澎湖記憶》攝影專輯出版及結案事宜,然後告別澎湖一年多來之辦事員生涯。 辦事員者謂何?努力辦事者也。簽呈、公文、活動計畫、新聞稿、致詞稿、經費核銷等等,難盡述矣。惟余自信向以誠懇待人,兼且耐煩耐操、習之安之,先之勞之,所不避者惟「苦」之一字耳,是則我之蒙澎湖縣文化局同仁票選為「考績委員會委員」,當亦有二三可取焉者歟?今值去職之際,剌剌不休,恐亦不免有憎於人,故謹以此「虛銜」之終始,來結斯篇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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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的感覺真好!
退休的感覺真好!心無罣礙,身心自在,大地任我悠遊,天空任我飛翱。 九月二十八日至十月二日,全球董楊童宗親會成立三十五週年慶,暨第十一屆懇親大會,一千多人從美國、曰本、韓國、新加坡、汶來、馬來西亞、臺灣各縣市、中國大陸與金門,分別在臺灣的高雄、臺中、新竹各市舉辨。金門縣官澳、湖尾、湖峰各楊氏宗親會均組團共襄盛舉,湖峰楊氏宗親會理事長楊永堆電邀我參加,參與過程讓我感覺非常棒,充分感受到宗親團結與熱絡的氣氛。只是稍感遺憾,我是董楊宗親會常務監事,董楊宗親會竟然沒消沒息缺席了,而且沒有任何一位董、童宗親參加,是主事者的失職?或另有其他的原因?值得研討!衷心希望明〈九十六〉年在馬來西亞砂勞越舉辨,金門縣董楊宗親會,楊氏、董氏、童氏各宗親會都能組團參加,打打金門的知名度,金門人應走出去,開開眼界,也能讓世界從各方面認識金門。 這次全球董楊童宗親會的行程,在各市除慶祝會、祭祖、歡迎晚宴外,都安排有參觀活動項目,在高雄市參觀孔廟;在臺中市參觀中臺禪寺;在新竹市參觀垃圾焚化廠。讓我感到教育出身、文化立縣的李炷烽縣長,如果能在任內推動建孔廟,那才真是金門不朽的基業,對下代子子孫孫將有深遠的影響。中臺禪寺己成為世界佛教觀光聖地,相信世界第一高160公尺的金門大佛,在財團法人大佛園區基金會董事長明乘長老的領導下,如果建起來了,金門也勢必成為世界佛教觀光的聖地,從宏觀看,金門也應建垃圾焚化廠,如果那一個村落敢冒幾乎是零的意外所可能造成的污染,那麼污染不一定發生,他的村民卻馬上就可享用諸多豐富的資源,也算對全金門做了一件偉大的功德,利村民又益縣人,看你們可有此智慧? 二日上午八時金門團離開新竹市赴臺北,參觀故宮博物館,承蒙前國大楊肅元與高雄同鄉會理事楊維居聯合宴請後,解散各奔前程。下午五時,我約兒子開車,從新莊家載我與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到桃園頗為典雅古早形色佈置的新梅龍鎮餐館和多年好友菩提詩人--提曰品君餐會,曰品兄長是民國四十六年我就讀初二時侯,駐營我家的連幹事,他是指導我寫作的啟蒙老師,也是幫我照顧祖父母、母親的好友,我祖父臨終時,是他抱我祖父從房裡到大廳水床上的,真是良師益友啊!與老友菩提詩人見面時,我贈送拙著《金門教育史話》和愛妻周鳳珠主編的《金門故事》二冊,請他賜覽,因為在《金門故事》〈我的歲月年少〉一文,曾談及他與另一位幫我母親看病,教我每天自行為母親打盤尼西林的軍醫官--周中壇中尉,他們兩人對我家影響很大,幫忙很多,迄今還感念不己。當晚的餐會,很意外竟變為贈書交流會,知名作家黃克全贈給大家的新書《二百個玩笑》,臺灣藝術大學視覺傳達設計學系(所)主任兼所長張國治贈《金門藝文鉤微》,三采出版社發行人張輝明贈《 2008過後》及《創意市集102》,楊書銘贈《股票投資王》。在座的各位對小犬書銘的另類出版品,頗為驚訝!我解釋說他也是寫作的愛好者,只是現在不再文藝,他曾在金門高中讀書時,榮獲全縣國語文作文比賽高中組第一名、全國專題論文徵文比賽佳作,中山大學碩士論文榮獲國科獎,我寄望他繼續努力,向前進、向上發展,不要辜負當晚在座各位前輩的鼓勵與期勉。 人生不管是如何富貴顯赫,終躲不過病、老、死的痛苦。退休後有錢有閒了,三、四年來,為疾病預防,不斷進出榮總,看多了醫院的病、老、死的痛苦慘狀,感到人生好無奈啊!我從每個禮拜一次到榮總看病檢查,到每二個、每三個禮拜一次,到現在每個月一次,就是為了維護身體的健康。多年來我血小板一直很高約七百多,每次體檢也都不列入綜合建議事項,我請問大夫原委,他們都說沒關係,如不舒服時,才去血液科看診,多年來我從沒有不舒服,也就沒去看病。但數字告訴我,它就是不正常,超過正常人四、五百。我要追根究底,不應等待病發,才去看病治療,那就痛苦了。反正退休後,領了一筆退休金,有錢了,退休後,沒有工作,也有時間了,趁此美辰良機,為身體健康做點投資吧!好不容易折磨一番,結果經過穿刺檢查,才發現先天脊髓不健全,需要長期吃藥治療控制。這個月為了節省交通費與充分利用時間,我把榮總每月為我掛號取藥、檢血的日期,配合調整為十月三日,自行提前一禮拜,就為了取回廾八粒愛治藥丸,如果金門衛生院能夠拿到這種血液藥,我又何必如此辛苦跑榮總呢?啊!反正我有錢、有閒嗎!每月赴臺北玩玩孫兒,也是很高興與有幸福感的,但是如果我活到九十歲,還會這樣高興每月搭飛機去取藥嗎?而且金門人現在有多少人,能像我這樣健康的病人又有錢、有閒的幸運呢? 四日上午我又和馬祖曹金平檀講師,金門協會副會長許明坤,在臺北道場參加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理事會,下午在臺北小巨蛋參加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員代表大會開幕典禮,六十個國家、一萬五仟人參與,盛況空前,令我震撼與感動。五日至八日南下佛光山參加活動〈另專文報告〉。期間是連續假期,機票難訂,於是八日下午提前返金。返金翻閱金門日報六日舊報報導:「部份議員於臨時會中抨擊署立金門醫院,為了醫院績效,不給住院與轉診單………」,依理法病人可以不要政府補貼交通費,而不申請轉診單,但如果病人需要拿,那是他應有的權利,誰能剝奪呢?誠如李縣長的質疑:「醫生應該相當具有自主性,如果醫生說病人需要後送,院長可以說不要嗎?屆時後果誰負責?」金門醫院院長趙祟良博士,學有專長,是腸胃科權威,令我們敬重,工作認真,追求卓越,令我們敬佩,而且深具研究精神,學生時代就嘗試用電腦做自動診斷,金門的醫療問題,正寄望院長做研究解決。據傳說趙院長很果斷很主觀,我認為做主官謀事在眾,成之在獨,很對啊!但不要淪為權威的傲慢;也有人說趙院長看診太多,沒全心全力聘請更多科別的專業醫師蒞金支援幫忙,才容易發生誤診。先別談這種評論是否正確?然而院長如果多留些時間作院務行政改革,多策定一項好決策,福利全民,勝過親自辛苦為百千人看病,像為什麼後送或轉診多啊?是不是我們沒有妥善照顧到病人呢?如何爭取更多科別的專業醫師支援看診,譬如說,每月如增加一次血液科來看診,醫生帶些愛治藥品來,我就不必赴榮總看病取藥了!記得是金門衛生局長陳天順的建議吧?「建議衛生署將署立金門醫院委由榮總經營管理,以利提升地區醫療水平」。希望地區醫療水平一定會提升,讓我們拭目等待吧!讓金門人後送或轉診減少甚至沒有,以確保離島居民之生命安全,則金門人甚幸!甚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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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聲驟起
民國七、八○年代,每年逢十月國慶大典時,風雲一時的金馬自衛隊,總夾帶著家鄉的祝福與風采,在閱兵大典的隊陣中,以迷彩服造型和整齊劃一的步伐陣容,在隊伍中獨領風騷。那個精神斗擻、神采飛揚的時代印象,在每逢初秋進入一種意氣風發的季候時,情不自禁的懷念起,那些單純而樸實的年代。 秋天,不啻也是浪漫而且舒爽的。一直以來,我還常常想念起唸書時期,關於秋天裡的一些輕悅的步履;志同道合的同學,終日沈沁於編織文藝青年大夢,編校刊、搞詩社、蹺一堂無關緊要的課、報公假趕場電影、眾人暗地分享一根香煙的快樂,似乎所有關於青春美好的記憶,都不約而同的駐留在秋天,最想念的季節。 台北的秋天來得倉促而明顯,還躊躇於燠熱難耐的暑氣間,怎一轉眼,風起寒涼、穹蒼雲湧、芒花翻白,一派秋色已經悄然登臨。才想起,夏天已安然度過。 原先來勢洶洶的幾起颱風警報,所幸都不曾正面入侵,免了風雨災難,也免去了人心的驚慌與不安。九二一之後,我們明顯的感受到這塊土地的脆弱與不堪一襲,似乎再也無法承受任何的風災或水患。 突然宣佈的五天假期,來得意外與突兀,彷彿一場鬧劇。事先完全沒有規劃,也就沒有迎接假期的喜悅,泰半就待在家裡休息享受難得的閒適。在忙碌緊張的生活步調裡,假期是紓解心情的良方,沒有人會抗拒。 臨時封鎖的台北車站廣場前,忠孝西路、重慶南路、館前路、衡陽路形成一片紅色的潮浪,像秋天裡一股蠢蠢流串的紅,聚集的人群裡老少男女,都沈著而平穩地表達了對執政者不滿的情緒,沒有太喧囂的吵雜與混亂,人群在城市裡享受秋天的怡然。不滿,但懷侍著些許的寄望。 「……有一座山,生長的地方叫台灣,和我們同樣的故鄉,它將歷史默默承擔,雖寂寞卻堅強。它高高聳立在雲端,有一種傷深刻在心頭不敢忘,我們用什麼愛台灣?所有的夢和希望,全都繫在這片土地上,我們唯一的靠山。但願我和你能心清如玉,義重也如山……。」我們用什麼愛台灣?廣場上巨型的擴音器裡傳來悠揚的歌聲,「玉山之歌」穿透在秋天的風裡,在十月的城市空氣中迴盪、嬝繞著。國慶典禮之後,十月的光輝黯然神傷,連秋天的閒適情緒也為之沈重不已。 這一片原本美麗而豐碩的土地,雖然渺小,卻驕傲地佇立在太平洋濱之上,自給自足的脯育著兩千三百萬人民。有明媚的大山秀水、有胼手胝足的辛勤人民、豐富多面的文化風貌,驕傲而自在的存活著。然而卻為了什麼?在安逸繁榮之後、在文化經濟起飛、在一切都趨於美好之後,卻為了所謂的「政治」,狠狠地撕裂了這塊土地上人民的感情。民主的代價何其辛酸、何其苦楚?政治人物在宣稱爭取「獨立」、「主權」時,究竟為這塊土地付出了什麼?人人都說愛台灣,人人以這塊土地為傲,誰有資格去分割族群呢?原住民、福佬人、客家族群、南部 、北部人、本省籍、外省籍、新移民族……只要存活於這塊島嶼,誰不心繫於此?誰又能自視為土地的主人而排斥異己呢?就為了選票、為了權力,人民情感的撕裂都不足為惜了嗎? 生命再持久不過就百年身,然而土地,長長久久存於地球之上。在漫漫歷史長廊中,人的一生甚或是一個朝代的興、衰、存、亡何其短暫,然而我們枉費了這樣美好的時歲,虛擲於這些莫名、難以明辯的的爭議與對峙之中,無以自拔。「民主」原是一面美好璀璨的旗幟,然而也成為過程裡最粗鄙的藉口。 現代人承受的壓力太沉重了,所以必須找一處宣洩情緒的間縫。意外五天長假的 最後一日,原本和妻子計畫上陽明山賞芒草翻浪的美景,終究沒有成行;我們結伴友人,進入紅潮之中,化身成紅潮中的滴浪,放聲吶喊。徒步於車輛禁止的寬廣馬路、享受秋天拂面而來的涼風、席地而坐,仰視台北城樓高聳入雲的壯碩、遠天秋空的澄澈與亮麗,並且聆聽風中傳來的優美女高音「…………有一座山,生長的地方叫台灣,和我們同樣的故鄉,它將歷史默默承擔,雖寂寞卻堅強。它高高聳立在雲端,有一種傷深刻在心頭不敢忘,我們用什麼愛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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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日記:之一,城外明媚、果戈里、細乳少女、凝視惡
和多位文友在桃園新梅龍鎮餐廳聚晤,席次間,資深詩人菩提說:「老囉,我是一個很卑微的人,不值一提。」幾天前,張拓蕪也在電話裡說了同樣的話。這種有自棄、自我辜負意味的話語,我頗不喜聞。張拓蕪舉重若輕的「代馬五書」,菩提那短短幾首詩如「大荒山」、「城外明媚」,至今仍是後人難以企及的篇章,仍猶如一座座難以跨越的山丘。他們的表白,是謙虛?是矯情?抑或是湯瑪斯曼諦視托爾斯泰那句評語的理路:「自然之子,不知自然。」?或竟是羅門的「超過偉大的,是對偉大已感到茫然。」? 果戈里給友人一封信,描述自己的傑作「死靈魂」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寫成的。有天,他走進一間山丘上的小酒店,不知為什麼,自己突然心血來潮,覺得非立即動筆不可,他叫店家搬了張小桌子擺在角落,坐下,便振筆直書,顧不得身旁撞球檯撞球的敲擊,煙霧、窒悶的空氣、嘈雜的行酒划拳聲。他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待在那裡足足寫了一整章。 果戈里提到這段往事顯然無限得意。他被蒙在鼓裡的是,當時有誰抓住他身子,頭腳顛倒過來,成一支筆,猛寫著。寫在紙上的墨水自然是他的血。果戈里還以為自己是文章的作者呢。 那回我問菩提,怎麼能寫出「城外明媚」這麼明媚得讓人嫉妒的詩?「我偷偷告訴你,」他止不住勾起往事的興奮而略帶神祕意味地說:「這整首詩的第一個意象就是那句『在妳的臉上我摘下如許的青梅』,我就為這麼一句話,編出了其他的二十八行詩句。」 悠忽忽的,我想起若干年前,在板橋五權街的那位少女了。 我寄居姨媽家,下樓寄信,那是個剛建好不久的社區,整排騎樓空盪盪的。我一拐個彎,就見到她蹲在自家門口逗弄著小狗。我倆目光很自然地交接又滑開。接著,我不經意瞥見她身前那兩顆青果般的──不,活脫脫兩隻青鳥般的,我心為之悸悸,裝作若無其事,那小小的兩枚胸乳。那清澈如秋潭的眸光。我暈眩了半晌,趕緊收束自己心神,繼續往前走,在社區中段的郵筒投遞了信。等我走往來時路,十來歲的,夢幻般的少女已不見了。我預感,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她可能沒有意會到,有人剛剛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她自己和世上另外一個人的生命彼此有了勾纏,她將在某人的生死中生死。這命運必定有某種意義,或者是意義反過來定了命運。接下來的那幾天,我悶悶不樂,內心有股說不出的悵惘,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同時也怪那名少女為什麼要出來和狗玩耍?那大概也是我第一次深切領受到「時間」這玩意兒不仁的神秘。 十六世紀,以「解剖六圖」垂名醫學史的安德魯斯.凡沙利烏斯(Andras vesalius 1514-1564)出生在現今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童年時,他經常站在城內高處,遙眺城外山丘遭處的囚犯,懸吊在刑架上時而沈垂不動,時而悠悠晃晃風中的屍體,等待時間和鳥的啄食,露出身軀內部……。 隔幾世紀,沈從文誕生在正逢亂世變局的中國湘西。辛亥革命那年,還是個孩子的他,隨眾人圍觀被砍頭的革命黨人。「在道尹衙門口平地上看到了一大堆骯髒血污人頭,還有衙門口鹿角上,轅門上也無處不是人頭。」「雲梯木棍上也懸掛許多人頭。」年幼的他,看了的感覺是「稀奇」、「不怕」和「疑心」。 這類慘怵驚心的景狀,一般人或不忍,或不敢,總儘量走避,但安德魯斯.凡沙利烏斯和沈從文卻緊盯住不放。難不成他們是鐵石心腸或膽大妄為之徒?不,兩人當時都是孩童,但卻都一旁虎視眈眈,這是一種渾淪而原創的生命力呀!先是,某種力量給予他們去凝視惡,接下來,凝視惡給了他們力量。不錯,展示眼前的或是真象,或是真象的某一部分,或是醜惡,而這些,都必須專志地不把頭撇開,才不致錯失。這兩人做到了,所以才能在各自的領域有所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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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文藝復興,來臨了
──病人顏炳洳賀病人洪進業與陳榮昌 有幾次巧遇長年在縣府任公職的長輩,除了慣常的寒暄,他總會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善意的提醒:「不要老是批評某某人,真的要小心啊!最好偶爾也寫些讚美或感謝的……。」 昨晚睡前,躺在床上,竟然莫名其妙的笑出聲來,笑聲大得驚動了停在窗台上夜宿的麻雀。我想起了樹清學長的名言:「金門真的病了,每一個人都有病……。」 無數次,我們這一群「病人」徹夜長聊著,在莒光湖畔、在微風海戀、在巴薩、在戀戀紅樓、在玻璃屋、在十樓、在議會、在楊媽輝老師家,或在賢聚家裡。我們論人時從甲聊到乙、再從乙扯到丙和丁,說事時則從A講到B,從B再轉到C和D。結論總是驚人的相似,「病了,真的病了」。 進業煙一根接一根,最後把煙頭摁熄,站起身來,聳聳肩說:「林北開始要來寫啊……」,邊說著邊點起另一根煙;「阿,我有沒有希望?有沒有潛力?……」端坐一旁聆聽的榮昌時而咳嗽、時而啜一口珍珠奶茶;「有啦,有啦!哈哈哈哈……」樹清趕忙送上溫暖、給予肯定,可是長笑裡卻也有幾分曖昧;再平出現時,藍圖就多了些,「不錯啦,不錯啦,加油」,點子不少的他,像疲憊無力的困獸;很Gentle的根陣,講起了某些不合理的腐敗現象,不免會不自覺的激動起來,但多數時候,他總是閉目養神打瞌睡;最貼心的莫過於小賴,他年紀最小,卻多才多藝又富有實驗精神,是我們這群病人最忠實的聽眾與見證者。 我們談過金門的文學與藝術;談起了金門報導和浯江夜話;談起金門的政治生態與未來發展;談起金門的學術與教育;談起了小島上層層套疊、令人嘖嘖稱奇的關係網絡;談起這塊土地上意氣風發的人,未來可能的歷史評價與地位;談論著已經褪色、不再像是夢的夢……。 哦,夢!憨笑聲吵醒了麻雀的那晚,我的確做了一個夢。夢裡我發誓我再也不批評人了,那露出神秘微笑的長者點頭稱許,他一手撫摸銀白的鬚髯像極了張三豐、一手卻摩挲著頂上的戒疤,法相莊嚴得像釋迦牟尼。這仙翁手上拿著三個可以讓美夢成真的錦囊,他說如果我真的戒掉喜好批評的毛病,就會考慮送我一個錦囊;但他卻問也不問的給了進業和榮昌一人一個。我一嫉妒、一著急就醒了! 錦囊沒拿到,我卻老惦記著那夢,那夢中的誓言──不批評,要讚美;還有那長者的忠告與蒙娜麗莎般神秘的微笑。這嶄新的一天,清晨的鳥鳴聲忽然婉囀輕柔起來,不再聒噪。我琢磨著,該把「大帥哥,大帥哥,你是我的巧克力」這樣的讚美送給誰?唉!這─這─這也太難了,我還得好好想想……。 不是我不想公開讚美、致謝,從去年選後,就一心想要感謝那些默默支持幫助鼓勵我的長輩、同學與朋友,但是啊,我遲疑著,因為害怕別人受到牽連、害怕自己輕賤的感謝會淪為朋友們沉重的負擔。呵呵,這是多麼無情、多麼狗屁不通的荒謬藉口呀!果然是病人一個。 可如今,這一群病人裡有人連續兩年在高普考奪魁掄狀元,有人從一百多人競逐的時報文學獎中脫穎而出,有人則出手不凡的成功舉辦了個人影像藝術創展,有人早已穩坐國內報導文學的龍頭寶座,有人剛成功的策辦了兩岸中秋博餅活動,有人每天下午四五點,就會靜靜的到田裡鋤草和澆水,沒有批評! 這是一群病人,一群因著島嶼而病的人,但是,每一張心靈地圖卻都是瑰麗奇美的。也因著這群病人,金門似乎有了文藝復興的味道。這一群病人,既不是大帥哥,也當不成巧克力,但是金門的詮釋權卻悄悄移轉到他們手裡。歷史,總是這麼奇妙的平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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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玩笑──在新梅龍鎮遇見菩提
「民國三十五年(一九四六),十五週歲,從軍五個月後,在北平(現在的北京)大北照相館與一個文學校的同學合照。這身服裝和帽子,是青年遠征軍第二○八師的外出服。V字梅花臂章、符號是單位的全銜和上等兵。一番太平象徵,不會想到四年後來到台灣,也不會相信中間這位朋友,在抗美援朝之後,又回到他的老家鄉,也不會相信,五十年後,仍然把臂話舊老淚潸然。──老兵不死只是凋零,所喜的是我們哥兒仨仍健在。歲已七六、七七矣。」…… 秋分之後,楊清國來台灣,參加完世界董楊懇親大會的下一個行程:到桃園見老兵友人菩提(提曰品)。夜桃園的新梅龍鎮復古餐廳,「三、四十年不見了。」菩提說;「有那麼久嗎?」楊清國不可置信,莫非歲月真如冰瑩的詩想,越燒越短。一九五八年,老兵詩人隨部隊駐紮在他湖下村一九七號雙落大厝原作為養羊間的西廂房時的記憶,彷彿昨日。重逢的時刻,不止當年唸金門中學初二的楊清國,還有楊清國三十歲的兒子、剛寫了本暢銷書《股市投資王》的楊書銘,以及他們同鄉文藝人許水富、黃克全、張輝明、張國治、楊樹清、陳慶瀚,加起來剛好九個人,長長久久吧。章節卻如當年楊清國向菩提借閱的那本世界文學名著《一千零一夜》,一千零一夜,說不完的故事。 三、四十年了。有那麼久嗎? 菩提給了我一張訂了圖說的照片,是我在《金門文藝.詩碉堡》專欄要使用的影像。一九四六年在北平大北照相館拍的,稚氣未脫的娃娃兵,著青年遠征軍第二○八師V字梅花臂章的外出服。三人同行,保存了一甲子的老照片,是預知即將賦別故土的一種告別式? 我又想起了菩提的另一位詩人老友洛夫。 一九四九年七月,二十一歲的洛夫與湖南衡陽二百多名高、初中學生,包括他最要好的同學蕭牧,搭上一艘中字號運輸艦,隨著陸軍訓練部到了台灣;洛夫的行囊裡僅有軍毯一條、艾青和馮至的詩集各一,才到台灣,蕭牧就想回家了;秋天的一個黃昏,在屏東海邊沙灘上,洛夫將兩包「新樂園」香菸塞給蕭牧,從椰林走到沙灘,洛夫又拾起一個海螺、幾片貝殼,「把這些帶回大陸去吧,作個紀念。」……隔離三十九年後,一九八八年八月,洛夫首次回到衡陽探親時,歡迎的人群裡,一蒼老憔悴的老人拿出一個灰色布包給洛夫,打開一看,竟然是當年在屏東海岸的貝殼……。 一張照片和幾片貝殼,菩提與洛夫,原鄉與異鄉,包裹的、藏住的,都是一個結。情結。 新梅龍鎮五十八度高粱酒濃度裡,黃克全取出了剛從爾雅出版社載回的詩集《兩百個玩笑:給那些遭時代及命運嘲弄的老兵》,這冊被友人視為黃克全詩生涯「顛峰之作」的史詩,黃克全提醒大家翻到〈第四十六個玩笑:楊國棋〉:「那來接引的輓歌半點兒也不咆哮/忘川前的另一種河流,溫柔/但迅如奔星,在千萬分之一剎那滑過/右眼剛栽下桃樹一株/左眼早已桃林綿延千里而去/在一枚凝視著你的瞳目,你把自己望見/殊美的笑語如梭,穿過你身子/你的身子再穿過笑聲/織成一方錦繡/而在世界這頭/你卻只是遁走成一則眾人傳說的/大漠孤煙直」。詩的主角是我的老兵父親。立秋那天,黃克全陪菩提來台北北京樓,在車上遞給我重寫這首詩的手稿,他說第一遍寫得太悲太怨太苦,第二遍忽然能捨能得能喜了,原來的「李樹」改為「桃樹」,不過仍為那行「你卻是遁走成一則眾人傳說的/大漠孤煙直」裡的「傳說」是否改成「口中」或「眼中」費思量;「傳說!」菩提一句話拍板了,「傳說好!大漠孤煙直寫得好!」 而《兩百個玩笑》,似乎漏載了菩提這個「玩笑」了。 張默《夢從樺樹上跌下來:詩壇勾微筆記》(一九九八,爾雅出版社)寫到一群詩人在金門的詩生活,「……那時節,在金門有一票詩人,辛鬱、大荒、菩提、丁文智、常青樹、沙牧、阮囊……,他們經常小聚,特別喜歡管管的那座碉堡,有時煮一大盆螃蟹、半鍋海蚵,喝高粱酒,唱民謠小調,談追不到的女人,隨意小便,放浪形骸,誰也管不著,偶爾在詩刊上讀到佳作,大家同聲讚嘆,或者高聲朗誦一段,因為對岸的砲聲隨時會呼嘯而來,吾人行樂要趁早喲!」 一九五○年代中葉的時空描述了。碉堡中的詩人之一、當年二十五、六歲的軍旅青年菩提,隨國軍三十二師九十四團,兩度金門,駐過東一點紅,也待過湖下楊清國的祖家。 菩提在金門,正是現代詩在台灣萌芽之初,與一批現代詩號手常聚晤迷彩碉堡飲酒論詩。一九五五年左右,詩人阮囊在金門一通訊單位服役,菩提與管管毛遂自薦拜阮囊為師,有將近半年時間,兩人每週把習作送交阮囊修改、潤飾;管管的第一首詩〈放星的人〉,就是這個時期的產物。 「統帥部令:台灣地區及其附近之武裝部隊,取消所有官兵之休假,進入戰時戒備狀態。中華民國四十七年七月十六日」,朱西甯七十萬字長篇巨構《八二三注》一開始所透露的線索,「運兵列車越過北回歸線南下,漸次的闖出溫妮颱風的暴風圈。然而沖積層的嘉南平原上,豪雨反而更為發瘋的猛烈。」 菩提的戰地命運剛好與台灣運兵列車的戰爭命運反轉過來,在溫妮颱風中作了場「交換」。菩提在八二三前夕登上自金門換防回台灣的登陸艇;軍艦出海,幾個小時候,颱風警報發佈了,不能回頭,船只能加速馬力往前疾駛。再晚幾小時出發,菩提勢必因颱風困在金門,也因颱風再面臨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八二三砲戰。 戰爭的命運難卜。如果不是測不準的颱風,菩提恐怕無法自那場更難測準的戰爭抽離。菩提本無樹,卻讓他在八二三的第二年寫出傳唱至今的〈金門種樹〉,「自太武山流來的那些陽光,就像一匹匹金色小馬,掛著鞍轡響鈴,叮叮咚咚的搖過層層簇簇的樹叢,直搖到你打水洗臉的井臺上。那些金色馬隊,自太武山奔騰而來,朝藍色大海飛揚而去。可是,碰巧你猛抬頭,突然把一桶清冽的水潑灑開來。小馬也好,馬隊也好,呼嘯一聲,立刻翻身打滾,脫下一地閃閃發亮的鱗片、針芒。你,不見了千里神駒,可是你,已經實實在在的捕捉到一地陽光。」…… 菩提〈金門種樹〉;詩意打敗了烽火。 「上帝呵!請你原諒我跟你開了個小玩笑,因為你跟我開了個大玩笑。」在桃園新梅龍鎮,菩提見到了記憶中的戰地友人,讀到了黃克全的《兩百個玩笑》,他突然想起,美國詩人佛洛斯特的一句「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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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cannot judge me by one point!
普羅斯特說:「真正的發現之旅,不在於尋找新世界,而是用新視野看世界。」旅遊的目的地,不僅是個地理名詞而已;遊學的意義,也不只為了學習英文,這就是一個看事情的新角度。
今年暑假,我帶著金門五位孩子前往加拿大溫哥華遊學,孩子的世界從浯江一隅,頓時拉到了太平洋的彼端,異國文化的迎面衝擊,隨著不斷輕按的相機快門,孩子年輕的眼眸散發出無比光采。
我則佇足欣賞,欣賞這群生於金門長於金門的孩子,如何彩繪人生、刻劃風景。孩子與這個城市以及這個城市的人之間的對話,屢屢峰迴路轉,這讓我想起家中那尊達摩和上頭題字──七轉八起。
是的,每一轉,即是一個開啟,開啟一個機會以及更多無限的可能。
"不擅陳述"是大多數孩子的通病,尤其初訪人生地不熟的加拿大,於是乎或隱忍生活不便,或任由負面揣測無限上綱,造成某些誤會。
例如一般白人家庭早餐多為cereal(穀類麥片)加冰牛奶,搭配水果或麵包,沒有熱食;午餐輕食居多,以三明治、果汁,或muffin(鬆糕)、餅乾、水果打發;晚餐馬鈴薯為主,一個肉類主菜外加沙拉,有時也吃義大利麵、墨西哥餅或米飯。早、午餐孩子沒有飽足感,因而懷疑對方吝嗇,此時陳述與溝通變得很重要,只要具體提出自己的需求,通常問題便能獲得改善。
陳述需以了解和尊重作前提。有一個孩子對單親媽媽、抽煙、喝酒、刺青、養狗等現象不能接受,積極表述,但他忽略了私領域與公領域的分界。婚姻與否是個人選擇,抽煙喝酒屬私人行為,刺青更是一己喜好,只要不影響他人,不須預設立場,不必貼上標籤,每個人都應該獲得同樣的尊重。
孩子擔心陳述傷感情,事後如何面對?經過幾次練習,他們開心的告訴我:「有表達有差喔!」舉凡課程設計、活動規劃、寄宿家庭等,只要提議,皆能獲得討論,立論合理即採納,立論不足則拒絕,不論接納或拒絕都是學習,學習主動表達意見,同時學會接受不同意見。
一個孩子臨時更換寄宿家庭,憂慮原寄宿家庭會心生不滿,結果出人意表,媽媽關懷不改、親切依然,還為其張羅行李、相擁送行,孩子十分感動,頻頻讚賞媽媽的風度,私下同我說,這事若發生在金門,恐怕不會是這種場景吧?
西方重直線思考,凡事說清楚、講明白,理直則行,理虧則止,沒有模糊地帶,直與虧各自表述,成敗自負。許多來自台灣的留學生,遇到作文最頭痛,常為了兼顧正反論點,五段論洋洋灑灑,卻被老師批"沒有重點",倍受挫折,原來老師只要求你簡單明瞭提出看法,站穩一方全力陳述。
我兒子高三來加,由於兵役問題,必須八個月內讀完高中、進入大學,這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光英文就難過關。兒子咬緊牙關、日夜苦讀,被莎士比亞整得七葷八素,猶記得他搖頭晃腦背著莎翁名句:To be or not to be, it's a question.的模樣,十足生吞活剝。
期限已至,驗收成果,其他科目通通過關,獨英文離錄取標準尚欠一分。消息傳來,無異青天霹靂,至此留學夢碎,準備打道回府。
後來兒子不知那來勇氣,打聽到大學承辦人員,逕約面見,劈頭一句:You cannot judge me by one point!(你不可以用一分來評斷我!)兒子強調他以八個月的時間,完成一般人需二至三年才能修完的英文課,足可證明他的能力及潛力,他反問對方:「你們不認為我這剩下的一分,在不久的將來很快就可以跟上嗎?」結果校方破例接受他入學,日後補繳托福成績。
金門孩子出來看世界了,對他們而言,傳統閉鎖的成長背景是阻礙,但又何嘗不是助力?高度對比之下,孩子受到的撞擊越深,發現之旅越具意義。我鼓勵他們道出感受,有人說回去要美化自己的家,有人說今後要勇於表達;有人說要學習不同角度看事情,有人說要用美麗的眼睛看世界;有人贊美不同種族和平共處的互重與包容,更有人期許自己能夠對社會發揮正面影響力。
金門孩子有最多"轉"的空間,轉出一種視野,轉出一種態度,這是金門的希望,也是金門起飛的原動力! -
ABCDEF
喧騰一時的SOGO經營權及禮券案,台北地檢署於日前偵結。遠東集團總裁徐旭東與一干人等,分別遭起訴求刑;涉及SOGO經營權之爭,疑有收受禮券的吳淑珍、黃芳彥、陳哲男等,經「偵查」無介入之事證,檢方以「犯罪嫌疑不足」予以簽結。這個結果早在預料之中,社會上仍然呈現出「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的兩極現象。泛綠陣營為阿珍無罪、阿扁脫困而喜形於色;質疑的一方則以檢方早已設定不傷及阿扁權位的門檻來辦案,認為這是司法之恥。 司法是社會公理、正義最後一道防線,在民主時代已經是全民共識。但是,台灣司法的公正性屢遭質疑,可謂由來已久。憶及當年在部隊任基層軍官時,軍法教育大都由政戰幹部兼任教官,不外依法條照本宣科,並宣導一些案例以訓誡所屬官兵。當時,部隊裡有一些「回役兵」(判過刑、坐過牢,刑滿後分發部隊者),曾聞渠等對司法人員有些「歪哥」、收賄的情節,清純如我者都以司法公正的捍衛者自居,必然予以駁斥或導正。及至年事漸長,有了些見識,也看到軍中及社會上一些執法者犯法的駭人聽聞案件,才破除了心目中認為司法人員是正義使者的迷思。尤其,在二○○三年親身經歷一件惡人先告狀的案子,自己成為「追加被告」,看那無厘頭的法官是非不辨、黑白不分的審案,若非該法官因案他調,換了位清明的法官來接替,我們有理守法的一方,恐怕會在他的「自由心證」下敗訴,而含冤莫白。 我國自古以來,上位者治民係以禮制來規範,禮制不能盡其功,才以法來補不足。傳統上對「法律」的解釋,可追溯到春秋時期的管仲,管子稱:「法者,所以興功懼暴;律者,所以定分止爭」。並以禮義作為社會教化的準則,用廉恥來防杜奸淫詐偽的行為,強調此「四維」乃立國之基。所以,任何朝代,如果風俗糜爛、是非不分、棄禮忘義、寡廉鮮恥,必然會亡國。民主時代的領導者,法律制定,在維護人民的利益,制定法律需要具有學識、有遠見、公正無私、有服務熱忱的民意代表。但是,民主政治制度下,最可怕的卻是執政者的「弄權玩法」,他們會以專業的法律知識,鑽法律漏洞,來避開法律責任,不顧政治道德,循私謀取金錢或政治利益,人民明知其非,不是無法可管,就是有法而難行,最後必須靠社會輿論力量,予以譴責、糾正、制裁。 國民黨執政時期,曾有一位黨的秘書長說:「法院是國民黨開的。」「八字真言」,維肖維妙地陳述了司法是為執政者服務的工具,說明了誰掌權誰就能掌握司法。阿扁執政六年多來,把這「八字真言」發揮得淋漓盡致,可說青出於藍更勝於藍。扁政府及第一家庭涉及的貪腐案件層出不窮,但是每一個案子,他都毫不避諱地當著國人面前下「指導棋」,並預告結果,這次SOGO案,「送錢的」有事,「收錢的」沒事,已使「台灣司法蒙羞史」再添新頁,「台灣最高法院」即將易名「陳氏政權最高法院」。 「阿扁錯了嗎?」「難道阿扁錯了嗎?」阿扁有沒有錯,可以從他執政六年來,台灣人民有沒有過一天安寧的日子來評論斷;也可以從他不敢正面面對「紅衫軍」,卻又隔著重重護衛下,對「紅衫軍」比手勢的那一幕來找答案。長篇小論,不著身際,特書順口溜兩則抒懷: 一、三級貧戶來做官,總是為了吃和穿; 海釣族花天酒地,女婿股票得了利; 老婆珠光又寶氣,拿著禮券去消費; 尿布奶粉內衣褲,國務機要費來付; 檢調掩護貪腐扁,台灣司法沒有臉; 再把國庫搬回家,挺扁民眾笑哈哈。 二、第一家庭真闊氣,金銀珠寶掉滿地; 假發票報機要費,說為了轉型正義; 厚顏無恥貪腐多,阿阿昌逗陣波; 失德失政只會A,紅衫軍來用手B; 執政的手髒CC,貪官污吏一群D; 司法脫困為了E,保住阿扁護貪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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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意唱誦中秋詩詞
福建省更生保護會在林玲玉董事長的策劃下,今年推動了一項很有意義、很有活動功能價值的方案:「點燃願景之燈」,它的重點不僅在為監獄的收容人,舉辦各種技職訓練班,諸如:製作麵線、修理機車、做鐵工、穿水晶鏈珠等等,也配合各節慶日,為他們舉辦許多藝文活動,譬如,今年就舉辦端午節作文與書法比賽。中秋節前,該方案承辦人王文璽先生,又來電請我再為監獄收容人策辦「中秋詩詞朗誦比賽」,我為了要讓活動更活潑、多元,所以就策劃了一項「創意唱誦、背誦、朗誦中秋詩詞比賽」。我希望藉著辦活動讓收容人,除了能夠欣賞些中秋節詩詞的優美以外,也希望在比賽過程中,製造一些歡笑與快樂的氣氛,我與金門監獄教誨師楊駿業先生協商,就利用我的讀書會時間舉辦,因此我向同學們報告三點說明:「一、中秋詩詞,是可以唱誦的,可以用古調唱,也可以用流行歌曲調套著唱,如黃梅調,臺灣小調等。二、我選了八篇中秋詩詞都很優美,提前影印給各位同學,希望你們將這些詩詞讀熟並且背起來,就來參加背誦比賽。三、如果你不會唱誦,也不會背誦,你就看著稿子朗誦,比賽就像是一場讀書會的活動,努力參與,不一定非得獎不可。 我選了一篇宋、蘇軾的《水調歌頭》,作為比賽指定詞曲,參加者一定要比賽這篇:「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因為這首宋詞,讀起來很順口流暢,一瀉千里,似乎有一種對人生沉痛的吶喊,一種想超越世俗,遠離紅塵的寂寞感,也有一種瀟灑曠達的情緒展現,我很喜歡讀這首詞,希望他們都會喜歡它。 我另外選了七首中秋詩詞,要讓他們任選一首來參加比賽,作為自選詩詞。譬如宋、歐陽修的《生查子》:「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唐、王維的《鳥鳴澗》「人閑貴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明、馮夢龍的《醉世恆言》「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唐、杜甫的《月夜憶舍弟》:「……露從今日白,月是故鄉明……」及《旅夜抒懷》:「……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宋、李清照《一翦梅》:「……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唐、張繼的《楓橋夜泊》:「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十五位同學參加比賽,表現地如預期的效果好,令我非常高興。雖然大多人怯場,放不開,但仍然有兩位表演唱誦,贏得同學們熱烈掌聲,讓他們高聲歡笑。 昨天農曆十五中秋節是國定假日,大家賞月吃月餅、外出遊玩,當然是最好的時機,今天十六日,有人說今天的月亮最圓,比昨天還要來的光亮,你不妨再去賞月,比較看看是否真是如此。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正是一家人享受天倫之樂的最美好時機,正是父母陪伴子女遊玩談心的好時機,父母可以做些親子教育,說說「嫦娥奔月」的故事,讓孩子們討論「嫦娥奔月」的作法如何?她為了昇天偷吃不死之藥,雖然昇了天,卻遭天神懲罰,每天在月宮過著寂寞單調的生活,值不值得啊?唐、李商隱有首《嫦娥》詩云:「雲母風屏竹影深,長河潮落小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據說中秋節在古代僅是一個祭農神的日子,中國以農立國,秋天農家收成後便有了慶祝活動,表示對神明、祖先的一種祭祀,因為中秋時段,正是不寒不暑,月圓天青,秋高氣爽的好日子,大家一起歡心慶祝,真是天、人合一的象徵。所以我們應感謝神明的保佑,政府的照顧、建設,時代的安定、繁榮,讓我們有如此美好的時光,享受親情,享受生活。 下(九)月初一到初八(國曆十月二十二日到二十九日)金門地區啟建兩岸和平消災水陸大法會,在金門小巨蛋體育館舉行,這次大會將金門佛教、道教一起合作,共同為天下眾生消災、祈福,為普世亡靈祭悼、超薦,機會難遇,歡迎您一定要來共襄盛舉,盡一份心力,我們當感恩眾緣的成全,我們當珍惜美好的時光,讓福報長存我們金門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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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美麗與哀愁
從護龍的邊間角落,我放低身子,以仰望的角度,向天際線攫取,相機的液晶螢幕顯現著別具設計趣味的構圖。我嘗試著以不同的光源取景,快速的獵取了幾組畫面。自動相機的好處是無須調測焦距,光源則可以自行決定,以你想要的光線來選取測光點,如此可以在同樣的景點上,取得不同光源與氣氛的攝影作品。 進入數位化的時代,傳統相機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嚴峻淘汰命運,我知道仍有人不捨放棄單眼相機與膠卷底片。疼惜與呵護的心情有之、在數位化影像的進展間徘徊與觀望者有之。但是捨棄一種已經把持了超過百年歷史的攝影器材與拍照習慣,當然令人難以割捨,如同我們對於一些消逝過往的懷念一般。人,原就是感性的動物,更何況相機替代我們善於淡忘的記憶,以一張張鮮明的影像,記錄了這一生中每一個經歷過的珍貴畫面。我在防潮箱裡仍妥善的保存著四組相機機身及六、七顆鏡頭,冰箱裡整整齊齊的尚未使用的底片約二十餘卷。偶爾搬出相機來把玩,就像從前一樣,按下快門,感受清清脆脆「卡喳」一聲的快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帶著這些老相機外拍,或者應該說還有沒有興致使用這些面臨淘汰的機械;如此想著,突然覺得,人們似乎又是何等無情,喜新厭舊、毫不戀眷。 透過液晶螢幕觀看這些傳統建築,有些景再熟悉不過,有些則瞥見一些意外的驚喜。長久以來熟稔的線條與材質,感覺得出建物有了些新的變化。這回在島上短暫停留期間,先後參訪過「珠山大夫第」、「薛永南兄弟洋樓」、「瓊林十三間民宿」、「後豐港文物館」、「后湖金馬玉堂」、明顯地看見修繕過的古厝風貌。經過規劃與工匠精心修飾過的民宿,適度的還原了閩鄉建築的傳統風味,應該符合外來旅客的基本住宿需求,在一座敞開胸懷,歡迎光臨的島嶼上。近些年來官方確實花費了大筆預算,整修了諸多面臨崩塌的老建物,應該有了些小小的寄望吧!如此,能不能留住旅人的眷顧? 然而,當我們步出村落,以稍稍遠距的視線,再仔細的檢視一座村落的外觀時,不免憂心了起來。我們同時望見:全新西式洋房、水泥的、瓷磚的、鐵皮包履的;無懼於風雨歲月未經修飾仍傲然佇立的百年古厝、經過適量修繕的半新舊老厝以及近乎全新姿態呈現的傳統形式的新厝……。我們的島正徘徊在一個新新舊舊與新舊夾雜的尷尬處境。著實難以形容的整體風貌,是蛻變成長必經的過程麼?只是這樣的過程似乎顯得凌亂而手足無措。沒有更適切的步伐與手法嗎?彷如那年失去木麻黃路樹的哀傷,這個秋天,我在島上又失去一些殘存的美麗印象。 回到台北,梭尋了二○○二年我在水頭洋樓群廣場拍攝的幾組照片,仔細比對為何整個周遭景觀截然不同的感受。修繕過的洋樓,以過度誇張的白牆與寶藍粗線條搭配,呈現出的詭譎,與周圍的建物難以匹配,我猜想主人誤把地中海的希臘海藍值入這個有著紅赤土與濃蔭的古樸村落,更何況周遭所見,盡是磚紅瓦簷與歷史的混灰牆面。極為可惜的是,原本環繞著四周的一些樹披藤蔓也已經一掃而空,視線一下子空蕩、亮眼了起來,可原本靜謐幽然的質樸與落拓氣息,則煙消雲散。照片上那年參與「詩酒文化節」的詩人藝術家們,如果再度造訪這處祕境,不難想像他們驚訝、黯然神傷的長長嘆息。 還好,手邊還收藏著這些已然消失的景象的記錄檔案,可以稍稍慰藉感傷。多麼盼望每一次踏上島嶼,能夠常常看見記憶中的美好景象。如果就此停止一切遷動,再形塑出一次和諧古樸的傳統聚落氛圍,恐怕還得等待漫長的十幾二十年 吧!我們引以為傲的閩鄉聚落風情,在短短的幾年內,敲碎了那些慘澹歲月裡意外守護的這一片獨特而神祕的美麗境界。二○○六年初秋,再次探訪水頭的晃神錯覺之間,消失了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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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鑑賞
文學,是我國文化的天寶。由於文化的清雅,源遠的流長,足堪矜誇的,不僅是把文學當作文化的一種真摯;更重視文章中那種依經立論,情動辭發的美學;此種剖情析采,擊節而賞的美學,就是文學鑑賞。 我國歷來重視文學鑑賞,所謂季札觀樂各有所論,且也大致自成一格:直觀的、悟性的;容許讀者以自己的美學觀點來評文論道,成嶺側峰,端在慧心。好是好,終究少了科學的闡述。及至五四以後,才大量引進西方理論,使文評另注清流,從意適便! 雖如此,並非表示閒聊碎語;毫無章法的「一堆字」,也可登文學殿堂。對此課題,顯者如《文心雕龍》的「六觀」;曹丕的「典論文」;乃至桐城派的「因聲求氣」等;且歷代大家,不論小品或鉅論,對立意結構的掌控,詞章文采的駕馭,無不大筆如椽,充分發揮了各種寫作的法門。 有此法門,才能談文學鑑賞。限於篇幅,暫就審題立意、組織結構、遣詞造句等三部,聊述淺見,以幫助讀者習作、評文參考。以免出現誤把無病呻吟的長、短句視同新詩;錯把毫無謀篇的口白視同文章等笑譚。 審題立意:下筆之前,先審查題目旨意,凝煉出一種幽深的境界;哲學的意蘊,如: 「當鐘聲響起」:應聚焦於當鐘聲響起那「瞬間」的情境、狀態;又如「那年的秋節」:應生動描述當天最令你難忘的狀態、情緒或聯想,以記敘、抒情筆法切入。 組織結構:能脈絡一貫,完整篇章。可先從破題、呼應、結論等入門。 破題:是作者思路的起點,應以各種修辭格創造文章氣氛,令人有探究的期待!如: 直接破題:我與父親不相見已二年餘了,我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朱自清:背影。) 捕捉好奇:就在那天,我最失意、最潦倒的那一天…(倪子凌小朋友:第一次。) 呼應:須詞意貫串,前後呼應。前面交代的,後面要有回應;後面談的,前面要有伏筆;結論更須呼應破題,使文章立意清晰,層次分明。對於組織結構等尚未熟稔者而言,以主題為核心,整體呼應題旨,凸顯立意,倒不失為一良方。至於呼應方法,如: 「陋室銘」:立意是安貧樂道,前六句以興體破題,點出「惟吾德馨」主題,結論引孔子:「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句來相呼應。 陸游詩:「數間茅屋鏡湖濱,萬卷藏書不救貧。燕去燕來還過日,花開花落即經春。開編喜見平生友,照水驚非曩歲人。」其中「照水」呼應「鏡湖濱」;「開編」呼應「萬卷藏書」,前伏後應,一氣呵成。 結論:破題要漂亮,結論要有力,才能一氣呵成;更重的是,要能呼應破題。如:在晶瑩淚光中,又看見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的背影。(朱自清:背影。) 遣詞造句:文章不是說話,不可流於口語,破壞質感,必須剪裁整飾;也不宜雕琢堆砌。均要斟酌推敲,錘鍊邏輯之正確、行文之生動、詞藻之文采,才能棄蕪存菁,精確表情達意,如: 寫胸臆:雖然冷月斜照,青衿少年心情不再,卻換得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的真實。(拙著:湖濱嘯歌。) 繪時空:茅墅前,野葟修竹,鶯啼燕飛。……落霞流彩,飛鳥歸林。(張惠蓮:卻令今日死君家。) 描情境:每逢迴廊月明、花竹繞屋的時分。……對於精妙入神的圖畫,無不感到快目適意。(黃永武:琴棋書畫說閒情。) 狀秋天:冷冽的寒氣挾帶著蕭瑟與寂然,秋天的腳步已悄然來到。(吳珮瑜小朋友:秋天的意象。) 述情緒:鐘聲響起的那一刻,鄉愁已不聽使喚,乘著淚,決提。(李曉茹小朋友:當鐘聲響起。) 襯人物:風吹柳絮成霧,霧散處,一位眉清目秀的學士悠悠然遊蕩湖旁,他就是被稱作小杜的杜牧。(陳菊秋:十年一覺揚州夢。) 雖說文學鑑賞非一日之功;但不論文言或白話文,大都呈現作家內在的境界:創作是深掘自己心靈的過程;讀者則是追尋作者心靈的旅途,兩者頗有輕謳微吟,千古知己的饒意。 然而由於淺碟文化的泛濫,世人每將毫無布局的「嗑牙料嘴」視為文章;暢銷書為好書,不但影響賞析雅文的機會,亦淹沒了氣隨神轉的文字緣。因此,如何精選名家作品,應是文學鑑賞的首課。 意以為:歷代大家作品之不朽,在於能觀時代背境;體生民苦樂,加以舊學新知,莫不堅實,進而以生命熱情灌溉之,自然聲振於外。鑑賞者於抒情練句;部次條別之餘,尤應體悟文章中那種感時憂國,兒女情長;那種令人動容的生命美,才不致陷入尋章摘句的泥淖,這才是文學鑑賞的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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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州街的盡頭
秋深時伊曾託染霜的落葉寄意 春醒後我將以融雪的速度奔回 ──洛夫 麗后: 蓮芳與我取得了默契,十月七日週末妳的告別式上,我們決定將洛夫的這句詩聯寫在花圈上。送妳一程。 我相信,洛夫的這句詩是妳的最愛;否則,妳不會在清苦的大學生時期,用打工掙來的錢,自畫廊買下它;去年大年初三,妳邀明峪與我到妳溫州街的新家時,我在妳的書房,看到妳仍珍藏、掛放著。 是的。去年初三。我們最後的拜訪。 龔鵬程自北京回台,約林明峪與我到他位於台北市溫州街十八巷的宅第過年,明峪又就近找來了妳。我們這一群相識超過二十年的老友,平時都忙,過年時一定相聚。老龔經歷了台北的風風雨雨後,隱身北大客座,我笑說昔日的江湖論劍、烤羊事件,換作全聚德烤鴨新話題了;明峪從上山下海連續四年獲《民生報》模範記者,轉換成必須親自下工廠組版、年終獎金剩零點八個月的「黑牌」編輯,唯一的「救贖」方式是到東北角撿拾漂流木,他給老龔帶來的伴手禮,竟是塊剝開後散溢著檀香的漂流木,他說也有我的份,留待下一回合與妳的撈取。 寫過《台灣民間禁忌》、《淡水河故事》、《東北角傳奇》等十多種著作的林明峪,喜孜孜談論著漂流木的年代、種類、氣味。是一種近似狂戀的對待。 妳呢?與妳的第一次相遇,「九二一」強度搖晃後的那年,台北市東區「浪漫一生」不打烊西餐廳。那天深夜,妳與明峪編完版後趕來會合,我的同鄉雅純也來了,她位於新莊的龍閣大樓居家毀於「九二一」,她正陷入「密閉室恐懼症」,她同時報名我任班導師的耕莘報導文學創作班與林秋離任班導師的耕莘音樂賞析班,她或許想透過文學與音樂找到受創心靈的治療方式。「浪漫一生」浪漫的旋律裡,最浪漫也最淒絕的是妳吧。妳帶來了厚厚一疊電腦列印及妳自行翻譯出的文字檔案與我們分享和一美籍網友的愛情故事,你們是真的在網路上擦出火花;高潮戲出現在這位美國人自線上消失時,「他死了!」某天,妳接到自稱他友人的一通訊息,震驚、錯愕、無解!「在網路上遇見愛情」,最後留得無言的結局?女主角傷痛中,男主角又「奇蹟式復活」了,自美國飛來台北,以本尊活生生出現在妳面前。 戲劇化的故事、經典的畫面。直覺告訴我,這會是一本感人的暢銷小說或動人的賣座電影,「出吧!」明峪與我試著說服妳出版它,當時在震洋出版社上班的雅純也當即決定接受這本書。 妳未能立即回應出書的決定。「列印稿你們就留著吧!」 妳有妳的考量。此後,我們未再觸及過出版的事。我也未再問起妳網路愛情故事的後續發展。 那一年,告別老龔溫州街的家後,妳提議走一段路,就在溫州街的盡頭。妳剛在溫州街七十四巷買了間公寓頂樓的套房,妳要我們去看看。 吃力的步上狹窄的樓梯,房門打開後,依然是一塊塊漂流木聚集出的香氣,明峪給妳的「戰利品」吧。漂流木之外,我注意到妳房間所掛的詩聯: 秋深時伊曾託染霜的落葉寄意 春醒時我將以融雪的速度奔回 熟悉的墨影。是洛夫!我國中時的體育教師楊媽輝家裡也掛了一幅。妳說,在西子灣的中山大學中文系就讀時,迷現代詩,迷洛夫,不惜以一萬二千元向畫廊價購,是洛夫最早的自製詩體對聯,聯中藏有詩畫家楚戈潑灑的襯底圖案。迷洛夫,也迷這幅浪漫、奇絕的抒情,讓我讀出妳比我早上好些年的洛夫詩情。 年的奇妙闖入者。闖入一個文學女子的漂木空間,也闖入一個我未及的洛夫年代。 與妳的再度緣會,不再是網路版情節,而是多出洛夫詩韻墨情所拉近的距離。我接續洛夫自我流放到海外的這些年,關於三千兩百行長詩《漂木》的書寫種種。詩是如此起行的:「沒有任何時刻比現在更為嚴肅/落日/在海灘上未留一句遺言/便與天涯的一株向日葵/雙雙偕亡/一塊木頭/被潮水沖到岸邊之後才發現一只空瓶子在一艘遠洋漁船後面張著嘴唱歌。也許是嘔吐/瓶子浮沉浮沉浮/湮浮沉沉浮/天空沉浮沉浮/開始漲潮/木頭攀升到/一排巨浪高舉起的驚惶中」……。 與明峪要離開妳的新家前,妳指向書架一套十二冊、清聖祖御定《全唐詩》要送給我,缺了四、五兩冊,妳忘了誰借走了,改天找到再補齊。我帶著妳贈予的《全唐詩》回來,某日翻讀中,見第三冊內夾了張一九九0年五月十七日妳報名中國青年服務社日語會話班的「上課證」;去年五月十七日,我打電話給妳,要不要收回這張「上課證」;妳說,已接受報社的優離辦法,五月三十日就要離開工作十年的《民生報》編輯檯,不過,白天仍會幫蕃薯藤網路編輯網頁,也會在故宮當導覽義工。妳愛極了故宮,義工約一簽就是十年。我們在電話中約定,等洛夫自溫哥華回台北度假時,大家再聚聚,也許洛夫會當場寫幅詩聯送妳這位最初的知音。 妳未能補齊《全唐詩》,我未及安排妳與洛夫見面。 「你或許願意知道,麗后往生了,在赴美中文教學團時,0925返台,一只骨灰。蓮芳。」今年九月二十七日星期三晚間十時零八分,我接到妳以前報社同事、現任農委會主委蘇嘉全機要的鍾蓮芳傳來的簡訊。一個小時前,我還徘徊在近溫州街的師大附近。這一天,我的〈貓之迴響─因為貓靈99的緣故〉在《浯江夜話》刊出,蓮芳說,最近兩個月發生在台北內湖及外國駐台使館的虐貓事件,加上金門搶救貓靈99的過程,農委會都注意到了,將加速《動物保護法》的修正案。上午還停留在〈貓之迴響〉,晚上已走到〈溫州街的盡頭〉。這不會是一則如同妳「在網路上遇見愛情」男主角「虛擬死亡」的「虛擬簡訊」吧? 洛夫十一月七日就要回台北了。多麼希望妳的死訊只是一篇傳說。 事實卻是,八月底,妳以師大研究生身分赴美國東岸一所大學作交換學生及中文教學,歸期定在明年五月,不到一星期,妳走了。 蓮芳忽然又聽見妳「冷井情深」的哭聲。妳這位能力超強、賣力工作,得過《民生報》特殊貢獻獎的小龍女,有回被編輯主管嫌惡「下這個甚麼標題!」妳歇斯底里蹲坐在綜合新聞中心痛哭,是蓮芳前來撫慰,妳才停止了哭泣。 下這個甚麼標題?〈溫州街的盡頭〉。 我要蓮芳、明峪,不哭、不流淚。我們要以洛夫的詩聯「秋深時伊曾託染霜的落葉寄意/春醒後我將以融雪的速度奔回」歡喜相送。溫州街的盡頭,天堂到了! 麗后,回家了!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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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
我最後一次遇見阿牧是在永和竹林路,民國六十七年。他扛著匹成綑的綢緞,挨家挨戶推銷,那匹布是他從某家紡織廠倉庫偷搬出來的,他就是這麼一個賊頭賊腦的傢伙。在沙中第二屆,我們那群同學裡,他是一提到,就會叫人搖頭的那種。直到今天,再遇見他,他告訴我的這番話改變了先前我對他的觀感。 你還記得以前我們隔壁村子那個叫金環的小姐,阿牧說,點起一根煙。我的記憶隨著煙陣回到島上那座村莊。八三么、電影院、冰果室、師部、撞球室、都在那裡,除了山外、金城、陽宅算是阿兵哥最常見的地方。籃球場旁那間撞球室,那名記分小姐,只聽說是村子哪戶人家的親戚,從台灣來的,乖的隆地咚,那付身段、那個模樣,真不是吹的,是叫人看了倒抽一口冷氣的那種,她剛來的第一天,我們都像是在做夢。怎麼會憑空掉下來這麼一個尤物?AB褲、腿是腿、腰是腰。身上每一寸都是女人,叫人看了慶幸自己身為男人,她身上那種美好像是十足純粹的肉慾,完全沒有思想的渣滓,所以反而絲毫淫邪的感覺也沒有,只覺得性感和美,而且她又愛穿那種能表現出她豐滿曲線的衣衫,每天都換一件,每天都像一幅畫,活色生香的畫。她一來,八三么的生態恐怕差多了。唯一有點惱人的是,金環她對誰都親熱,從師長到伙房裡的老陳,她都好。我對這點起過疑心,搞不好她是對岸派過來的匪諜? 你還記得那件美妙的事吧?那天一大早撞球室就擠滿了人,大家不是來打球,是來看她的,龔得勝和七營砲兵連一個兵,不知道為什麼,在撞球室另外一邊,用球桿幹起架來,接下來發生的事,直到今天,有時候我還不大相信。金環笑盈盈走過去,當著大夥面前,在幹架的兩人臉頰上各親了一下。眾人都嚇呆了,安靜得掉根針都聽得見。好半響,全場才突然爆出一陣怪叫。邱士官長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也要。」金環二話不說也親了他一下。「我也要,我也要。」那天,撞球室怕有上百人吧?只見她不慌不忙,繞著圈子,半個也沒漏掉,給每人一個香吻。 傳言出來了,「人盡可夫」、「穿那麼騷,分明是故意引誘男人」。這些話都對,可是沒有誰會瞧不起金環。在撞球室 裡,我們看著她豐滿的乳房和月亮般的眼睛,覺得自己值得活下去。 所以當她突然死掉的時候,大家都快發瘋了。謠傳她是在和哪個兵相好的時候暴斃的。出殯當天,師部特准各連派三個兵去送她。回來後,每個人都一言不發。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麼,他們的臉上寫著密碼,我們讀出,重現了當時他們睹見的一景:艷若桃李的金環在眾人逐一繞過棺木瞻仰遺容的時候,原本姣好的臉龐快速地崩壞………。 幾天前我夢見金環。她跟我擦身而過,她轉過身來看我的那剎那間,我明白了當年的謎團。她從哪裡來?怎麼死的?為什麼穿得那麼迷人?為什麼那麼「人盡可夫」? 「你知道這個謎解是什麼嗎?」阿牧問。 「呃。」我眼前浮現出金環月亮般的臉龐,皎白聖潔一如觀世音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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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共和國
我是光榮的,聽說我是光榮的。作為金門共和國與台灣共和國建交的主談代表,誰能說那不是光榮的? 二零零六年九月的倒扁政潮之後,台灣發生南北分裂,北部維持中華民國的國號,南部勇敢的台灣人無視中共的威脅恫嚇,終於成立台灣共和國,首都高雄市,開國元勳已就任台灣共和國第一任大總統。 金門也擺脫歷史枷鎖,宣佈獨立為金門共和國,繼黑山共和國之後,成為聯合國第一百九十三個會員國,國都在金城市。金門面積一百五十餘萬平方公里,由十三個大小島嶼組成,人口六萬八千餘人,在聯合國的會員國裡,是後段的前段,比諾魯共和國與帛琉共和國優越很多。 諾魯共和國面積二十一萬點三平方公里(比小金門十五平方公里左右略大一點),人口一萬二千八百人,是超迷你的國家。帛琉共和國面積五百平方公里,人口一萬九千一百二十九人,面積雖然是金門共和國的三倍有餘,但是人口卻只有金門共和國三分之一不到。因此,金門共和國也屬於一個泱泱大國。 在此之前,台灣共和國希望與金門共和國建交,取得外交上的承認,職是之故,雙方展開建交談判。金門共和國提出三點要求: 第一、 基於主權獨立的國家,金門共和國對外交通,必須維持順暢,決定成立一支十二架七三七的民航機隊,所需經費與後勤維修補給,希望台灣共和國比照諾魯共和國模式惠予協助。 第二、 金門與烈嶼之間,計劃興建一座跨海大橋,改善小金門交通,籌建經費一百多億,希望基於貴我兩國邦誼,予以無償貸款興建。 第三、 金門共和國屬於亞熱帶氣候,旱土為多,地產不饒,只靠金酒公司盈餘度支,為了財政計,所屬公教人員每月薪俸及其餘開支,希望台灣共和國一本睦誼,惠予經援撥付。 台灣共和國對於上述要求,欣然同意,並作成下列附帶要求: 第一、金門共和國要成為永久性的中立國家,奉行不結盟政策。 第二、金門共和國奉行一個台灣共和國政策,協助加入聯合國,承認台灣共和國為台灣唯一合法政府,堅決反對南北一邊一國,兩個政府。 第三、金門共和國承認中華民國,必須先取得台灣共和國的同意。 這時,北部的中華民國也派出代表,要求談判建交,承認他是台灣唯一合法政府,中華民國希望金門共和國能夠支持他加入聯合國,在聯大仗義執言,對於金門共和國的要求,他都照單全收,也沒有但書條款,唯一的要求就是支持他重返聯合國。 對於台灣南北兩共和國爭取建交,金門共和國陷入兩難,不過中華民國與台灣共和國不斷加碼,開出優厚的條件,中華民國甚至說,凡金門共和國的學生都可以免費升學中華民國的大學,食宿費用全免。台灣共和國則說他可以完全比照,另外送給金門共和國每人一棟房子。 而中華人民共和國認為金門地理位置太重要了,積極要求建交,除了答應上開條款之外,還說要建贈一座金嶝大橋,金門的蔬果糧食飲水都免費供應,金酒銷售可以在中國大陸不設限設點。 金門人站起來了,我們終於擺脫作為中國人的悲哀,而成為華裔金門人,在國際上跟華裔台灣人、華裔新加坡人平起平坐。金門共和國的國際地位提升了,但是究竟要如何處理對外關係,正陷入長考。金門是一個小而美的國家,每一個人都有發表意見的自由,為了建交問題,最近正準備舉辦全民公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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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榜
今年9月27日高考三級放榜,小弟意外名列「文化行政」科榜首。本來,一個42歲的老男人考試中榜,除了「勇氣可嘉」之外,也沒什麼值得慶祝的,何況……但澎湖當地的記者聞訊而來,我只有半推半拒,接受了採訪,於是9月29日澎湖時報3版頭條便有了莊米期小姐的一篇報導:<洪進業博學多才高等考高中狀元>。七月,我寫了<書房>、<考試>兩篇,譏評者有之,以致近來,我懶得寫文章了,一怕被罵得運衰命短,二則份內尚有許多活動要忙,姑容我摘錄莊文交差吧。其文曰: 現服務於澎湖縣文化局視覺藝術課的洪進業先生,參加九十五年度公務人員高等考試三級考試文化行政科金榜題名,高中狀元,好消息傳出,局長曾慧香及工作夥伴都感到與有榮焉!洪進業雖出生在貧苦家庭,卻造就出努力不懈的奮鬥心志,實為現代學子之典範。 洪進業去年參加全國普考榮登榜首,分發至澎湖文化局服務,今年更上一層樓,參加高等考試,在六百多位考生對手中以優異成績脫穎而出,高中狀元。 洪進業出生於戰地金門,是「五年級生」,童年成長環境辛苦坎坷,家中兄弟姐妹共七人,排行第五,其父親早年從軍,退役後以務農為生,母親是典型的農家主婦,農閒時還得糊紙袋、作金紙貼補家用。因家計拮据,洪進業的成長過程就在各種勞動中渡過,無論做田事、家事,當小工、小販,他都能任勞任怨。 雖然家庭經濟困難,洪進業的父母親總是堅持要讓兒女們接受教育,如今長兄、二哥都在大學中任教;其他兄弟姐妹也都各自成家立業。幾十年的艱辛歲月,洪進業在逆境中與生活搏鬥的經驗,仍然讓他深鐫心版,而從土地裡找尋生機的實在歷程中,也塑造出了個人勤儉、樸實的草根性格。洪進業畢業於金門高中,考取台大歷史系後,負笈來台,從此展開前後達二十年的歷史深研生涯,二○○三年取得台大歷史學研究所博士學位。…… 因為個性使然,洪進業對於天地間各門學問,實有難以言喻的好奇和追求,因此他總是不斷自我要求:「要讓眼界更寬闊,心胸更高遠,生命更豐盈」,所以在課餘之暇,孜孜不倦從事於文學創作,以新詩和散文為主,並獲得無數全國性的文學獎項。不僅如此,洪進業對於電腦、網路科技方面,也投入不少心力,並曾與學弟林春成先生合力撰述及出版過三本電腦書籍。 洪進業於去年飄洋跨海來到澎湖,在文化局服務,其為人處世及工作態度都深獲工作夥伴們的肯定,雖然文化業務較為繁忙,洪進業仍善用時間準備考試,並憑著多年來努力不倦累積的實力參加高考,榮登金榜。 洪進業說,他已年屆不惑,所以個人的生涯規劃,首先最希望能成為一個得天下英才而教之、誨人不倦的老師,在授課方面,他會依據學生的興趣、程度,加以循循誘導,讓學生不僅得到必要的歷史知識,更重要的是,讓他們從知識的傳習中,找到豐富自己人生的法門。" 上述的報導中,有許多段是我兩、三年前求職履歷表中的自傳內容,因此,最後一段顯然和現狀脫節了:如今,我早已經過了不惑之年了,教書當助理教授什麼的,與我無緣,在金門寄了最後一次後,我也就不再寄那樣的履歷表了。一個曾經失業又負債累累的人,被逼著走頭無路,找不到頭路的人,那能當什麼「學子之典範」?毋寧該列為「反面教材」才不致於誤人子弟吧! 最後,謝謝許多友人的關心和祝賀,這次高考文化行政的錄取分數是60.2,我的總平均只有75.97,藝術概論93、文化行政86、本國文學史85……考得不算是很好,但在沒有刻意準備的情形下,尚能僥倖錄取,也算對老父、老母有一個交待了吧!希望父母多保重、少擔心,我想,他們上給城隍老爺的「簽呈」已經「如擬」批准了:你的兒子有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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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節拜孔子建孔廟
民國六十五年,我擔任金門縣民政科〈局〉長時,台北市國際獅子會蔡馨發秘書長,送給金門縣政府一尊二、三十公尺的孔子像,原放置在文化中心的廣場中〈現金門體育館的所在地〉,後來長官一句話,文化中心沒蓋成。經過兩三年的折騰,縣府決定把這尊孔子像,轉贈給金湖國民中小學,六十九年金湖中小學校長李養盛,將之安置於國中部凹字型教室廣場中,想當然地點一定是有點小不太搭配,因為孔子像太高大了,然不但不失孔子像的莊嚴,更彰顯至聖先師孔子的偉大啊! 蔡秘書長曾送我一尊五、六十公分樣品的玻璃纖維的孔子像,我極為喜歡,台北的親戚也很喜歡,我不忍帶回金門,而是將其安置於親戚家的客廳中,很長的一段時間,我發現親戚有了另類的偶像崇拜,而把孔子像移置一旁,我才要求親戚將之送回金門,可惜由於旅途中沒有妥善保管好,送到我手上時,已經部份斷裂,當時我將此事,告訴楊媽輝老師,他說盧根會修理,便把孔子像交給盧根陣瓷塑專家,事隔很久,有一回我碰上根陣兄,問他孔子像修得如何?很難修吧?他回答說:「很費事,也沒有修補的價值」。我就不再請求了,他所謂無修補的價值也許是指材質不好吧!但孔子像對我,無材質之別,都是無價之寶,也許是一種紀念,是一種歷史,一種崇拜。 楊老師知道我愛孔子像,特別送我一尊小型的孔子銅像,我自己在古董店也請了一尊古玉的孔子像,妻榮獲全國優良教師時,領了一尊白瓷孔子像的獎品,這三尊孔子像,如今陳列在我家客廳壁櫃中,與佛陀、國父、蔣公等瓷像,一起供家人瞻仰。 七十二年我調任金湖中小學校長,對於校園中這尊孔子像,情有獨鍾,馬上配合整建三邊環境,種植楊蹄甲與鳳凰花木,刷新孔子像,而且每年教師節,我除了參加全縣的教師節慶祝大會,還要配合週會、班會或聯課活動時間,在校園孔子像前,另行舉辦一次禮拜孔子,謝師尊師活動,我一定要向全校師生頌揚孔子「教不倦、學不厭」的教與學風範、有教無類的誨人精神,教育不僅是專業,更是一種生活態度,教育不能與日常生活脫節,希望每人隨時都要檢視自己的生活與言行。同時也請小學部的學生,要以朗誦感恩詩歌的方式,來表達他們對恩師的尊敬與感謝,「老師的愛像春風,化育萬物;老師的愛像太陽,普照大地;老師的愛像大海,無限包容。………」常常因為學生真誠流露,誦演俱佳的展現,讓我感動不己,讓老師感到莫大的慰安,場面經常洋溢熱情、感人與溫馨。 八十七年我調長金城國中,興建城中圖書館,正好碰上省政府因整建廣場,要把原廣場的孔子像移走,我特別向顏主席請求,將衪送給城中陳列供奉,我將之安置於圖書館進門的中央,每次瞻仰孔子像,都讓我感到很歡喜,也默默祈求全校師生都能效法至聖先師孔子「教不厭、學不倦」的精神風範,希望教師認真教書,學生努讀書,教師都能是經師也是人師;學生都能求學問也能學好做人,大家都能以孔子做榜樣從事教與學。 今九五年七月,我與金門縣文化局長李錫隆、組員陳延宗,陪同從大陸蒞金的前同安區文化局長、知名作家顏立水先生,晉見李炷烽縣長,交流時李縣長談及金門是否要建孔廟?在場的李增財局長說要大縣才可以建孔廟。我想金門縣雖是個小縣,地小人少,但卻是世界聞名、舉足輕重的重縣,只要有經費當然可以建孔廟。金門原屬同安,同安早已建了孔廟,我曾經去禮拜參觀過,它顯得極為堂皇莊嚴,是同安區重要的參觀景點。顏立水先生返回同安不久,於今年八月十八日在金門日報副刊寫了一篇《金門應建孔廟》,讓我非常的佩服,他稱縣長為文化縣長,他說李縣長曾表示有「文化和歷史傳承的後代子孫,才有存在和發展的可能和希望」。金門朱子祠在李縣長大魄力破壞與整建,如今己真正展現出朱子祠的原味風貌,想必開放供人瞻仰參觀,我想勢必會讓大家有一種發古幽思、崇拜聖賢的感覺。顏先生主張金門應建孔廟,且認為現在是最佳的時機,我萬分贊同。他所持的理由:一、符合古例,二、適應縣市,三、順乎民心。雖然顏先生並沒有詳加說明理由,但我們還是能了解一二。我們要文化建縣,我認為興建金門文廟─孔廟,很有必要,希望在不久的將來,當金門教師節來臨時,我們也能在孔廟祭孔,前天是教師節,也是孔子誕辰紀念日,我們慶祝佳節,大家可想到金門重視文化建設,我們該為畢生從事教育文化的孔子做些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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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意與夢想
十月,因應島嶼的一系列文化活動的推展,勉為其難地接受歐陽柏燕的邀請與催促,一起為設在坑道裡的《螢光.映照藝術展》提供幾件我並不熟悉的詩畫創作作品參展。我個性一向被動,鮮少積極主動參與展覽活動,一方面設計業務原本煩瑣,再者長久以來習慣於扮演幕後角色,替人包裝產品或設計活動場面,反倒是一些年輕時代就懷想的文藝創作大夢,都在懵懂懈怠間,草草錯過,至今終仍一無成就。眼前除了忙碌於設計領域,其他方面幾乎端不出可以見人的作品,想來不免有些遺憾。 歐陽柏燕是個積極爭取空間、並且創作力十足的藝術家,詩、文、畫樣樣都來,而且成績輝煌。她說眼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未來的創作之途累積人脈與動力,我知她其實是在極為艱辛的創作環境中熱誠的耕植、奉獻,是典型的藝術家特質。可是想到這麼多的文化活動案件中,卻未見官方積極而明確的資助與奧援,令人不忍。許多創意的發起都源於一時偶發的念頭,大部分想法可能稍縱即逝,會尋著發想持續努力執行乃至創意成真的,必然需要相當的毅力與執著,特別是在這個忙碌煩瑣的生活步調裡,還能擁有自己的夢想、發揮創意的人都是值得推崇的。 不免又想著,幸好我選擇了設計這一行,雖然失去了自我創作的這方空間,長久以來的努力,總算擁有屬於自己的工作空間,可以適量的選擇一些可以發揮的設計案件。是一份足以自食其力,不必太勉強意願的工作環境,多年來,我樂此不疲,也從工作中尋找一些創意的樂趣。 八○年代,我曾經傾心於插畫創作,那時任職於中國時報系,負責副刊的美術編輯。通常是傍晚時候上班,工作到隔日清晨兩三點才結束。雖說只是副刊屬性,但那時候的總編輯高信疆先生堅持副刊也必須達到「時效性」與「新聞性」才不枉費全國第一大報的招牌,所以我們一直維持著當日編輯隔天報紙的習慣。話雖如此,最辛苦的仍屬執行編輯駱紳兄與我們設計部了,無論文字編輯如何修改稿件、無論總編輯何時心血來潮要抽掉原本已經完成的整個副刊版型;彼時美術組的吃飯傢伙:針筆、美工刀、寫真膠,我們得隨時保持高度的備戰狀態,必須在有限的時效內,拆掉版面重新補貼;務必趕在報社製版組規定的截稿時間內送廠。彷如每天都在衝鋒陷陣一般,現在回想起那一段充滿戰鬥氣息的時代,仍心有餘悸。上班時間並不長,只是沒有電腦作業的時代,手工完稿非一般人可以應付得來。尤其是幾經修改、補稿、重複拼貼的版面,早就滿目瘡痍、慘不忍睹,幸好透過印刷,白紙黑字,仍是乾乾淨淨的面見讀者。 那個以手工設計作稿的時代雖然辛苦,回想起來因為需要各個部門的通力合作,從手寫稿子、發鉛字撿排、打青樣、然後版面完稿,期間還需要照相打字部門配合製作標題字、圖片插畫則另外送到製版組翻拍,每天都有不同的狀況,大夥苦中作樂,倒也度過一段難忘的甘苦歲月。如今,我常常面對著電腦,在孤獨無言的工作過程中,懷念起那個充滿人情味的時代。 前些天,接獲三采文化的張輝明兄來電,邀我提供作品參與他們近期企劃出版的《創意插畫》募稿。是在今年九月初,經樹清兄的引見,初識在出版界已經坐擁江山的鄉賢--輝明兄,遠比我預期的年輕而且熱情,更重要的是他保有一份赤子之心,這一點我想是他能在當前經營惟艱的出版界闖出一片天的因素之一。輝明兄送了我一本《創意市集》,是三采文化今年推出,一份非定期性的創意資訊期刊,結合了當前台灣都會區,大量不甘於侷限在朝九晚五的上班一族。這些新世代的創意工作者,大都擁有自己的堅持與理念,不願被現實的工作模式抹殺了他們的活潑發想,所以三兩成群起義,透過網路無遠弗屆的強大威力,號召了各方同好,在各個角落埋首發想、創意出擊。無論是平面視覺圖像、造型飾品開發、創意玩偶、生活周邊商品或裝置藝術等等題裁。所有你想得到和你想像不到的萬種風格,紛紛出籠。真是個百花綻放的空前繁華時代啊!我只能這麼想著。 可以清楚的看見整個時代的快速改變,就連我所熟悉的設計這個版圖,也明顯的感受到一股屬於新世代的設計語言與符碼潮流。對於像我這樣中壯代、擁有基本設計版圖的設計者而言,眼前有兩種選擇;堅持自有並且已然成形、也還符合這個中古世代所認同的設計風格,繼續努力直到被淘汰的一天。或者,追隨時潮,不時的修正視覺的新意象,趕上流行的腳步,扮演不服輸的怪叔叔;在設計行業混了這麼長久,我並不懷疑自己的能力,只是為了追隨風潮而勉強自己,恐怕也不是件快樂的事吧?我是中古人,還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吧! 至於輝明兄的邀約,我告訴他,新形式的插畫風格作品我沒有,舊作倒是有一些;如果三采的編輯們有勇氣刊登,我倒是樂意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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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葬‧撈屍人‧水陸大法會
五、六年前,有一次到蘭州,已經移民紐西蘭的大舅子剛回來沒多久,我陪他到蘭州日報社找他白姓老友,我們坐在編輯室(或會客室)裡,那不算小的茶几(編輯台?)散亂的堆放著一些剪貼及編排的樣稿、剪刀、膠水、訂書機、長 長的尺子等。白先生倒來了茶水,一手端著一個杯子,走到我們跟前,才發現他的桌子堆得太亂太滿了,竟然沒有空隙可以擺放茶杯。他尷尬的要我們幫他稍微清理出一小點空間。我雙手捧起了一堆雜誌書報,本想放到已經疊得像座小山的書報堆上,結果一不小心給滑落到地上,夾在雜誌內頁裡的一疊照片霹靂啪啦全灑了出來。 真是愈幫愈忙。我不好意思的趕緊蹲身去撿。我瞥見照片上是一些很恐怖、血腥的屍體──殘缺不全,屍塊散佈在岩石上。「要報導兇殺案?」我指著照片問。「哪呀!是朋友拿來的關於藏民天葬的紀實照片,我很想專題處理,可是領 導不讓報導!」白先生回道。 徵得允許後,我細細看著每一張照片。亡者裸身趴在天葬台的岩石地面上,頸上勒套了條繩子;天葬台上有幾個小圓坑,死者的頭臉正好垂在坑內。天葬師拿著特製的用以肢解屍身的刀子和擊碎肉骨用的大鐵鎚俯身專注處理著;左脊背 的肉被剜掉、左臀、左股,然後腿呀、手呀,最後,是頭臉、腿骨等用捶子搗碎;還有幾張禿鷲盤旋天際及搶食屍塊的畫面……。 老實講,那些照片讓我感到暈眩、反胃,我連著兩餐食不下嚥。當晚,和大舅子及他的兩位好友相約去喝茶。那茶館營業空間像個大迷宮似的,面積估計有金城鎮公所的六、七倍大,服務員據說多是從「嘉裕關」一帶的農村來的。我們在室內的開放空間區喝茶,開放區設有鞦韆、鵝卵石步道、假山、噴泉。不久,有三個著茶館制服的小伙子合力拉著、抬著一個像是醉漢的客人,從我們面前過去。 怎麼回事?我問。吸毒的。嚴姓友人肯定的說。他接著講,像這種吸毒的,在蘭州多的是,公安經常抓了放、放了抓,一方面充業績、一方面增加罰款收入。這些有毒癮者淪為偷盜搶劫者比比皆是,最後的下場,往往是被謀害再拋入黃河成了冤魂。反正他們多數是外來民工,沒有戶口,即使失蹤了,也不會有人聞問。他語帶恐嚇的說:「你不曉得,黃河什川段供電站的排水口,都被浮屍給堵住了,前一陣子供電站才僱人打撈了十多具!這是他一位住在西固的朋友親眼目睹的」。 我心想,唬濫也不能這麼離譜!排水口堵了十幾具屍體?根本是鬼扯。但是,礙於大舅子的情面,我沒有跟他抬槓,聽過也就算了。未料,前兩日看了則報導〈中國最恐怖的行業──黃河上的撈屍人〉,仔細一看,說的正是蘭州皋蘭縣什川鎮小峽電站。兩個姓魏的撈屍人,每天清晨五點駕著小船在黃河上邊撈瓶子邊找屍體。河中間的攔截帶附近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垃圾,垃圾帶有五、六米寬,一米多厚,很多屍體在夜間漂流下來後,會藏進垃圾帶中。附近村民都知道,那兒有好多死人,他們一般都不經過那裏,就是要路過,也都是用跑的。 姓魏的撈屍人前後已經撈了二百多具屍體,他們會檢查死者口袋,如果有證件或聯繫方式,則立即通知家屬認領,他們則協助辨認、打撈及運載屍體,並收取不算低廉的服務費用。但是,迄今為止被認領的屍體也僅四、五具而已。 其他沒人認領的,他們會用繩子把屍體栓起來,垂放浸泡在河谷陰暗面的水裡(平時,總有十五、六具浮屍吊著),這樣屍體就可以放久一點(約莫二十天),如果二十天後還是沒有人來認領,他們就會解開繩子,讓已經腐爛的屍體再度沉入河裡。 對於這些被打撈起來的屍體,當地的公安警察、地方政府都不願追查處理,因為缺乏經費(每處理一具屍體約需三萬台幣),總是要等到清理電站的淤積垃圾時,才一併將屍體當垃圾焚燒了,那垃圾場周圍空地上,還散亂的立著幾顆白燦燦的骷髏頭。 這些得不到濟度的浮屍,或在黃河裡腐糜消融,或在垃圾堆中燒成灰燼,結局都是那麼地不堪、那樣的無所謂。而那些天葬者將大體奉獻給蒼鷹,天葬師血腥卻敬虔無比的刀與錘、瑪尼經堆與石板上刻著的「六字真言」,都只有一個願望──願往生者可以超脫輪迴。 我不得不想起家鄉的水陸大法會,那些功德主、那些佈施喜捨者的慈悲,那些在各村落宮廟間遞送的佛帖……。據說,這麼多人的慈悲、奉獻、功德與念力,都會迴向祖先、為這塊土地消災、祈福,帶來福慧;或者……。我想,法會也許還能讓我們的醫療變得更好、讓老者病者得到更妥善的照料;也許還能讓我們的教育變得更好,讓學子奮起直追;也許還能讓我們的工程品質變好,不再歪茍曲差;也許還能讓我們的金雞母蒸蒸日上,社會福利享用不完;也許還能讓家鄉的經濟脫胎換骨,人人有頭路、家家喜團圓……。 (P.S.) 我突然想起,既然家鄉有這麼多慈悲善心的功德主,願意無私奉獻、為亡靈超薦付出,是否也可以考慮,讓愛心漂洋過海,散播到黃河邊?成立一個以金門為名、專門用以協助處理黃河浮屍的「安靈基金」,如此,非僅功德無量,還能讓金門的美名遠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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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之迴響──因為貓靈99的緣故
Y.Y: 我們救的並不只是一隻貓。 「貓在鋼琴上昏倒已久,趕快發揮俠心解救一下吧!哈哈哈!」,「我是一隻累斃的狗,哪能有你們救貓的閒情逸致?」,「如果是一隻老鼠呢?許多人是無法感同身受去注意一隻小動物的,甚至金門為了怕出車禍去獵殺野狗種種,人們因觀念的不同會產生不同的行為模式,這是很殘酷的。」「善良的牛、豬、羊一樣可憐,被人們宰殺時的哀嚎,聞其聲不忍食其肉,難道是我們漠視了嗎?是否比貓可憐,只是沒有看見慘狀。」,「其實貓兒事件主要是把人類最底層的憐閔和慈悲給引出來。」,「聽你們說貓靈99遭捕獸器夾傷、掙脫到被搶救過程,從頭到尾未叫一聲,這更叫人心疼,貓最有自尊心了!」,「昨晚九時陪女兒作功課,聽到一陣貓的哀嚎,開門查看卻不見貓的蹤影。」,「徐瑞說,漠視是一種無情!貓靈99測量出人性的高度、生命的厚度,有人嚴肅看,有人當第二○一個玩笑。」,「我們這座島甚麼都不缺,獨缺對生命的尊重與熱情!一隻貓都救不了,如何救一個人,又如何救一塊島?是啊,漠視是一種無情。但你們救貓的表現,站的位置又太高了,可以再放低一點。」…… Y.Y,九月二十、二十一日,《金門日報.浯江副刊》破天荒以兩天整版推出《因為貓靈99的緣故專輯》,刊出九個人的詩、文、影像:楊樹清〈貓之猜想──『99』在北美館為我上了一堂報導文學課〉、盧根〈靈落.靈起──記貓靈99的重生〉、許冰瑩〈靈落──寫給古區的貓靈99〉、林吉峰〈北美館,99最後投影〉、顏炳洳〈第201個玩笑〉、徐瑞〈99的絕望──電子郵件兩則〉、陳妙玲〈貓咪無名──因為99的緣故〉、張淑瑛〈重返古區──貓靈99最後的旅程〉及鐘永和〈北京798與古區799的對話〉。報紙副刊邀稿製作專輯的速度和消防隊員搶救貓的效率一樣高,這跟我們習慣了四十年的地方報紙副刊靜態閱讀很不同的,是一種瞬間爆發的能量?或者冥冥中貓靈的牽引?一有「事件」,立即會在金門縣政府網路留言板討論的島民,關於貓靈99,「出奇的平靜!」L在網上「監看」三天,未見貓影;倒是九月二十日凌晨起,我接到的電話、簡訊,從未斷過。第一通電話是G打來的,他在網上閱讀後沈沈入睡,又在夢見一亡故的同學提了籃水果來看他時驚醒,呆坐在電腦前的G撥來電話,上午,台北的朋友都收到G自島鄉傳來掃描後完整圖文呈現的副刊版面;S在接收後來電詢問寫《獵人們》的愛貓作家朱天心的通訊方式,她要轉寄。S說,在國外有動物警察,專門取締、逮捕獵殺貓、狗的人,他們認定貓、狗,甚至被稱為「大貓」的老虎,必須跟人一樣對待的生命,獵殺或者事後施以毒劑,都是違法的。玉芬也來了聲音,看到我們救貓歷程,直讓她掉入十多年前的回憶,她兩個胞弟,弟弟掉入池塘,哥哥奮身搶救,結果雙雙溺水而去,這件家族的傷痛往事,是在選擇寬恕和宗教信仰療傷後走出來的,「生命可以救而救不了,那是命;生命可以救而不救,那不是冷漠,而是漠視。」玉芬與我,因為一隻貓的生與死,交換出一些對生命的思考。G、S、玉芬之後,「貓在鋼琴上昏倒已久,趕快發揮俠心解救一下吧!哈哈哈!」第一通簡訊來自南台灣的宜藍,接近搞笑的用句,她或許是要降低我們冷肅的氣氛吧,十多年來第一通訊息,我回應宜藍「妳在南台,我在台北,因為島鄉貓靈99的緣故,又把妳給牽引而來。貓之猜想,怎麼猜,猜不出的是紅色警戒中的藍色靈貓。」我也希望貓靈99,能喚起這位當年我們高度期待的文學才女的創作熱情,宜藍又來了一句「力量蓄積夠強,自然迸發的色彩就夠燦爛!」 Y.Y,怎麼一群人因為一隻貓,都變作了思想家、哲學家、文學家;「如果是一隻老鼠呢?」I在簡訊裡拋出一個腦筋急轉彎,如果你們救的是一隻老鼠?人人喊打吧!隨後,竟是相識、相知二十多年的R潑了盆冷水,「你不覺得你們的作法像是另一種『置入性行銷』?一隻貓,牽動了一場影像藝術創作展、牽出了一座古區799藝文空間,還扯出了一大堆名字。你有沒有讀到黃克全那篇〈白貝殼〉?你連自己都救不了了,還救一隻貓!你們高高在上想救甚麼?別想了,這座島沒救了!」R站在一處暗角回以狠狠一擊,我也重重論辯,「楊先生、楊大作家……」你來我往的激越之聲就這樣斷線了。說她無情,其實有情。為了一隻貓。 「一隻貓被你們搞得活靈活現的。」延宗說;「人死了,有誰得到九個人、兩個版面的詩文?貓靈99此生值得了。」S.L說;「因為貓靈99的緣故專輯,讓我想到當年高信疆在《人間副刊》現實的邊緣推動報導文學的影子,一隻貓,展現的不是一隻貓,而是一股文學的力量。」黃克全說;「因為貓靈99的緣故專輯,才讓我第一次注意起金門的報紙副刊,乾乾淨淨的,台灣也少見文學人的社會關懷,真的很難得!」寫出《鹽田兒女》的小說家、《自由時報》副刊主編蔡素芬,與張輝明、鐘永和、徐瑞、牧羊女、許冰瑩等文友在台北三采文化明亮的三百坪空間掀開島鄉寄來的報紙,不吝發出她的讚美,她看到的不是一隻貓;別於蔡素芬讀到的「文學」,三采文化發行人張輝明看到的是人、動物與神界間,關於生靈種種難解但可感應的索記圖象,「我與太太從桃園開車到台北上班的途中,一路上都在談那隻貓,太太原本不可置信貓靈現象,也無法理解輪迴這件事,我用金門話唸起一句兒時的俗諺,『做雞做鴨無了時,早犧牲,早出世,出世人好子兒』,這是宰殺雞鴨者顧念上蒼有好生之德脫口而出的『往生咒』,默禱牠能早日投胎轉世,蒼生萬物皆有靈或者輪迴,人如此,雞鴨如此,貓也如此,隱藏在貓靈身上太多因緣巧合與不可思議的伏碼,一切都導致於『靈』。」佛說,宇宙眾生輾轉生死於六道之中。「靈」是所有生靈的牽繫吧。 Y.Y,妳呢?在我告知貓靈99的死訊後,直到今天,再無妳的音息,我無法得知妳對《因為貓靈99的緣故》專輯的理解與意見,也許妳的沈默、無言,是最好的傳達方式。一隻被救活的貓,可能是一則地方新聞花絮;一隻眾人合力搶救出又死於非命或說天命的貓,卻活出了人心與文學。99之死,騷動出的是人性、靈異,或者一場柔性的文學的島嶼關懷現場的社會運動? 我的島鄉的水陸超渡法會又要開始了,超渡的是人的亡靈。而我們卻用文學超渡了一隻貓?或是貓靈99藉著她的生與死,開啟了一道進入遭人類漠視的廣大生靈的門,牠們也是生命,是守護這片家園的一份子。 Y.Y,R說得好,我連自己都救不了,還救一隻貓?而且也沒救活。我們真的沒那麼偉大,也不高高在上,只是遇到、被觸動到了。我們救的不只是一隻貓,而是一種對待島嶼對待生命的態度。其實,我們救的是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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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
「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是一部長篇科幻小說題名,為現年八十高齡的美國作家丹尼爾.凱斯所寫。 我應該不算是個宗教狂熱者,卻也不知不覺中犯了宗教狂常犯的毛病,幾次,勸正在和自己交談的友人要多讀點佛教的書,就像維根斯坦老是向別人推介托爾斯泰的《福音簡介》那樣。我的朋友都屬溫文有禮之輩,對於我的冒犯,泰半緘默微笑以對,未置可否。其中兩人倒是給了我正面的回應。楊樹清的回答是:「文學就是我的宗教。」而陳慶瀚,順著這樣的理路,說:「科學就是我的宗教。」他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我六十歲以前大概不會接觸宗教方面的書。」 陳慶瀚是留學法國的電機博士,精研人工智慧,行有餘力時寫科幻詩和科幻小說,也在大學開設過「混沌科學」課程。我個人對「混沌」或「複雜」這些算是晚近、新興的科學也稍有瀏覽,但這些學科體系涉及自然、物理、經濟、統計、數學、電腦等等知識,都是自己陌生的學識領域,讀來常是霧裡看花,一知半解,但我總隱隱然覺得,「混沌」、「複雜」的指涉、喻指,那近乎神秘的景境,是和人的生命相互平行或相互勾纏的,而且可以給我們人類予諸多啟迪。倘使我們把這番神秘玄奧的體知經驗,稱之為宗教經驗,又何嘗不可? 科幻小說毋寧正也如此,故事敘述的表面是科幻,骨子裡要逼自己重視的卻是人性和各式各樣的生命景境及可能。丹尼爾.凱斯這部長篇「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正是一最好的個例。 故事敘述某一學術機構以腦外科手術來為患者增進智力,他們挑定的實驗對象是一隻叫阿爾吉儂的老鼠,和智障者查理。 查理原來在麵包店工作,只能做最簡單的打掃。一如現實世界裡智能低下者常受到的對待,查理時而受奚落,但也時而受同情的維護。真正的改變及發現在於查理這方面,原來智商只有六、七十的他,手術過後,一天天變得聰明,懂得十幾種語言,閱讀各種領域的學識,智商來到一百三十。 這樣的改變對查理來說是幸運的嗎?未必,可說好壞參半。他察覺到學術界那些知識地位崇高人士彼此間爭權奪利,家庭親情也遭人性醜惡一面滲入的可悲事實。還有,他的人際關係陷入另一種惡境,他現在太聰明了,讓以前那些麵包店裡的工作夥伴自覺像是個傻瓜,反而讓他較之先前智障者身份來得更加孤單而不快樂。 智商提高後帶給查理一個最好的報償是,藉著閱讀、思考,他領悟到生活的價值在於人與人彼此的關懷及體諒,換句話說,人必須付出愛心,愛是真正值得的智慧,較之機巧聰明來得重要。實驗鼠阿爾吉儂在故事進展半途,就由聰明變愚笨而死掉,牠死之前心智顯得很狂亂,作者暗喻查理即將淪入同樣的命運。 果然,在小說末尾,查理日漸步上阿爾吉儂的後塵,回到先前的智障心智。然而查理一生的意義及價值已有了定位。他付出了行動且有了穎悟,他滌清了自我的心靈,發皇了一己的精神。他將退回愚騃的生活情狀,屆時他自己將無法思考諸多生命的意義,但我們讀者卻接續了先前他留下的思考結晶。藉著他,智障者及天才查理,我們得以明白,不管你的身份為何,智力高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互吁以濕、互濡以沫的愛與關懷。 這樣子說,似乎表示智力上的聰慧和愛二者相互對立著,在小說裡,文學意象和故事編排可以如此,以營造最佳的文學效果,實情則未必盡然。愛與恨大體上可以歸納於意欲(或稱意志),是人之生存的主因,叔本華稱之為第一現象,有別於服膺於意欲的智力的第二現象,或者說,智力一如它所認識的對象,只是現象而已,意欲才是自在自主者。叔本華在其〈論意欲在自我意識中的主導地位〉一文中,甚至乾脆說智力只是一個「寄生體」,他的論點是,智力純粹是我們存在的一個偶然罷了;智力是大腦的一種官能,而大腦並不直接插手機體(指人)的內在運作,只是通過調節機體與外在世界的聯繫,為保存自身的目的作服務。 佛教相關這方面的論述或更周延,更能讓人安心。依佛教看,人的意識分染淨,染者稱識,靜者稱智。人一旦能轉識成智,達到無分別智(或稱大圓鏡智)而可出入世間而無所不得,此時愛恨便非偏執而卻是圓滿。 讀佛教書──或基督教書或也一樣,許多文學藝術的感染性在宗教的鑑照下,多少便失去了先前的力量。但這部小說的確讓人讀之為之深深動容。哎,誰又能真的轉染識成淨智呢?我們都是那猶在愚智、愛恨中掙扎翻滾的眼中人。掙扎就是我們生存的尊嚴,值得誰獻上一束花,正如查理在阿爾吉儂這隻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老鼠墳前,獻上一叢花束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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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飛起來了
金門飛起來了,它像一隻蒼鷹,翱翔天際,俯臨大地,重新認識了自己。 它找回了遺落的翅膀,或許是禁錮的羽翼,一旦獲得解脫,它就鷹鳴九霄,向世界發聲了。它被壓抑太久,壓抑的不成人形,一直以為自己是爬蟲類,只有在地上任人踢打,只能關在陰暗的坑道喘息、呼吸。 原來世界還有青草、綠樹,還有高山、大洋,它有不同的族類,不同的文化,相互的衝擊,不斷的演繹,織成五彩繽紛的世界。我們把世界遺忘了,世界也把我們遺忘,他們把我們冰封起來,貼了一張標籤叫戰地;而我們也龜縮進自己的苦情,用不幸與災難來憐惜自己。 多少年來,我們用災苦的眼光,含著滿腮的淚水,被圈養在一個島嶼,我們掙脫不了別人給我們的枷鎖,我們掙脫不了被別人擺佈的命運,我們只有用血淚、犧牲、流離、苦痛,去服侍當權者的利益,博得忠順的美名,度過砲火餘生。 這些情狀有了改變,我們發現原來這些都是可以改變的,只要他把手拿開,不要掐住我們的脖子,不要我們俯首貼耳去當砲灰,捍衛失德者的政權,我們還是可以活得像一個人樣。 我們用災難去交換幸福,那些不幸已經埋藏在心底,成為歷史的字句,成為土地的記憶,我們不敢忘記。但是我們也不願用悲情麻痺自己,仰承人家的憐恤,我們要揮別過去,我們要勇敢的走出去,像一隻蒼鷹。 是的,我們要像一隻蒼鷹,翱翔在金廈海域,享受快意的生活;我們要像一隻蒼鷹,飛越高山,飛越海洋,飛到世界各角落。如今,我們飛出了第一步,停落在澳門的門宇之上,看到南中國海的浩瀚,珠海的滄桑,歷史的傷口。 我們發現自己也可以飛翔,那是多少世代的苦痛,所換來的代價;那是多少人努力付出,所跨出的第一步。我們要飛出去,載著我們的心飛出去,不能再自我侷限在這個島嶼。 你的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我們帶著一千六百年的開發歷史、金門高粱、鋼刀、貢糖、一條根與麵線,加入了世界的舞台,向世界問好。讓世人知道,金門除了出賣災難,佔領世界主流媒體的版面之外,它還有豐富的歷史、文化、史蹟與物產所發出閃爍的星光,金門走向世界了。 我們花了多少時間與氣力,才邁出了第一步,背後的折衝、協調、努力,不知花費了多少人的心血。世界雖然越來越小,但是它對金門還是很大,我們還要努力,還可以再開展,打開我們的心胸,讓世界走向金門。 這是另外一項艱鉅的工程,我們準備怎麼去迎接呢?當金門對世界開放的時候,它就隨著世界的轉速在轉,我們起碼要知道世界的轉速,配合世界的轉速,不是被動的認知,不是主觀的一廂情願,它有一種東西叫文化素養,文明的指標;它是生活的態度、形式、方法,是一種觀念、思想的呈現,無言而言。 我們跨出了第一步,包機飛到了澳門,得來不易,打開了世界的窗口,自由自在的呼吸,金門也有這一天,這是以往不敢想像的事,但是我們做到了;而今世界看到了我們,看到我們脫掉了迷彩裝,抖落了滿身的彈痕,以一副康健的心靈走上世界舞台,給予熱情的歡迎與喝采。 我們還要再飛,飛得更遠,走得更深,只要給它安寧的環境,它就可以搭起和平的橋樑,跟歐陸接軌,它的世界將來會無限寬廣,只要你鬆開手,給它機會,它就會像蒼鷹一樣,翱翔在天際,任運自然,聲震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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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倒扁活動成為全民健康操
施明德發起九九靜坐倒扁前某日,我與幾位風雨無阻「周二登山會」的山友,相約在台北永春高中會合,在292號公車上,兩位台灣阿嬤有這麼一段對話,甲婦:「夭壽阿扁仔,無采工咱這一、二十冬阿尼挺伊,想不到伊某甲伊子婿A咱台灣人著罪錢,連別人買三角褲的發票也拿去報什麼國務費,這款見少代誌下死下症,咱後擺嘜擱挺伊啦。」乙婦:「聽說這擺施明德拿國民黨甲阿共仔的錢,講麥創乎阿扁仔倒,這麥怎有用唉,擱麥壞麻是咱台灣國仔,輪不著因教示,所以,這擺愛擱甲挺,絕對嘸通乎伊倒。」這不活脫就是「九九靜坐」、「九一五圍城」之後,挺扁陣營辦理「九一六在向陽的地方」活動的真實寫照嗎? 台灣社會在政客操弄下,凡事只講立場,不講是非;只論藍、綠、紅,不分黑或白,已成台灣獨有的「政治奇蹟」之一。論其來由,就以近四十年來個人經歷所見與感受來作見證。話說一九六九年我在高雄市復華中學就讀,班上同學常因一句「外省豬」或「土台客」讓雙方大打出手,連我在內三位金門來的,真是左右為難,就語言歸屬上與本省籍同講「閩南語」,身分證上的「福建省安溪(金門)」又有別於「台灣省」,本省及外省籍的同學爭相拉攏,三人決議兩邊不靠、保持中立,以求「明哲保身」。由此觀之,當年本就存在著省籍情結和族群矛盾。 蔣經國主政時期,台灣經濟起飛的年代,族群問題擺一邊,大家胼手胝足、通力合作拚經濟,同學們各安其業、各守其分,殊少連繫。一九八九年,我在國防部任職,偶然機緣與當年同學取得連絡,召集旅北同學會,二十年不見,自然各訴情懷,杯觥交錯,人人盡歡。但是,最令人難以想像且讓人意外的是,當年在班上鬥得最兇、打架無數的本、外省兩巨頭,那時卻是在台北合夥開公司、一起拚搏的事業夥伴。豈料好景不常,沒幾年兩人就拆夥了,罪魁禍首是那個為了政治利益,大玩「外來」與「本土」,撕裂族群情感的始作俑者「垃圾輝一郎」。讀者諸君應該也都見證了這段族群融合走向如今被撕裂得體無完膚的歷程。也因為他裂解了國民黨,台灣現在才會有這麼個敗德亂行、荒誕無恥的領導人。 「九一五圍城」之後的台灣,不分本島、外島,「紅衫軍」處處可見,阿扁就像是過街老鼠,走到那裡都被倒扁群眾嗆聲。氣急敗壞之餘,以抹紅「紅衫軍」來鼓動仇恨,激起族群對立。當阿扁的忠狗「小游」歇斯底里,在那裡撥弄綠色群眾情緒時,看著台南市那位弱女子開著紅色轎車,遭到一群兇神惡煞似的「人」追著又砸、又打、又踹的場景。民進黨的暴力本質又鮮活呈現國人面前,阿扁、阿昌及民進黨的一些「政要」們,不但沒有出面譴責暴力,卻將矛頭指向那個有氣無力的小馬哥,這個泯滅人性的政權,與流氓何異?罵人是「中國豬」者,縱容暴力,其行為比豬狗都不如;所以,如果真有「中國豬」,他們這一陣子的表現,顯然比這些台灣畜牲要高尚多了。 倒扁紅潮源源不絕,壓力持續加大,阿扁仍然堅不下台,並透過他的傳聲筒傳話:「保證做滿任期」。民進黨少數有識之士發出希望阿扁退黨,以免「亡頭亡黨」,看來也是狗吠火車。政壇也傳言,黑金教父即將出手,殊不知善於權鬥、不知自省的阿扁,一個他心目中的「老番顛」能奈他何?如今,阿扁為了脫困,又拋出修憲、制憲的議題,其目的首在鞏固深綠地盤、模糊貪腐焦點;再者,以此挑起兩岸情勢的緊張,好跟老美討價還價,只要過得了老美這一關,重申「四不」讓他解套,阿扁就可以從容選定接班人,積極部署二○○八年的保命之戰。所以「天下圍攻」及其後不休不止的倒扁活動,當作健身操還可以,要阿扁下台,省點力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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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眾生消災祈福、為亡靈祭悼超薦
星雲大師說:「世間上,稀有難得的珍寶,不是黃金,不是鑽石,而是好因好緣也」。因之有好因緣來臨時,應把握珍惜,真得,有好因緣,才能成就好事;有好因緣,才能一帆風順,得心應手。有好因緣凡事則成,否則因緣滅則敗,所以人生應與眾生結善緣,希望有成就,都必須仰賴好因緣協助,所謂眾緣成全是很重要的。 探索我會走上學佛之路,就是因為有好因緣,有善知識滿慈法師、許秀治師姊不停的鼓勵、拉拔、推動,才慢慢引我上路學佛,不然我好像對宗教並不那樣熱衷,信仰也不那樣虔誠,我踏入寺廟,內心只不過想起先祖母、先母歡喜來寺廟拜佛念佛,而當年我卻沒有感應,無動以衷,一點不受他們影響,只是應他們的要求辦事,她們要到那個寺,那個廟燒香拜佛,我就載他們到那裡拜,然後向他們說我忙,要回家做自己的事了。現在回想起來有點懊悔,當年為何不陪她們多念一會兒佛號,陪她們在寺廟多待一點時間好薰習佛法,豈不也可讓她們高興呢?讓他們以我能學佛誦經為傲為榮嗎! 我參加國際佛光會金門協會,剛開始純粹是為先祖母、先母多念佛、多拜佛。彌補一點我過去的缺失。不過當選會長以後,我突然感到我除了為先祖母、先母念佛,還想到要為全體會員念佛消災祈福,祈求大家平安,會務順利。同時我也發現我獨自念佛誦經,幻想昏飛,無法持久,不如去與大眾共修念佛誦經,感到歡喜。所以每週四晚上赴迎賓館,或初一與十五上佛光緣與大眾共修,覺得較有成就,因為有大眾一起念經,雖然我還是會幻想昏飛,甚至不專心唸丟了,但我會趕快再振作起來跟上念,就在眾緣拉拔下,一次次完成我自己不可能的任務,讓我滿心歡喜,我就在這種情況下慢慢精進的。 也許是我曾任過民選鄉長、縣民政科〈局〉長、各國中校長等職位,達長三十餘年,累積了些好人緣與不少的社會經驗,加上人家見我已歡喜學佛,就有更多的善知識主動給我學佛的好因緣,讓我不斷學習成長,譬如推選我為金門縣佛教會常務理事、金門地區啟建「兩岸和平消災祈福超薦水陸大法會」的策劃委員,金門縣籌建大佛園區基金會監察人兼行政組長,坦白說,讓我感到一陣惶恐,因為這方面我什麼都不懂,但珍惜大家給我的好因緣,也只有抱學習心態努力參與。 金門第一次辦水陸大法會,我既是策劃委員,卻不懂為法會盡心力,頗為懊惱慚愧,想一想只能稍作布施,聊表心意,於是我拿了一萬陸仟元到金門體育館法會籌備處交給師父報名,師父說:「請你寫一下超薦祖宗的名號。」我答:「不必了,我們楊氏家族已花過百萬元為列祖列宗做過功德了」,「那請你寫一下要消災的家人」,我也說:「不必了,我的家人都很好,我只是表示跟法會結善緣而已。」有人問我,「法會內壇很殊勝,你有錢供奉為什麼不去拜?」我認為,「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去禮佛,有違自然習慣,所以我不想參加」。 這次水陸法會台北籌備處又有善知識提案建議,要大會主任委員李炷烽縣長找我擔任金門籌備會召集人的工作,李台山委員、性海師父、李縣長都來電相邀鼓勵,因為有這好因緣,讓我參與後更了解水陸法會的內涵。李台山委員兼辦水陸法會台北籌備處主任,常打電話指教我要辦這辦那些事,我遵照辦理,從做中學了解一些,同時我每天多少看著專家林芳宇師姊與性圓、性定、本融、明持、印航等法師一起上工,與信眾對話,多少又精進了一些。如今我才懺悔對上次法會內壇想法的錯誤,我想這麼久以來內壇都拜深夜,必有其原因,只是我不以為然而已。因此這次趕快報名登記內壇,要親自去體驗。芳宇師姊告訴我,上次我立牌祭拜怨親債主,因為我沒送資料,大會才這樣為我做,當然我也就是要表示盡一點為天下眾生消災祈福、為普世亡靈祭悼超薦的意思,現在我才知道這樣做反而更將具功德,因為大公無私啊!芳宇師姊說,只要拜內壇,法會當主動會幫信眾寫上祭拜怨親債主的牌位,這次我虔誠的為楊家列祖列宗超薦,也為我在廈門、臺南往生的岳父母超薦,雖然我確定他們都已往生極樂世界,離苦得樂了,但性海師父說,在如此殊勝的水陸大法會,能夠敬邀我們的敬愛的列祖列宗、不捨往生的親人與諸佛祖、四聖諸神會面,共襄盛舉,也是件難得難遇的大好因緣。讓我們共同為天下眾生消災祈福、為普世亡靈祭悼超薦。 金門地區啟建「兩岸和平消災祈福超薦水陸大法會」,能夠辦得成功,除了李縣長的全心全力推動,明乘長老、性海法師的指導外,我認為更重要的是從臺灣來金門護持的李台山、詹益、王振利、王水衷等四位策劃委員,他們精心策劃,全力奉獻,每次都是布施台幣壹佰萬元的總功德主,都是為天下眾生消災祈福、為普世亡靈祭悼超薦,並不為自己祈求什麼?結果他們都得到意想不到的陰德福報。佛說:「富貴學佛難,貧窮佈施難」。「富貴學佛難」,但李、詹、二王等都是事業有成的大老闆,他們卻如此發大願心行佛,值得令我尊敬佩服。「貧窮佈施難」,其實佈施不一定要用金錢,如果大家能法布施,協助水陸法會宣傳,請人來參加拜拜;心布施,心存感恩,響應法會,貢獻心力去促成;身布施,恭敬禮佛,貢獻時間做義工等都不需用錢,但功德卻比錢布施大啊! 本九月十三、十六、十七日我們法會籌備委員,陪同李縣長分別赴金城、烈嶼、金沙鄉鎮部份村里各寺廟發送佛帖〈按:全縣各寺廟約一百三十多座,還將安排時間繼續去送佛帖〉,我們所到獲得當地主事者歡迎、認同與響應,尤其是到了沙美萬安堂信眾,還燃放鞭炮歡迎、歡送,可見地理師張雲盛主委的用心,令我們感動。李縣長不辭辛苦,不勝其煩,就這樣對各寺廟主事者與信眾說明:「今年十月二十二日〈農曆九月初一〉至二十九日〈農曆九月初八〉,應信眾請求,舉辦地區第二次水陸法會,大會希望大家共襄盛舉,這次法會的壇場設在金門縣體育館,特別設置神壇,供奉貴境主神明,讓佛、道兩教合一祭拜,更具法力,共同為金門祈求平安,歡迎各境主神明蒞臨主持,也希望各村里寺廟可以不在乎金錢多寡,為全境、為居民平安順遂做一座功德牌供養,而各位鄉親也都可到法會隨喜一、二百元打齋,或聯合親友一起辦一桌普桌供養,與三界十方結善緣。讓人、神、佛共同為天下眾生消災祈福、為普世亡靈祭悼超薦」。 其實金門很早就佛、道兩教合一了,像殯葬所所長楊誠友的家鄉塘頭村廟宇,供奉主神是大士觀音菩薩,但仍陳列有眾神明一起供奉,不但相安無事,還一齊佛道無邊,有求必應,靈驗得很啊!最後引用九月十三日李台山委員在金門縣政府會議室志工講習時,對志工們講的一句話與諸位鄉親共勉: 「參加法會前不作比較心和計較心;法會中要存感恩心和懺悔心;法會後我們就會得到菩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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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聽地底的脈搏
厚實沈重的鋼板舺門打開的那一刻,驚惶失措的壁虎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勢,各自分竄,約莫相當於一個班兵的數量。牠們應該沒有料到,這個天色灰暗的黃昏,會有人來參訪;甚且沒有任何事先的預知。關於這一點,事實上我也毫無所悉,阿國只是略帶神祕的說要帶我們去一個神祕的所在,一般人通常沒有機會、可能也不曾料想到的地方。我親眼目睹最後一隻沒來得及思考逃竄方向的壁虎,活脫脫地從門檻上方,驚嚇地以直線落體的速度掉了下來,我猜牠連為什麼驚嚇如此的原因都還未想到。應該是許久不曾有人來過的角落,迎面而來是一陣陰濕寒氈的霉氣。如果打開記憶的嗅覺,這樣的氣味一點也不陌生,是民國五○年代,我們熟悉的防空洞地底坑道的氣息。 我知道阿國花費了相當的心思與氣力,他選擇在這幽暗深邃的地底,裝置了一系列同樣令人幾近窒息的寫實攝影作品,有他獨特的想法;如同他從不輕易妥協的個性。他說只是盡心的記錄了這個島嶼最真實、最貼近生活底層的一些勞動階層的記實,沒有刻意的設計佈局,一切以真誠的態度,包括當初以攝影機面對這些勞工階層時的感動而已。那是關於早期酒廠釀酒發酵過程裡的一些場景,因為真實而單純,所以越顯悸動。那些高溫炙熱環境裡緊繃使力的結實肌肉、黝黑肌膚上滾動的汗水、溼熱的蒸氣中黑白分明的眼神、片刻休憩時面對裹腹食物的簡單之滿足……。一切都像極了彼時夾雜在高粱田裡收割高粱麥穗的父兄們的身影,炎陽、酷暑、浹背的汗流、長袖粗卡其布包裹著的身軀裡的濕濡與搔癢。真實而艱苦的身影,才醞釀出如此清澈濃醇的酒液,才有享負盛譽的高粱酒鄉之美名。然而這麼一座亮燦的酒鄉島嶼,卻沒有一處可以正大光明,挺胸抬頭的鋪展之場地,聽說酒公司並不認同這樣的影像記錄,怕影響衛生單位的評估、怕影響高粱酒的盛名。 這一處部隊撤守,暫時委由鎮公所管理的地下坑道,堅實如銅牆鐵壁,可以感受到當初工兵弟兄們是如何以一刀一斧的在這片堅硬的石層裡,敲打出這一條曲折且虛實蜿蜒的地底坑道。仔細近看,伸手不見五指的坑道裡還預留了儲水槽,巧妙的接收了自岩縫裡汩汩滴串而出的泉水,並且預設了滿盈時的排水孔,讓水槽裡常保活水狀態,是為了戰時可以飲用之戰備水。有弟兄憩息的房間、有面對料羅港的監視孔、彈藥庫、狹小的餐廳、衛生間……。儼然可以長期抗戰的駐守之處。坑道已經成為引覽觀光的一個賣點,在這一座承受過無盡烽火的島嶼上,不知道地底下還潛埋了多少的坑道?瓦礫的、岩層的、泥土的,黝黑漫長而深邃的地底世界。那些躲著砲彈漫長等待的時代,彷彿只有在地底,在土地的呵護之下才能稍感慰藉。後來戰火停息了,坑道一處處的填封或崩塌了,就算還存留著的,也都是滿載了地泉或霉濕之氣,坑道只剩下引來遊客的嘖嘖稱奇與訝異的驚呼聲了。 阿國引領我們穿梭著每一處他陳列的作品角落,串連著坑道的百燭光的燈泡,在地底下不僅是過路燈火,也肩負著投射作品的功能。阿國用紅色玻璃紙包裹了幾顆燈泡,紅色的光在這深沈的地底裡,製造出一種緊慄的氛圍,暈染了整條坑道,像戰爭時期的驚悚。我回想起在海軍服役時,有幾次奉令進入七海營區山下的坑道,壁面上閃著紅色警示燈的神祕詭譎氣息。 照見天光的時候,我們稍有定下心境的感受,幾扇機關槍口的視線極好,照近了光線,也可以望見遠處美麗潔淨的沙灘,阿國說那是料羅一帶的沙灘。稀稀疏疏的戲水人,黃昏閃閃反射天光的潮水,看見一架起飛的客機。阿國說他其實也有過一些發想,在這坑道裡覓幾處光線好且較不潮溼的角落,裝置成PUB的空間,提供一處靜謐而且獨具風味的坑道小酒館,泡茶、咖啡也好,有音樂、有影像作品展,重要的是不干擾外界也不受外面的影響,如果能吸引旅客提供一處閒適的空間,應當可以適量的解決金門旅遊夜間活動與空間的缺乏,況且可以重整的坑道為數不少。只是目前軍方尚未放手,許多地權仍未實質開放使用。 看過日劇由唐澤壽明主演的「白色巨塔」,是富士電視台改編自山崎豐子的同名小說作品,以高等醫學院內部的權力爭奪與探討醫師的道德層面為主軸的一齣大戲,拍攝製作細膩而嚴謹。戲裡為了強調醫師所背負的職業道德與現實層面的掙扎,特別把場景帶到東歐波蘭奧斯威辛的納粹集中營,那是除了紀錄片之外,首度呈現在戲劇場面的戰爭實景,面對這一處悲慘的歷史場景,在嚴肅靜穆中流露出大時代傷痛之痕跡,所有軍營、俘虜牢房、槍刑場、焚化窯被完整的保留著,供世人憑弔並且反省戰爭之粗蔽與邪惡。 號稱戰地的金門島,至今仍存在著許多尚未遭毀坍的碉堡營區、坑道與防空洞,規模雖不算龐大,分布的點卻數量可觀。這些默默承受歷史託付的戰爭遺址,若能稍稍費心規劃整治,還以昔日備戰時期的風貌,讓參與過駐守的老兵或新世代族群一起感受戰爭的滋味,那遠比新設所謂戰爭博物館要來得精確而有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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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個玩笑
小時候,喜歡狗。為了隻小狗,有一陣子經常跑到古區村一號(就是九三砲戰期間古區大爆炸時,唯一未被震毀的民宅)我小學同學阿山家裡。當時,他們家的母狗懷孕待產,放學後,三不五時就會蹓躂到他家,去關心一下早已預約了的小狗。後來,我如願抱回一隻白色小公狗,取名「飛虎」,隨後即不斷親暱地喊牠名字,稍大些,又迫不及待的訓練牠「坐下」、「起立」、「躺下」、「握手」等把戲。 當時,家裡也有隻貓,但是牠不理我,我也不怎麼喜歡牠,總覺得貓怪怪的,尤其是眼睛。那貓也就是隻尋常不過的虎斑灰色家貓。但牠有一項了不起的本事──抓麻雀,從天井快速奔躍櫸頭的窗台,跳上屋頂,攫獲在屋簷吱吱喳喳的麻雀;而長大後的飛虎,最大的本事有兩:一是準確無誤的躍起、用嘴啣接住我拋向任何方位的食物(嘿嘿,僅止於食物),另一項是追擊那隻貓。 一個夏日午後,媽媽和我突然聽到貓兒恐怖悽厲的叫聲,聞聲趕來,只見那貓蜷縮在屋角,負嵎頑抗,而飛虎左奔右突的挑釁著。媽媽拿著掃帚使命撥趕,飛虎悻悻然後撤,貓才趁隙跳上屋頂,留下一灘血印。幾日後,再見那貓時已經奄奄一息,連喵喵的聲音都氣若游絲,最令人驚怖的是,牠的腹側被咬了個洞,露出了一大截腸子,已呈灰褐色的腸子像結痂似的,粘滿了沙粒和細毛。噢!可憐的小傢伙。該怎麼辦?我望著媽媽。媽媽施展華陀之術,將腸子清洗後塞入腹內,再用縫衣針線縫合了肚皮。 這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飛虎最後掉入屎嚳(糞坑)滅頂,但我又陸續養了好些狗,小美麗、力卡、來西,甚至當兵在二膽島還有小咪和海狼相伴。至於貓,一向是若即若離。 前幾日早上,接到一通電話,是根陣打來的,他的《伏碼.流影》影像創作正在文化局展出。我原以為他會一如往常地分享他創作過程中精心佈設的「密碼」,結果他絮絮叨叨的訴說著一隻貓,一隻在古區一號旁廢棄的酒糟加工廠邊發現的、遭到捕獸器夾傷了腳的貓。他熬夜巨細靡遺的記述了關於一群藝文人士在「911打119」搶救「九九」(貓名)的過程。人都說貓有九命,可是九九卻在被搶救不久後就一命嗚呼了。 原本幾位藝文人士準備認養九九,打算當成「七九九藝文空間」的「鎮館之貓」,想不到幾人的「善意」,非但沒能挽救九九,還「可能」因而間接「加速」了九九的死亡。據推測,九九可能「死不瞑目」。 根陣的不捨、怨懟與哀傷我不能全然理解,即便我知道他的影像創作裡有一組九宮格形式、叫〈靈落〉的作品,正是由夙有神秘靈異之稱的貓與中元普渡之火所構成。我也知道他還有一些在你我聽來可能有點牽強、離奇的神秘感應,或可權作「伏碼」的絃外之音!從一隻受傷的貓,看根陣、樹清學長以及多位藝文人士的反應,我甚至有點納悶:究竟是他們的心靈太過柔軟,還是自己真的缺乏愛心? 我想起邇來自己於田間鋤草勞作,每當發現碩大的田螺時,嘴裡總會吐出一句:阿彌陀佛,然後手中鋤頭起落──送牠們上西天。我知道反正金門有人慈悲,喜作法會超度亡靈。又誰叫「無辜者,都有罪」呢?「天亮後昨夜的你又死去一次/於自己,你又是個陌生人/如常吃喝,和塵土寒暄無啥意義的寒暄/快忘了自己為什麼活在這裡」(摘自黃克全詩句.《兩百個玩笑》) 兩百個老兵和一隻貓,總共兩百零一條生命、兩百零一種玩笑。當晚,我再度上網把克全兄從《兩百個玩笑》摘錄刊載於日報的四十首詩看了又看。我認定,只有對生命有深刻體悟者,才能說出這樣的玩笑話。詩人、作家或藝術家,總得逾越了某些界線,才能對生命的密碼有點感悟。譬如晨星、如朝露、如秋蟬,豈是「為賦新詞強說愁」者所能愁得?豈是「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者所能憂得? 我想起《古詩十九首》中的那些感慨。「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總得過了四十歲吧,忽然有一日,頓感「世界微塵裡,我寧愛與憎」;或於酒酣耳熱,忽忽忽有了無常之外的振作,一如王羲之在《蘭亭集序》裡所言:「每覽昔人興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嘗不臨文嗟悼,不能喻之於懷。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 把死和生混為一談是虛誕的,把長壽與夭亡等量齊觀也是荒謬的。八百歲的彭祖和朝生暮死的蜉蝣或不應等而視之,然則差別到底在哪呢?那兩百個老兵的遭遇、那九九貓的死,又隱藏著怎樣的密碼呢?「日頭是台巨大的發報機/在馬路來來回回打著陽光密碼/整個下午他試著解讀/自己蛇白一生的意義/鎮日在嘴角掛著一抹笑/就寢時才取下/無人知道那是他擊敗命運的/秘密武器」(摘自《兩百個玩笑》) 詩人用詩,作家用文字,藝術家用圖像嘗試解構生命密碼。「昨天還是一陣雞啼/白銀般的日子/但今天,今天卻是尾翻白的死蛇」;生命之外「也有一台更大的放映機/放映著我們荒誕的一生吧?」;「除了自己,誰能解開自己設下的謎題?」(摘自《兩百個玩笑》) 生命既是玩笑,還有什麼好解的呢?老兵也曾年輕過,九九也曾活過,不就可以了嗎?下一瞬間,我們將會是另一個玩笑。生命不就是這般來來去去嗎?如大陸詩人楊鍵於《古別離》中說的: 「什麼都在來臨啊,什麼都在離去,人做善事都要臉紅的世紀。我踏著塵土,這年老的妻子/延續著一座塔,一副健康的喉嚨。什麼都在來臨啊,什麼都在離去,我們因為求索而發紅的眼睛,必須愛上消亡,學會月亮照耀/心靈的清風改變山河的氣息。什麼都在來臨啊,什麼都在離去,我知道一個人情欲消盡的時候/該是多麼蔚藍的蒼穹!在透明中起伏,在靜觀中理解了力量。什麼都在來臨啊,什麼都在離去,從清風中,我觀看著你們,我累了,群山也不能讓我感動,而念出落日的人,他是否就是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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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之猜想─「99」在北美館為我上了一堂報導文學課
丫.丫: 我們救了一隻貓,我們也害死了一隻貓。 這應該是我最沈重的一場演講、一堂課了。 九一一當天傍晚,我才由浯洲城飛回台北城,妳來了電話,問起我的這一趟《伏碼.流影》島鄉之旅,我欣喜地告訴妳「我們在九一一打一一九救了一隻叫99的貓!」才隔一天,九一二的午夜,我們又通上電話,「99死了!」我們在線上無言了好一陣。 丫.丫,九一三上午,我在北美館的演講;我要妳別來了,我的演講是針對北美館一百多位行政人員及導覽義工的「研究方法」系列講座在職訓練課程,談的題目是「報導文學的採訪與寫作」,妳未必有興趣聽,而且台北在紅色警戒中、北美館正在封館期間,妳開車來,找不到停車位的。 我還是擔心妳會出現在演講現場。我怕愛貓的妳,會哭。 演講前一晚,我請求攝影家鐘永和協助,把「99」最後的身影投影在布幕上。 北美館研究組組長、畫家林吉峰主持、開場後,九點零九分,我要開講了,不!是「99」來為我上這堂課。 「各位朋友,我知道你們的上堂講座是詩人羅門『詩與藝術的美學探索』;今天,我要帶大家進入的,是報導文學的世界。你們看到螢幕上的那隻貓了吧,在座的『攝影達摩』鐘永和九月十一日在金門古區村十號後方一廢棄的酒糟加工廠草叢中所拍攝的,她的名字叫『99』,我們第一次發現她的時候是九月九日;黃昏時候,一群赴金門參加《伏碼.流影─盧根影像藝術創作展》的藝術家,包括在場的林吉峰、鐘永和,還有李錫奇、朱為白、顧重光、李重重、賴純純、潘鈺、許玉音、翁翁、蔡志榮、楊興生、莊普、莊靈、盧怡仲、徐瑞、張輝明等四、五十人,一起走進了我的出生地─毀於九三砲戰彈藥庫爆炸的古區村,村後的燕南山就是南宋朱熹設燕南書院講學的地方,燕南書院在明朝已無遺跡,各界努力了二十多年,我們那位打出『文化建縣』的縣長李炷烽,全力支持復活、重建計畫,目前已整好地了,燕南書院將連同金門古代五大名寺太文巖(燕南宮)一起重建,難得是,前陣子我在一喜宴遇到計畫主持人閻亞寧教授,他興奮地告訴我『你們家的燕南書院暨太文巖寺遺址,文建會三月二十日通過法定審查為全國首例法定文化景觀了!』真好的消息,消失的燕南書院、遭國軍拆除連清水真人神像都被當柴火燒的太文巖寺,我的家鄉古區,烽火半世紀,現在有了新的人文機遇。不止復活燕南書院、太文巖寺,也許將來各位來到古區,還會看到一條古溪流圳仔溝的整治、一條古官道的重現、一座文學館的誕生、一座與『北京798藝術村』唱和的『古區799藝文空間』的搭建。這一回,一票人就是要來探勘『古區799藝文空間』的,讓一座曾經人文與烽火纏結的血緣聚落、一間遭戰地司令官夏超以酒糟不能外銷在碼頭下令封廠造成多少個失業家庭所殘留空心磚砌成的大型廢棄酒糟加工廠,如何浴火重生為人文空間。到時,你可以肅穆的上燕南山麓撚一炷香,也可以自在地下山看展覽、吃顆魯王蛋、喝杯咖啡……。做為一個離鄉二十七載的遊子,對於過去幾無訪客的荒村野地,有朋自遠方來,而且還要在這裡一起築人文夢、打造藝術空間,我內心充滿感激。到達酒糟加工廠時,金門的『女兵作家』許冰瑩首先看到一隻灰色虎斑紋貓,『誰家的貓啊!』突然竄出的雙眸,望著一群陌生的訪遊者,這裡是她守護的地盤吧;『這隻貓不就是盧根影像藝術創作展作品裡〈靈落〉一模一樣的貓嗎?下午的座談會我們還特別提出討論,有人說是貓與靈、生與死的意象,太妙了,才隔一個多小時,貓就從作品裡跳出來了!』聲音來自藝術家多情的解構,以擬人貓作為創作體材、開過《浮生》個展的女畫家徐瑞,以及在每件人體畫作藏了一隻貓、開過《撲朔迷離》個展的林吉峰,欲回轉一個身捕捉那隻貓的神韻,她一溜眼而逝。我忽地回憶起去年中秋與漂木畫家哥哥楊樹森返鄉辦『古區峰火五十祭』時,一隻叫來福的狼犬,衝向葡萄柚樹老屋牆下我哥展示的漂木作品連撒三泡尿、瞪了我們一眼後離去,牠可能咬定我們侵入牠的守護區了。天哪,這是我出生的老家!『也唯有似貓/似犬/才留守著這畝荒地』,之後,冰瑩的詩想,我很愧疚,離鄉這麼多年以來,竟然是未名的貓和犬幫我看守家園,而我連一塊雞骨、魚刺,都不曾貢獻。送走了台北來的藝文友人後,九月十日在珠山大夫第民宿的夜裡,雄獅美術第一屆新人獎得主、畫價水漲船高的翁清土兄來訪,實現兩年前的承諾,帶來他為我散文集《番薯王》繪設的油畫原作〈舊院〉相贈,他說這幅畫也許對我有意義,的確,看到曾經風華,如今傾圮的半邊牆、樹自院中長的畫面,不就是我那人去屋空的舊院?進入九月十一日凌晨,又有三位友人到來,『今天是九一一恐怖攻擊事件五周年,你真要坐下午的飛機回台北?我有不祥的預感,會發生甚麼事。』丫煞有其事提出警示,又急忙拿出《番薯王》要我簽名,我寫下『猶憐浯江水』;L剛得了個台灣的文學大獎,感謝我長期寫作指導,見我從不帶錶,先預支獎金買了個金錶送我。九一一日伊始,贈畫、簽書、送錶,又溫馨又凝重的氛圍,我在大夫第過了一個難眠的夜。原來一切都為了那隻貓!原本九一○就該回台北了,鐘永和提議多待一天,多出來的一天,大夫第民宿的主人張淑瑛送我們登機前,忽然說再到古區走走吧,想去看看『古區799藝文空間』預定地。一行九人,午後二時許走入古區的酒糟加工廠,盧根一眼就又觸目到了那隻貓,這次不再是氣定神閒的游動,而是受困在捕鼠器動彈不得,遭夾傷的左前足已呈現撕裂、發黑狀態,但仍炯炯有神;我們一挨近,她就使力的掙脫,每一跳動,腳的傷口就拉深,幾乎要斷裂!隨著她的每一次掙扎,我們的心就要跟著顫動。眾人束手無策,妙玲、小賴不忍正視,狂亂地避開,曾在第一時間深入九二一災區的鐘永和遲遲按不下快門記錄這一刻。眼看九人中赴廈門的船要開了、回台北的班機要飛了,盧根拿起手機要撥打一一九,又猶豫了幾秒鐘。這是十天內他第二次打一一九,前一次是九月一日中午,空蕩蕩的辦公室,他及時發現,打一一九救了位忽然昏倒在地的翁姓同事;現在,九一一,他要再打一一九救一隻貓?二時二十一分,他終於按鍵了!九分鐘後,消防隊員邱振燦、林欣民火速趕到。九加二,十一人合力救出一隻貓!帶著勝利歡喜的心情,有人去廈門,有人到了台北。歸來,最後傳抵的消息卻是,貓送到金門動植物防疫所、關進籠子後當日即死亡。這怎麼可能?你們知道防疫所所長是誰?他是漂亮寶貝胡晴雯的爸爸胡錫載,他正沈浸在新嫁娘的喜事。可憐是我們這一隻再也嫁不出去的貓咪『99』!」 台北凱達格蘭大道前正掀起紅色風暴的「99運動」。丫.丫,妳在我演講的現場?北美館三個小時的講座,我居然把「99」帶來台北投影在螢幕上三十五分鐘,由她來帶領大家走進報導文學強大的土地、人文關懷世界。有人哀、有人痛。〈貓之猜想〉,藉黃凡小說名,她必是落入凡間的精靈。靈落了!她又回到遠離人世紛擾的仙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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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貝殼
今天在假日花市又碰見那種在地上爬著的人。你一定也見過的吧?就是通常身軀殘缺,手腳裹綁著布、膠皮當護墊(有一次還見過一個完全沒纏什麼的)在菜市場、廟口,或任何街廛人多聚會的場所,兜賣香燭紙錢的人。今天遇見的他也是在賣這些,擺這些物品的四方木相有根鐵鍊,繫在他哪一腳腳踝上,讓他半滾半爬在地上拖著、爬著、蠕動著。 我在他身前推搡著的小盤子,丟了枚五元銅板,然後繼續往前走。我先是若無其事,接著臉卻泛白,再鐵青著。啊,事實上,我唇角還微笑著呢,彷彿不這樣,自己體內某樣搖搖幌幌東西,就要垮下來。 我倒也不是沒有試過什麼方法,讓自己好過些。譬如用理性告訴自己,這些人其實並沒有表面那麼可憐,可憐狀只是用來博取同情的,他們一日所得甚至有好幾千塊,絕不比你我差。或者這樣子想:有某個集團在背後控制著他們,他們每天乞討得來的錢並不能歸自己,你好意善心施捨,不過延續他的不幸罷了。可是,我這樣想終竟又有什麼用呢?即使如我揣想的,依然不能改變他們目前處著不堪景境的事實啊。更何況,揣想只是揣想,這種負面的猜測想像只會消解人性,把我自己變得冷酷寡情而已。 只要隨意瞥探他們一眼,世上任何的理性都將瓦解。沒有人會受得了眼前當下這份景狀。分明是人,卻在髒污的地上蠕爬著一如獸禽,即使日收萬元,丟在盤子裡的錢全屬於他自己的,又有何用?同樣不能改變這項悲慘的事實於萬一。丟過硬幣後,我走開幾步,又回頭擺了一塊先前買的地瓜餅在盤子裡,心想可吃的東西或許對他較實際些。但他哀傷黧黑的臉孔不見絲毫喜色(這時我眼角餘光察覺到他的右手扭曲反轉向後)。這一刻,我深切感受到他對自己景境以及對人性的絕望,不錯,絕望和疲倦,使得他對我這突來的善舉無力也無心回應。 我並沒有因為他沒有任何回應而失望,或者責怪他。我只感到有著另一份深切的悲哀。 要是真的只能為自己而活就好了。不幸的是,蟲豸禽獸可以,人不行。 此刻,桌上推了些來自附近海灘的貝殼,大大小小,各形各色,手邊的工作停歇,或者平日空閒,我經常盯著這些潔淨、安和、堅硬、簡單,而且極其美麗的貝殼迷惑、發呆。尤其是桌角這顆盈白的螺旋花紋貝殼。我深深地感覺到對比下人類的不幸不堪不值。被掏空肉軀的貝殼死後都尊貴絕美,但人卻連生活時都如此遭他賤自賤。在地上獸爬著的那個豈僅僅是他?也是我啊。叫自己覺得難過的,莫非,這也是原因之一? 本來歡喜的花市之旅,自遇見爬在地上那人的彼刻,再也不能寧靜。有人很幸運,身邊有著健康美麗的妻兒,而有的人沒有,非但沒有,而且必須作禽獸爬。我明明知道自己不必為此感到愧疚的,但——我果真不必為此羞慚嗎?我難道不是把他踐踏在地上,叫他非得用這種非人方式賺錢不可的,隱藏在他背後作惡的,那個集體的一份子?我是的,的確是,只要瞥見他那時的眼神,當我丟給他五元硬幣,他微微上仰的哀痛悽楚的表情,就知道了。 宗教讓人獲得開解及救贖的可能性又如何?讀華嚴經而以為覓得世間眾苦的救生圈,依華嚴經講,世界最低層的色界,最黑暗醜惡的那一面,自有其價值,它可以經由精神的力量,提昇到最高理想的調伏方便界。這其間的過程依實際的運作以及形象的象徵,是藉由佛母毘盧遮那佛眉間放出一道光芒,來召喚,感應每個人,讓人人都能夠引發一種精神的領悟云云。問題是,這種領悟是需要像文殊菩薩的智慧的呀。可敬的大悲大智的佛陀及諸位菩薩啊,你們又怎麼叫眼前這個拖著香燭金紙的爬行泥地的人開慧眼呢?事實上,恐怕他連怎麼停下來喝杯水卻很困難。 假如可以,與其做個活著審諦這一切的人,我寧願是枚死掉而潔淨的貝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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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明德現象
施明德的一生,寫出一首悲壯的史詩。 他曾是江洋大盜,以民主戰神的姿態,指揮群眾,與獨裁的國民黨政權對抗,成為美麗島事件的階下囚;他是民主的鬥士,登高一呼,百萬人聞風響應,領軍與陳水扁貪腐政權對決,成為凱達格蘭大道的人民英雄。台灣的民主政治,因為有施明德的參與,渾天一筆,寫下亮麗的天空。 這就是施明德式的傳奇,寫下台灣民主的滄桑、血淚的詩篇。 他為了堅持民主的理想以及台獨的理念,在兩蔣時代,享受了二十五年的牢獄之災,得到妻離子散的回報。出獄之後,他的靈魂昇華了,無嗔無怒無恨,沒有譴責國民黨不義政權的走狗與爪牙,在掌握黨機器之後,也沒有進行任何的報復,因為他知道他們也是因為職務而被迫,不是有意要加害他。 一個人坐苦牢坐了那麼久,把青春喪盡,居然沒有發瘋,也沒有癲狂,更培養出寬洪大量的胸襟,可見他心中自有一把尺,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甚麼該堅持,甚麼該反對,一以貫之。因此,他倡導喝大和解咖啡,希望朝野和衷共濟,但是他像寥落的晨星,發出冷然的光輝,隨即隱沒,隱沒在民進黨多數人嗔恨、報復與狹隘的民主信仰之中。他自我放逐出民進黨,成為施明德式的寂寞。 然而民進黨一些小智的人,目光如豆,以恨切割,區分族類,妄圖千秋萬世掌握政權,他們的心這麼小,而貪慾又這麼大,結果證明台灣人的悲哀是自取其辱。施明德以愛包容,知道民主政治是政黨政治,只有朝野大和解,攜手向前行,台灣才有希望,民主才有未來。但是一士之智,不能破千人之愚,台灣的政局走到今天這步田地,施明 德又挺身而出,豈是他所願? 這是他的先見,民主的睿智。 他捐棄了個人的小冤小恨,追求民主的大是大非,所以他今天又站在凱達格蘭大道上,進行可能是他人生的最後一戰,紅潮滿天,與以往相較,施明德不僅不寂寞,而且是感激與感動的。 施明德不愧是一位先覺者,他比林義雄看得更深更遠。林義雄今年一月二十四日的退黨聲明:「………。所以每一次選舉,幾乎都讓台灣的族群更加分裂、階級更加對立,選後仍然互相仇視、惡鬥,使整個國家和社會陷入紛擾不安。」以恨切割的結果,只有以恨相待,民主變成奪權與分贓的利器,林義雄不想再競選任何公職,留在黨內既不能作為中流砥柱、力挽狂瀾,已經沒有實質意義,只有選擇退黨一途。 為了追求民主,他賠上母親與愛女的生命,民進黨嘗到權力的滋味之後,誰回頭來撫慰林義雄痛苦的心靈? 陳水扁踩著施明德的靈魂與林義雄親人的血跡,踏上了權力的最高階梯。因為他背離民主,林義雄黯然退黨;因為他背離民主,美麗島時代的戰神施明德,又站在凱達格蘭大道上倒扁,山鳴谷應。 以前的江洋大盜變成民主的鬥士,斑斑血跡深入肌理,民進黨部份小醜,發動人格的毀滅戰,清洗施明德的血跡,發覺他沒有那麼高貴、那麼偉大,他們用後事之明,只許自己貪生卻責人以不死的精神,苛責施明德。那些沒有勇氣拚搏,卻又坐享其成的人,只為了捍衛既得利益,就可以污衊、抹殺他人的貢獻,難道是厚道的嗎? 革命者的施明德是浪漫的,浪漫不是他的錯;每一個人都有浪漫的權利,他醉臥美人膝,可惜沒有醒掌天下權,浪漫變成他的缺點。假使他掌握了權力,像毛澤東與蔣介石一養,多少附驥之士,舔癰舐痔,誰還會來清算他有多少女人?因此,男人因權力而偉大。 但是,今天施明德沒有借重權力,就號召百萬人反貪倒扁,他的偉大已經超出權力之上,這樣的偉大真正是人格的偉大。年輕時,他為爭取民主自由,身陷囹圄;年老時,他為了追求公義廉明的民主,暴身在凱達格蘭大道的滂沱大雨之中,這是江洋大盜時的施明德,也是民主鬥士時的施明德,即使一旦以身壯烈殉道,恐怕是他一生最好的歸宿。 這是施明德式的光榮,民主的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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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藍海空
澎湖縣文化局的「生活文化講座」已行之有年,近值該講座系列叢書第十三輯《湛藍海空》付梓,姑鈔錄其序文如下,或可備參考云爾。 縣長之序曰:「世界是平的,在網路和傳播科技以十倍速翻新的今日,人人都是世界地球村的一員,面對新的時代,新的挑戰,如何增進國民多元文化的素養、具備國際的視野,在在成為國家提昇總體競爭力的指標。因此,在全球化的世界體系中,澎湖縣文化局的任務和使命,便是建構出一個知識與文化交流的平台,讓所有的縣民能激盪出源源不絕的創意,共同將澎湖的文化特色,推向世界舞臺,成為全球注目的焦點。 九層之臺,起於纍土,文化的建設,本非一蹴可幾,靠的是錙累銖積長期的耕耘。綜觀文化局這些年來努力的方向和策略,不僅目標規畫明確,琳琅滿目的活動,無論是靜態的或動態的,無論是知性的或感性的,每項活動都能在工作同仁的群策群力下,圓滿達成任務,因此廣獲縣民的肯定,有口皆碑。就以經營多年的「生活文化講座」來說,所有應邀而來的講師,個個都是經歷豐富,妙語如珠的名嘴,滿腹的經綸,獨到的見地,透過幽默、風趣、生動的演說技巧,每每讓座無虛席的聽眾,拍案叫絕,餘音遶樑,久久不已。 孔子曾說:「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在知識爆炸的今日,每個人都必須具備終身學習的理念,而縮小澎湖與其他都會地區的城鄉差距,更需要有一群活絡澎湖在地文化的推手。為此,我衷心感佩所有講師不辭遠道跨海而來的熱情,他們不僅傾囊相授,帶給澎湖縣民日新月異的知識和技藝,更以無私的奉獻精神,同意將演講的內容,納入本縣生活文化講座叢書第十三輯《湛藍海空》。」 局長之序曰:「台灣經過半個世紀的奮鬥、發展,已經初步完成了政治公民權與經濟公民權的社會建構,然而,相對於政治上民主化的腳步、和經濟上台灣奇蹟的肇建,追求文化公民權的伸張,卻是一直到最近這幾年,才成為大家的共識。 文化即生活,生活即文化,只有富足的物質生活,而缺乏深刻的文化內涵,往往只會帶來價值觀的扭曲、混淆,導致社會亂象層出不窮,而無法讓人真正身心安頓。面對當前台灣社會的變遷,如何從文化與審美的角度切入,再注入心靈的活水,使文化公民權的理念,具體落實於周遭的生活環境,達到「美鄉土,善人情」的目標,既是身為文化工作者的責任,也是挑戰。因此,如何提供縣民更充足的文化藝術資源,鼓勵民眾充分參與文化活動,從而建立一個屬於澎湖人的文化與審美共同體,一直是文化局念茲在茲、全力以赴的目標。而在文化局舉辦的諸多活動中,賡續多年的「生活文化講座」,便是這樣一個叫好又叫座的節目。 坐在講臺下,看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專家學者,熱情地分享他們的生活、經驗和智慧,傳佈新的知識、觀念與態度,那些精闢入裡的見解、幽默風趣的言語,總是博得聽眾滿堂的喝采,更讓我享受到一場又一場心靈的饗宴。而每當演講結束,望著趨前向講師請益的聽眾,徘徊不肯離去的樣子,我才恍然了悟,林肯總統說過的名言:演講就是要讓自己和聽眾「被心中更美好的天使所觸摸」。 ……希望本書的讀者,也同樣能在字裡行間,從一頁頁寧靜的咀嚼中,觸摸到自己心中那更美好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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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報不能享盡,應當勤儉
小學課本就讀「陶侃搬磚」的故事。說東晉陶侃在廣州任剌史時,每天總是在早晨搬運一百塊磚,放在書房外面,晚上又把一百塊磚,搬回書房內。有人問他這樣做是什麼緣故?他回答說:「國家正在努力收復中原失地,我的生活過得太優裕,太安逸,恐怕將來不能肩負重任,所以要把身體鍛鍊好,以便為國所用」。陶侃搬磚的做法令我質疑,但他勤奮的精神,早就令我敬佩。另一件事,陶侃在飲酒方面也嚴格要求自已,訂下限量。但別人總勸他多喝一點,才能盡興。他總是說:「我年輕時大醉過一次,母親很難過,勸我定量飲酒,所以有了這個酒約,現在他老人家己過世,我怎樣忍違約,讓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不安呢?」陶侃與母親有適量飲酒的酒約,我受過五戒與佛陀也有不飲酒的酒約,所以陶侃的酒約,也是值得我效法的。 最近讀人間福報「人間萬事」專攔:〈不能揮霍〉一文,星雲大師列舉說明金錢、時間、友誼、信譽、福報、生命等六項不能揮霍。時間不能揮霍,就是勉勵我們要勤奮、勤勞。時間就是生命,生命非常寶貴。我們希望成功,就必須勤奮、勤勞付出,我們當要充分利用時間。星雲大師說:「要把一天當幾天用,起早待晚,或利用零碎時間,把時間拉到三百歲,那才活得?本」,這就是星雲大師所謂「人生三百歲」的理論。古云:「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人要懂得惜時如金,千萬不要把時間虛耗浪費,浪費時間也等於是抹殺生命。 每個人都有一個生命,如果因飲酒過量,出車禍導致傷殘、死亡,或酗酒傷害身體,不但是揮霍金錢,還在揮霍生命,這都是不值得的事。星雲大師告訢我們,金錢、生命、福報等都不能揮霍。一個人的福報有多少,就好像銀行裡的存款,再多,如果揮霍無度,也有用盡的時侯,所以佛陀教人要惜福,不能揮霍福報。福報是我們的資本,要慢慢用,要用得適當,用得有價值、有意義。 古諺「勤能補拙,勤則不匱」,「儉則致富,儉以養廉」。這充分說明勤、儉的重要性,只是一般人並不容易保持勤、儉的生活態度。美國富豪洛克菲勒,每次出外洽公,總是住宿在二等的旅館裏。有一位服務員好奇的問他:「令公子每次光臨,都是住頭等客房,為何你只住二等客房。」洛克菲勒幽默回答:「因為我的兒子有一個富有的父親,但是我沒有」。這也許是一則笑話,但也顯示勤儉的洛克菲勒之所以致富的原因。世間上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不是靠自己的辛苦而獲得的東西,都不會長久,所以有「怎麼來、怎麼去,來得快、去也快」的說法。 不久前去過馬來西亞訪問,向金門僑胞作口述歷史,走遍各地,都能體會到華僑之所以能夠生存,能夠成功致富,就是由於有勤勞與節儉,勤勞與節儉曾是金門人的傳統美德。記得有一次前總統李登輝蒞金巡視表示,過去他經常陪同 經國先生到金門、馬祖巡視。他相當感受到 經國先生對金門、馬祖地方建設與民眾生活的關心,而對金門、馬祖民眾勤勞儉樸的民風和刻苦的態度,更譽為「金馬精神」。但是自從金門廢除戒嚴,開放觀光,由於社會快速進化,觀光客大量湧入,帶動地區一般民眾在生活上,追求聲色犬馬的奢侈享受,青年人好逸惡勞,幻想一夜致富。這種思想的轉變,值得我們驚惕與反省。 從小到老,不論窮或達,得志或失意,我一直保持勤儉的生活態度,不以為自己的生活不好過,也不要讓自己生活太享受。退休學佛以後,更知福報不能享盡,常懷感恩圖報,惜時惜福,慈悲喜捨,謝天謝地,非常珍惜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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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港灣
又一次未能準時起飛的航班,我在夏秋交替的時序,有一次短暫的返鄉之行。這是今年第二度回到島嶼,上一回約莫是在暮春之際,只倉處停留半天,參加一個小型的會議。聽說此刻台北的雷雨交加,松山機場封閉,導致飛機延誤起飛,大夥只得安安靜靜的守候在機場大廳,不確定的等待著。上回的行程,則是飛抵金門上空時,遭遇突來的濃霧,飛機無法降落,只能在島的上空環繞,等待適宜的降落時刻,一切都極其不確定,對於一座極力於開發觀光事業的離島,交通不便帶來的隱憂,應該是所有人的顧慮吧。無法依著計畫履行行程,既掃興也擾亂了渡假休旅的心緒。 06:35,機場大廳的液晶螢幕上,播放著凱達格蘭大道上紛飛的細雨,一波波靜坐抗議的紅艷艷的群眾,昏黃的廣場中,燈火、斜雨、激昂難平的氛圍,一幕幕憾動人心的畫面,持續上演著。妻子傳來手機簡訊:「我們正在紅色的大道上,這裡的人好多,人人情緒激昂……」。 我仍回想著下午的行程,洪德舜兄聽說我們一行人返鄉,熱情的邀請我們前去探訪後豐港。我是期盼的,至少,在參與過《尋找後豐港》一書的設計後,一直希望親自去認識這處備受諸多讚美的海灣。昨日,盧根兄安排大夥趁著潮退之際,前去建功嶼,我依著方向判斷,遠眺兩座矗立的煙囪,猜想堤防的彼端應該就是洪德順心心念念的後豐港吧!在島上的年少時期,我們騎單車遊玩,印象最深的僅止於浯江溪與夏墅一帶的出海口,向海遠眺,想望海的遠處,會有什麼樣的世界呢? 老父親提及過洪門港的風光歲月,算來我們還是同屬「六桂衍派」的宗族,這座仍維持著濃厚傳統面貌的島嶼,確實有著獨特的風采。初見後豐港灣,是出乎意外的一片平波萬傾的美麗鏡面,雖然雲層灰濁,沒能一睹聞名的洪門港夕照,光是眼前這一處開闊而明媚的海域就足以心曠神怡了。烈嶼島迎面對峙與抵擋,海灣遂從容的形成一面無須畏懼滔浪來襲的溫柔水域,沙灘與防風林環繞而成的弧線就像一座溫暖的臂膀,像是母親溫潤的胸懷又像是戀人的熱情擁抱。不禁羨慕起洪德舜兄,無怪乎他浪跡台灣二十年後,終究選擇了回歸島嶼,全心致力於後豐港的前塵追溯與未來展望,而且還拐回一位賢淑端莊的嘉南嫂子,一起投入護港的行列。 大夥研議著;如果就在堤岸上,撐起巨型遮陽傘,舒服地躺在沙灘椅上,享受拂面而來徐徐微涼的海風。一杯濃醇的咖啡香,或著暢飲啤酒的涼沁,聆聽岸邊的潮浪聲與飛鳥歌舞,也許還有隨興的爵士音樂揚起……。對於大部分喜歡旅行者而言,享受一處可以閒適悠哉的時段,感受著不同環境引發的氣息與體驗,絕對勝過馬不停蹄的奔走行程。如此輕易可以營造的休閒空間,不就在眼前的這一處令人打自內心鬆弛起來的港灣嗎?聽說有些未確定的規劃與工程正在進行,後豐港面臨著封港的命運,讓人心情沈重的複雜思緒,僅有的這一處美麗海角,終究難抵經濟發展的旗幟而必須遭遇如此不堪的命運嗎? 動盪的時局裡,我強烈感受到一座偏遠的小小島嶼,自在從容的行進著。這次應盧根之邀,專程前來參與他的影像首展,正巧鄉賢張輝明兄主持的「三采文化」也破例出版了小說形式的預設作品《二○○八過後》,因作序人楊樹清兄之鼓動,遂興起念頭,在滿是戰爭印記的家鄉島嶼上,舉辦一次具強烈宣示性的新書發表會,在精心修繕過的民宿「大夫第」的庭院中,諸多朋友、鄉賢踴躍出席,熱烈的氣氛,絲毫不遜於數日之前,在台北誠品書店的新書發表會。 隨行的友人,初次蒞臨島嶼,他驚訝於這座島嶼的熱情與盛卻。王金鍊老師專程驅車兼導遊,我們驕傲的帶領友人參訪一座座越逾百年風雨的閩式老宅,介紹各處著名的景點。他卻獨鍾情於流動的清新空氣與閒適的腳步,還有慈湖畔老阿嬤販賣的新鮮蚵仔煎、蚵仔湯。他說歷史建物讓人心生憐憫,特別是經歷過生命歷練的這時歲;但是對於年輕一輩的新人類族群,總不能要他們到處觀賞這些破舊的古厝吧,沒有一些合於休閒活動的設施,恐怕無法寄望於長久吸引遊客駐足。也對吧,觀光的層面多廣,旅客從老到小,要長久經營當然必須面面深思,絕對不是一廂情願的推陳而已。 07:35,飛機終於向空中挺進,靠著狹小的窗孔向外望去,已經漆黑的夜色中,島嶼落零零落落的燈火微亮,我極力的向著島的西南方眺望,我猜想寧靜的波浪中,那一座有著姣好弧線的港灣,正緩緩的闔上夜的眼眸,向平靜的一天告別。我正從家鄉飛向另一個家的航程中,晚安!港灣,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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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泡尿」而已?
榕樹下和幾位阿伯聊天,有一位阿伯憶起小時候被他阿爸打的經驗,起因是關於一泡尿。那時候他年紀雖小,但還是得跟著家人到山上拔草,傍晚回家時,他突然有了尿意,本想在路邊小解,可是他阿爸要他忍著,因為再往前一點,還有他們家的一塊田,他阿爸要他把尿澆灌到自家田裡,可是跑沒幾步路,他憋不住了,竟然尿在自己褲管上,挨了父親一頓打。他阿爸揍他的原因,除了和他尿濕褲子有關外,多半還是惱怒他沒讓「肥水」落到自家田裡! 1975年4月5日,蔣介石老總統過世。當時我正就讀賢庵國小三年級,隔日早上升旗典禮時「降半旗」,老師叮嚀同學們「閉嘴」、低頭「默哀」三分鐘。以當時年紀,確實很難體會「一代偉人」殞落、舉國同悲的氣氛,因此「哀」出不來也就不足為奇。只是,在那三分鐘裡,我很聽話的低著頭,兩眼盯著排在我前面的同學李金龍(當時賢庵村指導員的兒子,住在如今賢聚盧氏家廟正前方的一棟低矮平房內,年中已經拆除)的褲管,欣賞著他筆直的黃卡其褲,以及那雙嶄新發亮的黑皮鞋。突然,他的褲管有一道深色的水線由上而下快速滑落,緊接著是一灘尿水沿著他黑色皮鞋向四周暈開,再來是幾顆糞球順著褲管陸續滾出,我吃驚的喊叫老師、他則嚎啕大哭。 吃喝拉撒睡,原是尋常生理反應,無足掛齒;特別是拉與撒,因為排泄出的是穢物,牽涉的又是人體比較私密的器官,一般人比較不願意公開談及。可是,穢物並不代表無用之物,農業時代,這些穢物是人人都搶著要的寶物。即便現代,也不乏篤信並親身力行「喝尿養生治療」者。另者,因為拉撒的私密性,故在這些的行為背後,自然逐漸演化出某種信任機制或藉以宣示權力的動機與意涵。 據載,武則天女皇當政時,寵愛男臣張易之。當時,宋之問、閻朝隱等人便竭力巴結,幫他撰詩寫文,甚至「為易之奉溺器」,結果當然是加官晉爵。而明代嘉靖年間的顧可學,其飛黃騰達之路,更是和屎尿密不可分。因為嘉靖皇帝信奉道教,和秦始皇一樣,夢想長生不老;這個顧可學趁機進言說自己「能煉童男女溲為秋石」(以小男生小女生的尿液煉製仙藥)。嘉靖帝服用後感覺有效,因此對他封賞有加,一路升至禮部尚書,當時傳言:「千場萬場尿,換得一尚書」,顧也被人戲稱為「煉尿尚書」。 宋之問、顧可學等是因為「接近」屎尿、「妙用」屎尿而升官的;當然,歷史上也有因為不能妥善「控制」屎尿而丟官的。西漢時,東方朔因喝醉後「小遺殿上」,被「免為庶人」;東漢大司徒張湛「至朝堂,遺失溲便」──大小便失禁,光武帝劉秀就免了他的官。 大小便這樣的污穢事,既可用來宣示「權力」,也可用來表達對於「權威」的蔑視。最有名的例子就是漢高祖劉邦,他「不喜儒,諸客冠儒冠來者,沛公輒解其冠,溺其中」(有文士求見,劉邦常脫掉他們的帽子當作尿壺)。歷史上還有許多藉著屎尿遁逃或辭官保命的劇碼,近代比較有名的是國民黨的黨國大老吳稚暉。 1943年,國民政府主席林森逝世,蔣介石邀請吳稚暉繼任。對於老蔣想自己當主席的意圖,吳稚暉了然於胸。於是,他說了一個空前絕後的理由:我最喜好拉野屎,如果當了國民政府主席,出門拉個屎,一堆警衛隨侍站崗,傳了出去,恐怕有損國體!老蔣一聽忍不住笑了,吳稚暉順勢勸進:「現在抗戰時期,最好是黨政軍一統,事權更能集中,最好由蔣先生兼任。」後來吳稚暉在中常會提出,由蔣兼任了主席。吳稚暉黨國大老的地位也因為一番「野屎論」而無可動搖。 前幾日到文化局看展,很巧,一路上就見了兩次野狗撒尿,讓我想起有好些動物都是靠撒一泡尿宣示地盤的。當晚,和好友談起了金門各個領域「拉幫結派」或「各自為政」的不團結現象。無論搞旅遊的、民宿的、生態的、文化的、藝術的、畜牧的……,大家爭著當頭、誰也不服誰。於是,各搞各的,彼此懷抱敵意,互相詆毀、傷害。每個領域都有人爭相要撒一泡尿,宣示主權,任何企圖再進入這些領域者,就被視為不懷好意的「入侵者」。好友也感慨,這種唯我獨尊、同行相忌的「小島意識」,確實不斷在戕害著金門。 古有云:文以載道。其實,屎尿何嘗不能載道?《莊子》的〈知北遊篇〉曾說過「道在尿溺」,表示道的無所不在。由此看來,其中道理或真有值得咱們細思再思,而非僅僅是一泡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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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區烽火五十祭──催生「古區七九九藝文空間」
我是浯島金門的「外省人」。 如果不是我那位湖南省籍的父親,一九四九年隨著戰敗的國民黨軍隊撤守到廈門島之東的閩南之島,很快又以榴砲營中尉幹事編入胡璉將軍號召的「生產大隊」待退,下鄉開墾,然後認識我母親,生下我。我的生命又如何有「序」? 有「序」之後的生命,卻是糾結著更多人生章節的重。 父親離開大陸那一天,父母已雙亡,胞弟俱亡故,方圓三十公里僅有的一戶人家已成廢園;母親嫁給父親那一天,三十二歲的少婦已二度喪夫,留下六個不同姓氏嗷嗷待哺的孩子。 前夫留下,唯一可以安身的一棟中西合璧雙層古厝,又在九三砲戰期間,一九五四年九月十六日,引發的國軍彈藥庫大爆炸中,護龍斷了,燕尾飛了,山牆倒了,神龕也不見了,不是半毀,而是全毀;不止我們這一家,而是二十六戶聚落中的二十五戶。 父親與母親,在政府透過災胞救濟總會僅有的兩包水泥補助下,重建家園。不是原址重建,而是對門處,門牌十號,炸塌中尚留一面完好「出磚入石」牆面的百年無主老屋,只為了可省下一些石材和水泥。 我是在砲火重建老屋內,坐胎、難產而來的。 我成了清一色浯島閩南陳氏血緣聚落中唯一的「外省囝仔」。套句時下台灣的說法,是「外省第二代」;但我是福建省境內的「外省第二代」。同聚落的家族,來了二、三百年,獨我家來了二、三十年。並不很久以前。 除了父親難懂的鄉音,讓我還有湖南祖家的想像記憶外;從小躲砲火、種地瓜、拜天公,又在濃重閩南腔的氛圍裡,我知道我已被改變的身世;在那個尚可保留籍貫的年代,父親不堅持,我的小學畢業證書的籍貫欄已是「福建省金門縣」。父親似乎早已了然,母親與前夫生的,他與母親生的,八個孩子的家庭,一個共同的媽媽,三個不同的爸爸,三種不同的籍貫;不能改變的是姓氏,但至少用一個共同的出生地來統一籍貫吧。父親似乎更清楚,他的孩子終將屬於這塊土地、這座島嶼;而不是肉眼可及的海那邊、山那頭。儘管這裡的祖厝不屬於我們,清明祭祖,我們無份;戰亂,未能帶走雙親大人的神主牌;父親能做的,搬出供桌於戶外,備妥牲品,一面水盆、二條毛巾,跪拜、遙祭。 記憶中的父親無淚。我升國三的暑假,母親中風而去那一剎那,父親哀嚎,旋即斂住。 記憶中的母親無語。往生前的那個上午,忽從昏睡中掙醒,點燃一炷日月香於廳堂,然後囑我去田地拔一、二株花生,看看是否好收成。 記憶中的浯島等同於沈默的島嶼。古寧頭、九三、八二三、單打雙不打,亡村、亡命、遷徙、流離;依然是,村落前不動的風獅。 我是湖南人,更是閩南人。我的家鄉是戰地。 從小,穿梭在那個斷垣殘柱、彈痕累累的小小聚落,盡是殘缺的地景和黑白的畫面。毀於九三砲火的聚落,連陳氏宗祠都保不住,僅一棟山麓下的二合院古厝尚稱完整;另一個我記憶中「完整」,是祖厝前的一對旗杆殘座。 每逢單號晚上躲砲擊的「公共防空洞內」,也是村佬說書講古的美好時光。「別小看我們古區村,人丁不滿百,不但宋朝朱文公來設燕南書院講學,明朝還出過進士哩,且當到了『青天御史』,就是現在的『監察委員』!我們叫他『陳刑科』,祖厝前的旗杆座就是他中舉祭祖留下的,金門話中的『爛土有刺』,也是陳刑科八歲時講的!」咻咻砲聲中,村佬的洞中開講,「陳刑科」竟成了說不完的故事。這個風華不再的村落。 那座朱熹講學的「燕南書院」,就在村後山麓的燕南山上,明朝已無遺跡,徒留山下父老「猶呼燕龍」;反倒是那位村佬口中的「陳刑科」,竟是我成長獨立後,才從史書中找到清朗的輪廓的驚喜。《金門縣志》引《泉州府志》、《同安縣志》載「陳昌文,字清時,號伯武,古區人。天啟壬戌進士,文震孟榜三甲第二百八十九名,授官西平樂推官,治尚寬和,在粵九年,曆署諸篆,人誦九印召杜。嘗曰:治有三要,清、慎、勤耳。擢南刑給事中,士民遮道,轉北吏垣,疏請各郡邑之倉,令縉紳捐粟備賑。劾尚書張鳳翼防西失職狀,未幾,卒於官」。 平樂府推官,相當於現在高等法院法官;南刑科給事中,相當於現在監察院監察委員。「治尚寬和」、「人誦九印召杜」、「令縉紳捐粟備賑」、「劾尚書張鳳翼防西失職狀」、「清、慎、勤」,從歷史評價看來,這位「陳刑科」是位清官、好官。村佬們的記憶卻不會是史書中的艱澀,他們在一種血緣與宦績的認同、榮光下,最在意的是那句地方流傳了近四百年的「爛土有刺」。 這句耳熟能詳,卻又困惑我整個童年、少年的「爛土有刺」俗諺;直到一九九九年我在編《金門學》叢刊第二輯時,邀來洪乾祐教授的《金門話考釋》,才從書稿中讀到清楚的詮釋: 明朝的金門才子許獬是神宗時會試的進士首名,殿試二甲一名,授翰林院編修,人民尊稱「許會元」。考取功名後,在現今縣城後浦南門境興建許氏祠堂。或者當時的士大夫有徵用民工的權利風習,恰好有一個古區鄉的陳姓鄉民來後浦買物被強拉去作泥水工,有無給他工資不清楚。這鄉民有一個七、八歲大的兒子中午從書房放學回來,肚子正餓,歡喜午餐是他父親一早出門採辦祭祀祖先忌辰的享菜,家裡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家人說你爸爸被人捉去當差了。這小子忍餓跑了四公里路找到現場接替他父親,故意用古時人人赤腳只有讀書人纔可穿的漂亮布鞋,在爛灰泥堆上代替鋤頭踩踏拌攪。許會元看見,問:「你這孩子,怎麼這樣糟蹋讀書人的鞋子?」孩子應聲回答:「我是因為害怕『爛土有刺』啊!」 「強者不要以為弱者好欺負,或者有一天弱者也能向強者意外回報一手」;這真是奇妙的感應。從「陳刑科」身上,從「爛土有刺」中,我找到一個村落的生存韌度。「陳刑科」的家鄉古區在他中舉三百年後的砲火中亡村,又自廢墟裡重建,並且接納了血緣宗族以外如我父親這等的外來人,又有著老聚落新生命的滋長與延續。 我也從充滿生存韌度的村落,找到一座島嶼的戰鬥性格。儘管,自東晉六姓中原貴族浮海泛舟避亂而來,浯島人的血液已蘊藏了「逃難因子」,五胡亂華如此,明鄭如此,日據如此,八二三也如此。逃難的結果並未讓海上仙鄉淹沒在歷史的洪流,逃難之後的反射力,是「海濱鄒魯」,也是「固若金湯」,成就了「閩南」,也造就了「戰地」;閩南人的海洋性格發揮到極致。 一個流亡家族,一座「爛土有刺」的村落,一個「彈雨如林」的島嶼,烽火半世紀了。二○○六年九月九日,李鍚奇、朱為白、顧重光、莊靈、鐘永和、盧怡仲、林吉峰、蔡志榮、潘鈺、許玉音、翁翁、顏炳洳等五十多位台、金藝術家、作家,在出席《伏碼.流影─盧根影像藝術創作展》之後的傍晚,走進這座寂靜的村落,來到古區村十號後方廢棄的酒糟加工廠,希望仿照北京大山的「七九八藝文村」,在這裡發起、打造「古區七九九藝文空間」。 古區烽火五十祭。烽火與人文的纏結,北京與古區的對話。馨香祝禱,遠離戰爭,追求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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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招此斷腸魂———他人的苦
幾回在那條叫「復興路」,通往中壢市區的路上遇見拾荒的祖孫配兩人。祖母約莫七、八旬,漫漶的臉,日頭一曬,風一吹,就像是要蒸發成透明人的身子。孫子還留著嬰孩那種特有的肥鼓鼓的餘緒,三、四歲吧,頂多五歲。頭上戴頂繫帶子的漁夫帽,一付好整以暇,要出遠門幹活的氣勢。祖母推著一輛特製的四輪手推車,孫子緊跟車旁,時而輕扶車身,時而遇事時,彎腰拱背,幫忙奮力推搡著。聲音和他倆是絕緣體,被抽離了聲音、闇默的他們彷彿投影般地虛幻非實。只有趨近,看見臉上勞苦的神情時,兩人才頓時讓人有著鈍重的實在。 騎機車一旁睹見這一幕景狀的自己,往後好幾天,眼前不時浮現出那小男童緊抿的嘴。我有著一股說不出的難受。 很久以前讀過日本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大江健三郎的短篇小說「別人的腳」詳細的故事情節也記不得了,題旨則很難拋忘,是講某個年輕人用事不關己,近乎概念去同情別人,等到日後他失去自己的腳時,他才痛切領悟到自己先前那種憐憫的虛假。 我確切感知到,自己倒沒有那篇故事主人翁的虛假情感。相反的,一年年下來,我越來越覺得,自己的苦猶可荷忍,別人的苦,才令我難以承受。 遠自非洲種族屠戮下的難民,伊拉克被美軍彈片切斷雙臂的婦人;近則受困於密閉的車廂,遭烤炙而死的小女孩;居家附近一戶荒貧人家門口,靜坐的小男孩,顯露孤單而迎合來人的目光………。這些事一想起來,都使我覺得自己活著沒意思。 自己的痛和苦,我知道它存在一定的範圍和程度,譬如被利刃割斷一根手指好了。我心想:你痛吧,你痛吧,了不起就是被限制在手指這裡的痛,又怎樣呢?甚至,我也可以這樣想:手指,你痛你的吧,你這肉體的痛,又與我的心靈及精神何干呢? 我個人的苦,何嘗不也如此,我知道自己的苦不會逸出一己的肉身和心靈。我這樣一想,便頓覺十分寬慰及安心。 但別人的痛和苦,我卻無法把握,我卻無能為力;即使是自己最親契的人也一樣。罹癌後的妻到晚期,幾度痛得靜靜顫抖,身健體壯的我,在一旁,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挨痛挨苦,分擔不了她千百萬分之一的痛覺。對於這種關係,我悽惶,我苦我痛(那是另外一種有別於妻當下的苦與痛),然而卻無能為力。我對妻說:「等妳痛得受不了,我要把妳搯死。」妻靜靜不答話,她明白我在說什麼,反而歡喜了起來。 文學解脫不了苦,迫令我轉向宗教求援。所有的宗教都是尋求解脫的,基督教未嘗不也是?但基督教既以一創世主為全知全能,為要解釋為什麼全知全能的主卻創造出痛苦,只好再以原罪來替代痛苦。基督教的原罪之說,在理智上說服不了我,在情感上也讓人情何以堪。我再轉向佛教,佛教有八萬六千法門,日本學者木村泰賢大體歸納成四類原則,其第三類是小乘佛教的涅槃思想——把生存意志予以否定,這或許是根本的解決之道。但不知怎麼,我總覺得這其中隱含著某種怛傷之苦。 上午,去家樂福大賣場購物,回途,又遇見祖孫兩人在馬路旁拾荒。小男童吃力拖著一個跟他身高差不了多少的鏽蝕的鐵條,朝他祖母的手推車方向走去。我的眼淚差點掉出來。啊,他人之苦。現在讓我感到最為痛苦的「他人」——妻的苦,到底消失了,然而我知道,只要活在人世一天,還會有無盡的別人在等著我,還有,別人的苦。我們都是受苦的人,我們因共同受苦而連結在一起,這或者是件多麼值得安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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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響
寫專欄大底會有兩種迴響:認同的或不認同的。 認同的,你會得到鼓舞;不認同的,你會得到警惕。兩者都有激勵作用。 上周我寫了一篇「吃在金門」,當夜就收到一位鄉親的電郵,表示心有戚戚焉。他是一位台商,經常來往台廈兩地,得便就會在家鄉歇腳,他對家鄉的飲食衛生,只用了四個字:「食不下嚥。」 他說,從小吃店、菜市場到拜拜辦桌都怵目驚心,恐懼與難忍,每次返鄉只有光顧便利商店;他說便利商店作得到的,為什麼金門人作不到?不必等觀光客來考試,自己人都看不下去。我想他已經忍了很久,忍得很難過,剛好看到我的專欄,不吐不快了。 我想了幾天,究竟要不要再寫這個題目?這牽涉習慣、認知、水準與公共衛生政策的執行問題,恐怕不是一兩篇專欄可以發生效用,但是總要有人點火,希望引起重視與討論,進而可以改進。 事實上我談的卑之無甚高論,只是一個衛生問題,只要先把這一步作到,才可以談及其他。我們一直想發展觀光,帶動地方發展,增加民眾收入,這個方向是對的,金門也有這個條件,但是我們的相關配合沒有到位,就會產生落差,讓人望而卻步。 金門仍處在半封閉、半封建的社會狀態,改變的慢,因為它已經體制化,所有在體制化內的人,已經被馴化了,所以它會遵照軌轍走,產生因循、因襲的效用,除非給它刺激,大刀闊斧的改革,雷厲風行的政策,否則很難一下子改善。但是,政策的引導,民眾的教育是必須的。這就是開眼。 因此,衛生主管單位有這個責任,把民眾推上去,把金門推上去,形成一種良性的循環,才有能量把金門的觀光推上去。這是一個機會點,金門發展的契機,不能等到外人來批評來指摘,那就會更難堪了。 也有人說我上一篇專欄寫得很淺,希望我寫得深一點。我也沒有甚麼高深的學問,不重吃,又不是美食家,也沒有寫過飲食文化的文章,也無從深起。不過也有起碼的體認,我當然可以談精緻飲食、創意飲食、藝化飲食這些高遠的名目。可是第一步衛生都達不到,談這些會不會陳義過高。 我有一位女性的老友,嫁來金門幾十年了,她說在金門只獨鍾一家西餐廳,她第一次請我去,窗明几淨,設備高雅,我看她果真有品味;其後我又去了幾次,每次都有蒼蠅盤旋飛舞,吃飯要趕蒼蠅,這樣的感覺很不好,大煞風景。餐廳設備即使再好,料理即使再精,蒼蠅環繞,嗡嗡作響,這樣的吃飯環境,給顧客多大的心理壓力? 我們高級的西餐廳尚且如此,小吃店更不用說了,東西擺在外頭任由蒼蠅沾粘,竟然可以視若無睹,照賣不誤,怪不得自己人要食不下嚥,寧願吃便利商店了。這是一個重大的問題,千萬不可以等閒視之,如果自己人都食不下嚥,怎能寄望外人樂在其中、賓至如歸呢? 台商鄉親還說,曾在廈門目睹海蛤吐水,漁攤主人立即刷洗擦拭乾淨,原來市場管理員每天巡查記點,作為發放執照的依據。大陸常給人相對落後的感覺,誰知他們努力往上提昇,已走上管理之途,而我們還在原地踏步,值得我們借鏡、警惕。講了這麼多不入耳之言,只希望金門更進步,區區之心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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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扁的最後一場政治豪賭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陳水扁主政以來,把台灣社會分化得支離破碎。尤其自貪腐案爆發後,從罷免案、綠色學界七一五聲明、民盟「秋決」,到施明德發起的百萬人反貪腐靜坐「倒扁」,面對一波波的倒扁聲浪,阿扁還是信誓旦旦的說他不會倒,並由民進黨的政客及支持者,也發起「護貪挺扁」的各種活動。施明德的百萬人倒扁靜坐已拉開序幕,大家現在關注的焦點是反貪腐靜坐能否讓阿扁倒台,連地下賭盤也紛紛推出阿扁下台與否的各種盤局。但是,如果從下面幾個面向來觀察,阿扁不能下台的關鍵因素將一一呈現。 首先,就美國亞太地區戰略的現實利益來說,它不會希望阿扁下台,而毀了布希曾向中國大陸讚美台灣這個「民主模範生」的令名。雖然老美對阿扁也不爽,「終統事件」的「緊箍咒」將阿扁「留校察看」,因此,只要扁不造亂子讓它傷腦筋,阿扁即使A光台灣人的錢,都不關它的事。但是如果台灣一夕間豬羊變色,甚至造成動亂,給了中共可趁之機,有損美國在亞太地區的戰略利益。另者,如果阿扁此刻下台,他要面對「獨性」堅強又無法「一手掌握」的呂秀蓮,它寧可看著阿扁苟延殘喘的幹滿任期,除非這波倒扁靜坐之力道足以扳倒阿扁,否則,老美不會輕易出手。 阿扁只要一有危機,最擅於用共產黨來挑起綠色群眾的神經。此次將倒扁陣營抹紅,指控中共介入,欺侮台灣人的總統、打擊「本土政權」,只能說是故技重施,欺騙那些無知的百姓。用常理常情來看,現在最不希望阿扁下台的排行榜上,中共應該穩居第一。且說北京那些大員們,對陳水扁從「聽其言,觀其行」到現在「寄希望於台灣人民」,對阿扁近乎「不予理會」,並形成一套既定模式。阿扁如果此際下台,它的對台工作系統必然陣腳大亂,尤其要他們面對一個他們認為是「具有強烈台獨意識的台獨活動家」呂秀蓮,不如好整以暇的等到二○○八年台灣總統大選出爐,對台灣的新領導人作觀察分析後,再作打算。更何況,阿扁如果因為「人民的力量」而下台,產生民主示範作用,讓共產體制下的人民有「台灣能,為什麼大陸不能?」的想法,勢將波及北京政權,這才是北京大員們所不樂見的。 阿扁失德、貪腐的問題惡化到如今這個地步。讓台灣社會很多人憂心不知如何教育下一代;教育工作者不知如何教導學生;千代文教基金會日前一項針對「品格」問題的問卷調查顯示,超過九成四的民眾認為「品格教育」應列為中小學的重要課程,其主要德目則包括:誠信、仁慈、廉潔、守法以及羞恥心。就我曾經從事軍校教職、部隊管教工作近三十年之經驗,這些小孩的家長及從事教育工作者,可以不必那麼悲觀,因為,反面教材有時候更具正面而有效的教育功能與價值。執迷於權力,專幹一些偷機倒把找巧門的阿扁,細數其不講誠信、不仁無慈、寡廉鮮潔、知法枉法、沒有羞恥心的事例,實非「罄竹難書」所能道盡。試想,這些事例,若能父以教子、兄以教弟、老師以教學生、長官以教部屬,當能發揮警世正俗之功也。所以,這些活生生的教材,正是阿扁不用下台的第三大理由。 阿扁千萬不能下台,他關係著民進黨的生死存亡。被阿扁綁在一起的這些政客們,看到有人倒扁,就忘了阿扁的貪腐,莫不昧著良知、前仆後繼的打擊異己以挺扁,阿扁一旦倒台,這批人將如喪考妣、六神無主。所以,縱然倒扁靜坐怒潮澎湃,民進黨的政客們必須黨棍揮舞,繼續集體手淫,維護這貪腐的政府。因此,他們唯有挺扁到底,才能澈底消耗掉自黨外時期到民進黨建黨以來,所追求的清廉、正義、公理、道德等核心價值,直到民進黨整個土崩瓦解。 阿扁不能下台的最終理由,是他必須作政治生命中的最後一場豪賭。現在下台,失去了總統職務上刑事豁免權的保護傘,他必須面對司法的審判。因此,他曾經預告,「二○○八年以後阿扁還有影響力……」,所以,他必須硬拗、硬撐,撐到二○○八年,再以扁式賤招及骯髒的手法,將他屬意的人選拱上總統寶座。贏了,阿扁才能暫時脫困;輸了,到時再找「巧門」避禍。但是,天理昭彰,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最後,他絕對逃不了歷史對他的審判。所以,阿扁千萬別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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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快樂開罐器先嚐快樂大餐
上(八)月廿九日,我代表金門監獄志工,赴台南縣政府南區服務中心,參加由台南監獄所主辦的「九十五年度法務部所屬矯正機關全國志工組訓研習會」。研習會辦得很成功,第一,大會的服務工作人員很熱情的接待,讓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第二,場地選擇適當,一千多個人的研習場地要上課、要用餐,實在不太好找,這次的研習會能在演藝廳,聽專題講座,在舒適的各個會議室,用豐盛的便當、午休又可以參觀台南各界的書法大展或志工茶敘聯誼,可謂是高級的享受啊!第三,專題講座的教授都是聘請學有專精的學者專家來講課,讓我受益良多、成長不少。只因為研習會只有一天的時間,上午九點二十分到下午四點二十分,上午的課程除了開幕典禮,只安排一個專題:「提升e世代的服務能力」,由高雄醫學大學醫學社會學暨社會工作學系陳政智博士主講;下午的一場專題:「如何當好一個開罐器」,由成功大學工業管理研究所蔡長鈞博士主講,另安排一場綜合座談。從全國─台、澎、金、馬各地志工召集來研習,只辦一天實在很可惜,但因人多,住宿交通的確是個大問題,否則辦個三天兩夜的研習會,增加一點志工服務的經驗分享課,名勝景點或是監獄教化作法參觀,那就更圓滿了。 我寫這篇文章,有兩種用途:一為當成受訓心得報告,好向金門監獄交差;其次為了擴大影響效果,要把它刊在我要寫的「浯江夜話」專欄,所以我的文筆不能只是紀錄性,太知性。還要有點感性的文藝性,這篇文章才更有趣味性、可讀性,才不會挨罵。所以我不能「全都錄」,只能小題大作、輕鬆地發表一些也許是紀錄會省略的所在。 蔡教授的「如何當好一個開罐器」,這題目吸引了我,我一下子就想到我要做一個開罐器,因為它很有用。我想起我曾經拿到一個罐頭,找不到開罐器打開它的煩惱,我就用刀子剁了老半天,剁不準不小心還差點傷到手,如果及時找到一個開罐器,那就方便多了。聽了蔡教授的演講,才了解他所謂開罐器的意義,是要用說好話來誘導他人打開話匣子,讓他人願意跟你說話、溝通,以便幫他解決問題,進而自己要發菩提心,努力開啟他原本的佛性,幫他開悟,這也就是星雲大師常勉勵我們的「要說好話、要做好事」、「要給人希望、要給人信心」的用意。 蔡教授很會講笑話、說故事,否則午後的一點半,正是愛睏的時刻。他說有十隻小青蛙比賽登高,比賽開始不斷有大青蛙告訴他們,那是不可能的,我們沒有辦法爬上去,十隻小青蛙慢慢的、一隻一隻的自我放棄,但是只有一隻小青蛙,終於努力爬上去了。蔡教授問大家,為什麼這隻小青蛙可以爬上去呢?大家不解,沒有回應,最後他回答,因為這隻小青蛙是個聾子,聽不見大青蛙冷言冷語的洩氣話,他靠不斷的努力,所以做到了,引起會場哈哈一笑。因此他說,我們不要去聽那些消極的話,不要去跟那些消極的朋友為伍,否則便會不知不覺被拖下來,失敗了也不自知。我們看過很多的父母親,在孩子學走路的時候,都是不斷的鼓勵他,跌倒了,自己爬起來,再走,最後每個孩子都學會了走路。現在的父母親或老師,為何不能用這種愛心、信心,與耐心去鼓勵與期許,我們的孩子或學生去讀書或做任何事,直到他成功呢? 我願意當個開罐器,而且是個快樂的開罐器,所以我要先吃蔡教授所特製的快樂大餐,先使自己快樂,才去給人快樂。他的快樂大餐食譜是佐料:一份愛心、一份關懷、一份犧牲、一罐開闊的胸襟、一罐恬淡平和的心境、一杯孩子的心、一杯大自然、一匙信心、一匙忍耐、一匙從容(處變不驚、處驚不變)、兩撮信賴(對別人、對自己),兩撮了解、兩撮尊重…等等的材料。作法呢?就是把這些材料全部混合(當然差一兩樣也不要緊,只是味道淡一點),倒在鍋裡用愛火慢慢煮燉、輕輕攪伴、不時再加一點幽默的香料、一點歌聲、笑聲、親吻,以及任何你認為足以增加美味的東西。蔡教授說你不要等他煮好了再吃,現在就可以開始品嚐,而且可以一邊煮,一邊不斷的添加佐料,他不僅供你一人吃,也夠很多人吃,你隨時可以邀人同享,最後當你心滿意足的享用這頓大餐時,請不要忘了讚一句:「啊~真棒!」也不要忘了感謝供給這些佐料的上天。 蔡教授在做結論時,希望每個人、每個家庭、每個團體要創造笑聲、歌聲與書聲,讓自己、讓家庭、讓團體的人快樂。他並且教我們唱一首「獨角戲」─要快樂就要演好你自己,歌詞為:「是誰導演這場戲,戲中演好你自己,不管你是生旦淨丑都盡力,不能有絲毫假意,全心辦好自己的角色,每一齣戲有結局,故事感人留下淚滴。每幕人生戲裡,演出相聚和別離,我以真情感動你,掃除心裡的猜疑。既然都是同修兄弟姐妹,時常保有和氣,你我心中存敬意,講的全是好讚語,看來人人都歡喜,曲終人散演完戲,到底何從何去?你要知道莫執迷。」 最後感謝銘大研究所的同學謝玉萍夫婦,驅車從台南機場送我到台南大飯店住宿;感謝大會的服務人員,安排請高雄監獄的教誨師,從研習會的會場送我到台南機場,搭機赴臺北新莊住家看看孫兒女,再赴臺北市做月子中心看看剛出生不久的外孫,這些事都讓我感到很滿意,很快樂,這也是我這趟臺南知性之旅,另一項收穫,這趟我遇上的都是我的善知識,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