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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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鄉偶記
本事:五月二日至四日,文建會以「金門文化園區」為範例,辦了一場文化工程查核觀摩會,我們局長(澎湖縣文化局)派了我和一位有工程專業背景的同事,一齊來到金門,展開一段「西行取經」的旅程。二日下午,一群人來到園區實勘這塊耗資六億的龐然大物後,再回到會場,由幾位查核委員依序發表高見。工程是很專業的事情,我也不必在此「沒博假博」,只是,聽到一件件缺失被指陳出來,還有那工程品質被打「不及格」的總結,我只有「抱頭鼠竄」,希望這並不就是我的故鄉多少所謂的建設、所謂的願景真正落實下來的樣子。 然而,轉念一想:「也無所謂吧,好也罷,爛也罷,反正事不關己,何必擔這個心呢!」我徐徐噴出還沒戒掉的煙圈,一圈又一圈,有種如釋重負的快感。 「恭喜恭喜,博士,你終於開竅了!」望著擁有政大碩士學位的C君,夾雜在他介乎淘氣與嚴肅的詭異笑聲中,我忽覺有些兒不自在,彷彿非要為自己的沈淪、黑暗之心辯說個明白不可:「哪裡哪裡,我只是覺得,想在這裡升官發財,或者要有一番所謂的大作為,就應該抱著這種態度吧,不然呢?」C君是我的好朋友,因此我並不介意把我心底,以前覺得齷齪的想法,全盤說給他聽。 「可是,這和你之前的想法,實在天差地別,為什麼變得這麼快呢?」C君反詰,彷彿以為我只是和他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罷了,但皇天后土,此心可鑒,我是認真的。我跟他說:「我從澎湖飛到台北,再從台北飛到金門,雖然奔波路途,但經過這一個『轉機』的過程,我才真正瞭解人們說的,入境要問俗,風俗美善的,就跟著它美善,風俗窳劣的,就跟著它窳劣,才不會孤懷獨抱得討人厭,苦了自己。」 「那你是說金門是屬於風俗窳劣的一邊囉!」 「這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我笑著回答C君,又繼續用那正襟危坐的態度和語氣,扯開了話匣子:「月亮是香的還是臭的,我不知道;太陽是喝伏特加還是陳年高粱,我不知道。現在的金門,到底是美善的原鄉還是窳劣的某種基因庫,我只知道這並不是該我來回答的問題!」 「哦!」C君拉高了音調,那哦字在賢聚村奉養老母的顏孝子家子夜暗澹無聲的空氣裡停留了四、五秒鐘才依依不捨地化做塵埃落了下來:「你變得這麼鄉愿了哦!是不是心靈受到了打擊?快說快說!」 「這年頭還是當鄉愿好。」我正想這麼說,那顏孝子已先我一步回答了C君。顏孝子探探頭狠狠拋下了這句話,又逕自往堂後書房的電腦螢幕去照顧他遠在西安的一對寶貝兒子透過webcam鏡頭傳來的影像,在那「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的重重心事下,顏孝子就暫不怎麼理我們其實說了也是白搭的清談了。 可是,不管他或者誰,聽不聽得到,我仍繼續用我莊重不足、滑稽有餘的聲調,擺出一副像是當年對著萬惡不赦的共匪高喊共軍弟兄起義來歸的架勢,朝著C君,也朝著燕南書院的方向,自以為是地大叫:「還是當鄉愿好!這話說得透澈,就算晦翁再世,開班授徒,為了延續閩南文化之慧命,海濱鄒魯的確有編纂新教材之必要,而孔老夫子嘛,就請他順應民情,『在地化』一下,把『鄉愿德之賊』這話給刪掉才是。有道是:盡信書不如無書,信不信,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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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博物館
戰爭的舞步,曾在金門的土地迴旋,留下悲愴的交響曲。 對於身歷戰火的人,都有刻骨銘心的感受,也是金門這個苦島無法擺脫的歷史印記。戰爭已經過去,歷史應該記起,和平與共榮是我們共同追求的目標。因此,如何把戰爭的禍害轉成文化資產,是值得深思的課題,建立一座戰爭博物館,或許不失為一個可行的方案。 現有的古寧頭戰史館與八二三紀念館,不論從軟體與硬體來說都過於簡略,無法彰顯戰地史蹟的深刻意義,難以令觀光客留下感同身受的印象。所以建立一座戰爭博物館,從宏觀的角度著眼,微觀的角度著手,截取歷史的面貌,留下戰火的紀錄,成為這塊土地生生世世的歷史資產,應是刻不容緩的工作。 綜觀金門近代歷次戰役,古寧頭大戰雖影響深遠,只是局部性的接觸戰;八二三砲戰,是鋪天蓋地全島性的戰役,戰爭博物館的設計,可以取材八二三砲戰。民國四十七年的八二三砲戰,四十四天期間,中共向金門列島發射四十七萬九千五百五十四發砲彈。 以鄙意初步的構想,戰爭博物館的設計,要能彰顯砲戰的慘烈,以及金門彈丸之地所受的荼苦,屋頂應設計成一尊巨無霸的大砲,牆柱都以當年砲彈的原形尺寸砌成,整個博物館與園區用四十七萬九千五百五十四發砲彈構成,看看這些砲彈的張力有多少。 數字沒有實證、沒有具體的呈現,一般人很難確切的掌握,也很難感受它的震撼力的。這是硬體部份。至於軟體,可以設計一座身歷聲的圓型放映室,觀光客來參觀的時候,可以讓他們品嘗一餐八二三的戰火,回味一下兩岸對抗、爭得頭破血流的日子。而有關古寧頭戰役,可以用電腦動畫、以實景的遊戲軟體方式來表現,說不定還可以對外發行呢! 博物館裡面,可以造一個蠟像館(這一點採用董群廉先生的構想),陳列金門歷屆司令官的蠟像,如果認為胡璉將軍對金門特別有貢獻,可闢室表示尊崇,胡璉紀念館也就可以省略不建。此外,裡面還可以陳列當年作戰的各式武器、裝備、文件以及當時服役金門的將士名單,建入電腦檔,方便搜尋。 其次戰地政務期間的檔案(聽說已不見),不論殘存有多少,都可以納藏。民眾參與歷次戰役,死生慘重,貢獻良多,可以旌表的旌表,可以書寫的書寫,希望能建構完整的史料。我們自己如果不做,別人是不可能幫我們做的,但是戰爭博物館牽涉的層面很廣,佔地廣大,所費不貲,也不是地方政府能獨力完成的,必須地方有心,中央有意,軍方配合,群策群力,才能奏功的。 戰爭博物館,是具有和平意義的,不管兩岸將來怎麼演變?金門的統屬如何?追求和平是大部份人的共同心願,保留戰爭的歷史記憶,旨不過在提醒後人:「戰爭是愚蠢的,和平是可貴的」。金門陷入歷史漩渦中,常身不由己無法自拔,建立戰爭博物館,不是要自艾,也不是要自憐,只是忠實的呈現這一段歷史,希望國內外觀光客踏上這塊土地,能夠迅速認識它;後世子孫,可以緬懷祖先的艱辛、了解時代的意義,記取歷史教訓,不要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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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大挫敗阿扁是贏家
國府播遷來台,蔣中正總統為表雪恥復國的決心,曾發下反攻大陸不成功即不出國門的豪語,所以,終其一生,未再跨出國境。蔣經國總統基於此一思維,同時體察國際環境弱國無外交的鐵律,勵精圖治,勤修內政,創造了台灣經濟奇蹟。自李登輝繼任總統,展開所謂「務實外交」、「元首渡假外交」;及至陳水扁上任後的「過境外交」,台灣在國際上的能見度像是有所提升,但實質上,阿扁這六年來,內政不修,出訪拼外交已搞了九次,但對國家有無助益,則是仁智互見。 這次的「興揚專案」和平永續,鞏固邦誼之旅,未出訪就已糗到家門外了,與阿扁同黨籍的立委林濁水都批評這是「丟臉外交」。到了臨出訪當天,總統專機過境美國的地點都還搞不定,搞外交像小孩在辦家家酒來辦,國家尊嚴被踐踏到無以復加的境地,就像呂秀蓮在受訪時說的,不要以看笑話、看熱鬧的心情看待這件事情,總統受委屈就是國家受委屈,國家受委屈就是全民受委屈,大家要同仇敵愾等云,這話說得漂亮極了。記得日前由國安會主導的「玉山二號兵推」,有個想定是模擬中共襲台,陳總統身陷險境,瀕臨遭到「斬首」,危亡之際,英語流利的呂秀蓮扮演「代表台灣跟美國交涉,請求支援」的關鍵角色,據內部人士轉述,「她模擬得非常像」。如今,阿扁處此外交困境,台灣受羞辱,阿蓮姊應發揮關鍵力量,挺身向美國嗆聲,以捍衛國家尊嚴。 阿扁出訪巴拉圭和哥斯大黎加是既定計畫,實則過境美國才是這次出訪的主戲。協調折衝的第一線當然是駐美代表處,但是,當過境美國的地點一波三折到事態嚴重的關鍵時刻,職司外交工作的主帥黃志芳理應坐鎮國內、運籌帷幄,但是他卻攜家帶眷參加華航阿布達比首航典禮兼旅遊,置國家元首出訪變數重重於不顧,勿寧是扁政府官員廢弛工作倫理的荒唐表現。到最後,美國給了阿扁如此不堪的待遇,在向媒體作「總統出訪行程簡報」中,看他有氣無力的說明與聲明,看不到一個政務官應有的氣度與格局。 這次陳水扁出訪「過境外交」受挫,有論者認為,阿扁受辱是「終統」的後續效應,是布希要讓阿扁難堪,是對阿扁的懲罰,是咎由自取;也被視為台灣外交的重大挫敗,是台美關係自雙方斷交以來未有的重創,喪權辱國,使台灣蒙羞,這應是從表象的解讀。如果以逆向思考,從阿扁的個性和行為模式來看,他這樣做是有其戰略意涵的,眾所週知,阿扁每於困頓挫折中都善於去找「巧門」,為了證明他沒有跛鴨,「終統」、「制憲」、「外交出擊」都是他的戰略布局,目的在挽救其跌跌不休的支持度及鞏固泛綠的基本盤。 阿扁操作此次「過境外交」的利己戰略,可從三個層次來看;首先,是跟馬英九比個高下,若能順利過境紐約,並藉機造勢,顯示美台關係未因「終統」事件受損,布希仍然是「台灣的守護天使」,有老美加持,他的聲望自然上揚,返國後可以高唱「台獨制憲進行曲」,管他什麼「四不一沒有」;其次,美國中等規格的對待,過境美國本土任一城市,雖不能公開露臉,至少保持個平盤。 最壞的就是現在這個情況,阿扁受辱,然後以悲情為訴求,可以說成是美國刁難台灣人民,又藉此大批中共打壓,博取泛綠選民同情,激發台獨基本教義派的「台灣民族意識」,有利其於爾後選舉操弄兩岸議題,並指責台灣內部有人與中共隔海唱和,唱衰台灣,此乃「一石三鳥」之計。所以,阿扁「過境外交」不順,最後變成「迷航之旅」,受羞辱、受傷害的是台灣人民,阿扁仍然是贏家。因為,鬧了半天終於發現,美國也被阿扁給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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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浴佛,洗滌心靈
我今灌沐諸如來,淨智莊嚴功德海; 五濁眾生離塵垢;同證如來淨法身。──浴佛偈 五月的第二個禮拜天,是人人知曉的國定母親節,但這一天也是國定佛誕節,可能就比較少人知道,它是佛教信徒紀念釋迦牟尼佛誕辰的節日。民國八十九年(西元二○○○年)在佛教界多年極力爭取下,才獲內政部核准明文頒訂此日,為國定佛誕節,然而真正的佛陀誕辰是農曆四月八日,每年這日都與五月的第二個禮拜天,相當接近,社會與寺院就都在這一段時期,大家紛紛舉辦慶祝活動。我認為佛教界明智爭取,讓佛誕節與母親節結合在同一天舉辦慶祝活動,的確用心良苦,設想週到,讓活動意義更為重大,更可發人深省。大家既可藉感恩父母的養育關愛,也祈求佛祖庇佑父母、親友和自己,大家平安吉祥,一舉兩得。 佛教教主釋迦牟尼佛,降生於西元前六二三年,距今二千六百多年的農曆四月八日,當古印度迦毗羅衛國王后摩耶夫人,生下了悉達多太子(佛陀)時,發生了奇蹟連連的傳說,〈普曜經〉說當時天上有九龍吐香水,像下雨般地為聖尊他沐浴;〈佛說太子瑞應本起經〉記載:四天王以香湯浴太子身。出生後佛陀就能?踏七步,步步生蓮,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表示他是宇宙間唯獨的覺悟者,將廣度一切沉淪生死的眾生。後世佛教徒為慶祝教主釋迦牟尼佛誕辰紀念日,就以舉行浴佛法會來表達他們崇拜之意。 金門縣佛教會、國際佛光會金門協會與金蓮淨苑等各寺院,紛紛提前在這個星期舉辦浴佛法會和各種慶祝活動。星雲大師曾問「浴佛」?佛真的要我們替衪洗浴嗎?其實只不過是藉外在的佛來滌洗我們內在的心,浴佛主要是在淨浴我們的心。福建省政府主席顏忠誠曾在浴佛法會大典致詞:希望大家多學習佛陀的奉獻精神和慈悲心懷,透過浴佛,洗滌心靈。使大家都能保有純真的心,多付出一點愛與慈悲,多為他人設想,使人生更光明,社會更祥和。他先前曾對我們說,拜佛真正是要修心,如無法修心,還是常心生瞋恨,口說壞話,就不像修行人了。誠然,佛門強調修心,一心念惡,遺害無窮,所以佛門人要學習佛教的般若智慧(IQ),也要實踐佛教的戒律管理(EQ)。我想起六祖惠能大師的「修心偈」:「心好命又好,富貴直到老,命好心不好,福變為禍兆,心好命不好,禍轉為福報,心命俱不好,遭殃且貧夭,心可挽乎命,最要存仁道,命實造於心,吉凶惟人召,信命不修心,陰陽恐虛矯,修心一聽命,天地自相保。」抄錄與大家共勉修行! 今日社會可說人心不古,平常我們身體髒了,可以用水洗淨,衣服髒了,也可以用水洗淨,但人心污穢黑暗,則要用佛的法水洗淨,舉辦浴佛法會,實際上是藉此透過浴佛,來洗滌我們的心靈,當我們舀起淨水,連續三次在佛陀像身上浴佛時,我們應誠心祝禱:「一、願除一切惡,二、願行一切善,三、願度一切眾生」,當然自己也可自我祝禱。 在佛門中有南北傳、顯教、密教,各宗派、各寺院,也供奉不同的佛菩薩聖像,信眾當然可以親近各不同教派或寺院。但佛陀只有一個,是各不同教派或寺院,都要共同尊敬崇拜的對象,所以各教派應藉著佛誕節(浴佛節)的紀念節日,舉辦浴佛法會,讓廣大民眾以浴佛來淨心,對社會作一點淨化的貢獻,也趁此機會凝聚佛教徒的廣大力量,同樣是佛陀弟子,不必排他,大家應多多相互尊重包容,世界各宗教都曾發生過戰爭,唯獨有包容的佛教從來沒有,這是佛教足以傲人的光榮優良傳統,佛弟子需要和平共生,不要批鬥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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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人
從牙牙學語開始,兩個女兒都是在阿公阿嬤的協助照顧下,開始認知她們身為金門人的宿命。諸多的姪子、姪女們,也都曾面臨一樣的處境,學會的第一句話,除了叫喚「爸爸、媽咪」之外,就是阿公阿嬤心心念念、日日叮囑的那句話:「阮是金門人啦!」大女兒今年十七歲念高二,每回金門阿公阿嬤來台小聚,初見面時阿嬤總不忘打趣:「金門小姐哦!」而小女兒精靈,一定搶先一步回應: 「阿公、阿嬤!阮是金門人啦,其它阮弄總聽沒啦!」別說是金門腔,就連台語也都是因應學校的鄉土教學課才咿咿呀呀的學會幾句,唯一能夠哼唱的台語歌是「阮若打開心內的窗」。老母親總怪我沒有好好教育小孩,連自己家鄉話都不會說,怎麼配做一個金門人? 老一輩族人總不忘身為金門人的堅定信念。是自傲、或是一種謙卑的心態呢?軍管時代的嚴密壓抑管控,無論如何都是一種難言的沈痛,身在戰地,無以抉擇的成為一座渾噩的戰場、成為烽火前線,抵擋著第一線的備戰之驚慄,可似乎從來沒有人吭聲埋怨,承受著逆來順受的時代之重擔。金門人,何等悲愴與無奈的存活。 母親偶爾見我們丟棄剩餘的菜餚時,常常提起戰爭那時期的貧磬:「一矸土豆油,就是家裡老老少少十口人的一個月配給,要吃活、要點燈火……。」我是戰後才出世,孩時雖簡樸卻從沒有挨過餓,怎樣也無法想像那樣艱辛的歲時,然而兩老始終不曾怨嘆過他們經歷過的那些時代、那些貧困、那些災荒。 一直以來,我注意到父親其實樂天知命的憨直個性。小時候只覺得父親嚴峻,教導我們待人處事之道從不輕忽,不允許我們懶散、貪婪或欺負弱小。伊大半輩子耙梳於祖傳的幾分土地,並且樂此不疲,享受著看天田、敬天地、尊道統的習性。母親私下描述父親小時候也曾有過進學堂求學問的機會,但父親不安於學堂的束縛,和其他小孩一樣背著書包上學堂,卻跑到田裡去幫人耕種打雜工。又礙於祖父因吸食鴉片積欠不少債務,後來就由父親幫人農耕一一抵還債務。小時候常羨慕堂伯、堂叔們或是執教鞭、或是開店做生意,唯獨咱家一路務農,對於父親終日辛勞不倦難免有些埋怨。多年以後,看見老邁的父親已屆退休、安享天年的歲數,卻依然維持著每日晨昏到田園裡晃蕩、巡視的作息,驟然驚覺到他對於土地的眷念程度,遠遠超越我們所能理解的境地。母親嘲笑父親是勞碌命,註定要一輩子在田地裡畫大筆,吹風日晒才能心寬體適,康康健健,像一頭牛。 但小女兒卻堅持給金門阿公一個「土豆阿公」的封號。伊形容阿公又黑又粗躁的臉好像花生殼,可是裡面的土豆又香又脆,像阿公的好性情。因為這樣,阿公樂得每年夏天,趕著採收第一批煮熟、晒得香香脆脆的土豆,飛快的託運來台。小女兒和我一樣,成為愛吃土豆的金門土豆人,阿嬤也開心的說:「嗯,這一點有像咱金門人。」 土豆適合在乾鬆的沙地裡茂密繁衍生產,頑強的生命力如同蕃薯、高粱一樣,是金門人的糧食,不可或缺。 沒有零食的童年,土豆是重要的解饞角色,從夏天成熟,拔株、摘豆、煮熟、晾晒開始,土豆就認命的陪伴著每一個金門人。早餐的配菜:生土豆仁沾醬油,下午的零嘴,晚上屋頂觀星納涼時的拌嘴。客廳角落終年置放著偌大的兩三個老甕,滿滿裝納著土豆,上頭貼著大哥手寫的「常吃不空」紅春聯。每回餓肚子,情不自禁的伸手抓兩把,塞滿兩邊口袋,就有滿滿的飽足與得意。 冬天時土豆吃盡,只剩下留作種子的一大袋生土豆。那是寒冷的季節裡,飯後的一段悠閒時光。通常在昏暗的煤油燈光下,家人圍著火光剝殼,一顆顆飽滿的土豆便等待著開春時播種。去殼的流程裡會有一些小小的意外與驚喜,原來媽媽算準了冬天時土豆必然已經吃光,所以伊早就在預留的土豆種子裡混進了一些煮熟的土豆,偶爾剝到一兩粒熟土豆的喜悅,羨煞周遭的眼光。 愛吃土豆的習慣,四十年來不曾改變過。偶而會買些土豆解饞,但總不及金門土豆的原味清香嚼勁。而父親仍保持著每年種植一些道地的金門土豆,七月收成後寄贈散居各處的嬸婆、姑媽、阿姨等等,來自家鄉有著原鄉風味的金門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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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先生.賽先生.大佛.大橋
今天是「五四運動」八十七週年,也是大陸的「青年節」。不想矯情的說一些緬懷五四精神之類的話,一來因五四向不為台灣社會所重視,再者,我們的思想是否曾經受到五四精神的一丁點啟發,原本就值得懷疑。但思及五四運動所倡導的德先生(Democracy)與賽先生(Science),亦即民主與科學,對於國家民族發展的重要性,再對比家鄉金門近來倡議興建大佛之說的沸沸揚揚,故藉著五四機緣,把德、賽兩位老先生,拉來和金門父老鄉親見個面! 一九一九年的巴黎和會,中國作為戰勝國之一,不但無法遂行戰勝國權利,要回德國強佔山東半島的主權,反而在和會上成了被列強宰割的對象。當時英、美、法不僅擅自將德國在山東的利益轉送給日本,還拒絕了中國關於取消袁世凱與日本所訂的《二十一條》賣國條約的提議,巴黎和會成了一次世界大戰後,帝國主義瓜分世界的一場分贓大會。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屈辱,終於激起人民的強烈抗議,爆發了「五四」愛國運動。 五四前夕,參與《國民》雜誌社的各校學生代表在北大西齋飯廳緊急商議,研討救國之道。其中有一位學生代表夏秀峰當場咬破手指,寫血書,大家激動得眼裏都快冒出火來。還有一位十八九歲的學生劉仁靜,拿出一把菜刀來要當場自殺,以激勵國人。法科學生謝紹敏悲憤填膺,也當場將中指齧破,扯斷衣襟,血書「還我青島」四字,揭之於眾,從而更激勵了全體在場學生的情緒,於是決定於五月四日早上齊集天安門舉行學界大示威。當晚,各校學生們一夜沒睡,用竹竿、白布床單撕成條幅,書寫標語,直到天亮。許多學生都跟著咬破手指,血書標語。集會的主要目的在收回山東主權,收回青島,反抗日本,反對列強以及懲辦賣國賊和軍閥官僚,標語大多是寫著「收回山東權利」、「懲辦賣國賊」、「拒絕在巴黎和會上簽字」、「內除國賊,外抗強權」、「中國是中國人的中國」、「廢除二十一條」、「抵制日貨」等等句子。 五四當然是一個青年自覺的愛國、救國運動,影響十分深遠。五四反帝國主義、反賣國官僚、反封建腐敗的愛國精神,當然值得積極肯定;但是,由於對國家長年積弱的不滿,以及渴望強國強種的急切之心,以至於後來的「五四新文化運動」在對待傳統文化的問題上,採取了「全盤否定」、「全盤西化」的態度。這其中除了如今看來稍具理性的「白話文運動」之外,其他像是認為傳統文化是「吃人」的文化,是「毒瘤」,大喊要「打倒孔家店」、主張不讀「中國書」,說中國書是「死書」;還提出要廢棄方塊漢字,「倘不除去它,就只有自己死」;主張漢字拉丁拼音化;還說「中醫不過是有意無意的騙子」等激進的主張都紛紛出籠。 當然,這許多激進主張,和「民主」、「科學」的本質或許是相衝突的,但總體而言,民主和科學是強國必由之路的主張還是不差的。國家要發展、要進步,必須重視並落實民主與科學的主張。回頭看金門,渴望發展、渴望進步,但要不是有心無力,就是不得要領,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拚觀光卻拚出了一個「建大佛」的主張? 如果純粹是由「宗教」出發,或以「民主」之名,大概是沒什麼問題的,因為宗教本來就沒有標準答案,信則信之。也許有人會說,為何建大佛?今天建大佛,往後是否還得建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耶穌基督、穆罕默德等?如果是信徒夠虔誠、夠富有,自願捐獻捐建,那又有何不可?但是如果連政府也攪和在其中,甚至希望藉此積聚、操弄一些資源,或是如網友「勿信神棍」所言「企圖藉由宗教的神聖力量結合政治力量,迫使大多數善良的鄉親順從接受建大佛,實則進行不法官商勾結,利用建大佛,圖利建商與貪官!」那就不恰當了。 一個不講究「民主」與「科學」的國家或地區是不會興盛發達的。那些把過多資源、時間耗費在宗教儀式或祭典上的國家或地區(如印度、東南亞、中東、西藏)等,都注定要為追求「心靈」的富饒而付出代價!金門大佛不是不能建,但是,建大佛不應該是政府施政的重心。如果政府能夠把「辦法會」、「建大佛」的高度熱誠,轉移到「拚經濟」或「建大橋」上,明日金門必定令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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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暗碼
──寫在大舅的告別式 沒能度過清明。大舅走了。 板橋殯儀館,短短一季,送走兩個人。元月初,崇仁廳,李錫註老先生的告別式,誦經聲中,想起李福井兄寫他這位古寧頭父親「遲暮之年,常常回鄉小住……,他的心只有在這裡可以停泊,他的情只有在這裡可以寄託……,得閒時,我也常常回去看他,父子連床,共剪西窗夜話……。」福井兄當初許願返鄉,陪伴八六高齡的父親應是他最大的動能;腳步猶未踏回,父親走了。他終究還是選擇返鄉,卻已是缺了一角的親情圖案。四月的最後一天,再來到板橋殯儀館,崇義廳,送別我的大舅;清明前三天在古亭市場例行擺攤叫賣的早晨,心肌梗塞,身強力壯的大舅就這樣倒下,走完七十二載人生。大舅應該也是念著家鄉的,父母與賢妻的靈位都在那裡;他的內心深處也必然在蒐尋另一角未名的身世。這是一場未竟的探訪。 後浦城西門境內的魏家,我的外祖父外祖母,生了「七仙女」。母親肖鼠,排行老大;二姨生出來還來不及命名,就給送到廈門;三姨賣菜為業,嫁到北門陳家,膝下無子,大姊憐妹,把我一同母異父的哥哥過繼給她,然後舉家遷台;四姨送到西門,因養父母赴南洋,才又回到娘家,八二三砲戰爆發時隨莆田籍的張姓夫婿到台灣謀生,在同安街開皮鞋店;五姨送到庵前,嫁入北門鄭家,長留島鄉;六姨送到西門,嫁給在物資處工作的龐姓外省人,也是八二三來台定居高雄;小姨送到南門,八二三前一年來台,嫁給陳姓外省人。「七仙女」的命運四散,東西南北門,獨缺一個立有貞節牌坊的東門;外祖父母僅留下我的母親和三姨在魏家。 外祖父母原來有香火的;二個兒子,短暫的人世,一個活到二歲,一個活到十六歲。這才有我從廈門抱養來的大舅?迄今我仍困惑,廈門來金的大舅和金門去廈門的二姨,會不會是「交換命運」下的人生?我讀到陳榮昌獲浯島文學獎的作品<東門員外>,驚訝地發現他母親和我母親的身世如出一轍,都是「七仙女」,最震撼的是,他那段東門王家描述「三姨、五姨送人做童養媳,六姨與廈門人家交換,換了一個舅舅,從此下落不明,七姨則因家貧無力餵養,在戰亂中活活餓死,母親排行老四,原本也要送人做養女,但因母親勤奮貼心,外婆不捨,留在身邊。」 東門王家七仙女、西門魏家七仙女,進行的章節都少不了一道金廈水域的命運的「交換」。大舅終其一生,未能找到他一絲絲廈門身世的線索;我在台灣在金門的阿姨們,步入晚境了,仍然無從探得廈門姊姊的一丁點音訊,我成長的記憶中,「廈門姨」止於一只暗箱,一張不曾顯影的容顏。 大舅勞力一生。命運多磨。娶後浦賢淑的許氏為妻,耕稼一畝田,八二三砲戰翌年生下一女後,賢妻積勞成疾西去。我的表姊三歲便沒了母親,在祖父母拉拔下成長,爭氣的讀到師大英語系。大舅到台灣續弦,再婚十多年仍無子嗣,領養一子六年後,天賜一對兒女。子女紛成長,可享清福之際,仍賣力地在古亭市場幹活,走的瞬間也未脫離苦力的崗位。 大舅苦命。留在魏家的我母親命苦,三度婚姻兩度喪夫。第一任丈夫姓廖,少年時期糊里糊塗被人從中國拐到南洋,又自南洋被「騙」到以為遍地黃金打造的「金門」,流落街頭,外祖父母善心收留他,又將大女兒配給他,「補鼎」為業,在島上鼠疫流行時加入扛送病患行列,自己竟遭感染而去,留下二子;喪夫後改嫁給古區陳姓大地主,懷胎中又一次喪夫,自己親生、連同陳姓丈夫前一段婚姻所育,加起來六個子女,把虛弱的母親壓得喘不過氣,不得已,再與我的外省老兵父親梅開三度,生下哥哥和我。集合八個不同省籍、不同父親的孩子,幼苗漸漸成長了,母親中風不起,我升上國三的暑假,含淚而去。走時,外祖父母仍健在,白髮人送黑髮人;我在台灣的大舅及阿姨們,因為軍管時局交通阻絕,都無法趕回送他們的姊姊一程。 母親這個家族,身處在混沌的時代,隨著不確定的島嶼,夾雜太多不確定的身世、不確定的未來。大舅不明身世,廈門姨生死不明;即連我同母異姓的廖姓哥哥,到現在也還弄不懂他們父親的籍貫;直到最近,一位侄女生病就醫,醫生說她得了一種廣東梅縣才有的罕見病例,意外追蹤出客家血統。天哪!失落族譜的身世搜蒐,必須靠一種病例才能浮現出一點點輪廓。 母親這邊化不開的家族迷霧。母親與父親的結合,又多出了難解的身世秘道。父親自一九三一年離開方圓三十公里僅一戶人家的湖南山城那一天,就再沒回去過,我根據父親生前的一些口述資料透過四、五個管道查詢,包括前福建台辦副處長陳式海兄都幫忙找了,怎麼找,都找不到老家的線索,連基本的地名都無法定格。我多麼想回父親的出生地去看看,哪怕看到的是一片廢園,我卻找不到返鄉的地圖、回家的路。 在與我無血緣關係、卻有深厚家族情份的大舅告別式上,念起他迷離又精彩的一生,也見到那些養女命運而能培養出四位博士兒女的阿姨們;看到他們的認份,領受他們不怨嘆、不嫌惡這個曾經拋離他們的家族,星散之後,反倒以惜緣之心重新歸隊。命是命定、緣是緣會;命運是不能交換的。交換的不是命運,而是功課,人生的功課。每個家族、每個人身上都有一道上鎖的門、都存藏了一個暗碼,惟有圓滿人生功課才能解碼、走進門內。我想起薩依德,他在《鄉關何處》寫道:「偶爾,我體會到自己像一束常流動的水流。這些水流,像一個人生命中的各項主題,在清醒時刻流動著,它們可能不合常情,可能格格不入,但至少它們流動不居,有其時,有其地,形成林林總總奇怪的結合在運動。這是一種自由。我生命裡有這麼多不和諧音,已學會偏愛不要那麼處處人地皆宜,寧取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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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是家園柳
一九四四年,「我的朋友胡適之」已卸任駐美大使,那一年他到紐約,遇見了一群可與大談中國文史之學的「少年人」,包括正在哈佛大學攻讀的楊聯陞與周一良等後起之秀。六月二十一日,胡適寫信給楊聯陞,希望將來山河重光、北大復興之後,周、楊二君都能到北大這個「貧而樂」的學校去教書。 胡適的信並沒得到預期的結果,因為周、楊兩人早一步就被預定了。胡適因是於六月二十九日的日記中寫了一首詩:「喜見新黃到嫩絲,懸知濃綠傍堤垂,雖然不是家園柳,一樣風流繫我思。」所謂「不是家園柳」,因為周一良出身燕京大學,楊聯陞來自水木清華,這兩位少年人的老師其實是陳寅恪先生,而周、楊二人後來也都成為中國史學的名家。 胡適一生名滿天下,拜在夫子門下的,又何其多也。二戰後,胡適真的回國當了北大校長,我想,即便胡適無法享受到「深慶得人」的喜悅,那「慧眼識英雄」的一點安慰卻也是不缺的。然而,深思這整個歷程,真正讓人感慨系之的,卻是胡適「雖然不是家園柳,一樣風流繫我思」的愛才與惜才之心;那樣確乎不可拔的真正大師風範,不知今日若干汲汲營營於「座主門生」或其他見不得人的關係之學界,又有何感觸? 也許,是受到中國優良傳統中以讀書人風骨自期之遺毒,我一直相信,即便另類來詮釋「人本」,也當是「以人才為本」,而不是以奴才為本。放在這個天秤上面,真正的大師們,他們識人用人的大氣、豁達、嚴謹,不惟經得起檢驗,更益發凸顯其難能可貴。 再舉陳寅恪為例吧,當年他寫信給傅斯年,極力推薦梁任公的學生張蔭麟,說「張君為清華近年學生品學俱佳者中之第一人,弟嘗謂庚子賠款之成績,或即在此人之身也。」身為國學院的導師,他心中自有一把尺。因此,對於自己的學生朱延豐是否推薦出洋,陳寅恪同樣實事求是,不偏袒自己的學生,反而推薦和自己無毫無瓜葛的邵循正出國留學。陳寅恪寫信給當時的梅貽琦校長,坦蕩地說:「朱君不派出洋事,當日教授會議時弟首先發表只宜派邵君一人……苟朱君可以使弟發生出洋必要之信念者,必已堅持力爭無疑也。」 想來,這種就算是自己的門生,也不肯徇私而至枉尺直尋的學者,這種即便不是自己的愛徒,也要拚命「為國」、「為校」舉才的態度,才配稱為大丈夫!當然,我並不是說,老師提拔自己的學生就一定是錯的。只是「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凡涉及公共的領域與公眾的利益,尤其是學術界、教育界,總要有一個客觀公正的衡量標準,不能始終停留在只為一身謀、為一家謀、為一姓謀,而忘了「私欲」之外還有「公理」,忘了大買土地等待學校升格土地增值的「現實」之外,還有推賢進士、死也不肯把人才來埋沒掉的「理想」。 教育是百年大計,最近幾年來,卻亂象叢出,以高等教育來說,有些人蓋學校,並不是效法什麼山東武訓的精神,而只是為了炒地皮、開學店、販賣高學歷的文憑;有些人巧設學系、招降納叛,也並沒有什麼開山取銅、築造人才礦脈的願景,只是為了據地稱王、或等而下之藏污納垢罷了!嗚呼,「士大夫之無恥,是謂國恥」,這樣的黌宮,真值得我們延頸企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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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四帖
古來墨鄉,久成諛種,這是前人的說法;但是,也不必盡然。 我覺得文化發展有四個條件:有錢、有心、有人與有力。金門目前是史上很好的時期,上述四個條件都具備了,而我一直想做的,沒有時間沒有能力做的,希望有人能夠做的,存在我腦海中的,大概有四件事: 第一、庶民列傳。金門老成已逐漸凋零,他們身歷的時代,從民初、兩岸和平時期、日據金門時代及國共尖銳對抗的軍管年代,急劇的變遷與轉換,許多人的一生都是一篇精彩的故事,都應該可以去發掘,為時代留下一點紀錄,現在不做就太晚了。 明鄭時期,金門的史料斷簡殘篇,所謂文獻不足徵也,想要研究,著力點有限,而僅有的傳說又不能滿足我們的需要。假如我們現在不做,後人就無法了解時下的狀況,好像我們無法了解明鄭的時代一樣。幸好國史館的董群廉先生已做了一些,如能更具體,豈不更好。 第二、華僑列傳。金門是一個僑鄉,有所謂「六死三在一回頭」的口頭語,可見移民時代的艱辛。但是華僑史料過於貧乏,缺乏有計畫的、全面的及深入的採擷、報導、記錄、刻劃與呈現,同樣面臨老成凋零的問題,再不做又要流於傳說了。 金門華僑有成就者很多,值得「載之金石,播之聲絲」,為後代子孫留下典範。最近在金門日報看過幾篇類似的報導,但不是全面而深入,正待有心者推動文史下南洋,為僑民書寫。 其次,華僑有些一去不回頭,客死異鄉,葬身東南亞叢林,或者染上惡習窮愁潦倒,無顏與無力返鄉,而留在家中的妻子守活寡,堅貞守節,既要奉侍翁姑,承擔家計;又要含辛茹苦的養育子女,午夜夢迴情絲何寄,幾許纏綿望你早歸,過著非人的生活,那種心境幾人能夠體會?因此,應可以寫寡婦列傳。搶救金門最後的寡婦,為她們留下身影,可能只是我們能做的最卑微的回報了。 第三、播遷列傳。兩岸分裂時代,許多人陷身大陸,不僅關係切身的這一代,也影響下一代的發展與命運,整個家族史都改變了。在改變的過程中,一定有些事跟金門有聯結,有些特出的人物值得記錄與表彰。清初遷界,金門深受影響,但留下的史料有限,了解不多。今天我們似乎也如此,因而為後代子孫留下一些蛛絲馬跡,作為這個時代的註腳,恐怕也是我們刻不容緩的事。 第四、先賢列傳。金門的歷史悠久,名賢輩出,傳說很多,散漫見於報章上,這個人寫一點,那個人寫一點,好像永遠寫不完似的,有如瞎子摸象。如果把歷年的報導搜集起來,找一些寫手作田野調查,有系統的做,深入的做,分門別類,如顯宦、將軍、鄉賢、節孝,除了事功、事蹟之外,兼採佚文逸事,寫成有故事性、可讀性的書,不僅可以作為學生鄉土文化教材,也可以成為外賓認識金門的津樑。 這是我個人的一點淺見,有些急事要先做;有些緩事可以慢做。金門現處歷史的機遇期,剛好還可以掌握上一代的歷史尾巴,時機稍縱即逝;另一方面,金門現在環境不錯,說錢有錢,說人有人,只要有心,執行有力,可望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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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銀我都沒有」
─基督教是怎麼走向財富的? 許多年前在聯合副刊讀到保真的一篇散文〈金銀我都沒有〉,寫關於基督教精神的,日後該文收入九歌版《生命旅途中》一書。保真文中所敘述的故事及所表達的旨意,叫我為之深深感動。他說當耶穌復活升天後,某個下午他的兩大弟子,彼得和約翰,去耶路撒冷的聖殿。聖殿門口有名瘸了腿的乞丐,正坐在地上行乞。 彼得對他說:「金銀我都沒有,但是我要給你我所有的:我奉拿撒勒基督的名命令你,起來走!」 彼得伸手拉乞丐起身,「那個人的腳和踝骨立刻有了力量」,站了起來,邊走邊跳地進入聖殿,和彼得他們一同讚美主。 基督教這種以精神信仰力量戰勝物質的理念,這裡只是一端倪,往後無數類似的教誨、信仰神蹟及故事,無一不都在宣揚人必須以精神信仰作最後依歸,即如聖芳濟的故事,即如舊約箴言裡耶和華賜善人以財利,教會多半會將財利詮釋成係指精神上而非世俗物質的財富。這樣的解釋也不能說有什麼錯,新約馬太福音裡,耶穌不也告喻門徒但要積攢財寶在天上嗎? 然而這個創始時以清貧為尚的宗教,日後卻一天天步向積攢金錢之途,一天天變得富有起來。不久前金門日報版面刊登世界最富與最窮二十名國家或地區排行,資料據稱獲自二○○一年世界銀行報告,想來所言不假。在這份排行榜裡,最富的國家信仰基督教者居多,而相對的,最窮的國家多半的信仰宗教不是回教、拜物教,就是佛教。總之,最窮的二十名國家中沒有一個是信基督教的。基督長老教會錄製並在報刊登出這樣的訊息,其用意我們不作揣測,信仰什麼教派跟那個國家或地區當今的貧與富,二者間可有什麼絕對的關係,這裡也暫不評論。到底,基督教立國的國家光鮮有錢是不爭的事實,基督教本身也富有起來了。這由貧轉富其間的變化又由何而起呢? 這一切或多要拜基督教的宗教改革所賜。提到新教,喀爾文教派堪稱其中重鎮。喀爾文於一五三四年定居新教中心的瑞士巴塞爾,鑽研聖經和神學,兩年後,他發表《基督教原理》,從此成為新教的發言權威。喀爾文在這陣宗教理念革新的新教諸派別中,是尤其極端激進的一支,也正由於其摧枯拉朽的手段,傳統的舊勢力瓦解,給了歐洲社會一股新的潛能,西方「現代化」的火種,至此點燃。韋伯因此認定基督教的宗教改革及喀爾文教派有其文化上的意義,表現在經濟方面,是促使現代化之核心之一的資本主義加速興起。 韋伯在其《基督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一書中,詳細分析了基督新教的倫理觀和資本主義彼此間的關係,喀爾文在那時候即提出一個說法,即認為人之能不能獲得救贖,端看上帝事先的預定、撿選,任誰也無法在事後的此世左右上帝的決定;並且,我們也無法探知上帝的意志,獲知誰是上帝的選民。即然如此,我們難道就只能無所事事嗎?不,這時候,一種似乎是倒果為因的奇異弔詭的辯證理路便出現了,這個理路是這樣子的:人一切榮耀都歸之於上帝,那麼,世俗的成就當然也會為上帝所喜。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上帝的選民,但我確信自己努力賺錢,獲取世俗的成就,把它歸奉給上帝,這成就既為上帝所賜又為其所喜。「凡是被檢選的都信了。」而我這樣相信,容或也是選民之一吧?這信仰思考的理路迂迴而進,但我不敢稍有不信,或稍有懈怠,我必須兢兢業業奮求俗世的成功,以免失去了上帝的恩寵,我若失去恩寵,不也反證了自己並非上帝的選民。………? 依循這個脈胳,我無時無刻都要勤奮工作,不斷拓展事業,博取上帝恩寵,以證明自己果真是上帝的撿選者,喀爾文的信徒這時便無心插柳柳成蔭地摧生了近代資本主義那不斷博取俗世事業版圖,創造累積財富的基本精神。這樣,基督教國家便一天天富裕起來。 富裕是好事,但我們必須警惕在心,不要讓財富斲傷了精神的信仰及靈性的生活。保真的故事還有後半段。彼得之後,經幾代下來,基督教會脫離了清貧,甚至變得十分富裕。有一次,中世紀的教父亞奎那赴羅馬教廷晉見教皇,教皇領他參觀教廷金庫,得意地說:「如今我們再也不用說『金銀我都沒有』了。」亞奎那回答:「是的,但是我們也不再能說『我奉耶穌基督的名命令你起來了』。」 今天基督教及其國度都富有起來了,物質生活一無所缺,但我們是不是同時也喪失了信仰的能力?如亞奎那的羞愧及喟歎?我不知道,我不能代替誰回答,大家不妨一起來讀讀保真這篇意義深遠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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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學習才會更好
召集臺、金「產、官、業、民」各界,於本(四)月廿二至廿三日的「金門縣政發展研討會」,經過一天半的召開,大家熱烈針對議題:觀光發展策略,經建產業振興,教育文化深耕,以及社福健康安全等,提供不少寶貴的建言,建立諸多共識,形成今後的重大工作目標,將交付金門縣政府各單位去執行,讓縣政發展更快速進步,讓金門明天會更好。 這時候我想起一則故事,有一次新加坡前總理李光耀來台時,當記者問他是怎樣把新加坡治理得那麼好時,他簡單地答說:「是從讀書學習來的。」所以讀書的功用,大可以治理好國家,當然也可以治理好縣政;小則可以健全自己,充實自己,修養自己,當我們工作上遇上困難的事情,從書本中去尋找解決的方法,當我們情緒感到困擾時,讀書是紓解的最好方式。書本裡堆滿了聖賢心靈智慧和經驗,孔子曾說:「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希望大家能夠與書為友。「書雖是無生命的物品,但只要我們刻意與它為友,多多接觸它,我們就可以享受它友誼的芬芳,與好書為友,就好像和古今聖賢為友一般的有益,就好像在請教高明指點一樣的方便。 宋朝理學家程顥說:「外物之味,久則可厭,讀書之味,愈久愈深。」英國哲學家培根說:「讀書可以消除心理上的種種障礙,猶如適當的運動,可以矯治某些身上的疾病一樣。」由此可見讀書學習對人生的重要性。讀書對一般公職人員來說,是一項修練或訓練,是一種能力的培養,美國彼得.聖吉所著<第五項修練>,就是提倡「學習型讀書會」,要求組織中的個人與團體,要去讀書學習和努力實踐。讀書學習對社會大眾來說,是一項終身教育或終身學習,也是一項終身工作,因為它能增進知識、能力與生活情趣,更能充實自我、健全自己,從而創造更美好的人生天地。 人的一生是在不斷的讀書學習中成長,由讀書汲取學問,學習經驗,然後才能使我們的腦力與心靈有取之不盡的潛力潛能。所謂「讀書深時意氣平」,能多讀好書、勤讀好書的人,精神生活必甚為豐富,遇事通明透澈,在好書的浸淫下,美化了心靈,增益了知識。臺東師院教授楊茂秀說:「透過閱讀,可以跨越環境限制,穿梭古今中外,進入另一個時間與空間,另外一種文化;沒有閱讀,就只能活在自己的時間與空間裡」。 人的一生就像一段漫長的旅行,其間的經歷和故事,有的精彩,有的平庸,但最後都如滄海一粟,匯入到無止境的生命長河中。余秋雨名作家說:「唯有閱讀是將一個人由平庸的人生拔出來的重要途徑」。星雲大師也說:「讀書,不一定是學校的學生才要讀書,在社會上工作的人,乃至家庭主婦,無論男女老幼,各行各業的人都要讀書。讀書,才能增加知識學問,才能突破工作障礙,才能擴展自己,昇華自己。」所以一個人的進步,要不斷讀書學習,心境才能不斷的成長。他告訴我們讀書有四個訣竅:第一、以融會貫通為主旨,第二、以方法技巧為輔佐,第三、以勤懇熟讀為功效,第四、以細心通用為實際。總之,讀書的竅門,就是要多讀、多記。他強調讀書要讀懂生活,讀通人事,讀懂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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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慢閒適之必要
總是羨慕那些光天化日之下,大剌剌沈浸於咖啡屋裡享受浪漫閒適的咖啡一族,生活步伐若此,多麼令人垂涎啊。每回路過街頭的咖啡店,透過潔淨明亮的大片落地玻璃,照見裡頭的舒適與浪漫,想像著飄散於空氣中的咖啡香息,穿梭往來的青春婆娑,總是內心掙扎不已。每回想進去偷閒片刻,每回路過,每回沒有。 而我通常不輕易出門,都是洽談設計案件或與客戶的邀約,大半行程匆促,盡量挑著午休時段或是下午精神不濟的片刻,趁機出去透透氣。幹設計這一行,有時想想還真是沈悶,特別是終日守著電腦,費心費神,卻無論如何也跨不出這個領域。工作的樂趣或許還存在,否則無論如何不可能一待二十數年,不曾有過大改變的念頭。有時甚至質疑自己,除了設計這一行,再無別的選擇或變革的機會了嗎。 替蔡顯國《島鄉顯影》攝影作品集的設計過程裡,不經意的發覺到老輩族人對於生活的雍容態度,看見讓人忍不住讚嘆的步履和無所欲求直面人生的態度,那曾是這個島嶼最值得記取的無華時代。長期專注於掃描島鄉變遷的攝影家蔡顯國的攝影作品集─《島鄉顯影》,大約是2000年前後十年間的一些島嶼與鄉民的生活紀實,汲汲於田埂的老農夫、馱背著小娃兒的老阿公阿嬤蹲坐巷裡閒聊、裹著三寸金蓮孤守寂寞歲月的老阿婆、採蚵人與討海漁人憨直堅樸的臉顏、遊蕩在放學途中的活潑小朋友,隨著部隊駐守、落地在島鄉的老榮民……。一切一切幾乎被遺忘的畫面都適時的被記錄下來。原來,我們也曾是這些記錄裡的一部分,那些悠悠遊遊的無憂歲月。如果不是成長的必須歷程,如果不是不安於現實的欲望之追求。 為了追尋隱藏在內心深邃的那些不安於平淡的基因,便有了不同創作途徑與發展的種種可能。 翻閱《島鄉顯影》的同時,想起與另一位藝術家張耀的碰觸。自法國來台灣開創版圖,藉著瑰麗奇特、豐富層次的映像作品與跳躍思考式的文字書寫,張耀帶著他的才華洋溢與自傲,在1998年前後掀起一股充滿挑釁與自負的風格,陸續出版了一系列高製作成本的影像書寫作品。張耀對於自己作品的要求非常嚴格,到了吹毛求疵的境界,他堅持所有拍攝的正片作品,為了印刷時能完全表達色彩的質地,一定要放大沖洗成與書籍相同尺寸的照片,而且是依著不同曝光程度,沖洗數張然後挑選使用。出生上海、在香港求學然後赴歐洲深造、創業並定居巴黎的他,開創出獨樹風格的作品,風光一時。但我特別喜歡在他的作品裡尋嗅那股隱藏在大片黝黑墨色裡的閒適與優雅,有時是凌晨無人的威尼斯海港一隻單腳沈思的海鳥,有時是西班牙頹廢沒落建築裡的貴族氣息,就算是時尚繽紛的彩色羅馬也時時潛伏著流動與虛幻的浪漫,歐洲人享受閒適是出了名的,珍惜每一頓晚餐時光如同珍惜生命一般。 步入中年期,歷練狂瀾之後、努力執著與埋首打拚之後,對於生活的步伐開始有了一些不同的看法。應該是如此吧,生命總有追求不盡的慾望,有些努力之後順利達成;有些雖然投注了心血,卻總達不到想要的程度;有些則純屬夢想,試都沒試過就束之高閣,成為一道永遠的夢境。 但緩慢與閒適之必要,何等令人稱羨啊。一回聽詩人顏愛琳說她和作家先生吳鈞堯曾一度想要定居金門,找一棟古意盎然的老屋,過著想要的清靜生活方式,不要每日被繁忙牽絆……。每回,聽見她嚷嚷著身子這裡那裡不舒服,總覺得如果她把手機關掉,在寧靜的島嶼上平靜舒緩的書寫創作,應該會是一種不錯的閒適吧。雖然一切都是未盡合情;她還年輕,有著充沛的活力,還有一位可愛的小男孩,基本的生活壓力應該也還有一些。但至少曾動念過的想法,對於閒適生活的想望畢竟還是存在。忽然想起,勞勞碌碌這當下,我在追逐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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釀美酒.育英才
看了四月二十五日,由進業學長寫的「都是抄來的」一文,頗多感觸。其中提到「澎湖科技大學」所面臨的一些高等教育問題,發人深省;而文章所抄錄的幾則網友對澎湖科大的批評,如果把「澎湖」都換成「金門」後,是否也一樣適用?相信諸多學子與鄉親自有評斷。 學校為了取得一些地方資源,自然會希望與地方官員及民意代表建立一些友好關係,這原本無可厚非,但是如果份際未妥善拿捏,恐怕砸壞的不僅是自己的招牌,連帶的也將殘害民族的幼苗。學術有一定的嚴肅性,知識的積累也需要相當的孵化與養成過程。但是,當學術流於「公關化」、「交易化」後,有些師資確實缺少了親自孵化的過程,猶如把雞蛋丟給母鴨代孵,或直接掏錢到市場上買來一窩窩現成的小雞。 如果多了個學術頭銜只為了加薪或晉身之用,縱使斤兩不足,畢竟於人無傷,那倒還可以容忍;但假若不知分寸,非要削尖腦袋鑽進黌宮,則為人師表的桂冠,不僅無法贏得作育英才該有的尊敬,可能還得招致「毀」人不倦的罵名。誠如網友所言,「如果有心要貢獻大學教育,當認真循正常管道去充實學術研究資歷!憑實力成為講師。拿兼任講師唬人,以前可以現在則行不通了,因為民智已開。」 在金門當然也不乏積極進取的模範,如民進黨的陳滄江委員正是個中翹楚。在政壇翻滾多年,表現也許不像在商場上那樣傑出,但至少也是金門民進黨的頂峰人物。尤其令人佩服的是他那步步高升的學歷,相信對金門地區平頭百姓的向學風氣,肯定會有莫大的提升與刺激。個人除了深表欽佩之外,倒也有一點小小的不解。 回顧去年陳委員以風雷之勢上了博士班,地區媒體上各方祝賀連三接二。今年在自由時報的投書及縣政研討會的論文集裡,都發現他是以「博士候選人」的名義發表文章。不知道是陳委員的情況比較特殊,還是敝人孤陋寡聞?因為一般情況下,從「博士研究生」到「博士候選人」尚有相當的距離。不同學校或系所或許會有個別差異,但通常必須是修完博士班課程或在相關學術期刊發表相當數量的論文、累計一定的點數,再通過「資格審查」或/及「資格考試」後,才能取得「博士候選人」資格。陳委員去年才成為「博士研究生」,如今卻已是「博士候選人」!不知是否為不慎誤用?抑或其學術功力真乃超群絕倫? 有位很愛喝紅酒的朋友曾經說:「學校是另一種形式的酒廠,剛入學的學生就像等著被釀造的高粱或葡萄。」我們知道不管是紅酒或白酒,和「產區」及「年份」都大有關係,世界上不只法國產紅酒,法國也不是只有波爾多才產紅酒,各產區由於地理與氣候條件差異導致葡萄品質不同,釀出的酒好壞自然也差異極大。就像金門高粱一樣,除了麴、原料、氣候、水質外,酒廠的製程、釀造技術也都息息相關!還有,統籌管理酒廠的廠長,和製酒品質也大有干係。 百年來中國著名大學,出了好些「偉大」的校長,如:北大的蔡元培、胡適、馬寅初,清大的梅貽琦等。他們除了令人欣慕的人文素養之外,其豐滿的人性、淵博的學識、堅毅的信仰,對弱勢的憐憫關懷、對民主的堅持執著,以及對社會公平正義無私無我的不捨追求,不僅讓學校變得偉大,也影響了萬千莘莘學子。 礙於格局與高度,我們難以冀望所有大學校長都如此「偉大」!偉大校長既不可得,良好的師資應該不算苛求。衷心祝願地區的高等學府,一如金酒,不管原料來自哪裡,都能釀造出高價質優的「金門高粱酒」,而不要淪為只會生產低價劣質的「紅旗二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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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的容顏
———金門懷舊影像集珍 一天之內收到兩本書,金門文化局出版的《島嶼的容顏—金門懷舊影像集珍》;台北玉山社出版的《我們的島》。金門文化局長李錫隆及《島嶼的容顏》書序道:「老照片雖為舊世紀的產物,卻如同歷史的窗口,每一幀照片都在訴說不同的故事,讓人從中追溯著金門來時路。在這些珍貴的鏡頭中,我們跌入歷史的迴廊裡,緬懷著共同的記憶;同時穿越了時空隔離,於心靈深處與前人交會,在時光隧道中分享典藏生命的悸動。」《我們的島》作者之一葉怡君書序中引了段我為「二○○四離島連線公共論壇」所代擬的宣言:「離島,可以是以陸地為腹地的邊陲;離島,可以是以海洋為腹地的中心。在全球化趨勢下,島嶼的永續發展與生物多樣性,已成了全人類共同的課題。離島人必須跨越歷史的藩籬、認同與地理的夾縫,朝向開放的、柔軟的、生態的、人文的島嶼空間邁進;離島人也必須在自我賦權過程中,主動掌握離島位置的詮釋,作自己島嶼的真正主人。」葉怡君指出這段宣言是島民的肺腑之言,也是她誠摯的同感,「人就像島一樣,只有自己上了鎖,才可能走不出去。……希望有更多人珍視我們的島,關注全人類的海洋,無論如何,生命可以不是孤島,只要願意踏出去。」 《島嶼的容顏》、《我們的島》,都是二○○六年初所出版的島嶼之書,一在金門、一在台灣,都有著豐富的影像內涵,一本黑白的懷舊記憶,一本彩色的海洋意象;看似不相干的兩本書,在我的案上,卻是彼此的延伸閱讀。 曾經上了鎖的金門,不多的文字說明,直接讓影像說話;《島嶼的容顏》,或地景、風俗,或政事、產業,每一幀影像的背後都有一個隱藏,所有的隱藏構成一座封閉型島嶼時代的集體記憶。譬如,停格在一九四○年日據的行政公署,身世從明萬曆會元許獬讀書處的「叢青軒」、清康熙的總兵署,演變到一九四九年後的戰地政務委員會、福建省政府,滄桑歲月,隱約可見那株百年木棉的風中無言,戰地政務時期,三輪車隊納入自衛總隊編組,民防隊進行搏擊訓練、野外求生,金門女兵參加靶場實彈射擊,防空演習民眾魚貫躲入防空洞;草木皆兵,全民戰鬥的環境,位於山外的第一軍郵局出現了戴鋼盔著戎裝的郵務士,後浦城莒光老街有著拉起「歡送投考第三士校優秀青年入校」的鼓吹遊行隊伍,一匹匹的騾馬載運著彈藥與民生物資;硝煙外的農村,看到了新嫁娘的花轎、聚集溪邊搗衣的婦女、汲水灌溉農田的轆轤、縣政府保價收購高粱的熱絡;八二三砲戰爆發後,透過羅寶田神父的鏡頭,一架編號二五二的運輸機、一艘編號二○五的運輸艦,打開的機門、船艙,盡是逃難的人潮,特別是停機坪出現了三位焦急母親抱著襁褓中娃兒的晃動模糊畫面,可感羅神父按快門的瞬間,心是不安的,手是顫抖的;砲火密集劃過,「單打雙不打」,稍得喘息的島嶼昇平,陳坑村的陳景蘭大洋樓化身為官兵休假中心有著悠哉遊園的兵士,浯江書院朱子祠講堂內有著國學大師錢穆開講四書五經的神韻,運動場上有著金門少棒遠征軍的神勇,金聲大戲院有著豔陽天電影散場後撐傘回家的人潮………。 《島嶼的容顏》,一百五十幀金門懷舊影像集珍,在那個叫「管制」的年代,被管制的是人民,被管制的也是相機;每一張照片取得都是珍貴的、稀有的。我想起詩人白靈為張國治的影像書《暗箱迷彩》所寫的一段,「……張國治更大更虛無的悲劇感是與『金門這暗箱』共築共生的。」一九七三年,就讀金門高中一年級的十六歲大盤帽少年張國治,已懂得用寫稿掙來的微薄稿酬去照相館租借相機記錄金門,張氏自剖每個人都有一個暗箱,媽媽的針線盒、珠寶盒是一種暗箱,老兵回大陸探親所準備的行李也是一種暗箱,而他童少時期整個金門就是一個大「暗箱」,至於「迷彩」,則意涵著軍事的金門色彩。張國治的「暗箱迷彩」。概念,與《島嶼的容顏》氣息是相通的;在我讀來,《島嶼的容顏》也是禁忌年代的一種人民暗箱心靈影像的解密,一種人民集體隱藏記憶的解碼與柔性還原,或如書中李炷烽縣長題為〈讓文化為未來定格〉書序裡的「呈現一個島嶼的生命歷程」、「呈現一個島嶼的心情」的描述。 影像是一種記憶,影像也是一種聲音。從《島嶼的容顏》延伸閱讀到《我們的島》記憶的重現、島嶼的發現;《我們的島》作者葉怡君寫「金門」時,她說:「金門正在重新尋找全體形象,金門人決定自己說故事,說自己的故事。面對外地人,他們侃侃而談的可能是閩南古厝、出洋客的僑鄉文化、蚵仔麵線與貢糖的土產美食、秋日結穗的風吹高粱田,或是改頭換面的藝術碉堡………。總之,不再是戰爭的日子了,拋開軍事榮耀與政治光環,他們以柔軟的身段,在兩岸之間和平的生活下去。體察了歲月的甜酸苦辣,與其嘆息邊陲命運,不如誠懇記憶台、澎、金、馬的點點滴滴,許諾下一個世紀。………憨態可掬的風獅爺恆常守護著這片海天,但是島嶼的新問題,更需要金門人自己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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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抄來的
金門、馬祖、澎湖三島,其具備公共論述的網路平台和水平如何?以我自己的觀察,馬祖的「馬祖資訊網」,延譽已久;而澎湖的部落格群,新近也正大放光芒中;三島之中,金門的表現恐怕卻是最弱的一個。 網路上的無責言論,未必可盡信,但歹馬也有一步踢,狂夫?蕘之議,或不無可取之處。且說前不久,有媒體揭露了關於澎湖科技大學的一則負面消息,而引起網友的一陣嘩然。新聞是這樣寫的: 「澎湖縣的公務員,很多在取得專設的研究所在職專班學歷後,紛紛找關係進入國立澎湖科技大學,擔任兼任講師。有了為人師表的名器後,社會地位頓時大幅提高。…… 而大部分的這些大學老師,出身高職、軍校、五專、行專、空大。澎科大學生懷疑,難道學校找不到好教授?還是將講師的名銜,作為學校的公共關係使用?…… 對於這種現象,澎科大一些教授及學生也不以為然。他們認為,澎科大至少也是一所國立大學,在職專班當然具有講師資格,但為了提升師資素質,大量聘用澎湖專班碩士兼任講師,對學生而言,並不十分公平。」 網友甲曰:「兼任講師妾身未名,其地位有時候比助理還不如,因為助理是編制內的職位,所以助理往往不甩兼任講師。說真的如果有心要貢獻大學教育,當認真循正常管道去充實學術研究資歷吧!憑實力成為講師,升級才有望。拿兼任講師唬人,以前可以現在不行了,因民智已開。」 網友乙曰:「奮發上進當然值得敬佩,但是進修目的如果不是要充實自己,而只是要藉進修文憑提昇社會地位,沽名釣譽,這就值得商榷,這批官員據說都是主動透過關係取得任教機會,很多人在公務界的水平眾人皆知,消息一出,一堆人吐血,教育是百年樹人的工作,何苦為一己之私殘害幼苗。也讓國立大學淪為三流學校,真是罪過。」 網友丙曰:「澎技(案:澎科大前身原為技術學院)的水準能升格,對不起納稅人,也是國內教育沈淪的地方。……而總統阿扁正是最大『為升格而升格』的最大政客。也因為這樣,(校長)XXX不必有心提升該校師資水準,因為反正有阿扁一句承諾,怎樣都升定了。教育如此,如何要求這些政客也能真正升格呢?」 看來,高等教育急速擴充、胡亂升格、猛設系所、把公器變成家具的亂象,都已具體而微地呈現出來了。妙的是,根據在地媒體的後續報導:「聘用多位在地兼任教師,近來引起坊間議論的國立澎湖科技大學,昨日出面為兼任教師辯護,強調兼任教師全數經過專業審查,也無學生反應不當,請外界多給兼任教師鼓勵。……該校所聘兼任教師均依相關規定辦法聘用,專業能力與學經歷資格也經各級教評會審查通過,在能力上沒有問題,更符合相關規定。」 但網友丁曰:「學校已經在媒體上承認,因為經費問題,請不起好老師(鐘點費不足支付交通費),所以只好濫竽充數了,頂多再登報向大眾表明,任用程序沒問題,都在委員會共識下通過。果然為共體時艱就一起爛了,犧牲的是學生。」 網友戊曰:「澎科大自甘墮落,能怪誰,只是害澎湖人抬不起頭來,這就是澎湖的最高學府,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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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事今探
人性是不變的,記得梁實秋先生講過這句話。因為人性不變,古往今來的人性大底差不多,鬥爭殺伐,方法不斷改變,本質是不變的。所以有人悲觀的說,人類無法從歷史上學到教訓。 細觀中國人的人性本質,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自私與善鬥。因此魯迅說:「我們中國人總喜歡說自己愛和平,但其實,是愛鬥爭的,愛看別的東西鬥爭,也愛看自己們鬥爭。」這就牽涉到所謂鬥爭美學了。看的人很爽,當世的人卻很苦,鬥爭的人拚命演出,都有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老百姓被牽著鼻子走,不自覺的被驅策。 明鄭的故事,就是一面鏡子,剛開始基於民族大義,義正詞嚴,到後來就暴露了鬥爭的本質。清朝十六次的招撫與和議,都沒有成功。我既然吃不掉你,你也吃不掉我,不如雙方罷兵,不要打仗,免得老百姓受苦。因此,康熙大帝低聲下氣自己找下台階,一六七九年開出寬厚的議和條件: 「自海上用兵以來,朝庭屢下招撫之令,而議終不成,皆由封疆諸臣執泥削髮登岸,彼此齟齬。台灣本非中國版圖,足下父子自闢荊榛,且睠懷勝國(註:前朝),未嘗如吳三桂之僭妄。本朝亦何惜海外一彈丸地,不聽由田橫壯士逍遙其間乎?今三籓殄滅,中外一家,豪傑識時,必不復思噓已灰之燄,毒瘡痍之民,若能保境息兵,則從此不必登岸,不必薙髮,不必易衣冠。稱臣入貢可也,不稱臣入貢亦可也。以台灣為箕子之朝鮮,為徐福之日本,於世無患,於人無爭,而沿海生靈,永息塗炭,唯足下圖之。」 清康熙作了很大讓步:「不必登岸,不必薙髮,不必易衣冠。稱臣入貢可也,不稱臣入貢亦可也。」明鄭最忌諱的左衽——薙髮,已經免了。不必登岸,也無所謂稱不稱臣的問題了,天高皇帝遠,自己做東寧王有甚麼不好?這是不是李登輝夢寐以求的特殊國與國關係?不僅承認福爾摩莎自主,而且還等同同意獨立:「以台灣為箕子之朝鮮,為徐福之日本,於世無患,於人無爭。」是不是阿扁的一邊一國了呢?雙方不須簽中程協定,你可獨,我不武,兩岸和平共存,和解共生,沿海居民可免塗炭之災。 這樣的條件有甚麼不好呢?但是鄭經為了保留漳州海澄作為貿易據點,清朝不同意,和議又告破裂,戰爭再起,明鄭滅亡,等到天下歸於一統,亡國君臣一個個跑到北京去做官,薙髮薙得比誰都快,山呼海拜,高唱萬歲。以前綁架人民鬥爭,現在失去了舞台,硬話、狠話、大話忽然都不見了。民眾擺脫作為當政者的鬥爭工具,如釋重負。 其實康熙主張罷兵,以天下蒼生為念,不必鬥到你死我活,生靈塗炭,還有仁者的襟懷。現在的兩岸關係歷史重演,你吃不掉我,我也吃不掉你,中國大陸也有康熙大帝的思維:兩岸止戰息爭,全力拚經濟,改善人民的生活。因此,和平、穩定、發展、繁榮應是基調,順著這個道路走,到時要統要獨,水到渠成,人民也可以免除戰爭之苦。 可是有些人偏不這樣想,走著鄭經的老路,不願罷兵、不願議和,一直想方設法挑起戰爭,這就是中國人師心自用與鬥爭本性借屍還魂,不死不休的。假使鄭經死後有知,一定後悔失去東寧王朝,我們今天哀悼他,覺得他很蠢,誰敢保證那一天後人不會同樣笑話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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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阿扁總統開一帖藥方
總統先生,這年頭要跟您談「修齊治平」之道,您一定會說我頭殼壞掉之類的話,但是,中國幾千年文化,能留下來的東西,總是有它存在的價值和道理。尤其是像您掌國之神器者,「修齊治平」四個字該是治國的最基本價值吧?此外,人民對您的品德操守與誠信有較高的期待,也是對政治人物最基本的要求;然而,您的府、邸物議不斷,導致民怨沸騰,套句您那位可敬的副手的話,「良心何在」? 總統先生,今天不跟您談政績,也不討論統獨,來談談第一家庭惹出來的一些是是非非吧!從貴夫人炒股、令公子考取軍法預官的爭議,以至於扁嫂及您的手下們,是否真的幹了一「拖拉庫」貪贓枉法的勾當,讓人民質疑總統府是「黑金中心」、「炒股中心」,官邸是「收禮中心」、「鬻官中心」等不一而足。看來您似乎把國與家攪和在一起了,把公與私不分到習以為常,所以,當人民質疑您用空軍一號去為兒子下聘時,還能振振有詞說付給空軍總部多少錢,表現出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而不去理會您常常掛在嘴邊「二千三百萬偉大的台灣人民」的觀感,「有這麼嚴重嗎」?有的,不要忘了,爾俸爾祿,一飲一食,都是百姓脂膏。 總統先生,您在民進黨內原先就是靠清廉、道德、正義等形象起家的,當年勇於揭弊的陳立委,為什麼權柄在握才幾年工夫,貪腐、無能、不公不義等負面批評都套到您的頭上,甚至有民進黨人還說您毀了黨,而要跟您劃清界線。想想看,是不是您治家與治下都出了問題,他們是不是在瓜田裡納履,在李樹下整冠,毫不避嫌地用國家公器去圖利?所謂「無風不起浪」,不要老是埋怨媒體拿著放大鏡在檢視您;外界的毀譽,只要不挾私嫌,不作苛評,希望您「虛己以聽」,展現人君的胸襟。 來一段清官一介不取的事兒讓您瞧瞧;話說順治、康熙兩朝清官冊上第一名的湯斌,三度地方官任內,視民猶親,布袍蔬食,清節自勵,所以轄下弊絕風清,民德歸厚,百姓安居樂業,每於離任時,百姓攀留不捨,素有「湯青天」之美稱。其為官清廉,一介不取的經典之作,是在江蘇巡撫任內,適逢花甲之慶,地方士紳集議為他做壽,知其不收禮金,不接受邀宴酬酢,乃請當地古文可稱海內獨步的汪苕文執筆寫一篇壽序,再請名家以泥金書於朱箋上,精工裝裱,外加木雕花框,送到官邸,湯斌不收,士紳們言道此乃汪先生大作,湯斌便派人把壽屏上的序文抄了下來,原件仍然「璧謝」,這好像有點不近人情,令人難堪,但以知之有素,也不引以為怪,真所謂「一清如水」也! 現代版的「不沾鍋」,首推有政治潔癖的馬英九先生,要說公私分明,上個月初為其父馬鶴凌辦喪事,簡單儉樸,莊嚴肅穆。再看看清明節那天,馬英九搭公車至富德靈骨樓祭拜其父的低調作風,以及和民眾一起排隊等車下山的平民身段,充分展現身為政治領袖守正不阿的操守,點滴累積,必然發揮移風易俗的作用。我無意為馬先生作宣傳,因為這則新聞是在清明節次日,某報地方版一個不顯眼的小篇幅報導。 總統先生,拳拳相勉無他意,只望扁兄民調揚,這個方子叫做「見賢思齊大補丸」,尚祈哂納,務必記得每日睡前服用,如不見效,下回再調製一劑「還魂續命丹」相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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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同崇大道公
九十五年(西元二○○六年)四月十八日,農曆三月廿一日(星期二),金門縣十五座大道公廟代表團五十五人、金門縣書法協會代表團十四人,分別由吳成典立委與陳添財理事長率領,分赴廈門海滄參加慶祝青礁慈濟宮立廟八五五週年、也就是吳真人羽化九七○週年紀念,其舉辦活動主題:為「健康、慈濟、和諧」首屆海滄保生慈濟文化節,活動內容包含:保生慈濟文化節開幕式、《保生頌典》儀式及歌舞表演、保生慈濟文化節書畫作品展、閩南文化大觀園奠基儀式、海峽兩岸吳真人文化學術研討會等。我以金門縣寫作協會理事長的名義撰聯:「青礁紀念吳真人,兩岸同崇大道公」書賀。同時也以此作品參展,連戰主席、李炷烽縣長書賀作品也在展場中展出。這項活動,吸引海內外二萬多人參加,讓宗教信仰結合學術文化,提升觀光產品的價值。 青礁慈濟宮是祀奉宋代名臣吳真人的廟,紀念他一生為民治病,死後謚為「醫民真人」,被冊封為保生大帝。吳真人,俗名吳 (從大,從十,音TAO, ),在台、金的書籍大多寫成或讀成吳本( ),我們視為「 」是「本」的俗字。吳 ,同安白礁人(現改屬漳州龍海市),生於宋太宗太平興國四年(西元979年),生前行醫於海滄青礁而成名,卒於宋仁宗景佑三年(西元1036年),享年五十八歲。據宋代楊志《慈濟宮碑》記載:「吳 自幼不吃葷,及長不娶妻,致力於醫病救人。他醫術高超,百姓稱之為神醫。」 重建的青礁慈濟宮,左右增建文武廟,依山而建,雙層五門三進,分前、中、後三殿,大門兩側有一對石獅子,是慈濟宮開始建造時的歷史文物,宮門額懸掛「真人所居」四字巨匾,宮內供奉保生大帝開基祖神像。宮前新拓建山門、涼亭、放生池等新增配置景觀,使前來朝拜的香客,神清氣爽,賞心悅目,總面積一萬六千平方公尺,範圍相當廣闊。 明永曆十四年(西元1661年),鄭成功率領將士兩萬五千餘人,乘四百餘戰艇,從金門料羅灣出發,向台灣進攻。傳說有一支由白礁人組成的軍隊,他們將保生大帝的神像,奉在戰艦上,祈求祂保佑平安、旗開得勝。鄭成功收復台灣,趕走佔據的荷蘭人。當年跟隨鄭成功而來的臺、金移民,祖居的保生大帝,是他們最大的精神支柱,他們認為在神明保佑下,對抗陌生惡劣環境,將更有生活的奮鬥力量。保生大帝的分靈,就這樣在台灣、金門被奉祀。 據台灣蘇嘉宏先生:在「保生大帝在臺灣」論文中稱:現存的保生大帝廟,在台灣多達二百七十三座,分布在各縣市,以台北市的大龍洞大道公廟與台南縣學甲鎮慈濟宮開基廟最為有名。金門縣采風文化發展協會理事長黃振良也報告:「在金門地區祀奉的保生大帝廟,也有二十七座之多,分布在金門的各個鄉鎮村落。如今以烈嶼鄉的保生大帝廟最為雄偉壯觀,金湖鎮瓊林大道公廟,立廟最悠久」。報載今年三月二十四日烈嶼有兩百四十六位信眾與台北祀奉保生大帝的信眾三百多人,一齊循「小三通」進廈門,赴白礁慈濟宮(西宮)進香(青礁慈濟宮稱東宮),人潮洶湧,可謂盛況空前。吳真人保生大帝,生前是神醫,死後被奉祀為醫神,到處香火鼎盛、歷久不衰。他的慈濟精神——慈懷濟世,促使兩岸共同崇仰保生大帝,共同互助為提倡「保生健康、平安幸福、和諧和平」而攜手團結努力促成。 最後以《金門隨筆》作者陳臻超〈喜相逢〉一詩,作為本文的結語── 詩云:兩岸隔離半世紀,不忘故土念親情; 鄉親聯誼喜相逢,團結互助力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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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薯的滋味
清明過後,母親循例寄來一大包食物,有獨特家鄉口味的春捲餡菜、薄皮,為祭拜祖先,老母親親手做的土豆仁粿、蚵仔炸以及父親種植的馬鈴薯等等。都是從小一路吃來熟悉不過的食物,三、四十年不變,懷念的媽媽口味。拜交通運輸便捷化,母親一早投寄,捎一通電話通知我,日午之後,就有一份等待來自家鄉的郵包的小小期盼。 懷念的滋味,倒不在於佳餚或美味,是一份眷念吧。如同步入中年期,有事沒事就忍不住談論起關於兒時的種種、關於遠方的島鄉情事、關於服役期間的光榮歲月等等……。收到家鄉寄來的食物,總有一份暖暖的欣喜,雖然面對這一大箱的食物,一時也不知如何處理。妻子女兒各自有她們偏愛的口味,妻子習慣丈母娘客家風味的料理,兩個女兒則從小追隨著妻子的手藝拉拔長大。非常合理的,每個人都對養育的媽媽各有一份口味的熟悉記憶與偏愛。我呢,金門的滋味就由我慢慢享用。 女兒喜歡金門阿公種植的馬鈴薯,無論做薯泥沙拉、烤奶油薯球、燉煮咖哩等等,都說阿公的馬鈴薯真是好吃。妻子則一向偏愛海鮮,剛結婚那些年,母親常常寄來產季的金門秋蟹,紮實豐肥,黃橙橙的蟹膏鮮美至極,只可惜開放觀光後,蜂湧而來的觀光客把鮮美的秋蟹都搶光了。母親說東門市場再也不容易買到好的螃蟹,勉強買過一兩次,價錢貴了、螃蟹的品質卻變差了。 嚴格說來,對於吃我並不甚挑剔。應該是打從小時候,我們就不曾在吃的這方面有太多的選擇吧,父母親務農,靠著幾分田地養活一家老小十來口,除了辛勤耕種之外,別無他方。母親打理著裡裡外外的家務與農忙,從來不曾在食物上面有過太多的費心與張羅,幸運的是從小到大,我們還不曾餓過肚子。農家多的是自己種植,吃不完的蕃薯、蕃薯簽、花生、玉米、高麗菜、大白菜、蘿蔔、菜豆……。那時常聽說大陸同胞三餐不繼,只能靠香蕉皮、啃樹皮野草為生,雖然難免懷疑香蕉是被誰吃掉了,但想到我們畢竟三餐不缺,也就心滿意足了。 念國中時,正值發育期胃口奇大,每天午餐時,是我最難為情的時候。因為繁忙,母親通常就早餐的稀飯裡撈出地瓜與米粒,夾著簡單的配菜,讓我帶便當。只是面對著同學們一起吃午餐,難免感覺難為情,只好匆匆扒完便當了事。幾次向母親婉轉表達委屈,母親總理直氣壯告訴我:吃的是自己家種植的高粱米、蕃薯飯,不偷不搶,有什麼好難為情的。幾番抗議,後來母親湊了錢,讓我去搭學校附近軍營的部隊伙食,滿足那段時期的口腹之慾。現在想來,有些慚愧。 長久以來,對於蕃薯一直有著一份愛恨交織的情牽,吃蕃薯配蕃薯簽長大的童年,有著難以言喻的痛。特別是初抵台灣求學的階段,隻身在異地,仍延續著面臨便當的苦楚。大部分都是在福利社以涼麵或麵包解決午餐,反倒是鄰座的同 學,面對著便當裡每日出現的雞腿、排骨發愣,後來乾脆用他的便當交換我的涼麵,啃著美味的雞腿,想起遠方的家鄉,仍守候著老厝的雙親,不免黯然心酸。 婚後,我維持著拒吃蕃薯的習慣,妻子不解,總認為我不懂享受蕃薯的美味,女兒也都喜歡烤蕃薯的滋味。我花了很多時間慢慢讓她們理解,我們成長的島嶼是蕃薯的故鄉,從祖先以來都是靠蕃薯世代繁衍,蕃薯我們吃了太多了,所以我們都有張蕃薯臉、有著蕃薯草根性情。現在不願吃蕃薯,是一種不忍,對於慘澹的過往以及消逝的清貧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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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指頭和短木板
上一篇「三七二十一‧斷根起肖出憨丁」在縣府留言板上引來一些迴響與批評。其中有位有心的網友想像力很豐富,認為文章是在詛咒「三巨頭、七局室、二十一個主官」。實話說,我確曾耳聞過所謂四大寇,卻不知三巨頭是何所指?再者,我非公門中人,縣府到底有多少局室、多少主官尚且不清,更遑論如此言之鑿鑿的鳴鼓而攻之!況且,文章所指俱是涉及侵佔別人土地者,如若照該網友所言,難不成這三巨頭、七局室、二十一主官,全捲進了土地弊端?顯然不是,那麼為何有人要這樣刻意曲解呢? 在舊官僚體系,總有一些人熱衷於玩弄「自己的敵人就是主子的敵人」之類的鬥爭把戲,喜歡以主子的捍衛者自居,但所言所行卻恰恰是不斷在往主子的臉上抹灰、潑糞。閩南語有句話說:「腳踏馬屎,傍官勢」,形容的就是此等狐假虎威之流;明明就只是個趕車牽馬的、只是個成天鞍前馬後,雙腳沾滿馬屎的馬伕,卻不肯安分守己,反倒四處假傳聖旨,把自己不喜歡的人,都設法打成是無惡不作的「反革命」集團,而自己儼然成了忠心護衛主子的「金剛戰士」,以此自抬身價或築晉身之梯;對於這等取巧之徒,只要不是太顢頇的主子,應該都能了然於胸。 言歸正傳,話說縣府即將於後天(四月二十二日)起,在社福館舉辦為期二日的「金門縣縣政發展研討會」(先衷心祝福會議圓滿成功)。研討會不但邀請了旅台專家學者、官方代表,為徵求更多元的意見以擴大建立共識,也邀請了去年縣長、縣議員選舉候選人(不論當選與否)。個人有幸以落選縣議員候選人身分,忝居受邀之列,要說能提出宏言讜論自然是不大可能,但是,既然有如此難得機會,說什麼好像都應該得出席嘮叨幾句。 關於金門的發展,來自鄉親或學界的批評建議已經很多,尤其在前次縣長選舉期間,各種相關議題多半已被觸及,於今所欠缺的大概是加以落實的「執行力」。提到執行力就不能不說說由Larry Bossidy和Ram Charan合著的、榮登二○○二年美國亞馬遜網站商業類圖書銷售量第一名的《執行》(execution)一書。 該書明白指出:"執行"是如何完成任務的學問。指出執行的三個要素:(一)是領導者必須具備七項基本能力:了解下屬/實事求是/明確目標/追蹤進度/明訂賞罰/提高下屬素質/自知之明。(二)必須塑造革新的組織文化。(三)必須做到量才適用。綜觀全書皆圍繞在執行的三個核心流程(人才、戰略和營運)加以鋪陳,而用人的戰略又為其中成敗關鍵,領導者用人的良窳,也將會決定自己在歷史長河中是留下連番讚歎或是串串罵名! 面對金門眼前的發展困境,核心的問題不外乎補足劣勢及發揮優勢。於此,我想引用大陸最大的電腦集團-聯想集團前總裁柳承志先生所提出的「木桶效應」和「指頭理論」作一闡釋。企業或組織就像一個木桶,是由各個業務板塊或人才板塊所構成,而最終決定這個木桶盛水量多寡的是「最短」的那塊板子。如果一個企業想要從平凡走向成功,領導者必須能夠發現和補齊使企業「漏水」的最短的那塊木板。之後,於強化劣勢的基礎上,再應用自己「最長的指頭」(優勢),積極打造核心競爭力。 這個道理其實不難理解,金門唯一的「長指頭」在我看來就是「金酒公司」,「短木板」則是縣政團隊的「執行力」。至於如何補短取長,那自然是人言言殊,這也正是此次研討會希望凝聚縣民共識的初衷! 近日,「國共論壇」剛落幕,雖然,兩岸直航等議題並未取得直接突破,但是,大三通或直航趨勢已經呼之欲出。過去數年,金門歷經解嚴、小三通等兩記「好球」,再面臨撤軍後的經濟蕭條、中央的定位不明及民間的投資不力等三顆「壞球」,如今我們就像是一位面對兩好三壞的打擊者,當「大三通」這記快速直球再次進壘,聰明的金門人,我們是要毫不猶豫的揮大棒,狠狠的敲出一支全壘打,還是等著被三振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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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本位‧李錫奇
———李錫奇走過台灣現代藝術五十年 李錫奇的畫價飆高了! 「有點錢,趕快去買張李錫奇的畫吧!。」這句話,最近成了藝術圈的流行語。有畫廊每天盯著他跑,寒舍負責人、喜來登飯店董事長蔡辰洋也看上他的畫……。 「七十‧本位‧李錫奇——走過台灣現代藝術五十年」,四月五日在台北國父紀念館中山國家畫廊開展,四月三十日止。展出的前十天,看不太懂畫的我,連續看了四次。復活節那天,為趙傳寫《粉墨登場》那首歌的王學敏,邀鐘永和、許水富、盧根陣、我,到瑞安教會唱聖歌、聽衣立凡牧師傳道,回途經過國父紀念館,大夥又忍不住去看李錫奇畫展。依舊人潮不斷。李錫奇和他的二女兒恬寧都在場,恬寧帶了位年輕的企業家來看畫,眼神停留在那件《寂墨》的作品,未作太多猶豫,訂了!恬寧本身就是「一幅」精采,二十六年前,她十歲生日時,席德進為她作畫,落筆後,「十萬!」席德進開了個價錢,李錫奇不悅,「五萬!」李錫奇還是不悅,心想,你畫我女兒,不送我女兒作生日禮物,還開了個「天價」再打對折要我買下作紀念?一念之間的捨棄,席德進的〈少女恬寧〉,當今已飆到百萬,有錢也不知去哪兒買。同樣的,李錫奇當年開畫廊,捨不得以一幅三、四十萬的價格留下常玉、趙無極的畫,現在三、五百萬也買不到了。 藝術有價,又很難用價格論。七十歲,走過台灣現代藝術五十年,同期的席德進、楊英風、陳庭詩都走了,李錫奇依然創作力旺盛,版畫、油畫、水墨、漆畫,錯位、變置、再組合,「由於他擁有藝術的靈敏嗅覺,創作的來源和來自豐富的生活經驗和對形式、符號到材質的靈活掌握,故有『畫壇變調鳥』之稱。……他的作品將觀眾拉到較寬廣的歷史層面,使人思考到他身為金門人的徬徨和相對位的異鄉人感。就是在這種歷史境遇中,造就了他個人的錯位、變置。」來自國父紀念館的一段頌贊,點出了李錫奇在歷史與本位間的變與不變。 「歷史‧本位‧李錫奇」,二○○一年,李錫奇要我為他在金門、廈門的創作歷程展暨學術研討會命名,我隨口而出的一句,竟跟著他跑了這麼多年,這麼多地方,從「歷史‧本位‧李錫奇」再衍生出「本位‧新發‧李錫奇」、「七十‧本位‧李錫奇」,金門、廈門、福州、上海、北京、台北,六年來的六次大展,李錫奇未脫離「本位」,對他來說,「本位」就是傳統文化的堅持,是民族的本位、傳統的本位,是生長傳統文化環境藝術家對文化記憶的堅持。譬如源自福州的漆畫,一直被當「工藝品」,李錫奇創作之初,也受到「工藝家」的對待,他獨堅持漆畫藝術的再發現、再創造,又從金門宗匾概念找到創作元素靈感,現在,李錫奇的漆畫藝術已得到兩岸的認同,大陸的上海美術館、北京美院,台灣的歷史博物館、國父紀念館,都以國家畫廊層級為他舉行個展並館藏,他的單件漆畫作品最高已飆到新台幣三百八十萬元。用時間戰勝孤獨,用藝術挑戰工藝,傳統與現代,這是李錫奇堅持「本位」的勝利。 李錫奇應該已進入「國寶」了,但是在他的金門原鄉,李錫奇似乎不被理解,或者說,他也無法理解金門。他最大的心願是把各種不同時期的創作作品及收藏一次完整的留在金門,作為金門的文化資產。一九九二年三月「金門縣政建設研討會」期間即喊出的金門李錫奇美術館,一九九七年七月十二日李錫奇偕同畫家楚戈,建築師喻肇川一行,在金門縣政府與縣長陳水在、議長王水彰、立委陳清寶,煞有其事地研議「金門李錫奇美術館」,經由媒體披露,成了台灣藝文熱門話題。又一個十年過去了,李錫奇六十到七十,美術館仍然沒著落。金門國家公園介入發揮了點力量,已把李錫奇的北山老家金源遠商號整修完成,朝金門人文館發展,限於法令,無法以李錫奇為名,但有美術館事實的金門美術館,編列三千餘萬經費,知名建築師喻肇川飽滿藝術質感的設計,金門國家公園去年對外招標六次,均告流標,可能建商考量到舖水泥馬路要比蓋抽象、奇趣造型的美術館方便多且有利潤空間。也可能因金門整體的藝術能量沒爆發,現階段金酒「金雞母」比畫壇「變調鳥」重要多了。 台灣熱、金門冷,李錫奇這隻畫壇的七彩「變調鳥」飛得過台灣海峽,跨越兩岸,走向世界,卻難以飛回金門的相思樹。他的一生有悲情、有奇情,古寧頭北山老家與吳厝母親娘家毀於戰亂,祖母及姊姊作了槍下亡魂,北師畢業回鄉任教途中因八二三烽火被迫留在台灣,因緣際會加入「東方畫會」、「現代版畫會」,一九五九年已代表中華民國參加「中日美術交換展」、第一屆「巴黎青年藝展」、第五屆「巴西聖保羅國際雙年展」,並於一九六四年代表出席日本東京第四屆「國際版畫展」;獲多項重要大獎,包括台灣金爵獎、金璽獎、文藝獎章、日本國際青年藝術家展評論家獎、菲律賓亞洲版畫展第二大獎、韓國湖巖美術館獎。 堅持人活著就沒「回顧展」這回事的李錫奇品評畫家有三種:好畫家、重要畫家、偉大畫家。他自己又屬於那一種?在我看來,還不「偉大」,但已「重要」。走過台灣現代藝術五十年,李錫奇已然卡住了一段歷史。 鄉親們,有點錢,趕緊去收藏李錫奇的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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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或者回來?
寫作的人,總希望自己有些讀者,尤其是陌生讀者無言的鼓舞;如果能在文學獎項中,得到評審的青睞,那更是難忘的喜悅。 就如我一九九七年發表的一首詩:<老媽的新址>。這首詩僅得到教育部文藝創作獎的第二名,但評審之一的陳義芝先生,郤給了一段很窩心的<評析>: "這是本次決審作品中,最令我歎服的一首詩。語言之精確、豐富、雙關而夭矯多姿,開啟了閱讀者無窮的想像空間,借用自其他場域的象徵語彙,諸如:兵團、礦脈、重機械、網際網路、停機坪、控球後衛、占星學、圍標……恰適其分地表達,也使人一新耳目。 作者寫一位被送進老人安養中心的老人臨終的情景,除了身體的殘疾、行動的拘限、器官的頹敗,更令人聯想到空巢的悲酸、上下兩代的對待關係,詩筆可以如此深沈、冷徹、寓含批判,自能成功地塑出另類的「人子之思」。" 也因為陳義芝先生的賞薦,這詩便刊登在那一年聯合報副刊的母親節專輯中,後來入選《八十六年詩選》。我讀研究所時「高級英文」課的齊邦媛老師,也看到了這首詩,便請美國漢學家陶忘機(John Balcom)先生將它翻成了英文,刊在"Chinese Pen"季刊上。許多年後,我又在網路上看到,台南後甲國中「92年度詩歌朗誦比賽」,竟把我這首詩也列為母親節朗誦的篇章之一。一、二、三,三、二、一,想來,這就是維繫我持續創作的勇氣和動力。 但創作之路總難免會因為一些更高的堅持而中斷,而不是無以為繼。所以,<老媽的新址>之後,直到二○○三年,我才又發表了以我父親為抒寫對象的<榮耀>一詩,獲得教育部文藝創作獎的優選獎,列在鰲頭。 同樣,讓我深思的是評審吳晟先生的一篇宏論:"近年來詩的寫作習慣,有朝向「大」與「繁」的趨勢,尤其是角逐文學獎的作品,莫不以「意象繁複」、「造句大膽」、「取材多元」、「洋洋灑灑」等特色取勝。有關於這個時代最熱門的政治意識、歷史事件、環保議題、社會新聞等等,無一不可入詩。 「廣博」正是多元時代的特色,讓詩作的表現領域更加拓展,這當然是很好的方向。但是,詩的創作不能只圖方便,攫取容易到手的大量資訊,經過一番編輯、剪裁、穿插、附會、錯置、夾纏,寫成一首又一首「排列組合」詩,看起來似乎很「豐富」「多變」,但若要深入體會其意旨,往往覺得雜無章法、掌握不住主題,如何稱上是好詩? 自古以來,「詩」之所以魅力無窮,在於它那一份讀來令人低迴不已的感性。詩質綿密的作品,一讀就能觸動閱讀者心靈的震顫。「扣人心弦」絕對是成為好詩的基本條件。 <榮耀>這首詩,從人性當中最平凡、最共通的親情,逐漸發展成生命與土地之間,綿密互動的依存關係。傳達了老農一輩子執著於田園農事的那份虔敬。語言順暢,情節簡單,意象準確,長者的偉岸形象,在作者感性的筆觸勾勒之下,清新浮現。讓我們不禁被如此榮耀的生命情境,深深感動。" 在創作上,我已經走了一段孤寂的長路,也曾在中途停停走走些許年,直到最近才出了第一本詩集,納入《金門文學叢刊》。我無法抽出時間參加新書發表會,也還沒看到它的樣子,但我記得它有一個兩難的名字:《離開或者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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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信給玉帝
玉皇大帝何許人?說實在的我至今不甚了了,民間說是張堅,然而語焉不詳;道教說是元始天尊;神話傳說是堯、黃帝或伏羲。至今莫衷一是,沒有定於一尊。可是中國人畏天命拜了幾千年,卻從來不把祂搞清楚,任祂一直模糊化。 縱使知道玉皇大帝是誰了,可是祂跟開天闢地的盤古又有何關係?為何開天闢地的不是天公呢?何以有這種文化的篡奪現象呢?這跟西洋的開天闢地有很大的不同,讓我陷入迷惘。不論對玉帝或是文化。因此,我就寫一張訴牒上達天聽。 玉皇大帝座下左右賜鑑 敬愛的玉帝,想寫信給您已經很久了,我真的有些忍不住呢?因為我有很多問題不明白,必得請教您,請您開愚解惑。我的生命是您所賦予,命運是您所安排,今天誠惶誠恐寫信給您,是否在命盤裡面呢?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您保持一種創造性的模糊,您的身分沒有明確的被演繹,在人世間又沒有代言的兒子,因而產生情感斷裂的危機。您高居在凌霄殿上,怎麼的開天?怎麼的闢地?我一點也不清楚,只知道盲從的敬畏您、膜拜您。這樣害了您,也誤了我。 古往今來,您是駕馭者、支配者,多少君王在南郊祭拜著您,累世的庶民祈求著您,天上地下唯您獨尊。但是您缺少溫婉的人情、甜美的氣氛、快樂的團聚與優美的音樂,您走入了人心,但沒有走入家庭,缺乏文化性的創造,這是您根本的危機。幾千年來多少才智之士,都把您拱在天上,沒有讓您下凡,跟庶民打成一片。 因此,大家怕您,有求於您,打天下者打著您的旗號,想作大官、發大財的有求於您,卜休咎禍福的有求於您。歷史上聰明才智特高的人揣摩上意,忖度您的意旨,發明了四柱八字推命及紫微斗數。 玉帝大人,您的能力不止於此,您被誤導誤用,讓世世代代的中國人都在命運裡打轉,掙脫不出來。因此,不僅缺乏文化的創造力,還作繭自縛,跟佛家業力與輪迴結合在一起,就成為您的天命,與加諸人民的桎梏。 玉帝大人,這種文化把您窄化了,缺乏一種開放性的胸懷與仁慈的思想,您想每一個有求於您的人都是為己,要知道自己的前途與禍福,沒有想到奉獻與利他。拜天公蜂擁搶頭門香搶得摔倒,攘利爭先,都是自私的表現,但是您會保佑這種人嗎?難道您也這麼的狹隘? 文化是一個民族的根本,儒家思想盤踞在廟堂上幾千年,深植在讀書人的功名利祿心中;陰陽的天命思想,根深柢固的烙在每一個中國人的腦海裡。一個缺少智性、仁慈、創造性文化論述的民族,不知不覺的走進自己構築的死胡同而不能自拔。 玉帝大人,為了避免被外人文化控制,我懇切的祈求您,多降生一些才智之士,重新來演繹、接軌、創造您的文化與事功,即使從開天闢地起始都可以。假如您有這個能力。 玉帝大人,您知道我是敬愛您的、崇拜您的,為了樹立您的主體性與權威性,不能再這樣迷迷糊糊、馬馬虎虎的過日子,請您發揮智慧,探頭看看人間,作一位全能的主宰者。小民剖肝瀝膽講了這一些不入耳之言,完全為了成就您的英名,冒犯威尊,伏請鑑原。 謹此 拜聞 李福井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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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迴百轉為那樁
──可憐可憫的情感 巴赫金生前自認是個哲學家,但他的語言論述是那麼精彩,也合該被世人「誤認」為語言學家、文學家,甚至是人類學家。他批判傳統語言兩種派別「個人主觀主義」和「抽象客觀主義」,指出其共同缺陷都是沒把語言置於社會層面考察,以致脫離生活場域那種活活潑潑的語言真象,而淪為僵化的語言體系。他因此運用社會學方法探索諸多語言現象,即在人際交往中,具體語境中活生生的說話者的語言特徵。他並且據以分析了俄羅斯大文豪杜思妥也夫斯的小說語境。 寫到這裡,我便不禁想起杜氏那篇到目前為止,讀之最震撼我心,最讓我掩卷為之深深太息的《溫柔的人》了。 猶記得自己讀完該文,宛如遭雷殛般,呆坐案前,內心況味難以描述。稍回神過來,勉強溯往,彼刻有的是一股深且巨的驚懼及悲哀。 杜思妥也夫斯基寫《溫柔的人》時五十五歲,在一八七六年;我拜讀該文在民國六十五年,時齡二十五歲。不論資質、閱歷、年紀或時代,相差都如此懸殊和遙遠。而且還隔著兩重的迻譯語言,但我卻立刻領受到那股原作者欲傳達的力量。巴赫金創見的「超語言學」理論係建基在社會學,但我以為,或不如把語言學方法論建立在人性論之上,即如杜氏和我溝通相契的中介物與其說是語言或社會,毋寧說是人性來得更中肯。換言之,語言終歸是一種人性的發皇及表徵,說語言,終要歸趨於人性。而談人性,便不能不談那占人性這區塊絕大要角的情感。 《溫柔的人》小說寫個當舖老板以一種謎般的奇特心理折磨著,或說愛著,自己的妻子,直到她有一天絕了望,手握聖像跳樓身亡。故事從他的回憶開始,他回想著這段日子以來自己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那樣對待妻子? 他不明白,而我藉佛教之助,影綽綽明白了這一切的徵結,那就是—「無明」。佛陀反覆開示著這項人之所以會來到的因子,或直說,或譬喻。但倘若容許我用自己的話語來說,我會說,無明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無因之因。分明是自己摯愛的人,但自己卻讓對方如此痛苦。為什麼,這一切不知道,不可解。 不久前,縣長夫人吳麗鳳在某個聚會談到她的戀愛往事。求學時代她和如今的夫婿李炷烽縣長交往。一次約會回家,父親嗔罵道:「又去找那個『昌囝』啊?」分明是個優質青年,敢情父親也早已中意在心,但他偏要出之以反向的語言。我試著幫他分析了一下,那即是我們老一輩人慣講一種迂迴曲折的「反話」啊,這或有一大部分還落在社會學層面,再問為什麼偏要講反話,偏要用氣恨來表達,或說藏匿親契呢?那是他羞於赤裸裸拋露出自己正面的情感啊。而這又是為什麼……呢?這裡,就晉入人性最終的領域了。這時我們就只能回答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碰見了「無明」。 李白〈廬山遙寄廬侍御虛舟〉詩裡有這麼兩句話:「早服還丹無世情,琴心三疊道初成」。人要是吞服一顆丹丸,便能立刻到達無有世間無明情感的境界,那當然好,只不過這終究是夢想。不妨再說一遍,因為人的生成正源自於無明啊。當舖老板邊傷懺痛悔往事,邊仍然不失任性地說:「我是一個謎。這個謎就是我的王牌。」《溫柔的人》這篇小說必須和杜氏的另一重要著作《地下室手記》併著讀。《地下室手記》中那位「身懷惡意」的地下人,和《溫柔的人》的任性當舖老板事實上是同一個人。「惡意」和「任性」使我們自由。使我們不致像是一個個被按的鋼琴鍵。即便這又使我們淪入另一種不堪的景境。 杜思妥也夫斯基的意思約莫如此,但佛教告訴了我們,世人根本無明,無明於人終屬不值。無明,有情、眾生、癡、煩惱、任性、心、識,莫非都是同性異名的事物。「可憐身是眼中人」,我們都受制於癡闇,受制於千迴百繞的心,受制於可憐可憫的情感,人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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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不小,小不可輕
東吳陸遜大破蜀兵於琥亭、彝陵,劉備奔回白帝城,染病不起,病情漸漸沉重,自知不久於人世。於是,速請諸葛亮從成都趕來,交代後事,並取筆寫了遺詔。遺詔是給太子劉禪兄弟的,其中有一句話,流傳千古,成為名言,那就是:「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假如劉禪繼位後,時時謹遵先王此句遺訓,自我策勵,身體力行,說不定不至於成為亡國之君。 話說某報社一位女記者,約了一位知名教授採訪。他們約定的是一個兩小時左右的長談,沒想到談了不到三分鐘,教授就很有禮貌地中止了這次採訪,弄得女記者十分尷尬。教授之所以中止了這次採訪,是因為女記者當著他的臉,把鞋脫了的緣故。女記者知道後大吃一驚!原來她只要不走路,坐下時總習慣把鞋脫了,讓腳輕鬆一下,沒想到這個小小習慣,竟然誤了大事。所以沒聽說人被山絆倒,只有被石頭絆倒。小事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小。 所謂「積薄為厚,積少成多」,<法句經>云:「水滴雖微,漸盈大器」。任何大都由小而累積聚成,大善、大惡都是由小善、小惡所構成的,偉大的事功都是由小成就慢慢構築成的;小小的洞隙,也可能使堤岸決堤,造成大害。所以說「小事不小,小不可輕」,「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小,也代表著無窮希望,無量前途。佛陀說,世間上有四種看似很小的東西,卻是不可輕視的:「一、小小火苗;二、幼小小龍;三、年少王子;四、年幼沙彌。」因為「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小火苗,可能釀成大火災;小龍會長成翻江倒海、興風作浪的大龍;王子成為國王,可以造福萬民,或遺禍百姓;小沙彌,假以時日,可成為教化眾生的人天師範,這都說明小不可輕的力量。 美國費城浸信會教會門口,有一位小女孩,因不能進主日學教室在啼哭,牧師看見了這位衣衫破舊的小女孩,牽起了她的小手,帶她走進教室,找個位子,讓她坐下上主日學,這位小女孩非常感動,她低頭虔誠許了願。兩年後,在貧民窟的小女孩,因生病而死亡,小女孩的父母知道她生前,常常到教會上主日學,於是請了牧師來幫小女孩舉行告別式。牧師發現小女孩的一個破舊錢包,裡頭存有五毫七分錢,歪歪斜斜寫了一張字條:「這是獻給神的,要把小小的教會建得大一點,讓更多的小朋友能上主日學。」牧師看了禁不住放聲大哭,這件事傳了出去,有一位地主,要以五毫七分錢的價錢,將一塊地賣給教會建教堂,如今這塊地已成為三千三百人教會主日學大樓,小女孩費盡全力到死前才存了五毫七分錢,我們實在沒法想像那麼少的五毫七分錢,卻能成就如此大的事業。可見大事業、大成就,不一定是大人物才可完成的,任何人都不能小看自己。 佛家勸人行善除惡,莫因善小而不為,莫以人小而可輕,滴可成泉,涓可成河,任何事物由小累積成大,雖然大可能會帶來較多榮耀,也較引人注目,但沒有小默默的在背後付出,如何成就一番大事業。因此我們要有「小事不小,小不可輕」,「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來自我策勵,自能安身立命於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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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島情事
該以什麼樣的角度來判別島與島的關係,誰是主島?誰是離島?誰是誰的母島?我想共通之處:環海而伺。島嶼的形成便成為一種自適、獨處之必要,無關乎面積之大小或凸出水平面高低之別,島就是島。 最早認識自己身處在一座孤獨島嶼時,是在搭船離開島嶼的航行之初。十六歲,青澀、靦腆,似是而非的年齡。暮色滄茫中乍見島嶼的輪廓,確定左右兩端明確的邊際,與廣袤的海洋明確分野,這就是我們成長的島嶼。更早之前,也曾在學校的遠足或是逢大年初九才得以登上太武山頂峰,遠眺視野的極限。但總是風大、人潮擁擠,無法坦然的確認島的周邊,況且那樣的年歲尚無離開島嶼的念頭,也不太在意島的幅廓,只是隱約望見更遠的彼端,等待「反攻」的大陸山河,無邊無垠。 隨著年歲增長,陸陸續續得以走訪各個不同離島的面 貌。除了馬祖和烏坵,和我們有著相同境遇的戰鬥之島,就算想去也遍尋不著出海的路徑。 年輕時受到報導文學所牽動,特別迷戀於澎湖的離島事,先後在不同的季節裡,多次登訪這座狹長、枯荒、空曠、隨處可以近臨海域的美麗島嶼,又因其擁有諸多離島而牽引出種種不同的遐想望安、七美、吉貝、桶盤……。秋冬之際,探訪澎湖最是撼動人心、記憶深刻。年輕、活躍的心,挑戰漫天風沙、追尋荒蕪的浪漫情境。騎著租來的機車環島飆遊,享受無拘無束的快意。民國七○年代的澎湖,車少、樹少、人少、風大、炎陽,迎面襲來的強勁季風,如千軍萬馬之姿,隨時都有被推進滔滔巨浪之中的驚險,對於從小就無法臨近海岸的我,海是另一面急欲探尋的幻夢之鏡,想像、編織著種種關於海洋的可能。而澎湖彼時就有著方便的飛行航線,比南下墾丁或花東海域快 速而便捷。最後一次從澎湖搭乘黃昏的末班飛機,飛返台北。第二日,同樣的航班在接近外海時掉落海裡,也結束了我對於澎湖的迷戀。 二○○四年因參與文建會策劃的烏坵影像展,初識來自烏坵的奇女子高丹華,被她充滿生命力的勇氣與熱忱所感動,檢視著新舊雜陳的記錄圖片,第一次驚訝於國境之內,還有著比金門島鄉更為悲慘命運的離島;一個幾乎要被遺棄的孤涼之島。先天不良的地理條件,又夾雜於大時代的動盪亂局,成為爹娘不愛的兩岸孤兒。然而島上卻有一群誓死守候著故土的老兵與島民,與時代進行著一場沒有未來的奮鬥,這是島嶼族種與生俱備的堅毅性格吧。經過審慎的討論,我 建議以「邊境之境、離島之島」為展出主標題,高小姐認同這樣的訴求。我深刻的記得在展覽開幕式,資深作家丘秀芷女士因激動而顫抖的聲音,泣訴她參加勞軍團初次踏上烏坵島時的撼動:「……面對著一座黑色荒涼的島嶼,黑壓壓的一片土地,簡陋貧瘠的生活條件,無法想像島上的人們是如何的生存著 啊……」。 國境之南的小琉球則展現出彷如南洋島系的慵懶與閒散風姿,是一座小巧、熱情洋溢的海島之鄉,貝殼沙灘、熱帶魚族、豐富多樣的新鮮海產、啤酒檳榔、卡拉OK、舢舨、遠洋漁船、黝黑閃閃發亮的漁人膚色、湛藍到讓人隨時都想潛入的美麗海水。因為服海軍役期而結識的朋友,反是在退伍之後成為仿如弟兄般的情誼。每年夏冬二季,想盡辦法騰出忙碌的工作,衝到南方享受無憂的閒逸,順便曬曬台北的蒼白與鬱悶。緊臨屏東、這座以討海為生的小島,提供著台灣 本島終年不輟的新鮮「沙西米」。與海搏命是討海人的痛,特別是遠洋漁帆,短則三五個月,長著達一年半載。昔時在島上結識的多位討海弟兄,後來多位僅剩孤兒寡妻。對於命運,他們自有逆來順受的胸襟,「誰叫咱是討海人,朋友消失了,妻兒仍要討生活,還存活的人義無反顧互相幫忙,照料老小……」朋友平靜的說。 一樣有著南洋風情的綠島與蘭嶼,除了美麗湛藍的山水,更多了關於原住民生態的特有文化風情。但也都面臨著因過度建設開發與觀光而衍生的環境變遷。要拼觀光或是保存傳統,一刀兩刃,都是難解的衝突。我們的島鄉,不也正面臨著同樣的窘境嗎?新建設埋葬了舊記憶,海的兩邊都是群樓簇擁的現代化都市,如何為這個徘徊於保有豐富傳統風情的閩南島鄉,確立一個可以存活,並且與世界競爭的「海上公園」? 離島人之所以特別對於島嶼有深厚的情感,應與地理的屬性有重要的關係吧,四面皆海,島民彼此命運相戚,不同於大陸型城鄉分野的不確定性。人,一旦離開了母島,便自然而然的遙想起關於島嶼的種種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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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二十一.斷根起肖出憨丁
以下事的確令人匪夷所思,連自己都很難相信! 十五年前,就讀研究所時,有位教作業研究課程的王姓教授,聽他說,他們從小就經常搬家,有時三樓搬到十樓,有時東區搬到西區,短則幾個月搬一次,長則一兩年搬一次,因為他父親是有名的風水大師,會觀地理地氣,居家總選在氣運旺盛之地,故兄弟姊妹五人,都為國內外知名大學博士;據王老師說,《銅涵經》是中國有名的地理風水書,但從唐代後,皇室害怕龍脈被破壞,因而恣意竄改書中內容,致使流傳下來的經書訛誤甚多,而他父親王X玄研究風水六、七十年,以勘誤《銅涵經》為畢生職志,歸納了許多觀地理風水的準則,並且屢驗不爽;此外,聽說王老先生還能通靈。 王老師家學淵源,對地理風水的了解自不在話下。我有位學長跟他一塊研究開發了一套相關電腦軟體,論文也是有關這一方面的,我曾經大略看過,只記得裡頭好像有提到什麼男女福元命卦之類的,學長曾經問我願不願意接棒,也跟王老師做這一方面的研究,基於「理性」認知,最後我並未找他當指導教授,不過和他倒還熟識。 去年底,我以「要白天,還是黑夜?要前進,還是後退?」、「請給良心留一席空間」等訴求,參選縣議員(雖然,最後只拿到二百五十六票,但我還是滿懷感謝)。去年十一月十八日,我陪同土地受害家屬,拉著「捍衛土地,還我家園」的布條,從民族路遊行到縣政府前抗議。雖然一心想為受害家屬做點事,但心裡頭確實也不無想藉著抗議來營造選舉話題的私心。 為了新聞效果,和部分土地受害家屬商議後,決定要抱著「神主牌」到縣府前面抗議,以突顯土地被侵占而致使祖先連容身之地都沒有的事實。可是,我卻輕忽了一些民間的禁忌,或者,老實說,我根本就不相信那些神主龕裡或神主牌上真會有歷代祖先的神魂!何況,我暗忖這是在為土地受害家屬伸張正義,祖先們如果地下有知,焉能不同意? 選後,怪事接二連三。以往,我幾乎是不作夢的,就算有,醒來後也會忘得一乾二淨。可是,選後我連續做了好幾天的夢,夢境大同小異,都是三位長鬍鬚的阿公安慰我別灰心,要我繼續努力協助他們追討土地。起先,我料想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後來,夢竟然還會連續,對話情節也都十分清晰。我在夢裡發脾氣,對他們說:「你們一直找我有什麼用?應該直接找那些壞蛋算帳、讓他們得報應!」白鬍鬚的阿公聽我抱怨,就用金門話唱誦:「太武山頂講分明,善惡哪通沒報應,眼觀三七二十一,斷根起肖出憨丁」。 年後,王老師和他父親王╳玄第一次來金門,我陪他們遊太武山。走到忠烈祠前,老先生對著我微笑點頭,我也禮貌性的報以微笑,但他的眼神似乎並未落在我身上。他用很低的聲音問我貴姓,我連忙回答姓顏。他每走幾步就點頭微笑,起先,他一點頭,我就跟著點頭,他一笑,我也跟著笑;後來我心想,他的精神是否異常?「您貴姓?」老先生又問。我想老人家莫非聽力退化,剛剛沒聽清?故再次大聲回答姓顏。這時,王老師拉了拉我的手,低聲跟我說:「他不是在問你」!我不明白,不是問我,那是在問誰?我瞪大眼看著老師,他用中指靠在緊閉的嘴唇上,示意我別說話。我心想,老先生大概是得了老年癡呆症吧? 一直等走到「毋忘在莒」時,老先生才又開口。他說,他們三個都姓王!我問是誰?他回說:「三個長鬍子的,你一下車,就一直跟著你。你不是在幫他們追討土地嗎?」。我想開口,老先生伸手制止了我。他說:「我知道,三七二十一、斷根起肖出憨丁。凡昧著良心,侵人土地的,一定會有報應。有三家會斷根絕後,七家厝內有人會起肖(發瘋),二十一家會出傻子。紅紅花也會落入地,青青草也會變乾,這世間,良心是無法度計較的!」 那一個下午,我心情沉重,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走下太武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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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哥華搶救報人事件簿
––又見弦,想起羅老總 「島之外還有島/海之外還有海/蔚藍之後季節風/以豪雨洗滌了/大地的憂傷……」詩人弦在台上朗誦蔡振念〈失落的島嶼〉;我卻在台下翻著蔡振念的另一首詩〈南洋讀郁達夫〉:「江南到南洋,你走了/一生的時間/毀家紀事,映霞/也無法相隨/孤獨的生,孤獨的死/埋骨的他鄉算不算故鄉?繁華的人聲車聲/那裡還有你的背影?……」 四月八日,周未下午,台北誠品書店信義店,第三輯《金門文學叢刊》發表會,原以為可以見到蔡振念的,有他一本詩集《水的記憶》。瓊林人,威斯康辛大學東亞文學系博士蔡振念,寫過一本專著《郁達夫》,現任中山大學中文系主任,前年十一月他邀我到中山大學文學院演講「報導文學之寫作」,想利用空檔和他聊郁達夫,為了趕日落前的飛機,西子灣匆匆來去,未能如願。 那裡還有你的背影?沒能見到蔡振念,意外與弦再相逢。「金門的夕陽怎麼落到『共匪』那邊去了!」回憶在下坑站哨望著移動的落日,弦有著詩人獨有的詩觀察,「連晚霞都分兩邊!」 不知是誰起哄,加上李炷烽縣長的現場邀請,「我願意入籍金門!」與鄭愁予、洛夫同列台灣當代十大詩人的前《聯合報,聯合副刊》主編弦,這一句「誓詞」,成了金門文學發表會的焦點,然後他又背向我,「楊樹清的父親是來自大陸的老兵,算是一九四九年後最早落籍金門者。」 「羅老總好嗎?」八年來每次見到從加拿大溫哥華回台北小住的洛夫與弦,我總會向他們問起羅老總的近況。 一個總編輯,幹到大家熱愛他、擁護他,不惜放棄專欄寫作,聯名上書報老板留住他。羅老總走而無憾了! 甄妮唱紅的一首廣東歌曲〈何妨再醉這一杯〉,填詞人羅鏘鳴,一九四八年生於香港,是詩人,也是報人。青壯時期進入金庸創辦的香港《明報》擔任編採工作。在中文報界建立不畏言、敢批判,有著知識分子自覺、良知的《明報》,幾度易手,後來由馬來西亞商業鉅子張曉卿買下,並在加東、加西、紐約、落杉磯等建地海外據點,羅鏘鳴以其新聞長才,先後出任加東、加西《明報》總編輯暨執行董事。身處白人為「主流」「白流」的報業環境,海外辦華文報大不易,羅老總帶領不到一百人,日出二十大張、三十大張,要在時差時效中兼顧兩岸三地新聞,要聚焦主流社會、華裔社群,憑藉專業與熱情,殺出一條血路,《明報》在加拿大堪稱中文報紙第一品牌,不只吸引香港基本讀者,也拓展了來自中國、台灣的讀者。一九九六年至一九九九年我在溫哥華三年,天天讀《明報》,又從讀者變成了作者。 也許因詩人、作家出身,羅老總格外重視副刊與專欄,他力排眾議在加西溫哥華《明報》開闢《明筆》副刊,又堅持每天維持一個大版專欄,他也認為專欄不應老是由香港人執筆提出觀點,必須打開視野,有中國、台灣作家的聲音,於是,他邀請當時客居加拿大溫哥華的洛夫、弦、陳捷先、古華及我等人加入專欄筆陣,又把七百字左右的專欄稿費提高到每篇七十元加幣,(時折合台幣約一千四百元),「至少可維持你每個星期的買菜錢。」羅老總曾幽默對我說。 文人辦報的堅持,從不干涉作家言論,即使批評自家報紙,在市場導向及人事鬥爭的紛雜氣氛下,羅老總顯然承受不少來自報團高層的壓力。有次我寫了篇〈懷念高信疆〉,寫當時辭去《明報》集團編務總監的台灣文化人高信疆,文中引了一段話「高信疆這條猛龍過不了香江?」這篇文章引來《明報》高層的嚴重關切,給羅老總帶來困擾,我自動「請辭」,專欄寫作羅老總只一句話「繼續寫!我承擔」。 堅持專業、堅定報人風骨的羅老總,不逢迎、不拍馬,在人事紛爭中吃了暗虧。一九九九年初報社傳出要撤換他,羅老總也早擬好辭職書。我們幾個專欄作家串連好,「搶救羅老總!」搶救不成,集體退出專欄寫作,還管他甚麼「買菜錢」。在羅老總極力勸阻下,包括前香港嶺南文學院院長梁錫華、前台大歷史系主任陳捷先、前政大西語系教授馮奮、詩人洛夫及弦、中國作家古華、香港作家陳浩泉、盧因、阿濃以及我在內十個專欄作家,一九九九年七月十日還是聯名上書到馬來西亞給《明報》集團主席張曉卿,大家推舉弦及我草擬聯名信內容,信中先肯定了張曉卿主席對《明報》的用心及他那句「明報不是我一個人的報紙,它是大家的報紙」宏論,再羅列出羅老總對加西《明報》的具體貢獻,最後一段寫道:「羅氏的辛勤努力及卓越領導是不可分割的,他對明報的貢獻,無人懷疑。如羅氏離職,不但是貴報系的損失,勢將影響此間華人文化社群的凝聚及向心力,為弟等所不欲見。」 這封信是否發揮了作用?其實不重要了,因為羅老總辭去之心已決,我們這些個專欄作家在發信的同時已打著停筆收山了。我們只是要表達對一位敬重文人、無私無我報人的真心感念,同時為華人社會見證一段歷史罷。 又見弦!又讀到四月七日《金門日報》頭版頭條「李縣長:金門日報園地完全公開不會有任何預設立場——鼓勵各單位主官管勇於就社會議論提出說明,澄清並重申個人從來都不會干涉介入媒體」,在媒體弱智、亂象的今日,在《金門日報》亟思轉型並已讀出新意的當下,李縣長如同報人的一段諤諤之言,讀之心有所感。從溫哥華到金門島,島與島,真理沒有假期,報人的良知沒有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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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楊心宜到蘇桓模
上禮拜我寫了一篇「金門日報沒人看?」雖是疑問句,但應當以肯定句來讀才對啊!意思就是有人看,至少我有在看,不只看,還因著網頁之便,偶爾存起來做檔案,當思想起「赤土濃蔭」(翁翁的用語,我覺得好,所以偷用一下!)裡的故鄉人故鄉事,時加回味,也不失為一種慰藉吧! 遠的不說,二○○四年十二月十五日的「小學生園地」,刊載當時湖埔國小五年級楊心宜小朋友的一篇<給媽媽的一封信>,我不僅自己看了好幾遍,也推薦給我的好友、我的甥姪輩們看,因為寫得很真情很動人啊! 「親愛的媽媽:感謝您,把我生下,養我長大,雖然您走了,離開了我們!不過我們不會忘記您,記得以前您常常煮好吃的菜給我們吃,買漂亮的衣服給我們穿,一想到這些我們都好傷心,因為就少了一個人煮飯給我們吃,家事也少了個人幫忙做,更少了一個疼愛我們的好媽媽。 很多人叫我要更獨立,我已經在學習獨立,自己幫忙做家事,教妹妹寫作業……等許多的事,因為我知道,家裡的人都很愛您,因為他們在您走的時候都哭的很傷心,我也是,我覺得很不公平,您幫助了好多人,工作認真,學習事物也很快,為什麼偏偏您這麼年輕就走了呢?……女兒心宜敬上」 隔年,同樣是金門日報出現的標題,三月十五日:「盧標捐地,賢庵里社區辦公室動土」。三月二十五日:‘蘇桓模夫婦慨捐百萬,獎掖大同之家院童上進’;這一天,盧標叔的長子盧禮宇E來了一封郵件: 「在耶穌受難日假期的今日,蘇董的百萬善舉令我翻出這兩段文字來細思: 施比受更有福--聖經上說:「不可為自己積聚財寶在地上,因為有蟲蛀,也會生鏽,又有盜賊破門進來偷竊。要為自己積聚財寶在天上;那裡沒有蟲蛀,不會生繡,也沒有盜賊進來偷竊。你的財寶在哪裡,你的心也在那裡。(for your heart will always be where your riches are.)”--Matthew 6:19-21 --財佈施,法佈施,無畏佈施是大乘菩薩三佈施-- 佛經上說:「若菩薩不住相佈施,其福德不可思量。」--金剛經妙行無住分第四 。為蘇董福深德厚的大菩薩行,致禮!讚嘆!」 蘇董,就是蘇桓模(本名蘇德明),和我金中同屆不同班,來台以後時相往還,才從點頭之交變為好友。而在我最困頓的時候,我一度是他員工名冊中的一個,十分享受了他的幫助。蘇董的事業成就,極盡辛苦打拚來的,這不必多說,我們一群朋友,每逢新年,總要挑個日子到他家聚一聚,正正經經地回顧、討論一年來的歡喜哀愁,不像是喝春酒,倒像是開檢討大會呢。 說著說著,我是否曾在去年的聚會中提到楊心宜的文章呢?大約是有的!而記得特別清楚的,是禮宇開講史蒂芬‧柯維(Stephen Covey) 的新書《第八種習慣:從效率到偉大》(The 8th Habit: From Effectiveness to Greatness")什麼叫偉大呢?柯維說:發揮內在獨特的聲音,才是導引我們去成就有價值的事業、真正走向偉大的起點,而最後,它也會激發他人找到屬於他們自己獨特的聲音(Find your voice and inspire others to find theirs.)。 從楊心宜的心,到蘇桓模的情,難道不是一種可喜的因緣嗎?對於所有瞭解奉獻的真諦而付出實際行動的人,我只能致禮!讚嘆!對此時此地的金門日報來說,也要‘當作如是觀’才好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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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子與恐子
夢子與恐子,主宰多少人的命運。以前是夢子當道,風光了幾千年;現在是恐子竄起,獨領風騷的呢!時代不同了,觀念改變了,然而要改變一個觀念談何容易?有時竟得花費幾千年的時間,可見習俗浸潤之深。撼山易,撼習俗難。 夢子的思想,是由告子形成的。告子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古往今來,似乎沒有一句話比它更深入人心,影響的更徹底。因此,多少人為了告子而夢子,受了多少活罪,尤其是婦女同胞。 夢子,植基於宗族主義與土地思想,是儒家學派的闡揚。宗族主義,就是要傳宗接代。無後的包袱,愧對祖先的內咎,拚死命也得生個兒子,有了兒子人生就了無遺憾,再苦也甘願受。其次,農業社會的生產力,取決於土地,土地的耕作取決於人力,「一枝草,一點露」的思想於焉形成,而且深信不疑。 夢子思想,無形中影響中國歷史的發展。中國歷史上擺脫不了治亂的循環套,多少與中國人的人口觀念有關,當土地無法負荷人口的壓力時,就產生動亂。因此,家族主義主導了整個歷史的演變,寫成了悲愴的歷史歲月;因為中國人很少為自己而活。 這樣的歷史宿命最近有了改變,以前是生不停,勇往直前,擋都擋不住;現在是不敢生、不願生,而且催生都沒用。從夢子到恐子(少子化),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為甚麼呢?生產力的改變,造成觀念的改變,鼓動新的思潮。小家庭的興起,宗族主義的減弱,個人主義的抬頭,形成新一波的恐子時代。 恐子時代最大的特色,就是脫離了以農為本的土地思考,進入了知識經濟的範疇。土地生產不是決勝的關鍵,知識經濟才是。同理人口的多寡,無法左右國家的強弱,人口的素質才是;而人口素質的提升,關鍵在教育。因此,以農業時代思考的一枝草、一點露,在知識經濟時代是一種負分。 試看中國大陸十五歲以上的人口,有一億八千萬文盲或半文盲,佔總人口的百分之十五點八八,無形中是沉重的負擔。這一億八千萬的農業生產力,以歐美先進國家的大規模機械耕作,能抵得上幾許人呢?以知識經濟的眼光看,他們的產值又能抵得上幾個知識經濟人呢?可以說遠遠及不上一個比爾蓋茲。 諾貝爾獎得主楊振寧最近說,中國需要四種人才:愛因斯坦、杜甫、比爾蓋茲與任天堂。尤其是後二者最為迫切,能不能得諾貝爾獎的人才不是頂重要。這就是知識經濟的眼光,以知識決定勝負,而不是以土地。 因此,教育就是知識經濟發展的基石,主導人生的天命,影響國家民族的生存發展與人民的幸福至鉅,恐子已搭上知識經濟時代的列車,變成小家庭化與個人主義化,努力活出一個人的尊嚴與價值,把傳統夢子的思想埋葬在農業經濟的土地裡、宗族祭祀裡。中國人如能真的擺脫告子的影響,才能擺脫歷史治亂的循環套,也才能找到幸福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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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戰略思考層次看馬扁會
就如媒體及一些政治評論的學者專家一樣,社會大眾對這次馬英九與陳水扁會面的期待,大都從雙方的優勝劣敗及能否誤出個具體結論的角度來觀察。吾友老胡看完馬扁會的電視轉播後來電說,真是大失所望,有被騙的感覺,我說這次馬扁會一般的評論都以各說各話、沒有交集,也形不成共識或結論來評析,但是,從馬扁此次會面,雙方的戰略思考層次來分析,則會呈現不同的面貌。 戰略思考的目的,就是在為自己創造與運用有利態勢。馬英九自就任國民黨主席以來,首役「三合一」選舉告捷,聲勢如日中天,儼然已成泛藍共主,也是泛藍群眾二○○八年總統選舉希望之所寄,謝長廷稱之為「馬英九現象」。最近美國之行倍受老美禮遇,行止動見觀瞻,也展現了台灣政治人物在國際政治舞台上揮灑的架勢,這股「馬英九旋風」,刮得民進黨人「皮皮挫」;聲勢正隆之際,先前不願與陳水扁會面的審慎態度,卻在由美返國後獨排眾議,拋出願意與阿扁分享訪美心得及建議「趨吉避凶」的治國之道,黨內外都不太能理解其間的轉折,從戰略思考層次言: 首先,在型塑新的政治風格;馬英九要求與扁會面必須全程公開作現場轉播,在乎的不是對談的結果,其戰略著眼在運用媒體展現其優於阿扁的領袖特質,及其溫和、理性、務實的政治風格,顯現迎向二○○八執政的旺盛企圖。其次,主動出擊,突破圍剿;民進黨自府、院、黨、民代等莫不卯足勁打馬,馬不願與扁以下的人打爛仗,而直接與扁交鋒,不失為上駟對上駟之策,馬扁會使其與扁站上同樣的戰略高度,民進黨呂謝蘇游所謂四大天王已為其拋諸身後。 第三、凸顯阿扁躁進急獨的真面目;馬以中華民國憲法,維持現狀及兩岸關係的論述,彰顯出他的政治理念與立場,對談中數度要阿扁對「國統綱領」、「國統會」到底廢了沒有表態,激得阿扁不得不回應,宣示了其續走偏鋒的政治路線。第四、為二○○八總統大選做準備;馬藉「趨吉避凶」的建議,是為二○○八如果執政先打預防針,企圖轉化阿扁意識形態治國的路線,以免這兩年多繼續空轉;阿扁如仍一意孤行,造成國家體質不良的爛攤子留給將來的接任者,馬已先行預告,他已盡了言責。 再就陳水扁方面言,「三合一」選舉民進黨挫敗後,阿扁民調支持度下滑到「十八趴」,閉門思過怨別人,決心重回深綠陣營,從元旦「積極管理」的大陸政策到春節拋出「廢統論」,就戰略思考角度觀察,確屬高招,不如此,他無法擺脫貪腐的指控及民進黨來自基層要與他劃清界線,甚至罷免他的氛圍與危機。終統使他重登民進黨舵手之位,但是民調支持度仍毫無起色,處此窘境中,馬要求會面,給了他一個起死回生的機會。從戰略思考分析,扁與馬會,大有「禿子跟著和尚走」(沾光)的味道,在現場直播的場合,藉力使力,宣示其「憲法一台」、「公投制憲」等讓深綠民眾聽了就爽的政治主張,能拉抬一點點支持度也好,反正民調再壞大不了少於「十八趴」。 這次馬扁會,馬英九清楚的向國人宣示「憲法一中」、「維持現狀」與兩岸關係的論述,以及發展經濟救民生的看法,同時也成功的讓阿扁暴露了未來兩年多,台灣仍將虛耗在「國家定位」、「兩岸零和」、「公投制憲」的泥沼中。這場馬扁交鋒卻無交集的對談,其後續的政治效應將會持續到二○○八的總統大選,所以,只要政治人物口水戰一日不休兵,小老百姓想要過好日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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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心、伏心、明心
法務部發給各監獄,有關陳 宏先生病發後的第三本著作:〈頑石與飛鳥〉。希望各監獄指引受刑人研讀,進而能從作者的思想,獲得啟示,然後淨化心靈,好好的重新生活。陳 宏原為資深新聞工作者、專欄作家、報館主筆、攝影家、藝評家、曾任教世新傳播學院。自從罹患「運動神經元疾病」,俗稱漸凍人,全身癱瘓,口不能言,食不能嚥,一動一靜都仰仗人幫助,他在妻子劉學慧的協助下,憑著一塊透明注音板,讓他以眨眼或轉動眼珠的方式,確認一個一個符號後,再拼音成文字,記錄下他病中的感受。就這樣辛苦的寫了〈眨眼之間〉、〈生命之愛〉與〈頑石與飛鳥〉三本書。陳 宏現在醫院的現況,就如他的書名:「身如頑石,心如飛鳥」。他認為好死不如「賴」活著,既然要活著,就要有活著的樣子,活著就要成長。 暨南大學李家同教授在序文說:「陳 宏先生真是一個很好的榜樣,他在全身癱瘓下,靠眨動著眼眸來寫書,竟然要出第三本書了。他的身體被冷凍、被禁錮,但他的思想飛翔,靈魂自由;更重要的是他的字裡行間洋溢著悲天憫人的情懷,為什麼他這麼勇敢,因為他有宗教、有信仰」。誠如星雲大師所說的,陳 宏先生就靠著佛法,走出生命的陰霾。「有佛法,就有辦法」,佛法讓他重拾信心和希望,佛法讓他重拾歡笑與樂觀,佛法讓他解凍重生。 陳 宏先生說:「學佛必先發心,然後要相當伏心,進而達到明心的境界。」這就是我取法努力的學佛次第,真的,一切法從心想生,「心」是那樣的重要,你可曾想過「心」在那裡?不是心臟,不是頭腦,它看不到,摸不著,卻威力無比,既能控制我們的思想,又能影響我們的行為。經云「一心十界」,即一念心具十法界,是說明我們的起心動念的這一念心裡,就是包含了十界眾生。我們的心中擁有的金錢、名位、權力、愛情、榮譽、得失、忌妒、瞋恨等,十法界都在我們的一心。我們每天生活中,可以說都在十法界之中遊走,我們一會兒上天堂,一會兒下地獄,那什麼是天堂?什麼是地獄?一心念為善,那就是天堂,一心念為惡,那就是地獄。我們的心,天堂地獄,上升下墮,這樣的心妙不妙?妙啊!「昨日夜叉面,今日菩薩心,菩薩與夜叉,相隔一條線。」一心念可為夜叉,一心念可為菩薩,菩薩與夜叉本無二,只在一心念善而已。 如何發心,伏心,明心呢?〈勸發菩提心文〉云:「入道要門,發心為首。」發心即發願,有願就有力,發心就能肯定自己的力量,從發心中,我們可以擁有無盡的寶藏。發心學佛,佛寶智慧可說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金剛經〉告訴我們,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應降伏其心。〈西遊記〉多變、刁鑽的孫悟空,就象徵我們的心,唐三藏在他的頭上戴了一個金箍,來降伏他亂來,使他知所節制。同樣的,當我們興起邪惡、瞋恨、憤怒、嫉妒的心,應立即降伏,不使滋長。進而就能達到明心的境界,明心,〈佛光大辭典〉解釋:「明」即遠離無明而達於徹悟之境地。「孟子說:「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明心就是這赤子之心,人人本具,所謂「明心見性,入於佛慧」,讓我們打開純善心門,點亮自己原有的那盞純善的心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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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黃
略帶泛黃退色的畫面裡,一張張意氣風發的顏臉,有著青春飛揚的神采。透過液晶螢幕,檢視這些有著遠久歷史的照片,輕易的就陷入那些風華正盛的時歲。都是些熟知的藝文前輩、他們正盡情的扮演著他們那個時代各自的角色,一絲也不曾保留。我在想,如果沒有了這些照片,年輕就像一幕幕曝了光的膠卷,什麼也無法留下,就算再美麗燦爛的年華也終將被遺忘。 近期,替弦先生的有聲詩集作品負責設計編輯業務。弦先生神來一筆,在進入二校稿時,送來一堆為數不少的老照片,都是他一生中最精彩的記錄照。面對這一份突來的驚喜,既高興卻也為著必須完全推翻前期作業的流程暗自苦腦。詩集,大部分是弦先生青壯時期的作品,詩人浪漫的節奏與行雲流暢的手稿,加上詩人親自朗誦、有著優美音聲的CD,因為這些意外的組合,整個作品集頓時豐碩、亮眼不少。原來只是文字,因為有了聲音、有了珍貴的記憶影像,一切便都真實活絡了起來。 回憶真是美好啊!尤其是步入中年期這道藩籬,忍不住有些頹喪、感覺越來越遲鈍的年歲。 工作性質之故,有諸多的機緣可以接觸到許多正式出版前的一些手稿真跡、照片、攝影或插畫作品等等,這是一分特別的際遇,雖然只是經手機緣。那些曾經發生過的經歷、或是未能親身參與而錯失的因緣際遇,都是珍貴的過往,如佛家所說:「當下即是永恆。」詩人、作家以文字抒發了屬於他們身處的時代記憶,藝術家用圖像或創作品表達他們的看法,就算普羅大眾也可以選擇他偏愛的方式,記錄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整個文明史不就是這般的累積匯聚而成嗎? 照片是一種真實而浪漫的記憶。二○○四年應台灣文學發展基金會之邀,參與規劃製作「少年十五二十時——作家年輕照片展」、「二○○五年親情圖——作家用照片說故事」,更早之前也經手過一些展場的規劃與文宣設計案例,如文建會策劃的「邊境之境.離島之島——烏坵人文影像展」、中華民國社區營造學會推出的「日出之島.蘭嶼關懷影像展」及金門文化局主辦的「百年遺影——尋找金門消失的歲月影像展」等等。儘管屬性不同、各有各自的主題與傳達訴求,但共同的特色就是照片的見證,以大量的老照片喚醒人們的記憶與關懷,以影像代替文字;經歷過歲月洗禮的泛黃記憶,無須過多的文字敘述,我們從影像中看見歷史過往的痕跡,熟稔而親切、溫馨而感傷,那些消失過往的煙塵舊事、不復重現的昔時輝煌。 最不忍憶及的是民國五、六○年代的金門故鄉,多麼艱辛而貧血的時代,沒有太多機會得以相機為消逝的島鄉留下記憶。那時,拍攝一張照片是何等慎重的事,更遑論能夠擁有一台照相機的遙遠夢想。二○○五年和樹清兄與進業兄一起參與胡璉將軍百年紀念專刊——《金門風雲》的編輯作業,得以重現胡將軍家藏的一些民國三、四○年代的記錄照片,為金門歷史留下極其珍貴的檔案記錄,雖然是以軍方新聞角度拍攝的檔案記錄照,少了些屬於民間生活面相的鏡頭,但是每一張泛黃的相片都彌足珍貴地記錄了金門的歷史身影。 常常想起昔時慈祥的頂堡老祖母孤單卻開朗樂觀的形影、有著一身技藝,能吹簫拉琴、雕刻大大小小陀螺的古寧頭姑丈、頂著一大把雪白美鬚長及胸口的麵線四叔公、能吟詩頌詞、溯古論今的清風叔叔………。戒嚴下的故鄉,僥倖的遺留下完整的古典閩南建築,成為我們驕傲的遺產。但是更珍貴的記憶之印象,卻無法重新拾綴,童顏如夢、昔人已遠颺哪………。一度聽說官方有意蒐羅、出版金門的老照片,為消失的歷史存證,不知道這一本引人頸盼的照相本子何時得以顯像? 沒有影像記錄的年代,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所有的際遇,隨著年歲一切都越來越遙遠、越來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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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遇見同桌的妳
在二十四個節氣中,既是節氣又是節日的只有清明(雖然金門民間也重視冬至,但並未當成節日看待)。清明作為節日,雖然至唐代才逐漸形成,但作為標誌時序的清明節氣則早在漢代就已經有了明確記載。西漢時期的《淮南子.天文訓》中提到:「春分後十五日,斗指乙,則清明風至。」「清明風」即清爽明淨的風。《歲時百問》則說「萬物生長此時,皆清潔而明淨,故謂之清明。」 清明節,和古代的上巳節、寒食節則另有一番合而為一的演變過程;不論是上巳祭祀神鬼或宴遊曲江踏青的民俗,或為了紀念割自己大腿肉餵食晉文公的賢臣介子推,功成不居、隱居山林,最終卻因晉文公希望放火燒山逼他出來,以便酬謝,想不到介子推寧死不出,因而有三日禁火及吃寒食的習俗。 如今的清明,祭祖掃墓成了唯一的重頭戲。一些年代久遠些的祖墓,湮沒於荒煙漫草間,子孫們每年短暫上演的披荊斬棘,都只為了在祖先的墳頭掛上幾葉紅白黃綠的墓紙,至於幽明生死的了悟,很難想像有多少人在意。 今年清明,金山公墓除了爺爺的舊墓,又多了父親的新墳。為了順道至外曾祖墳前上個香,憑著記憶,便在一列列的墓道間穿梭著。我不經意的看到那位高中時代模擬考時坐在我旁邊的董倫山學長,他曾經那樣熱心的教我提高記憶的閱讀法,告訴我讀文科時應該把頭往右側偏,讀數理科時則得把腦袋向左側偏,他熱心的拿著當時金門還少見的了英語成語片語書借我,叮嚀我必須熟讀熟記;當年曾在金中校刊上看過他寫的一篇文章,至今仍然印象深刻,篇名是《動盪時代的忠義之氣,期與斯人慷慨同》,裡頭引用了好些陌生的哲學家,如尼采等的名句,讓我好生欽佩。後來,他不負眾望的考上台大,再後來聽說他生病了、休學了,最後選擇讓自己停格在燦爛的雙十年華! 我也看見小學時很要好的同學維仲,他曾送我一只陶製的、拇指甲般大小的小豬,曾經和我玩著激烈的打仗遊戲,扭打中竟被我打斷了半截門牙;他摺的紙飛機可以從運動場跑道的這頭,一直飛呀飛呀的飛到另一頭,打在正玩著翹翹板的同學身上。後來,不知道怎麼了,老師說他出疹子,再後來就聽說他不幸病逝,那一年是小學三年級。 最讓我感到意外的,是遇見了小學那位和我同桌數年的女同學。三十年前,家住官路邊的她,在離自家不遠的花生田裡,不幸被軍方演習的流彈誤傷而身亡。我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些少不更事的歲月,那些男女同學壁壘分明,卻又同桌而坐的青澀時光。我盯著墓碑默然,腦海裡浮現了大陸那首由老狼演唱,紅透大江南北的歌曲──「同桌的妳」。 「明天妳是否會想起,昨天妳寫的日記?明天妳是否還惦記,曾經最愛哭的妳?老師們都已想不起,猜不出問題的妳,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妳。誰娶了多愁善感的妳?誰看了妳的日記?誰把妳的長髮挽起?誰給妳做了嫁衣?妳從前總是很小心,問我借半塊橡皮;妳也曾無意中說起,喜歡和我在一起。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得太慢;妳總說畢業遙遙無期,轉眼間就各分東西。誰遇到多愁善感的妳?誰安慰愛哭的妳?誰看了我給妳寫的信?誰把它丟在風裡?從前的日子都遠去,我也將有我的妻;我也會給她看相片,給她講同桌的妳。」 十二歲同桌的妳,一樣的多愁善感,十二歲同桌的妳,偶爾也跟我借半塊橡皮,只是更多時候,是我朝妳借東借西;十二歲同桌的妳,只是一位童養媳,雖然終究沒來得及穿上嫁衣。啊!從前的日子都已經遠去,而我也已經有了我的妻;雖然再也尋不著妳的相片,不過我還是會和她講一講,同桌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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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日報沒人看?
去年七月杪,在「微風海戀」,遇到一位昔日金中的老師,閒談之際,大概是因為我聊起彼時曾在金門日報發表了幾篇文章之類的話,老師卻笑笑地對我說:「我不看金門日報的!」我想我能瞭解他話中的意味! 啊,或許有很多人認為金門日報不夠看。但無論如何,身為一個金門人,或者,一個關心金門的人,我並不想全盤來抹殺這份伴著我成長的報刊,特別是在當下,眼看它亟欲擺脫昔日的束縛,銳意求變求生存的時刻。 我依然清楚記得,從國中二年級開始吧,在現今總兵署前的閱報區,搖頭晃腦,站著閱讀金門日報和「正氣副刊」的那種滋味。偶爾,那換報的人比我急切的心遲了些,那我也許會往北,直走到舊時的金城民眾服務分社去看報紙,當然,也就少不得順手去翻一翻當時架上薄薄一本的《美麗島》雜誌第三或第四期。如果是假日,我更喜歡到朱子祠前的社教館內,像滿足一種無盡的渴望似地,窩在館內,把諸多的報刊都翻過一回才心甘意足;而記憶裡,身旁總不期然地會出現一張熟悉的臉孔,那是溫仕忠先生一貫囅然的神情,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看館的人正是溫太太。 閱報之外,我還被誘引去讀了很多的課外書。當一位國中同學董勇進借給我一冊發黃的禁書--李敖告別文壇十書之一的《媽離不了你》之後,當洪銘揚他們在蔡錦清老師的化學課後傳抄《鄭愁予詩選集》,當吳秉瀚把兩大本湯恩比的《歷史研究》譯本扛到學校來,當我開始感受到涉入文學與知識世界的喜悅,當我開始虛張聲勢、不自量力地到圖書館借些《廿二史劄記》之類的書,或在週記上抄點尼采的《蘇魯支語錄》向導師黃國慶宣告進入反抗的青春期時,我的世界變得不太一樣了。 變得不一樣了,但不知是更好?也許是更壞!唯一能確定的是上面的三個同學後來都考上了建中,而我劉姥姥似地到台北、高雄遊了一圈,只從重慶南路帶了一套《史記》回家,繼續在炎炎夏日的午後,幫忙父親薅草、收割高粱,又做了十幾天修補浯江堤的小工,把就讀金中的學雜費、服裝費準備完妥。 進了金中,上了高二,從理組轉入文組後,我從一個單純的金門日報副刊讀者,漸漸變成一名埋首疾書、詩散文小說三箭齊發,每天掙扎於見報與不見報之間的作者了。當投出去的稿件遞演成石沈大海的噩耗時,私下在日記裡嚷嚷一番自是少不了的。 二十多年後,回首這樣的經驗,也未必不好,至少它讓我懂得更虛心點、更勤奮點、更「搏命」地想去寫更多更好的作品來。批評是必要的,但寫作畢竟是件美事,總要些許適時的掌聲和鼓勵的,只要不是無聊的恭維、場面話,那種緣自深得我心之所同然而來的讚美,讓人不覺醺然自醉於是形諸筆墨的意態,誰沒有呢?我總是記得國三時的莊炳祥老師,他把我一篇紀念愛因斯坦百歲誕辰的作文,當眾誇獎了一番,後來貼在教室的佈置欄上,我為此亢奮了幾天,如今仍回味無窮呢! 金門日報沒人看嗎?我想,這終歸是一個假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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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取金門海上盟
──金門人陳仲培與郁達夫的《亂離雜詩》 多謝陳蕃掃榻迎,欲留無計又西征; 偶攀紅豆來南國,為訪雲英上玉京。 細雨蒲帆遊子淚,春風楊柳故園情; 河山西戒重光日,約取金門海上盟。 ──郁達夫《亂離雜詩》第八首(一九四二,贈金門人陳仲培) 今天,四月五日清明節,讀郁達夫寫於一甲子前、亂離途中的《亂離雜詩》,濃濃的鄉情、淡淡的哀傷。想起抗戰勝利那一年,郁達夫在荷屬蘇門答臘巴東金門人蔡清竹家遭日軍誘走、槍殺,迄今未找到埋身處。也想起我的父親和母親,一個湖南人、一個閩南人,一九四九年的大撤退,言語不通、比手劃腳的芋仔和番薯,在彈雨如林的金門島結合,譜下生命的悲愴交響曲,母親長留金門、父親長眠台灣,還有我來不及謀面、靜靜躺在湖南山城的祖父、祖母。清明啊!載不動幾多愁。 清明遇霧。我還在等待金門宗族文化研究協會蕭永奇、吳秀嬌的「回報」,透過他們已建置的十五萬筆族譜數位資料,找到「陳仲培」?哪年出生?金門哪裡人?何時出洋?家鄉還有親人、宗族?「陳仲培」猶待呼出,有個「陳厚仲」神妙出現;《金門華僑志》載「陽翟人陳厚仲」曾任印尼邦加島檳港中華商會主席’,陳篤龍在《金門宗族文化》第二期〈嘆永昌其傾頹.念厚仲之宗功〉文中引述其叔公陳仲滄口述「陳厚仲,陽翟信前房三房人,幼年即赴印尼做苦力謀生……,他甚具鄉土情懷又重情念舊,事業有成後,每年匯束脩與老師,鄉務有所求,從不吝嗇……。」受到宗族文化界重視的陽翟「永昌堂」,金門一百七十五座宗祠的經典,係一九三五年間重建完竣;翌年再建成西廂房浯陽小學校,共耗資一萬二千銀圓,均得力於陳厚仲來自印尼的僑匯。陳厚仲會是陳仲培的另一個名字?或者是陽翟的族親?陳仲滄口中的‘重情念舊’描述,不也符合陳仲培與郁達夫義誼友愛寫照? 陳仲培為何那麼重要?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中,與魯迅、茅盾、巴金齊名的郁達夫,一九三八年至一九四五年在南洋,這八年中與四位南洋金門人建立生死情誼,後浦人洪絲絲加入他的星洲華僑文化戰時工作團,珠山人薛殘白與他一起逃亡到巴東,水頭人蔡清竹執行他的遺囑,陳仲培在郁達夫無路可走下,幫他取得荷印政府的簽證、派船護送、代為租屋,一九四二年郁達夫在巴東島巴東村住了一個半月,靠陳仲培的接濟,臨去時,特別作兩首《亂離雜詩》贈別情義相挺的陳仲培;《亂離雜詩》共十一首,是文學大師郁達夫最後的遺作,前七首為思慕盟軍廣播電台廣播員李筱瑛而寫;八、九首給陳仲培,第九首內容是‘飄零書劍下巴東,未必蓬山有路通;亂世桃源非樂土,災荒草澤盡英雄。牽情兒女風前燭,草檄書生夢裡功;便欲揚帆從此去,長天渺渺一征鴻。’ 郁達夫《亂離雜詩》的第八首‘多謝陳蕃掃榻迎,欲留無計又西征;偶攀紅豆來南國,為訪雲英上玉京。細雨蒲帆遊子淚,春風楊柳故園情;河山西戒重光日,約取金門海上盟。’如非與郁達夫一起流亡的胡愈之一九四六年在《郁達夫的流亡與失?》書中明確指出,恐怕少有人會發現詩中‘約取金門海上盟’真的就是寫當時大東亞戰爭、同遭日軍占領的陳仲培家鄉金門。為了這首金門文學史被遺忘的詩,我特別在清明前商請文學博士、國立彰化師範大學國文所張麗珠教授代為注釋,年輕美麗的張教授是清代義理學研究權威,著有《清代義理學新貌》、《袖珍詞學》、《袖珍詞選》等書,去年陪同詩人鄭愁予落籍金門,也造訪與郁達夫有交誼、蔡清竹在水頭村六十三號的家族宅第。張麗珠教授注釋出詩中幾個關鍵字,「陳蕃」:東漢靈帝時,與竇太后之父竇武共輔朝政,致天下賢士。後來曾謀誅宦官,未成,為宦官曹節矯詔殺害。陳蕃為郡守,不接賓客;惟置一榻,以待周、徐等高潔士(前後郡守招之,皆莫肯至)。客去,則懸榻。「雲英」:一、仙女名。裴航嘗經蘭橋驛,遇仙女雲英,娶之,後俱得仙。二、唐鍾陵名妓。羅隱舊識之,再見,譏隱未第。隱亦賦詩嘲曰:「鍾陵醉別十餘春,重見雲英掌上身。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紅豆」:唐詩有「紅豆生南國」語。「玉京」:借為京城意;但未必一定指京城,凡另有目的地皆可用之。「河山西戒重光日,約取金門海上盟。」:等到有一天西邊的戰局(亂事)平定。「戒」有軍事防備之意。我一定會前來實現和你的金門之約。「約取」有實現之意。 「約取金門海上盟」,郁陳之約、金門之盟,但願從清明起,成為金門南洋史與現代文學的一個永恆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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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學院
我進過孔子學院,聽說是在前世。我不知道通靈者這種說法正不正確,因為無從考據,又因喝過孟婆湯,也不復記憶。不過從習性看,有點古板而固執,有時接近於冬烘,大概也不甚得志於當世。要怪,只能怪孔子。 我當初拜伏在他的腳下,竭誠為禮,開了筆尾求他給我生發,求他老人家給我中個舉人,甚至於是進士,兩榜出身光祖耀宗,頂不濟總要撈一個秀才,總不能童生到老。我如今倘還尊重孔聖,稱他一聲尼父,大概前世撈到一點好處,否則我一定含恨而死,今世要稱他孔老二了。 聽說他又來開班,設了孔子學院,束脩不貴,有教無類。我累世的根器催動生命密碼,氣味相投自然而然的合拍。我報了名繳了學費,像韓愈所謂的從師而學焉,忝列孔子的門牆,親聆聖人的教悔,可望與顏淵、曾子齊名,那是何等榮幸的事。 我正襟危坐的聽講。孔子峨冠博帶,道貌岸然,原來聖人生成這副模樣,今日得以親炙,真箇三生有幸了。他第一課講仁,第二課講信。我想這些都是老掉牙的東西,我當年科考的時候背得很熟,到現在讀起來還那麼些許容易記憶,我就問孔子可不可以教一點別的。 「你想學甚麼?仁與信目下難道不重要了嗎?」孔子有一點疑惑,兩眼逼視著我。我有些膽懾,囁嚅的說:「不是不好,是想學一點實用的,不曉得夫子可不可以教我。」 「你想學甚麼?」夫子一下子變得藹然可親,捋著鬍鬚說道:「只要我懂得的無不傾囊相授。」 「你以前教我羊的哲學,我都學了,也用了。在考試取功名的時候,也蠻管用的。我現在不想再做羊了,你可不可以教我狼的哲學。」 孔夫子沒聽過狼的哲學,因此他不懂,不恥下問:「甚麼是狼的哲學呢?請恕我孤陋寡聞。」 「夫子啊!西方有德者說,一千隻羊圍不住一隻狼。能做一匹狼,那多威風過癮啊!」我懇求著說:「請你把不傳給七十二子的秘學傳給我吧!’ 夫子搔搔頭有些為難:「我沒有藏私,我的確不懂狼的哲學。你所說的狼的哲學是甚麼學問呢?」 我告訴夫子,狼的哲學是狼要裝成羊,不僅讓人看不出,而且要讓人相信他是羊。明明擺著姿勢要吃你,卻說沒有要吃你,讓你疏於防範。明明千方百計要騙你,講一百多遍誑你,卻說他講的句句是真心話,沒有蓄意騙你。你若把他的謊言當真,反而被笑笨蛋。明明是爾虞我詐,卻擺出真誠兩字指天泣日,表明肝膽相照。 「陽貨先生現在正在開課,廣納生員,」我告訴孔夫子:「如果你不能教我狼的哲學,我可就要改投明師了。」 孔子喟然而嘆:「我要懂得狼的哲學,就不會畏於匡,厄於陳蔡,幾死道旁了。」他繼續說:「但是我不悔,雖然我曾慨嘆吾道不行,不如乘桴浮於海。那不過是氣話。我教的東西是大經大法,禁得起考驗。狼學即使懂,我寧願餓死也不教的。」我這世之所以不得志,要怪,還是怪孔子。 孔子不教我成功學,讓我很生氣。因此,憤而改投陽貨的門下,陽貨貌似孔子,學說也讓人誤以為似孔子。他開宗明義第一課:「治國以誠,聲望妙術十八趴。」第二課:「選舉以信,子彈奇門轉彎法。」異哉陽貨!真吾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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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真理之路血跡斑斑
——從弔詭的人性開始的 基督教(廣義的)之所以迫害其眼中所謂的「異端」,係出於教義與人性奇異的綜合及滾轉。握有權力者的所作所為,每每自認適情合理,加害者本身時而也不見得殘暴不仁,相反的,他們或竟懷著憐憫的心,注視著眼前那些異教徒或叛教者。著有《自由四論》經典的當代思想巨擘以賽‧柏林,在論及自由的一元興多元觀念的對照時,提到人性思維奇特的弔詭,即人們或原本善意地相信一定可以找到一個終極且和諧的解決世途之道,此即為唯一的真理。柏林原以此一元的自由觀勢必導致專制獨裁,終而戕害了自由。我們或竟可依這一論述理路用在基督教何以會善始惡終,來推衍其不容異議的原因。一最終的解決之道既以找到,依基督教看來,這解決之道就是神的啟示,所有的正義都涵融在其中,世人照做就是了。 而依循這理路,自由的選擇便逐漸不能被容忍。 血跡斑斑的歐洲中世紀史,有一大部分竟由基督教之手所染成。即如一四八一年至一四九八年,宗教大審判官托肯瑪達僅僅在西班牙一地燒殺之異教徒凡八千名,沒收財產及罰重金者九萬餘眾。查爾五世統治荷蘭時,為宗教而死者不下五萬人,受殘虐者哀號聲聞遍地。布朗諾斯基的《人類文明的演進》一書對這一不堪的史實寫下一見證,他描述英國人威廉姆‧李高在一六二○年遭西班牙宗教審判時一幕令人怵目驚心的景狀: 我被帶到拷問架邊,接著就綁在架子上頭。我兩條腿被拉過三叉架的兩側。一條繩子綁在我的腳踝上。當槓桿往前拉下,我膝蓋上的主力就緊緊抵在架子上。大腿上的腱肉頓時碎成片片,膝蓋骨碎裂了。我兩眼驚恐莫名,口吐白沫,牙齒如密集的鼓棰般格格作響,嘴唇顫抖,呻吟之聲不絕,鮮血從雙臂,破碎的腿腱上,雙手和雙膝上汩汩流出。我從痛苦的極至暫時獲得解脫時,雙手仍然緊綁著,我被擺放在地板上,嘴裡不斷哀求:‘我承認!我承認!’ 即使宗教改革呼聲不斷,馬丁路德以九十五條詰問狀釘於維丁堡教堂大門,基督教仍負隅頑抗,其與知識文明彼此的衝突及緊張關係,又以在科學界裡,表現得尤其彰顯。如哥白尼‧麥哲倫‧伽利略等人,彼時無一不成了基督教的眼中釘。即使號稱宗教改革者的卡爾文,在西班牙醫生綏爾維特反對三位一體教義時,竟將其於一五五三年燒殺之。當時歐洲各地如義大利、英國、德國(三十年戰爭期間)死於宗教迫害者實難以估計。因基督教,近代科學文明在歐洲延遲了兩百年。直到如今,主張物種演化的十九世紀達爾文此一學說,猶被許多當代保守基督教徒視為異端邪說。 一六二五年,伽利略寫下《大世紀系統對話錄》,證實哥白尼的地動說,即地球並非宇宙的中心,而係繞著太陽而轉,由於此說違反了聖經教言,觸怒了教會而遂遭查禁直到兩百年後才告解禁,布朗諾斯基描述當年(一六三三年)伽利略被帶到羅馬,四月十二日當天,已七十高齡的他,面對審判長,兩次遭恫嚇要對他動刑。六月二十二日,這位歐洲最偉大的心靈,然而身染病痛的老者終於屈服,在羅馬雷諾瓦聚會所,逐句逐字唸出戒絕書,承認自己在對話錄裡所言並非真理,這是基督教及近代人類文明史上最可悲又可恥的一幕。 伽利略的餘生被軟禁在佛羅倫斯郊外某棟別墅裡,再過五年,他成了個兩眼雙盲的老人。悲劇即將落幕,我們唯一不能確定的是,失明這件事到底包不包含在他這一生的悲劇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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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戒為師,以法為尊
辭典解釋「戒」,勸人警惕,當防備講,佛家指防禁身心過失的宗教法規,稱受戒。受戒對學校的學生來說,就是守校規,受戒對社會大眾來說,就是守法律。「戒」,守戒、守校規、守法律,乍看像是在束縛、限制我們的行動,它警惕我們不可欲所欲為,而應有所不為,如果我們主動把這些戒律,當成是我們學習、效法的典範,我們反而會感到身心自在,更就不必擔心學校的處分,法律會判我們鎯鐺入獄,頗有「帝力與我何有哉」的自由,所以說我們應以戒為師。 上週六山外迎賓館,金蓮淨苑與國際佛光會金門協會,舉辦一場「八關齋戒」與「佛學講座──菩薩的人生觀」,吸引一、二百人參加,在寒冷風雨中,前來學作出家人一日一夜修行持戒的生活,的確難能可貴。「八關齋戒」指七戒一齋,一齋指有一餐不得非時食,即過午不食的意思;七戒,是不殺生、不偷盜、不淫、不妄語、不吸毒酗酒、不歌舞觀聽、不坐臥嚴麗床座。佛陀曾經說過,佛滅度後,佛弟子應該以戒為師,持戒才能得解脫。持戒,就像黑暗中得到光明;就像貧窮之人得到寶藏;就像病人恢復健康。持戒,如保護眼珠,不能讓細小之灰塵進入;如保護浮囊,不可有針細的破漏毀壞。佛經說:勿輕小罪,以為無殃;水滴雖微,漸盈大器。剎那造罪,殃墮無間,一失人身,萬劫劫不復。所以我們應經常反省懺悔:「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痴;從身語意之所生,今對業障求懺悔」,然後再發心受戒。 經云受戒功德依發心大小而有差別,如以菩提心來修學受持,則能成就無上佛果。因此滿慈法師,特別帶我們讀誦「勸發菩提心文」:「所謂去邪去偽,去小去偏,取正取真,取大取圓。如此發心,方得名為真正發菩提心也。」又說:「惟願大眾,………同立此願,同發是心。未發者今發,已發者增長,已增長者今令相續。勿畏難而退怯,勿視易而輕浮,勿欲速而不久長,勿懈怠而無勇猛,勿委靡而不振起,勿因循而更期待,………譬諸種樹,種久則根淺而日深;又如磨刀則刀鈍而成利。豈可因淺勿種,任其自枯;因鈍弗磨,置之無用。」 這次「八關齋戒」的戒師也就是「佛學講座」的講師慧德和尚,他現任大溪寶塔寺住持,也是南華大學的講座,二十多年前,他曾在金門頂埔下當排長,後又移訪古崗,這次他特地抽空舊地重遊,想找回以前美麗的記憶,但駐軍據點不見了,他認為金門建設是進步的,卻愈來愈像臺灣的城鎮,他表示:金門應該建設成為戰地特色的觀光區,吸引曾在金門服役的百萬老兵。他感嘆今日的社會,是佛教的末法時代,棄經典如敝屣,經典是先聖先賢所遺留的智慧寶藏,大家卻不知「以法為尊」,他說,迎賓館屏風有幅標語:「有金馬就有臺灣,有臺灣便有大陸」。希望大家共同努力把佛法傳揚光大,再傳回原本為大乘佛教的發源地──中國大陸,讓兩岸同蒙佛法的加被,而能和平共生,不再戰爭。講到菩薩的人生觀,他勉勵信眾要學習效法菩薩的歡樂觀、慈悲觀、精進觀、惜緣觀、三好觀等人生觀。三好觀就是星雲大師曾經所提倡三好運動──做好事,說好說,存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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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的島嶼
第一次接觸村上春樹是七十四年︽聽風的歌︾,此後斷斷續續讀過他的幾本作品。直到後來,偶然翻閱女兒的書架,驚訝的發覺幾乎完整的羅列了村上的大部分著作。乍看村上有意無意的隨興敘事筆法,一種天馬行空式的隱喻與聯想,不經意的陷入他網織的魔幻之境。新思、率性、獨識的筆法,百分之百的村上。我當然不是要談論關於村上的書寫風格,只是對於他在作品中永不缺席的音樂元素,有些疑惑。是怎樣的因素,讓一位質佳量多的作家,如此用心的在每一部小說裡,傾心經營屬於音樂情境的描述;無論是一首老歌、一段爵士、或是一張經典的古典LP。村上曾說過:「沒有音樂的人生讓我無法想像。」 關於音樂,是不是有一些事情被我們遺忘了?譬如,屬於這個島嶼的聲音。 昔時禦擋著彼岸的砲聲隆隆,我們的島,長期處於一種緊繃錯亂、無聲瘖啞的戒備狀態。彷彿置身於世界之外,被海洋緊密包裹著的島,也同時阻絕了與外界互通聲息的勇氣。那時,我們隔著防風林與鐵絲網刺,傾聽百米之外,穿過木麻黃與佈雷區的潮汐聲響,想像著海洋的蔚藍與廣裘,沒有憂傷與怨瞋,沒有遐想、也沒有額外的聲音。那是一種壓抑狀態、時代之靜默。 現在想起,曾經有過那樣的一段歲時,我們遺失了影像的記憶、也遺失了一些聲音。然而,有歌的時代是多麼浪漫而令人懷想啊,特別是因時因地、觸景生情而創作、吟唱的歌聲,聽來特別容易動容。 民國七○年代引為風潮的民歌方興,楊弦用青澀、略帶單薄的聲音率先輕唱出︽帶你回花蓮︾、然後是楊祖君的︽美麗島︾、王滄津的︽恆春海邊︾、羅大佑的︽鹿港小鎮︾、潘安邦︽外婆的澎湖灣︾、王芷雷︽台北的天空︾等等膾炙人心的歌聲。除了歌者的風采與魅力,歌詞裡所潛藏的情感、對於土地的眷念,尤其感人肺腑。哼唱的同時,常常情不自禁的深陷其中。更早以前,那些我們從來都不曾淡忘過的經典歌謠︽綠島小夜曲︾、︽港都夜雨︾、︽淡水暮色︾、︽黃昏ㄟ故鄉︾:::。乃至後來也曾蔚為K歌風潮的︽流浪到淡水︾,聽金門王沙啞卻充滿生命活力的歌聲,我在想,如果能夠聽見他以濃濃鄉音,深情吟唱一首關於故鄉金門的歌謠,將會是多少人的魂縈夢牽:::那些曾經戌守過島嶼、奉獻一生落地為鄉的老兵、不幸抽中金馬獎的年輕寂寞戰士;還有,像我們這樣少小離鄉的異地遊子:::。 「歌聲像是阮ㄟ戀人,時時溫柔陪伴著阮浪蕩ㄟ心。」服役海軍時一位來自小琉球的朋友,曾經文謅謅的這樣丟出一句聽來有些不可思議的心內話,他早我三個月退伍歸鄉。一次我搭夜車南下東港,轉乘遊艇,風塵僕僕的遠赴小琉球探訪小島。風大浪大的秋天,搖搖晃晃的船倉擴大器漂蕩著陳一郎沙啞哀怨的歌聲:「:::八月十五彼一日,船要離開琉球港,阮ㄟ愛人沒來送,叫阮怎樣啊來出帆:::。」討海人的牽牽絆絆,臨海出港卻又心生不捨的無奈,為這個極南方的小小海島,狠狠地刻劃出一道鮮明的傷痕,淒涼又浪漫。除了歌聲,還有什麼能傳達每個人心中的那份情牽? 想起我們孤寂的島嶼,沒有峻山崇嶺、大川長流,土地狹小而貧瘠。戒嚴時期僥倖殘存下的傳統建築群,成為眼前發展觀光的僅餘資產。但是關於島嶼,有更多的心事值得細數、吟唱吧,潔白無瑕的海岸線、撫育著純樸鄉民的邊境島嶼、冷冽濃密的霧季、瀰漫醇醇酒意的高粱酒香、漫天飛翔的候鳥過境、木麻黃路道、撒滿一地花黃的相思樹、紅土地、防空洞、古厝成群的聚落、純樸善良的民風、烽火殘牆瓦礫、遠離戰事的寂寞碉堡:::。 這些年來官方與民間,都盡心盡力於島鄉的文化風貌的經營,張羅著任何可以向外發聲的機會,「詩酒文化節」、「碉堡藝術際」、「鸕鶿賞鳥季」、「美食節」、「料羅灣海上長泳」、「島嶼會議」:::。諸多的詩人作家用文字書寫詠嘆過、藝術家描繪雕塑過、攝影家拍攝記錄過、唯獨,在聲音的這一部分,仍預留了大片的空白,一些等待發聲前的小小遺憾。 有沒有一首歌,值得我們期待,可以在想家的時候,輕輕哼唱。「:::料羅灣,料羅灣,水淨沙明後有山:::波浪魚弄戲,山上有雄關,灣前灣後家家是歸帆:::」極力的想喚回六○年代,小學合唱團的微弱音符,旋律還在,可歌詞竟然怎樣也記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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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書,信關係
三月二十七日時報駐地區李姓記者,寫了篇「縣府新人事 主管先角力」的報導,其中第一段寫道「李炷烽縣長已連任數月,但新人事迄無動靜,不但自認為國王人馬,忠心耿耿的主管心急,在選舉時站錯邊者也急,搞得大家都伸長脖子,痠得要命!」閱畢啞然失笑。 大家都伸長脖子,有兩種可能:一是「求變心切」,二是想當「長頸鹿」。求變也有兩種可能:一是「當更大的官」,二是「佔更好的缺」。但是,不管怎麼變來變去,都與我們無涉,老百姓要的其實很單純,那就是「變好」。 很可惜的是,不論是台灣的藍綠選舉文化,還是金門的宗親選舉文化,最後總是淪為令人詬病的酬庸文化。酬庸文化最大的特色是:「不拚政績,只拚關係」。這讓我想起了清代那位帶領湖南湘軍,剿滅太平天國,立下赫赫功勳的曾國藩。曾氏平生文章著述不少,但都沒有他親擬的墓誌銘中所言的「不信書,信運氣」來得震撼人心。著名作家錢鍾書仿曾氏之言,說出:「不信天,信運氣」;在此,我們不也可以依樣畫葫蘆,用「不信書,信關係」來為當今的政治生態下一註腳? 曾氏所謂的「書」,當然不是單純的指書本,才德學問或許堪可比擬。對於一位一生追求學問功名,被尊為「最後理學大師」的曾國藩,竟然用「不信書,信運氣」這樣充滿宿命的話來總結自己的一生,豈不怪哉?雖然那也許僅僅是敬謝天命的謙虛與含蓄!只是這種聽來有點喪氣的話,和我們一貫接受的「勵志」教育頗有出入。閩南語有歌云:「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愛拚才會贏」。曾氏年輕時,不也是屢敗屢戰,每每山窮水盡,才又逢柳暗花明? 曾氏是清末最重要的中興大臣,他是毛澤東的湖南老鄉,也是毛生平最佩服的人。曾的一生波瀾不斷,頓挫有之、壯闊有之。如果從封建的角度來看,他的確像某些將他奉為儒家最偉大的實踐者一樣,可用「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為師為將為相一完人」這幅對聯來概括他一生的成就;但是,如果從民族主義者的觀點,那麼他被部分人指責為殺人魔、酷吏、漢奸,甚至是賣國賊,也就不足為奇。 曾氏的文章也許稱不上妙絕古今、道德也不是那樣的完美無缺,至少,在咸豐皇帝大喪期間,作為人臣的他竟堂而皇之的納了小妾!但是,毫無疑問,曾氏治家治軍之嚴明、屢仆屢起的毅力,以及因之而成就的功績卻不得不令人嘆服再三。在此,不想再贅述曾氏的豐功偉業,只想說一則小故事,談談曾國藩知人用人的哲學,以對比當前蠅營狗苟的酬庸文化! 清咸豐四年,曾國藩親率自己組建的湘軍迎戰太平天國,結果大敗而歸;他羞愧難當,深怕朝廷怪罪,路過湘江畔,心一橫、眼一閉,撲通一聲跳下水。當時他府上的食客章壽麟馬上縱身入水,把主子撈了起來。後來,曾氏再受朝廷重用,最終擊潰太平天國,直至封侯拜相、總督兩江。如果說,當時章壽麟稍一遲疑或是不諳水性,則恐怕也沒有曾氏日後的叱吒風雲,後人評說章救曾是「手援一人,而援天下」。對於這樣一位救命恩人,曾國藩是如何報答他的呢?在章壽麟未救曾氏之前,曾經在曾國藩的轄區內謀得了個知縣職,表現平平。按理說,在救了曾氏之後,即使不連升三級,恐怕也得安排一個超級大肥缺以為回報,但是,誰也沒料到,一直到曾國藩死在兩江總督任上,章壽麟不僅未再蒙拔擢,竟然連額外好處也沒撈到! 「任官」和「報恩」是兩回事,一公一私;恩重如救命者,也不該以公酬私。同樣的,「選舉」和「治國」是兩回事,即使對忠心耿耿的至親好友,也不必然得酬謝以攸關公眾利益的職位!曾國藩這種不囿於俗見的格局,不也很值得為政者參酌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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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是永遠的!
─後浦人洪絲絲與郁達夫的「異鄉奇遇」 「縣長是一時的,作家是永遠的!」上周末,金門縣長李炷烽伉儷及文化局長李錫隆來台北,主持︽風獅爺減肥記︾等五冊金門童書繪本發表會後,與作家林載爵等人及幾位︽浯江夜話︾專欄作家在紅豆食府餐敘、交流,縣長夫人吳麗鳳心有所感一句「縣長是一時的,作家是永遠的」,意思是「縣長有任期,作家無任期」,間接表達了對文學苦行僧的敬重之意,讓作家們備感窩心,她的高中同學黃克全當即回應「作家是『搏命』!」我則想起詩人張國治所言「創作不是一種職業,而是一種命運」,也想到余秋雨的「文學是一種氣質,不是一種職業。」 小說家吳鈞堯在金門文化局新出版的︽崢嶸──金門歷史小說集︾、︽風骨──金門歷史故事集︾編後語寫道「李炷烽縣長是少數關心文學、閱讀副刊的縣長」,此言不差,二年前在台北與鄭愁予等文學人餐敘場合,李縣長看到我立即準確無誤說出當天︽金門日報︾浯江副刊刊載我一篇︿鮭與歸﹀;縣長夫人吳麗鳳也是,有天讀到︽金門日報︾副刊一篇寄自印尼泗水,署名「王靈妍」的︿撫今憶昔話金門﹀,來電問我「王靈妍」會不會是上回南洋行,在泗水遇到說了很多話的「王能言」?由於王文中向李縣長提議「使老弱貧困的金門鄉僑,落葉歸根能在家鄉安度晚年::::,不致成為埋骨異邦的亡魂!」縣長及縣長夫人仔細讀後,心生慈悲,希望能幫老僑一把。 話題似乎扯遠了!其實沒有。接續二周來郁達夫與南洋金門人的故事,我要談的正是一位海外金門作家的命運。今天正好又逢三二九青年節,這位作家二十歲那年就走上街頭搞「革命」了。 一九九四年元月十七日,金門高中陳自強等九十四位教職員,為抗議︽金馬安輔條例︾特別法繼續箝制金馬人民,甚且封殺爭取金門權益的提案,乃集體聯名「退出國民黨」(見一九九四年元月第四十一期︽金門報導︾)。這真是一齣沸沸揚揚的「退黨事件」。而近代金門,最早退出國民黨的人,是一位原名洪永安、筆名洪絲絲的作家,他也是中國著名作家郁達夫在南洋抗日團體的夥伴,他們都經歷了生命大痛苦的「異鄉奇遇」。 洪絲絲(一九○七─一九八九),生於後浦城一個華僑商人家庭,七歲時其父洪維恭在南洋去世,一生未曾見過父親一面。曾任水頭的小學及汶浦學校的洪絲絲,一九二六年春至一九二七年冬,任金門公學董事、教師,這時家鄉掀起打倒土豪劣紳街頭運動,二十歲的熱血青年洪絲絲被選為國民黨金門縣黨部青年部長,又在大革命失敗後,脫離國民黨,流放到印尼蘇門答臘火水山中學教書,再任職︽南洋日報︾、︽新中華報︾總編輯,因發表紀念「濟南慘案」等文章,被荷印殖民政府拘捕入獄、驅逐出境,一九三一年重回金門,與陳雙妍結婚。一九三二年轉往馬來西亞檳城,接下︽現代周刊︾編輯主任、︽光華日報︾總編輯。一九四一年日軍南侵,輾轉到新加坡辦︽現代日刊︾。 陳嘉庚支持下的︽現代三日刊︾期間,文化界組織星洲華僑文化戰時工作團和華僑青年抗敵幹部訓練班,郁達夫擔任團長,洪絲絲是訓練班講師,兩人建立了革命情感,一九四二年,日軍占領新加坡前夕,郁達夫與洪絲絲相偕逃亡到蘇門答臘,兩人的命運卻在此出現了不一樣的結局,洪絲絲到巨港賣「美麗牌」肥皂,一直待到抗戰勝利歸來;郁達夫到巴東賣「趙豫記」酒,最後遭日軍槍殺,再也回不來。 一九五一年,洪絲絲回歸中國。文革期間,被下放到江西五七幹校。文革結束後,任中共全國僑聯副主席,迄今,其職仍是金門人位居大陸最高官位紀錄者。 洪絲絲的一生,都在漂流,也與政治運動糾纏不清。但他骨子裡是一位有歷史使命的作家,他說「中國命苦,中國人命苦,華僑更命苦」;一九六○年代,他發願要寫︽海外春秋三部曲︾,以三個大長篇貫穿全書,描述華僑百年的血淚史,以十年時間只完成描寫契約華僑工(豬仔)的第一部︽異鄉奇遇︾小說,一九八○年在中國出版,十七年內印了十九萬冊,後兩部只寫了七萬字,就因重病不起,留下未完成的手稿。洪絲絲未竟的︽海外春秋三部曲︾,卻在另一位飄居印尼的金門作家黃東平以︽僑歌三部曲︾完成了。 郁達夫的︽沉淪︾、洪絲絲的︽異鄉奇遇︾、黃東平的︽僑歌三部曲︾,共同的感動力量來自用命運磨出來的作品本身,而不是他們的職業。 「搏命」演出。作家是永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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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舌不灰」之後
前年十一月,我曾寫過一篇<唯舌不灰──漫談「金門古籍文獻叢書」的重整之一>,之後便沒有了下文。有朋友問起,我說:不是不寫,而是寫出來有點兒「硬」,讀者未必有興趣。不提古書版本的問題,光是句讀、注解,就有得研究了。姑且舉幾個我平時讀書時所遇到的,簡單說明一下困難之所在。 例如︽禮記.祭義︾:「因物之精,制為之極,明命鬼神,以為黔首則。百眾以畏,萬民以服。」其中「以為黔首則百眾以畏」句,中研院的漢籍文獻網路版則標成「以為黔首,則百眾以畏」。但依王夢鷗︽禮記今註今譯︾、錢鍾書︽管錐篇︾第一冊「神道設教」條之斷句,中研院的標點不無疑義。 再舉一個「黃冠」的例子。在我的博士論文裡面,曾提到「士冠、庶人巾」這一劃分,在漢代有其穩定性。而許倬雲先生在他的論文<周代的衣食住行>裡則說:一般人則御巾幘,據說巾幘是卑賤執事不冠的首服。……另一方面庶人也未嘗沒有御冠者,例如「郊特牲」說到野夫蠟祭時即「黃衣黃冠」。野夫當指農夫野老,自然是庶人。由此可見,︽禮經︾所謂君子庶人之別及封建階級之間的區分,都未必如何井然有序的。 同樣的觀點也出現在許先生︽西周史︾第八章「西周物質文化」中,讀者可自行翻檢。但細讀原典,許先生的說法其實是有危險的。怎麼說呢?按︽禮記.郊特牲︾云:(天子)皮弁素服而祭。素服,以送終也。葛帶榛杖,喪殺也。蜡之祭,仁之至,義之盡也。黃衣黃冠而祭,息田夫也。野夫黃冠;黃冠,草服也。大羅氏,天子之掌鳥獸者也,諸侯貢屬焉。草笠而至,尊野服也。(正義曰:「田夫則野夫也,野夫著黃冠,黃冠是季秋之後草色之服,故息田夫而服之也。」 再看王夢鷗先生︽禮記今註今譯︾對這段文字的白話繙譯:蜡祭之時,天子戴皮弁,穿素服。所以穿素服者,因為這是送遣農事之終。同時,腰繫葛帶,手執棒杖者,因為比喪服要差一點。蜡祭是盡了人們的仁義之心。至於身披黃衣頭頂黃冠而來參加祭典的,都是休假的農夫們。鄉下人戴的黃冠,那冠兒是草製的笠兒。大羅氏,本是替天子管理禽獸的官,而諸侯進貢的土物都屬於他掌管。這時,他亦戴著草笠參加,因為這一天特別尊重鄉下人的打扮。 由此可見,「黃衣黃冠」的原意,並非如許先生所詮釋的那樣無可辯駁。再看大陸學者周汛、高春明︽中國傳統服飾形制史︾所述,周、高二氏對於︽禮記︾中黃冠的解釋,與王夢鷗先生所言大致相同,應是正確的;但在論及︽禮記︾後,二氏卻憑空又加了一段,謂:後來則將「黃冠」用作百姓服飾的謔稱,進而指代沒有官職的士庶百姓。杜甫<遣興>詩:「上疏乞骸骨,黃冠歸故鄉。」就是一個例子。 案杜甫<遣興五首之四>:「賀公雅吳語,在位常清狂。上疏乞骸骨,黃冠歸故鄉。」仇兆鰲注引︽舊唐書︾:「賀知章號四明狂客,天寶三載,因病恍惚,乃上疏請度為道士。」又引劉刪詩:「名山本鬱盤,道士貴黃冠。」因此,這裡的黃冠乃道士的代稱,而非指彼黃冠也。 好學深思的朋友們,舉上述諸例,或許對您從事讀書、做學問一途,還有點剩餘價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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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陶淵明先生
先前寫一封信給陶淵明先生,敬道仰慕之忱,幾年過去了,有如石沉大海,最近幸獲回音,讓我喜不自勝。靖節先生說,千載以下無人寫信給他,突然接到我的信,忻忭之情,不可言宣,馬上浮一大白。 他說最近門庭冷落,讀詩作文的人少了,特別感到孤寂:柴門雖設而常關,野巷車轍苦無痕。因此,希望我過訪一晤,煮酒論文,抵掌談詩。 我大喜過望,趕緊束裝前往,是繼漁人之後有此殊榮的。好不容易找到桃花源,是在無何有之鄉無何有之村桃源路一號,果然屋旁種了五棵柳樹,靖節先生真是信士,不會騙人。 我叩門許久,才有一童子應門,問我意欲何為?我說我從很遠的地方來,專程來拜訪陶淵明先生,請幫我通報一下。「先生還在睡覺,您請稍候一下。」 我乘便看一看陶先生的住居,幾間茅草屋,屋內空空如也,所謂環堵蕭然,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喔。屋外有魚池竹樹。先生也真的苦,苦中不失其樂,才是高人一等。先生後來起來了,說昨夜喝多了。 「前次的信收到了,虧你有心不遠千里而來,確實不易;多少人想來來不了,我們可說是有緣人。」 「素養先生風骨,今日得見,三生有幸,須些薄禮還請笑納。」我拿出金門高粱:「這是最好的白酒,先生可以品嘗品嘗。」 他一看到酒,眼睛馬上一亮,拿碗來斟上,這時看他穿著衣不蔽體,袖到肘褲到膝,所謂短褐穿結原是這等模樣。「此酒醇厚而性烈,先生淺酌為宜不可過飲。」我怕他身體不好,一下子就醉酒。 「現在是甚麼時代了呢?我孤陋寡聞得很,可還天下太平,大家日子好過?不像我們那個時代。」他喝了一口酒:「這酒真個好,比王弘送我的好得多,叫甚麼來著?」 「金門高粱,先生喜歡,再快遞給您。」我注視著他,一臉皺紋,但怡然自得,「現下的處境跟您當時差不多,不晉不宋,有怎樣的祖先,就會有怎樣的子孫,災難是會遺傳的,怎可能會好?」 「災難會遺傳?那不是太悲哀了嗎?子孫的命運豈不由祖宗所決定。」 「可不,靖節先生,這是真正悲哀的地方,病在骨髓裡面。所以我上次才勸您移民,為了子孫的幸福起見,難捨得捨吧!不要為了千載聲名,猶豫不決。」 人生逍遙似神仙, 百歲能有幾多年; 生死興亡隨他去, 菰蒲月中自蹁躚。 陶淵明即席寫一首菰蒲月以明志。我說:「素仰靖節先生高賢,詩文截雲霓,驚世發奇聲,這首詩恐怕也不是先生的本懷吧!先生是熱腸熱骨的人,不是這樣消極退縮的吧!」我隨即回贈一首: 蕭條異代世紛綸, 艱苦百嘗是此身; 扁舟買得浮海去, 從此羲皇出洋人。 這就是千年盛會,與陶淵明先生酬唱,作為時代輓歌,今古同聲一嘆了。陶淵明說:「你上次來信勸我移民加拿大,我思量許久,終於痛下決心,為了怕災苦戰禍遺傳下去,忍將子孫常作夷狄之人。」 異史氏說:「一封信能撼動千年歷史,顛覆桃花源世界主人,此古今所未有,天下之奇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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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本思源去進香
自然界有一些讓人無法解釋的現象,至今還沒有完整的答案。譬如因為天災人禍,使渺小無助的人心生恐懼,想像著這一切是神靈在看管、駕馭,由敬畏的心產生對神明的崇拜,進而衍生了信仰。閩南文化泛靈崇拜的神明觀,源自於「敬天畏威」的思想,所謂「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說明人們以虔敬之心祭拜先人和奉祀神明,就像看到祖先和神明一般。而「割香」則是神明出巡,信眾祭拜奉祀,祈求保境安民、庇佑黎庶,形成了「進香」的傳統民俗活動。 日前,隨家父返回祖籍地─泉州市安溪縣龍門鎮光孝村,參加吾宗先賢「華堂府」進香的盛會。「華堂府」是供奉宋朝時曾任十三省巡按施府大人的廟宇,座落於龍門鎮山美村,依山傍水氣勢宏偉,於二○○五年冬列為縣級文物保護。從廟內左右兩側牆面上之聯句「大宋我身受敕封,眼看吾侄亦同宗」、「代天巡狩察善惡,河南衍派支河東」,點出了王爺與當地施姓族裔的淵源。 農曆二月間「施府王爺」遶境進香是「華堂府」一年當中最大而且最重要的活動。據吾宗耆宿回憶,進香活動曾因抗日、內戰及中共建政後政治運動之影響而暫停辦理;大陸改革開放以後,中共頒布「宗教事務條例」,認可宗教活動「親善、博愛、團結、發展」的宗旨,才於一九九○年代初期恢復進香活動,至於辦理進香的時日,概依王爺指示來籌辦。 這趟進香盛會為期三天,從農曆二月初九日開始,香客由山美、光孝、梧蔭、侯榜、溪西、庫邊等六村之信眾及散居大陸各地族裔與僑親返鄉者共同組成。當日清晨,「華堂府」前擠滿了恭送各路王爺起駕以及隨香的人潮,進香團以車運至西坪鎮祖居,在大廳進行祭祀「請火」儀式,隨即展開進香行程,由繡旗隊、香槍隊前導,神轎近二十頂、乩童、鼓音隊居中,隨香信眾數以千計,有步行、乘機車、轎車、貨車,綿延於市街大道或鄉間小路,民眾莫不駐足圍觀,鳴炮相迎,讚嘆此為附近鄉鎮所罕見熱鬧莊嚴,規模最大之壯盛陣容;遶境數個村社後,當晚駐駕於虎邱鎮的金榜。 次日,繼續遶境進香行程,沿官橋鎮山邊村、赤嶺山區各村落,信眾於空曠地集中備妥香案、祭品,謂之「敬」,進香團則以誦經、獻疏文為所在地信眾舉行祈福儀式,兩天遶境計二十餘「敬」,傍晚時分神轎回駕「華堂府」。整個進香活動最感人的畫面,是信眾中數位古稀之年的長者,以虔誠祈福之心,雖已步履蹣跚,仍然堅持步行走完全程,這份虔敬而堅定的心,實在讓人動容。 進香活動的最高潮,是第三天清晨的「過火」儀式,法師誦經讀疏,祈求神明庇佑眾生添福添壽添富貴,神轎、乩童、信眾先後過火計三回,在炭灰煙霧瀰漫中,信眾虔誠敬神之心拱到最高點。隨後的安座典禮,恭請王爺安座,降賜禎祥,為整個活動畫上完美的句點。 舉辦一次遶境進香的花費不貲,顯示該地區這幾年的經濟條件與生活水平已經提高,另一層意義則是風調雨順、物阜民豐及「崇德報恩」的展現。再就宗教信仰言,「正信」、「迷信」往往只是一線之隔,若不是親身經歷,對神明顯靈之說,科學是很難解釋的;以我返鄉三次進香所見,歷年來進香日之前都是春雨綿綿的日子,一到進香日天氣就放晴,信眾莫不嘆服,也昇華了眾生對「華堂府」信仰的堅定信心,如此靈驗,是否屬於「正信」,就由讀者諸君自己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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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生活實境中體悟智慧
每個人的聰明才智都相差不多,差別就在於智慧的累積,一個有智慧的人,才容易獲得真正的快樂。所謂「擁地千頃,夜眠七尺」,「家財萬貫,三餐飽飯」,告訴世人不必為貪更多的家產,拚命去爭取,而傷害自己的身體或親情,結果得不償失的道裡,這就是智慧的啟示。 報載一位博士班的女研究生,收到一家公司廣告傳單,刮到傳單上的一百五十萬獎金,她打電話去查詢,對方告知須繳百分之十五所得稅,並要求匯入某個帳戶,這位研究生匯款後,對方電話停用了,始發現上當受騙,為什麼唸到博士班,還會上當受騙,是貪得?或是缺少智慧?我們在人生道路上,許多事情不能圓滿處理,甚至失敗,就是因為我們沒有智慧,不能怨天尤人。 智慧必須從生活中多方面學習來獲得,從生活實境中體悟。一個人的思想模式,不能只是單向的直線,要從前後、左右、上下、正反多方面思慮,換個角度看問題,往往就會轉圜出新機,這就是智慧。人生在世,所謂「智慧周旋常遍轉」,不論遇到如何境地,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人不轉, 境轉;境不轉,心轉。心一轉,宇宙人生,窮通禍福,一派瀟瀟洒洒,任運自然。 一位外出經商的富翁,因思念家人,要回家探親,想為太太買一件禮物,可是他走了很多地方,覺得沒有什麼東西,值得他買回家,就在這時候,他看到市集中有一個小攤位,攤位後坐了一位老先生,並沒有看到他販售什麼東西,他好奇地走近,問老先生:「你在販售什麼東西?怎麼沒有看到東西?」老先生微笑回答:「我在賣智慧。」「智慧?智慧是什麼東西?智慧要怎麼賣?賣多少錢?」老先生說:「賣十兩黃金。」「啊?賣十兩黃金?」哇!真的好貴!他想,錢不是問題,能買好東西才重要!老先生給他一個信封,告訴他要時才打開來看。富翁回家,打開房門,發現幽暗的床帳下,擺著兩雙鞋子,他一看,不禁怒火中燒,心想:「怎麼我一出遠門,床下會出現別人的一雙鞋呢?」他愈想愈氣,便拿起腰間的利刃,準備把床上通姦的兩人刺死!不過,剎那間,他想起為太太所買的那一件「智慧」禮物,拿出來打開看看,上面寫著:「前走三步,後退三步,凡事多思惟,切勿率瞋怒 。」他就在房裡,前走三步,後退三步地唸著,結果把床上睡覺的太太驚醒,她很高興地說:「因為太想念你,把為你新製的鞋,放在床下,你回家就可穿上。」 這時,富翁不禁喃喃自語說:「便宜,太便宜了!十兩黃金買了智慧,才沒有釀成悲劇,買回這智慧不是太便宜了?」作家戴晨志博士曾說:智慧也是廉價的,我們隨時隨地都可以學習,只要我們有心去汲取。如果我們每天只忙著無謂的交際應酬,忙著吃喝玩樂,不求進步,不吸取新知,則我們的智慧會愈來愈少!人類的智慧,需要薪傳,而薪傳的方法,不能只靠師徒傳授,成為人子者之繼志承烈,還應包含古文獻之現代詮釋。佛教是個智信的宗教,旨在開啟眾生的智慧,以解決眾生的煩惱與痛苦,所以星雲大師的人間佛教,提倡「書香生活」,鼓勵大家要閱藏讀經,聽經聞法,以體悟人生的般若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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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風雲
初春,和資深的副刊編輯人弦先生有過結識的機遇,之前,他是我仰慕的文化聞人,年輕時就拜讀過他的一些吟遊風格的浪漫詩作。此後就算偶有藝文活 動的場合,也僅是禮貌性的點頭寒暄,沒有深談的機會。長久以來,我認真的扮演一位設計人的角色,工作之需,時常得參與一些文化活動,雖然對於文學的 熱忱始終沒改變,卻僅止於偶爾接受邀約,羞澀的寫過幾則小品。從涉入藝文界以來,周遭接觸的都是一些文化界的前輩或知名作家,我始終覺得以一個設計 師的角度參與活動,感覺要自適怡然。 緣於詩人顏艾琳的推介,替弦先生的詩集負責美術設計,為求精確與出版質感,數次前去他位於羅斯福路的臨時住處溝通討論,雖然彼此年紀有些差距。但 我深切的感受到一位資深文化人的親切與執著的風範,在文化界這方領域,除了創作才華能夠受人欽羨,擁有寬闊的胸襟與開懷的氣度更足以持續受人敬仰。公職掌聯合副刊多年,並且首創國內第一本純文學屬性的︽聯合文學月刊︾,在藝文界自有其崇高的地位。溝通討論過程裡,公誇讚我認真負責,文筆也精彩,說是相見恨晚、希望當個忘年之交……。 我暗自慚愧,只是盡心於職責,並不敢踰越份際,在詩人面前談論文字風采,我猜大概是艾琳的推波助瀾吧。 一九七九年甫出校園,應設計老師王士朝之邀,就職於他主持的︿設計家文化公司﹀;期間,也兼任台北縣救國團的︽青年世紀︾期刊的美術設計,偶爾順手 發表一些小文章及插圖,賺取一些零用,並且滿足那時的創作狂熱。初入江湖,我珍惜每一次可以奮進的機遇。有一次接獲時任︿中國時報人間副刊﹀設計主任的插畫名家林崇漢來電,問我進入時報系的意願,但先決條件是得通過總編輯高信疆先生的面試。我徵詢過王老師的同意,準備了自己認為可以面見的設計、插畫作品前去面談。出乎意料的是高先生沒有花太多時間觀看我的作品,反而慎重的問我:「關於台灣文學的領域了解多少?你所認知的作家、詩人和作品有哪些?你的欣賞角度和見解?」他告訴我要勝任當時國內第一大報副刊的美術編輯,不僅止於設計方面的才華而已,更重要的是對於文化方面的認識及興趣,那才是他所需要的。我想我是幸運的,順利通過高先生的面試,取代了原任的美術編輯。後來林崇漢私下告訴我,原來的美編也是他引進的;是他的親侄兒。 我同時領略到幾位讓人敬重的前輩;開放胸襟、允許我向上攀爬的王老師;摒棄私情、唯才是用的林崇漢大師以及馳騁於文化疆域、歷十餘載而不衰的紙上風 雲第一人││高信疆先生的宏觀視野。 親身經歷過兩大報副刊八○年代風雲論戰、競相比較激戰時代,是我一直引以為傲的經歷。彼時雖然只是一位美術編輯,擔任著副刊的版面設計工作,奉獻 我的專長與熱情。在那個資訊嚴受緊密管制的大時代裡,一方小小的副刊版面,卻深深吸引著超過百萬讀者關懷的目光,以及眾聲喧譁的冀盼與焦點。高先生 掌領著編輯大旗,首開先風,推出︿人間副刊版面設計大展﹀,結合了當代作家的文筆、藝術家的繪畫創作、書法家的刊頭題字以及眾多設計師的視覺規劃; 一舉打破歷來副刊擁擠、制式的傳統版面。接著首開︿副刊文學獎﹀之先例,以重金大賞拔昇了眾多文學創作新人,引領了後來國內各種大小的文學獎項之開 辦。高先生並且開拓了文學領域的新書寫形式││報導文學﹀,並且正式納入文學獎項,鼓勵年輕的創作者回首省視身處的時代與環境之變遷,結合文字及攝影報導,深入關懷。 不同風格屬性的兩位文化前輩,各自擁有一方經營的天地,在風雲際遇的那些輝煌年代裡,開創了他們各自的風采與身影。並且,都不遺餘力拉拔、挖掘優秀 的文壇新人,開啟了文化領域的一扇天窗,豐富了我們繽紛多姿的八○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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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的紅領巾
孩子,上星期你們老師表揚你,誇你是班上的「數學小狀元」,媽媽和我高興了老半天,老爺說你現在對數學科特別感興趣,每天放學,都會主動先做一兩張奧林匹克數學的練習題;孩子,前些天媽媽跟我說,你的阿斯頓英語C3級測驗成績已經揭曉,老師對你的會話能力頗為滿意,晉級C4肯定沒有問題,這讓我又想起了那些陪你哼唱「row- row- row your boat」及「sweetly sings the donkey」等歌謠的日子;孩子,大前天姥姥竟然說對你的語文科有些擔心,之前在金門學的注音經常讓你和拼音搞混,還有一些繁簡字也打擊了你。媽媽跟姥姥說:「別急,別急,我對疼疼有信心」。孩子,爸爸跟媽媽一樣,對你有信心! 孩子,學期會考結束,媽媽帶著你和阿弟上街,問你想要什麼禮物?你說,先別買吧!媽媽問原因?你說萬一語文考不好。媽媽說,沒關係,盡力了就好。你才開心的和阿弟奔向書店入口處,拿起成套的「奧特曼」漫畫書。那一日,老爺參加了學校的家長會,回來,問你想不想知道學期成績?你卻捂著耳朵、嘴裡不停發出咿呀咿啞的干擾噪音。孩子,你對成績如此在意,這讓我有一點點擔心。 孩子,在你唸幼兒園時,老喜歡和阿弟扮演「小小解放軍」,而我總是情不自禁的皺起眉頭。有一回到學校接你,你問為什麼有的小朋友脖子上有一條「紅領巾」?我心想對著一個孩子解釋「中華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不同未免太過誇張,於是,只淡淡的回了句:「脖子上綁了條紅領巾,難看死了」。但,你欣慕的眼神卻已透露,並不滿意我那直截了當的批評。幾天後,你有了標準答案。你鄭重其事的告訴我,只有優秀的「少先隊員」才能佩帶紅領巾,那是至高無上的「榮譽」! 孩子,本來我還想針對「榮譽」做點解釋,後來想了想,就說:「沒錯,只要你好好表現、認真學習,也可以佩戴紅領巾。」可是呀,爸爸卻想起了小時候,有一次早上睡晚了,從賢聚家裡拚了命往賢庵國小跑,剛跑到藥井時,就聽見了國旗歌演奏的聲音,我毫不遲疑的原地「立正」、「敬禮」,自己一個人站在菅芒花盛開的路邊,虔誠得像西安大清真寺裡面那些朝著麥加方向祈禱的回民! 孩子,當媽媽和我商量帶你和阿弟再回西安唸書時,爸爸內心充滿了掙扎與猶豫!除了這樣那樣的各種理由,那些我認定是「愚民把戲」的「愛國教育」也是讓我踟躕的原因! 孩子,昨天的網路特別塞,Skype撥了幾次都斷線,好不容易連上了,卻傳來你們模模糊糊的身影!你劈頭就問我知不知道「神舟五號」?知不知道誰是楊利偉、聶海勝和費俊龍?我支支吾吾、想說點關於火箭什麼之類的,阿弟已經興沖沖的跑來對著視訊鏡頭給我上了一課!瞧他有板有眼的解釋神舟五號是什麼樣的航天飛機、航天員如何在軌道上以21小時繞行地球14 圈後再返回地面,我呆了半晌;當你再考問我姚明在NBA的某一場比賽得了幾分?呵呵!我只能胡亂猜個數字,然後再靜靜聽著你和阿弟所做的轉述與分析。 孩子,今晚的網路特別順暢。才一連通,就傳來你和阿弟嘻嘻哈哈的聲音。你嘴角掛著微笑、對著視頻鏡頭,向我展示最新的戰果││你脖子上鮮艷的「紅領巾」!孩子,你們的身體裡汩汩流淌著屬於這座「東南島嶼」和「西北長安」相戀相愛的血液。我不知道將來的你們,會不會變成爸爸口中經常鼓吹的「新金門人」?會不會還像爸爸一樣不可救藥地眷念這座令人感傷的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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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調歌頭初按拍
─珠山人薛殘白見證郁達夫一段情事 洪博士談戀愛了!從︿路長情更長﹀、︿夢中的婚禮﹀,到昨天(星期二)那篇︿又起風了,我想妳﹀,連續三周,友朋間的話題不離洪博士的菊島之戀,還有人等不及,直接跳過文字去打探最新劇情發展;春花朵朵,大大刺激了重新上路的︽浯江夜話︾的「閱讀率」!再平笑說,︽浯江夜話︾快變作「浯江情話」,不過,情真意切,扣人心弦,實在好看! 「我們要把洪博士留在澎湖!」乙酉歲末與黃克全等文友陪同詩人鄭愁予到菊島進行「三角形的波浪」演講,澎湖文化局長曾慧香對一票來自金門的訪者說。似乎已透露了一些玄機。台大歷史博士洪進業,當過大學講師、助理教授,寫過三種電腦應用書、二百萬字︽後漢書紀傳今註︾、一本詩集︽離開或者回來︾,得過聯合報文學獎新詩獎等十一座文學獎,去年四十初度,捨高考參加普考,獲文化行政狀元,高雄有缺、台南有缺,他竟往人煙稀少的澎湖走去,當時包括賴峰偉縣長在內僅兩位博士的澎湖縣政府,又多了位金門來的博士,這位才子博士,委身文化局的委任三職等辦事員,轟動澎湖島!博士在澎湖的情事,再騷動回金門島。島與島,透過博士之吻,終於巧妙地纏綿、融合。 我相信洪博士生命中有比情愛更重要的事。我正在挖三○年代中國重要作家郁達夫與南洋金門人的故事,上周寫他與水頭人蔡清竹發生在南洋的一段「古代緣」,今天就來到洪博士母親薛明治的祖村珠山吧!他母親的族人薛殘白(一九一一──二○○二),參與了郁達夫的南洋風雲,也見證了他生命中的一段情事。 珠山校友會發行的︽顯影月刊︾,一九三六年五月號發了則短訊;「本刊駐星記者前璧,回國考察新聞事業::迨本月忽由星洲乘輪返國,十八日始抵珠山,聞係負某種使命,回鄉辦理::。」薛前璧就是薛殘白,今珠山村六十七、六十八號的「三蓋廊」清末建築其祖屋。少年離鄉赴廈門同文書院,十七歲轉往南洋。先後任職︽南洋商報︾、︽總匯報︾、︽星洲日報︾和吉隆報︽馬華日報︾記者、採訪主任、編輯主任、副刊編輯,也主編過︽星期六周刊︾,寫新詩、也寫散文,是星洲的重要報人、作家。離開或者回來,一生中,就那麼一次回來家鄉。 一九三八年,郁達夫由中國抵新加坡,接受︽星洲日報︾聘請為︽晨星副刊︾編輯,一九四○年與杭州四大美女王映霞離婚。一九四二年正月,日軍進攻星洲;二月四日這一天,一艘搭載十九人的小船,航向荷屬蘇門答臘,這群人中有郁達夫、王任叔、胡愈之,同一時刻,郁達夫的金門友人薛殘白和洪絲絲(洪永安)也在逃難隊伍中。因為沒簽證,郁達夫一行人被荷屬官員遣送到孟加麗島,幸運的是,他們遇到經營渡輪公司的金門移民陳仲培,熱心協助他們脫困,二月十六日並派了艘摩多舢舨把他們送到巴東島的巴東村;在這裡住了一個半月,郁達夫寫了二首︿亂離雜詩﹀贈別陳仲培。轉往巴爺公務後,又認識荷屬政府封為「甲必丹」的金門水頭人蔡清竹,郁達夫在蔡清竹幫忙下,辦理戶口登記,取得合法居民身分,通日語的郁達夫一度擔任蔡清竹的助理,負責蔡與日軍交涉華僑事務的翻譯;交往日深,後來蔡成了郁的遺囑執行人。 「把郁達夫留在巴東島!」浪漫多情,與王映霞婚變的郁達夫,又逢亂世情字這條路走得辛苦,巴東的華人,熱切地要留住郁達夫,牽出四十八歲的他與二十歲的華僑姑娘何麗有的情緣;語言不通,郁與何第一次照會,是在文學好友薛殘白的帶路下前往。一九四三年九月十五日,郁何在巴東聯姻,郁達夫有詩「水調歌頭初按拍,摩訶池上卻逢君」。 一九九六年四月,到新加坡出席國際電影節的空檔,寒川兄帶路,我見到了時年八五的殘白先生,聽他回憶郁達夫與金門人的南洋故事,老人傷心在逃難中散失所有文稿,卻得意一件事,「郁達夫與何麗有的第一次約會,我在場!」 洪博士與郁達夫的時空、情事毫不相干。奇妙的是,都是文學人,都有金門人的音符在樂中跳躍。曼妙幻麗的夢中婚禮,祝福洪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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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起風了,我想妳!
妳載我到「山水海灘」看夕陽!那是一個難得風和日麗的星期六下午,海灘上已開始有人在游泳戲水了,三三兩兩的情侶,漫步細長的沙灘上,深深的足印,彷彿預告澎湖的東北季風已接近了尾聲。春天真的降臨了,我想起康明斯(e.e.cummings)的一首好詩: <春天像一隻也許的手>,那一隻也許的手,不僅使沈寂了一整個冬天的澎湖,開始回魂返魄;也讓我滿懷激情地想去碰觸妳身上所有的禁地。 這是我來澎湖將近半年、難得一見的好天氣。夕陽落下,月亮昇起,整個沙灘上只賸下我們兩個,還有一座沈靜、神秘的黑色玄武岩,遠遠望去,那磊磊的山石,自然地蝕刻出幾處可供並肩談心的雅座,可是,我並不想走到那麼遠的地方。這一輩子,我已經走過太多直線的人生,現在,我只想轉個身,把整個澎南水道拋在腦後,繞到妳的身前,直面著妳誘人的胴體,用我一雙也許是春天的手,貪婪地從妳的香肩,開始愛撫,直到柔情的歡樂歎息,像悠揚的小步舞曲,在妳頎長的、嫩滑的腿上肌膚畫下暫時的休止符。 是的,我已經無法停止愛妳了。從山水海灘回來的那一個晚上,我興奮又悲傷地,像一個夢遊者,無止無盡地啜吮著妳留在我身上的乳香,想起臨別的時候,你躺在我的臂膀上,像一個後仰式的泳者,把妳的手伸向我的額頭,妳細細地撫弄我剛去「曼都」找AMY整理過的頭髮,仰頭對我盈盈地笑著:「進業,今晚可以寫一首詩了吧!」在狂喜的瞬間,我忽然有些兒惶恐了。 啊,我多麼不忍心告訴妳:其實,我什麼都不想寫了。在盛情難卻的情況下,當我答應寫這個專欄時,有許多朋友好心建議我寫作的方向和素材,像是許多人都有切身經驗的「不要再『內定』了」、採自吳稚暉雋語的「油鍋學堂、麵筋學生」以及「學術公關化」等等題目,然而,我預感這輩子我是沒希望了,我又何苦再去啄人家的清夢呢! 也許,妳從側面打聽到了一些不實的消息,一直以為我無論如何也得回到故鄉去,回去幹一番什麼樣的事業?或者,多領幾千塊的外島加給也好?然而,我已學會狠心將鄉賢許獬的話束諸高閣、只差沒踩在腳下罷了。當我還是個金中的學生時,「幹天下第一等事,做天下第一等人」的豪語,何嘗不是像燈塔一樣照引著我前行呢?可是,現實是殘酷的。愛人啊,原諒我,我的家鄉人才濟濟,今後我只想多愛自己一點。用我餘生所有的精力,全部拿來愛妳都不夠了,妳又何苦奢望我能為這、或為那「白癡治下的家國」(葉慈的詩句,楊牧的譯文)奉獻些什麼呢? 妳曾經問我,為什麼愛妳?沒錯,妳的正義感,的確是我愛妳的一個理由,我也曾目睹妳像俠女一般勇敢地挑戰龐大的惡勢力,那氣勢真叫我自嘆弗如、而甘心拜倒在妳裙下。但是,就像我曾寫過的一句詩:「奉獻只是一則古老的謠言」。不管是否有一天,我的鬥志,會不會再度被妳所燃起?此刻,回到我們相聚的回憶裡,我只想傳個簡訊告訴妳:又起風了,我想妳!我想採擷妳曼妙、抖顫、絜?的身體,在山水海灘,春風過處,我將風平浪靜地細數妳乳上我輕輕螫過的愛的痕跡。